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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刃 春风榴火 20545 字 3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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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深陷(15)

茶楼。

服务员安静地为客人呈上了一壶碧螺春。

那是一个靠窗的雅座,周围竹荫掩映,楼下还有老者拉着二胡,身段婀娜有致的女子咿咿呀呀的评弹,调儿婉转。

程正年点了一根烟,手指尖敲打在桌面,目光清淡,落在楼下的舞台正中,意态轻松舒坦。

林君则显然便不如他这般淡定,他没有看台上表演,待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呈上了佐茶的小点,便迫不及待地说:“好容易走了,你还叫他回来做什么?”

“他不是走了,他是去念大学了。”程正年淡淡纠正。

“走也好,念大学也好。”林君则喉咙干痒,喝了一大口茶水,急切地说:“反正我是不想见到他。”

程正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那孩子,挺出息,念了大学,没向我开口要一分钱,还拿了奖学金。”

林君则闷哼了一声,没说话。

程正年继续道:“许刃是个不错的孩子。”

“你还拿他当孩子,可别被他骗了。”

林君则抬头看向程正年:“你不了解他,当初来找我的时候,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他拿他那个死了的妈威胁我,他拿他自己威胁我,说我要是不管他,他就……死在我家大门口。”

他摇着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妈的,为了出人头地,为了钱,他什么都能干,就算让他杀人…”

程正年静默地看着林君则,他回忆起这些,神情很激动,腿抑制不住地抖动着,程正年给他递了根烟,缓缓道:“那个时候,的确有些过了,但是你也要明白,他的母亲刚刚去世,他无依无靠,究竟经历了什么,没人知道。”

“我不管他经历了什么,反正他的事,还有他妈的事,绝对不能让杨澄月知道,她那宁为玉碎的性子…”林君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能输。”

不能输。

程正年回想起第一天见到许刃的情景。

那日的天空,特别阴郁,黑云呜呜泱泱低沉地压抑着这个世界,天空打着闷雷,空气沉闷燥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秀碧山庄,面前同样是一壶袅袅白烟的碧螺春,林君则同样很激动,告诉程正年,那个多年前被他抛弃的女人,死了,林君则原本以为那些不堪过去,脏污的人生,会与她一道,埋入无言的坟墓。

却不想,她竟还生了个儿子。

现在,走投无路的儿子找上了门来,向他求一个远大前程。

林君则对程正年说,你不帮我,我就什么都没了。

杨澄月,还有杨家,要是知道他有那样一个过去……

林君则不敢想象。

程正年侧眸,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看到了对面露台上的那个男孩。

他穿着一件陈旧的牛仔夹克,面朝着波涛汹涌的大海,远空一道白光闪电竖下,将他的背影照亮,顷刻又黯淡了下去。耳边一声震耳欲聋的闷雷,海天之际时而有鸥惊慌地掠过,长鸣一声,而他凝望着大海,时而低下头,时而看看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林君则将许刃拜托给了程正年。

而许刃真正打动程正年,是在他上车的时候。

程正年替他打开车门,许刃目光落到了车厢的地毯上,踟蹰了好一会儿,程正年上了车,以为他不好意思,索性回头道:“孩子,进来吧。”

许刃随即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规整地铺在了车座下的地毯上,然后上车,让自己沾满了泥的板鞋踩在衣服上。

他怕弄脏他的地毯。

程正年心里升起了些微复杂的意味。

随即他开车将许刃送到旅馆,等他拿行李下来,二十分钟后再见到许刃,他换了身衣服,不再像刚刚那样落魄,这身衣服,虽然廉价,但却是崭新规整的,而且他似乎还洗了澡,吹了头发。

那时候程正年就知道,许刃是个向着好的男孩-

一曲评弹唱罢,茶客纷纷起身抚掌,程正年从回忆中缓了出来,说:“当初为了不让许刃打扰你的家庭,我接纳了他,他在我们家,一直很规矩,唯一出了点岔子,便是我没想到,我家那只小辣椒,竟然会喜欢他。”

“什么?”林君则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茶水都险些溢出来:“程池?她喜欢许刃?”

“都好了快两年了。”程正年摇了摇头:“都是年轻人,日日处在一块儿,难免的……”

“这不行啊!那狗崽子…”林君则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正年摇了摇手打断了。

“我也反对过,高中毕业之后,我跟许刃说,你们再这么发展下去,我是不会继续资助你上大学的。”

林君则迫切地问:“他怎么说?”

