<blockquote>最困难的事情就是认识自己。 </blockquote> <blockquote>—古希腊谚语 </blockquote> <h3>引子</h3>
房间虽然比较混乱,加上韩飞在各个角落放置的大大小小的数字牌,更加凸显出一种诡异的气氛。但是,仍旧可以看出,这间房子在主人生前被分割成了三个世界。
首先是卧室,干净整洁,可以看出死者生前对睡眠非常讲究;然后是厨房,我之所以把厨房单独分成一个世界,是因为厨房内基本没有设施可言,基本上是由铁盆子堆砌而成,而且在盆中有不知道放置了多久的碎肉,早就已经爬满了蛆虫;还有一个地方就是客厅,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已经算不上是一个客厅,因为这里摆放着一个台子,这个台子我似乎曾经见到过。虽然已经倒塌,但从台子地面的灰尘明显少于其他处可以看出,这个台子不是临时放置的,而是放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难道死者是一个昆虫嗜好者?这个奇怪的想法突然冲进我的脑子里。
<h3>昆虫嗜好者</h3>
经过几夜的大雨洗礼,天空终于开始放晴。一丝和煦的阳光掺杂着春末特有的凉风趁机侵入南明市。城市的某个角落,蜘蛛网上有只倒霉的苍蝇正在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脱离命运的爪牙。就在蜘蛛快要将其囊为己有的时候,一只捕蛛鸟却悄然出现。
同样的事情在城市里的各个角落悄然进行着,不同的只是时间和角色。
韩哥“被害”一案随着神秘人被抓而告一段落,韩哥也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既然“韩飞被害”一案所谓的被害人并没有成立,所以,我也顺理成章地恢复了法医实习生的职位。虽然我只是一句带过,但我知道,其中的纠葛,想必只有韩哥和师父才知道。
师父却在案子了结之后再次消失了踪迹。但是,上面可能意识到了法医昆虫学专家的重要性,所以这个空缺自然落到了我的头上。我由法医实习生直接升任为法医,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
但仔细一想,神秘人虽然暂时被捕,但是从他出现以来,对法医学的冲击着实有些激烈,法医昆虫学由此被推上了法医界的高峰。再者,我猜想这也算是对我的一种补偿吧。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我自身的能力,尽管和师父有着质一般的差别,可应对简单的案子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局里对用人向来奉承一句话:宁可不用,也不量堆。
如今,这么一来,也算是对我的一种认可吧。
神秘人被抓的第二天,我们就再次接到报案,城南发现焦尸。韩哥作为局里的首席法医鉴定师,自然由他受命前去检查现场。不过,按照韩哥的说法,这件案子极有可能和虫子脱不了关系,再者尸体毁坏非常严重,正常的法医学难以获取更多有用的证据。
所以,我也以法医昆虫学专家的身份,被上头安排去协助韩哥。
我在去案发现场的途中偶遇了老高,他脸上仍旧挂着一副急匆匆的样子,眉宇间却没有以前那般沉重。后来我才知道,这件案子主要由老高负责,所以老高让我坐他的车一起前去。
我按照习惯坐在警车的后座,但在老高的建议下我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我还记得以前出现场时,这是韩哥的专座。尽管我有些不愿意,但我清楚我被关的这些日子里,老高对我多多少少有些愧疚,所以才会如此吧。
不过,在我看来老高也怪可怜的,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整件事情的原委。直到他弄清真相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韩哥“闹掰”。不过,这是上头默允的机密任务,老高也不是个鲁莽之人,自然知道轻重缓急。老高虽然有时大智若愚,但为人却很细腻,这是一个老干警必备的品质,也是我非常敬佩他的主要原因。
一路上,我们都保持着相对的沉默,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至于老高的话,应该是在为案子的事情操心吧。
我们到达现场之后,现场已经被警戒线团团包围起来,还有现场的一些标志性保护措施,一看就知道是韩哥的杰作。我被关在小屋子里太久,眼前的一幕让我不禁想起了第一次遇见韩哥时的那种触动。
我记得韩哥经常说,现场如战场,容不得一丝马虎。还有他对这份职业的热爱已经达到一种无以复加的程度,每次听到有案子发生都异常激动。他说,每具尸体上都有种特殊的味道,只有经常和尸体打交道的人才能嗅出来。就像他,因为常年待在解剖室,自然喜欢上了福尔马林的味道一样。
可惜,今天却迟迟没有见到韩哥的身影,这不禁让我有些疑惑。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找到老高,然后和他商量案件的走向。可是,今天我却意外地没有发现韩哥,所以我开始在现场周围勘查。
案发现场是在一栋三层楼高的民居房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无意间发现一间窗子外还在冒着淡淡的青烟。但是我仔细一看,那户冒着青烟的玻璃上比起其他家的窗户多了一层黑色物质。
“请问,在我们来之前,这里发生过起火事件吗?”我随口问道。
和老高交接的警员看了看我,然后又疑惑地望向高健道:“高警官,这位是?”
