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韩馨宁不经意问道:“妹妹在这宁国府可还舒心?”
可人亲自为韩馨宁倒茶,闻言答道:“有什么舒心不舒心的。既要小心伺候我们那位爷,还要盯着那几家,不让他们讹了银子。真是没有一点清闲。说起来,姐姐可能还不信,妹妹已经三四天没有弹琴了。”她絮絮叨叨的数落着,眉眼间尽是得意的笑容。
韩馨宁只静静的听着,也时不时的附和着笑两声。那含烟却有些焦急,守在门口总往外面看。
可人越发知道她们是有事情而来,索性坐在馨宁旁边,问道:“姐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我瞧着含烟丫头都急的跳脚了!”
韩馨宁微微一笑道:“原本是有些事情,但姐姐看你在宁国府日子过的很舒心,也就不忍心了。”
可人面色微变,手里的茶盅都荡出水来,忙放在几子上,拿帕子擦了。良久才叹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先前都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她神色复杂的看着馨宁,站起来拱手道:“教首需要属下做什么?”
馨宁上前拉住可人的手,喜笑道:“我就说妹妹身在曹营心在汉,她们几个偏还不信!今儿回去,咱姐妹可要想辙怎么罚她们。”
可人的心沉到了底。这是让我离开宁国府么……
想及此处,可人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这是我的家,有我的相公,还有……
她现在恨自己为什么当初入了红阳教,以至于现在进退两难。这种难以割舍的感情让她身心疲惫,胸口闷的慌。柳儿慌忙扶住她,关切的问:“姐姐,你的身子……”
“我没事。”可人轻轻推开柳儿,对馨宁笑道:“看来,教首是打算让属下离开这里,另有安排?”她笑的很难看,脸上还挂着泪珠。
馨宁叹道:“我知道妹妹万分不情愿。但眼下教内情形危急,外面官府步步紧逼,里面各个干枝暗流涌动。虽然总教师这个大祸害不在了,但他的势力还没有除尽,总是想着兴风作浪。好在咱们教内各干枝都是单线联系,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然,只稍微向外透出一点风声,一项交接匪类的罪名安下来,非但贾珍跑不了,甚至整个宁国府都要遭殃。因此,在这紧要关头,我劝妹妹离开,实在是为了你好。”
可人脑袋一懵,她也曾想过自己过去的身份不能暴露,但从未深入去想会有什么后果,或者更多的,她不愿意去想。她呆坐在一旁,愣愣着不说话。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可人姐姐,老爷叫你过去呢!”话音未落,一个浅绿色衣裙的丫头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含烟忙上前拦住。
只听那丫头“哎呀!”一声,两人撞到了一起。
可人抬头一看,忙擦了泪,装作不悦道:“三儿,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家里有客人呢!”
原来进来的是尤三姐。三姐看到屋子里有外人,随即收拾好衣裙,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笑道:“不知道两位姐姐怎么称呼?”
可人指着馨宁道:“这是我表姐,你叫她馨宁姐姐就好了。那个和你撞到一起丫头的是含烟。”
三姐见馨宁长相极美,不由得多看两眼,心下比较,以为美貌和自己差不多,或者、顶多比自己美那么一分吧?她甜甜的叫了一声:“馨宁姐姐好!”又转头对含烟打个招呼,算是认识了。
她笑道:“不知道姐姐来,有些唐突了。”
可人指了指她的额头,“你啊,真真和晴雯那丫头是一对,哪天不把家里闹的天翻地覆?”
三姐拉着可人的手撒娇道:“可人姐姐,每次都是晴雯闹的,我忙着带小侄儿呢没工夫!”
可人忽然干呕一声。
三姐忙问:“怎么啦?”