“两周后他便离开了我们家,独自去念了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我以为他放过程池了,可是没料到,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为了他竟然肯复读,还要跟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程正年很是唏嘘感慨:“我本来以为程池这辈子就那样了,没想到临到末了她给我来这么一出。”他轻笑:“算是咸鱼翻身吧,我可从没想过她能考上什么985大学。”

“程池也算有志气。”林君则感慨。

“狗屁个志气。”程正年虽是这样说,但嘴角还是噙着笑意:“都是许刃料定的,他不跟我要学费,便是料到会有这一天,他比我更了解程池。”

“那你现在是个什么态度?”林君则握着茶杯的手骨节发白,急切道:“该不会真让这俩人…”

“我要是能管得了程池,早些年她就不是那个死样子了。”程正年说这话,颇有些无奈。

“正年,不能啊,许刃那样的家伙,他怎么能跟程池在一起,他根本就…”

林君则想说他根本不配,但是突然想到,当初的自己,恐怕比现在的许刃还要不堪十倍百倍,然而几年之后,不是照样摇身一变成了杨家千金的未婚夫婿,有些话说出来,是打自己的脸,他便沉默了。

“虽然程池搁我这儿,把他夸得跟什么似的,但是我也看得出他有些毛病,他心狠,手也辣,这点无论怎么伪装,眼神总是瞒不过人的。”

程正年是老江湖了,许刃的小心思,他摸得透透的。

“对啊!那家伙报复心重得很,你怎么敢把女儿交给他呀…”林君则是巴不得许刃离他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见面。

程正年笑了笑,颇为豪情地税:“男人嘛,刀口舔血,不狠怎么成大事!”

林君则无奈摇头,不知怎么说他:“你啊!”

“再说了,他对旁人狠,对我女儿,疼着呢,不会让她受欺负,这样她独自在外上大学,我也放心。”程正年抿了一口茶:“已经打量好了,等许刃毕业以后,不管是想找个好工作,还是自己创业,我都给他明里暗里帮衬一把,等他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们俩这事儿,就定下来。”

林君则见程正年已经打定了主意,心里头也很是不安,两家毕竟是世交,少不了以后打交道,许刃是他的儿子,也是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我本来还想…让林简和程池…”林君则闷闷地说。

“得了,那病泱泱的小子啊,你舍得儿子搁程池那儿被欺负,我还舍不得女儿呢!”

林君则苦笑了一声,虽然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头着实是焦虑得很,拿茶盏的手都禁不住地抖动着,程正年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说道:“你不认许刃做儿子,我却要他,给我做女婿,一样的,放心,他是聪明人,不会说什么,这件事也不会有旁人知道,别整天跟惊弓之鸟似的,有点做男人的样子,再说了…”

他将茶盏放下,看向林君则:“林简都这么大了,你就算跟澄月坦白,兴许…她也不会怎么着。”

“可不能!”林君则慌了神:“我了解她,她那样体面骄傲的人,要是知道我过去是那样的,铁定跟我离婚,我们结婚的时候签过财产协议,要是离婚,我可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闻言,程正年便不再说什么了,各人有各人的的活法,他既然愿意这般寄生在杨家,便随了他去,滋味是苦是乐,也只能自己知道-

程池躺在许刃的大床上,拿着ipad看比赛,自顾自喃喃:“这年一过完,紧跟着就是LPL赛程,我觉得Eric肯定能进世界赛。”

对面的书桌上,许刃拿着一本厚厚的《西方经济学》,正在认真地翻看,时不时地拿笔勾画,认真地做着笔记,同时也不忘应她一声浅浅淡淡的:“嗯。”

他的头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小刺头,蓄长了些,也有刘海垂在了额间,看上去多了几分清秀俊逸,工作的时候,那几缕刘海便往上梳,露出了高耸的额头,看起来很有成熟的商务男士气质。

一道冬日的暖阳从窗框斜入,正好落到许刃的发梢间,时光在他的身侧,似乎流逝得特别缓慢,似乎是格外地优待,不忍打扰到他。

程池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重新落回到了ipad屏幕上,但是随即,她又看向他。

“程池。”他目光落在书上,书页哗啦地翻篇,他柔声,却不含情绪地说:“你看着我,我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分明是他先撩得她不能专注看比赛好吗?