高健拍了一下头说:“看我这记性,这位是刚上任的法医。你来这几天,他刚好在外深造,你不认识他也很自然。”
在外深造?老高这话一出口,我差点没笑出声,在牢中深造我也算第一人了。不过,对于老高的说辞我也表示理解,毕竟那件事始终属于机密。就算他想说出实情,用一言两语也难以说清,这样说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那位和我年龄相差不多的警员这才恍然大悟道:“哦,是这样。这里没有发生火灾,但情况却和发生火灾没有多大区别。”
我被他的话绕晕了,一脸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警员继续说:“因为有人在家中自焚,所幸没有引起更大的火灾。原本接到案子的人是消防部的兄弟们,只是他们一过来就蒙了,因为火势并没有报案人所说的那么强烈。而且他们到的时候,火基本上就已经灭得差不多了。”
“自焚?”我有些错愕。
“对啊,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他转而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对了,你怎么知道发生过火灾?这件事我没告诉过高警官啊。”
我望了望老高,发现他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就指了指那扇窗户说:“那扇窗户告诉我的。”
我和老高换上了出火灾现场的装备之后,在这位警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发生命案的那间屋子。韩哥不出所料地正在屋内找物证,他还没有觉察到我们的到来,他的表情告诉了我这件案子的棘手程度。
房间虽然比较混乱,加上韩哥在各个角落放置的大大小小的数字牌,更加凸显出一种诡异的气氛。不过,仍旧可以看出,这间房子在主人生前被分割成了三个世界。首先是卧室,干净整洁,可以看出死者生前对睡眠非常讲究;然后是厨房,我之所以把厨房分成一个世界,是因为厨房内基本没有设施可言,基本上是由铁盆子堆砌而成,而且在盆中不知道放置了多久的碎肉,早就已经爬满了失去活力的蛆虫;还有一个地方就是客厅,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已经算不上是一个客厅,因为这里摆放着一个台子,这个台子我似乎曾经见到过,虽然已经倒塌,但从台子地面的灰尘明显少于其他处可以看出,这个台子并非临时放置的,而是放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难道死者是一个昆虫嗜好者?这个奇怪的想法突然冲进我的脑子里。
客厅和厨房明显不是人待的地方,所以死者死在这两个地方也在情理之中。但很不巧,死者没有死在厨房,也没有死在客厅,居然是死在了卧室!韩哥此刻正在卧室和尸体一起待着,正如他所说,只要嗅到了与众不同的味道,他就会兴奋到无法自拔。所以,现在的韩哥完全是在和尸体“聊天”。
我的本职工作是和虫子打交道,见到韩哥一直沉浸在卧室,我也不好打搅。
我来到了厨房,开始采集这些碎肉中的虫子做好标记。我发现这些蛆虫我从来没有见过,还有一些熟悉的元素混杂其中,至少有三种昆虫的特性混杂其中。所以,我推测这是一个新品种。或者说,仅仅是我孤陋寡闻而已。
还有一些散落在角落的虫子,我也没有落下。大部分的虫子都是在一周之内成型的,如果我判断得没错的话,应该都是来自盆子中的碎肉。
这里是个非常好的养殖场地。从门缝上的胶带和早就封死的通风口来看,只要关上门,这里的温度基本可以维持,光线和湿度也好控制。只不过,现在门口大开,温度和外界温度基本持平,从所有的蛆虫都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这一点,可以推测很有可能是由温度失衡所致。
<h3>自燃现象</h3>
我正准备离开之际,突然发现厨房的空地上出现了很多褐色的蛹壳。
初步估计,蛹壳与小指的大小相似。蛹壳是成虫的证明,说明已经有成虫出现,这让我不禁有些兴奋。如果能够发现成虫,那么我将会对这个品种做出进一步的认识。但是,该品种是否与案件有关就不清楚了。
昆虫破蛹而出会导致蛹壳残破碎裂,所以在地上应该可以找到完整的蛹壳才对。很快我开始寻找可以匹配成完整虫蛹的躯壳,结果居然没有能够拼凑完整的,说明这类虫子化蛹成虫没在地上进行,那么只有一种解释。
我顺着蛹壳出现的地方向上望去,并没有发现虫蛹,暂时还无法破解其中的玄机。
这时,韩哥终于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在和老高交谈后走到我跟前问:“小靳,发现什么了?”