可人随便遮掩过去。只馨宁若有所思的看着可人。
“姐姐先在这里稍坐片刻,等我回了我家老爷后就来。”可人便随着三姐出去了。
第五十九章须记得早回家
贾珍躺在床上,有晴雯伺候着喂果子,有一茬没一茬的听着贾蓉在底下说话。
“父亲,西府老太太又打发人送来一盒上好的人参,儿子叫人收了。”贾蓉垂手恭恭敬敬的,“那边大老爷今儿也让人问了您的病,儿子回说已经无大碍了。”
贾珍笑道:“我这都被砍伤好几天了,才记得来问,可知他那里巴不得我早死呢!可惜不能让他得意罢了!”他斜眼瞧见晴雯今天特别安静,便上前抓住晴雯的小手,晴雯瞪了贾珍一眼,轻轻挣脱出来,仔细拈了一颗硕大的草莓塞进贾珍的口中。贾珍立刻被呛呃咳嗽起来。
贾蓉只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刚才儿子在门外碰见了焦老爷子。我问他查到了凶手没有,他只是摇头,欲言又止的,似乎还有隐情。父亲要不要叫他来?”
贾珍皱了皱眉,那焦老爷子天不怕地不怕,他还能有什么隐情?便想也没想就让他进来。
那焦大迈着大步,明明七老八十了,走起路还风风火火的。见他行了礼,贾珍问道:“你查到什么就说说吧!还藏着掖着?”焦大大声道:“老爷,这两天我和倪二查到了一些线索……”他顿了顿,眼光在贾蓉和晴雯身上停留了一下,“因为事关重大,只能和老爷您一个人说。”
贾珍听了不悦,心里埋怨这老家伙装神弄鬼!只是焦大素来胆大心细,应该不会无的放矢。想通了此节,他笑着对晴雯道:“你把剩下的草莓都洗了,给你们姐妹送去。”晴雯只瞧了焦大一眼,乖巧的离开。而贾蓉也知趣的关上房门退出去。
“好了,人都走了,有话快点说!”贾珍将背后的软枕挪了挪,斜倚在床头。
焦大走上前几步,小声道:“回老爷,我们查到秦姨娘与那些贼人有关联。”
贾珍听了,顿时不耐烦的挥手道:“行了行了,可人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和他们有关联?我早说过了,是我准许可人去外面找几个人护卫的,她经常要出门,身边没几个人不方便。毕竟家里面的人手也不足。这个你自己也不是不知道。”
焦大又上前两步,对贾珍的反应并不意外。他翘起花白的胡须,斩钉截铁道:“秦姨娘可能就是红阳教的。”
“可人绝不会……”贾珍尚在摇头,等听清楚焦大说的,立刻嘲讽道:“老爷子,您老是不是和可人有什么过节?这么明显的陷害也亏你说的出口!”他见焦大又要说话,赶紧截住他的话头:“好了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也辛苦了,好生歇息去吧!至于那些凶手,连金吾卫都查不出的事情,怎么可能指望你们?”
焦大却不离开,反而笑道:“老奴知道老爷会这么说的。”
贾珍指着焦大道:“既然知道还明知故犯?我念在你是家里的老人了,才不与你计较。”
焦大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纸,递到贾珍手里。
贾珍随手接过,翻开来看,“这都是些什么?鬼画符一般?”
焦大解释道:“这是红阳教的符纸,都是从那几个贼人房间里搜出来的。”
贾珍一听,当即斥责道:“这和可人又有什么关系?乱弹琴!”
焦大忙说道:“巧在那天我们去搜的时候,秦姨娘跟前的柳儿也在,她见我们进来,赶紧把一团东西踢进床底下。虽然她做的很隐秘,但我们还是发现了这个。我故意将它留在原处,等到半夜的时候,那柳儿姑娘果然把它取走了,回到秦姨娘的院子。”
贾珍瞋目盯着焦大,手里抓着符纸,良久才道:“顶多柳儿与贼人有些牵连,可人怎么会?我不相信。焦老爷子,这件事就这么着吧!”他挥挥手就打算赶人了。
焦大非但没走,还径直说道:“老爷,我知道您舍不得秦姨娘,但这件事总要弄清楚了,免得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好了!”贾珍怒道:“我还要你教训?就凭这几张纸能证明什么?你不要污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