“恶人先告状。”程池轻哼了一声,重新低头看比赛。

随即,感受到身边的床单似乎凹下去一块,她偏头,便见许刃躺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书,与她保持同样的姿势,趴在她身边,继续看书。

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侵入她的鼻息。

她努力把注意力放到比赛上。

一分钟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同时放下了手里的书和pad。

再下一秒,程池跨坐在了许刃的腰间,俯身,抱着他的脑袋,对着他的嘴大口啃了起来。

许刃滞重地呼吸着,一边亲吻她,一边说:“小丧尸,你爸就在隔壁。”

程池撕咬着他的唇:“是你先勾引我。”

许刃努力抑制着身下的火,捧起她的脑袋,与她对视:“在家里,好歹安分一些。”

程池笑了笑,又恋恋不舍地吻了他好久,这才肯放过他,翻身与他并肩躺在床上,两个人脑袋搁在一处,看着天花板,一起熄火。

“在家里,是要乖一点。”程池说:“你在爸心里还挺有分量,不能做有损形象的事。”

比如在他家里,干他最宝贝的女儿。

过了片刻,程池突然说:“许刃,能给我讲讲后来的事吗?”

“嗯?”

“我们离开峨眉山之后的四个月,发生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预防针,后面还会有一波虐~

别怕,那啥啥凤凰还要浴火重生。

刃哥这只野山鸡,

非得自己烧个精光,才能长出更丰满的羽毛

虐的地方,我一次多更几章,仙女们gang住-333-

☆、第52章深陷(16)

那是许刃永远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梦魇。

母亲的疾病越来越重,最后的几个月,都是住在医院里,整个人瘦成了骨架子。

许刃挣的那些钱,以及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是不够支撑母亲的治疗以及价格昂贵的药品。

那天,他端着浓糊糊的米粥饭盒,走在医院走廊过道上,对面一个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

那人说,打这个,能救命。

后来许刃反复想,那男人只看了他一眼,就能确定,他需要钱,眼力劲儿,也未免太好。

后来被关在地下室,见多了那些个缺胳膊少腿的家伙,许刃才知道,置身于绝望的泥淖中的人,那双眼睛,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眼睛很深很深,就像死水,泛不起半点波澜,好比一具行尸走肉。

要从活人堆里要把死人找出来,自然不难。

许刃那时候,已经是死人了。

他守在母亲的病床前,手里紧紧拽着那张名片,他当然知道,那能救命的号码,是打给高|利|贷的。

母亲已经不能说话了,瘦得皮包骨头,只剩了一双眼睛,很大,看着他。

他说,妈,你想活吗?

她依旧看着他,不言不语。

可是他知道,她想活,哪怕多延续一秒的生命,她也不愿离开这个世界-

记忆中的母亲,是一个极其冷漠的女人,跟他说话,一日便不超过三句,他早已经习惯了与她沉默地相处,白天他总是在外面,要么上学,要么进网吧玩游戏,或者午夜时分在街头游荡,即使到了下半夜,他也是不愿意回家的。

他害怕回家之后,听见母亲的声音,她那似又哭,又笑的声音。

年幼的他其实并明白,怎么样,才会让一个宛如石头般的女人,发出那样的声音,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快乐。

他不喜欢那样的声音,那些声音和左邻右舍时常在背后的窃窃私语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烦。

有一次上了网回家,刚进门就听见屋子里有打斗的动静,三两步跨上门,只见一个男人坐在母亲身上,用拳头死命地揍她。

“贱|逼烂货,下面都被捅烂了,害得老子得了病,老子弄死你!”

许刃像疯了一般冲进去,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想都没想就往他身上捅,却还是母亲,在关键时候把那个男人推开,避过了许刃手里尖锐的刀锋。

男人狼狈地离开,母亲呆坐在地上,沉默了片刻,身体不再颤抖,她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就像没事的人儿似的,回头,疲倦地看了许刃一眼,指了指桌上,用那嘶哑的嗓音说:“饭菜热一热。”

随即,她重新回自己的房间。

许刃叫住她:“妈,明天我上山,拜菩萨。”

她闻言,身形颤了颤,说:“哦,那带些水果罢。”

他问她,是否愿意陪他一块儿上山。

但是母亲说,她是不配的。

第二天,许刃在酒吧,找到了昨天那个男人。

他用啤酒瓶子,给那个男人的脑袋瓜开了瓢儿,见了血,他转身就跑,一口气,从街区跑到了山脚,慌慌张张买了水果放进背包里,然后上山。

他的手上站沾着血,衣服上也有,一口气没停,上了山,捧着水果,站在普贤菩萨的金身法相前。

战战兢兢,手死命地往衣服和裤子上擦拭着血迹。

有僧为他拿来供奉的托盘,呈上水果,注意到了他脸上身上的血迹,僧掌心置于胸前,垂眸,目光仁慈。

“阿弥陀佛。”

一阵风吹过,他抬眸,正午的阳光无比刺眼,

十方普贤眉眼安详,无波无澜地俯瞰这芸芸众生。

诸天神佛,十大行愿。

他说,你真的像他们说得那样灵验么?