我被韩哥突然一叫着实吓了一跳,转过身舒着胸脯说道:“韩哥,你走路没声?吓死我了!”
“我叫你,你都没应我,这可怪不得我。话说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有些沮丧地说道:“除了一堆虫尸,什么也没发现。”
“虫尸?我检验尸体去了,还没来得及到这里面看看。”韩哥说。
“嗯,我这个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就不提了。不过,韩哥今天倒是挺用心的,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吧?”我将昆虫样本收入工具箱内,询问道。
说到这里,韩哥深沉地叹了一口气,眉头也随之拧成一团。
“这个案子很奇怪,刚才我和老高也谈及一些线索。首先,死者是暴毙的,全身重度烧伤,直接伤及肌肉,全身百分之六十已经炭化。死者有挣扎的迹象,说明是在生前被烧的。诡异之处在于,屋子内部没有一样易燃物品,而且也没有东西能直接造成这样的烧伤程度。”韩哥说道。
“你待在卧室的那段时间,我和老高检查过现场,没有明显打斗的痕迹,这个屋子是反锁的,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在这间屋子里。”我补充道。
“正如你所言,加上这儿是三楼,下面就是广场。若想要从窗户爬出去绝对会经过,不可能不被人发现。然而,最值得注意的不是这个,我怀疑死者的死因并非是烧死,反倒像暴毙。”韩飞说。
“韩哥,你怎么就能如此确定?”
韩哥领着我来到卧室,指着一具焦黑的尸体问道:“你现在能看出问题所在吗?”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的心脏不自觉狠狠跳动了一下,就像是被人抽了一下。胃里一阵翻腾,我转过身才强行压制住。眼前的尸体和往常的尸体相比简直就不是一个等级,因为眼前尸体的皮肤已经全部焦黑,虽然依旧能够从破裂的皮肤中看出血肉的痕迹。但由于烧伤太过严重,以至于牙齿完全裸露出来,釉黄的牙齿佐证了死者的身份,眼球更是往外凸起。
韩哥从口袋里取出手套戴上,完全不顾一旁我的感受,将尸体翻了一个面。尸体本来是面朝下的,被韩哥这么一翻面,尸体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完全展露在我面前。让人疑惑不解的是,尸体接触地面的皮肤居然没有被烧焦。我来不及思考原因,捂着嘴巴冲出了房间,途中遇见了一脸坏笑的老高,这是韩哥第二次让我体会到极限的滋味了。
我回去后,尸体已经被放回原位,现场还是要保持原始状态,这是一个资深法医的修养。
韩哥望了我一眼,调侃道:“你小子没事吧?”
我强行忍住生理的不适,摇了摇头。不过,我却不敢再看那具焦黑的尸体了。
从今天以后,它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会陪我入梦。
韩哥没有半点推诿直接进入主题:“正如你所见,尸体朝下的部分并没有像表面那样烧得几乎炭化,说明了一点,死者是在火势完全扩散之前就已经倒地了。而在死者的牙齿上发现了血迹,更加能够证明我的推论,死者是暴毙。”
“那有什么不一样吗?”我现在基本上没有思考这些小细节。
韩哥将这句话直接屏蔽,继而说道:“现在可以确定,死者并非是自焚,而是自燃。很有可能是内因导致,所以才会暴毙。”
“那我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吧?死者按照你的说法,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在一天之内死亡,昆虫连寄宿尸体的时间都不够,所以此案不需要利用法医昆虫学。”我耸了耸肩说道。
韩哥没有理我,而是走到尸体的旁边,捻起一块黑色的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