只有风在他拂过他的耳畔,菩萨依旧安详地眯着眼。

他的心突然便静了,前所未有的静寂。

许刃在十方普贤的法相前,站了整整一天,直至月出东山,山林寂静。

他方才转身离开,独自下山。

从那以后,许刃便不是许刃,又或者说,更是许刃。

他不再肯受欺负,他凶,他恶,他成了整个街区没有人敢惹的恶棍流氓,他打架,他收保护费,为了赚钱,他什么都敢干过,于是,没有人敢再欺负母亲,甚至没有人,再敢来做母亲的生意。

母亲开始生病,开始吃药。许刃退了学,想尽一切办法赚钱,给她买药,给她治病。

可母亲的病,是个无底的洞-

许刃拨通了高|利|贷的电话。

母亲最后的时日里,许刃得到了一笔钱,全部用在了后续的治疗中。

然而,她还是走了。

许刃欠下了不小的债务,无力偿还,那帮放贷的家伙并不是好惹的,他们在他的家里搜罗了一圈,除了几百块和一个彩电之外,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许刃被他们带走了,关在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地下室有很多人,他们横七竖八地睡在地上,身上很脏,形容憔悴,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缺胳膊少腿。

许刃听一个断了手的男人说。

他赌钱欠了大笔的赌债,借了这帮人的钱,最后钱输光了,他什么也没有,只能用身体来还。

怎样…用身体来还?

后来许刃才知道,砍掉手,或者腿,或者用滚烫的水废了脸,扔大街上去乞讨,每天能赚好几百,这些钱,便是债,用身体还的债,债还清了,他们才能自由。

他知道那些大街小巷乞讨的残疾人,却不知道,他们都是因为欠了钱,被人操纵…

那晚,许刃吓得一夜没敢合眼。

你去过地狱吗?

何须下地狱,这个世界,本就是修罗场。

一个大雨的夜晚,许刃跑了。

卡车把他和其他几个健全的同伴往山里拉,山里有个“屠宰场”。

在送去“受刑”的山林路上,他跳了车,滚落斜坡,摔得头破血流,他冒雨跑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上了山。

带血的衣服已经被他扔掉了,他在树林里换上了干净的牛仔衣,擦干了额头上的血迹,然后一步一步登上阶梯,站在普贤菩萨的金身法相前。

“你看到了吗,这个世界…”

“我要走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你从来都帮不了我,我只有我自己。”

他垂首低眸,双手合十,一阵风吹过。

他转身离开,菩萨在他的身后,依旧无言,怜悯地俯瞰着苦难的苍生-

许刃并没有对程池有半点隐瞒,那些不堪的,可怕的…他都一字一字地讲给她听,他知道,程池受得住。

她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小金鱼。

暴风雨来临之时,她也能在波涛汹涌的浪潮里遨游与沉浮。

“林君则与我母亲,是自小青梅竹马的情意,后来他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小县城,我的母亲一直在打工接济他的学费,后来他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便抛弃了我的母亲,与一位有钱人家的小姐好上了。我的母亲带着只有三个月的我,回了小县城。”

他平静地叙述着长辈之间的恩恩怨怨,面无表情:“一个未婚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娘家自然也不肯认她,母亲受不了那些闲言碎语,她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地方,来到了峨眉山脚下,为了养活我,她做了那种生意……”

许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是插|在她心头的刀子,一刀一刀,将她凌迟至死。”

他的声音骤然有些失控。

“她恨我。”

程池紧紧地了他的手,牵着他,落在了自己的左胸膛上。

心跳,有力地搏动。

她起身,在他的眼眸印下了一个吻。

她说:“许刃,你一定要勇敢。”-

过年的程家是很热闹的,家里亲戚来来往往,给这栋阴冷的宅子带来了不少人气和暖意。

程正年向亲戚们介绍许刃的时候,说的是程池带回来的男朋友。

一个无依无靠,没有家人的男朋友,现在,程家就是他的家。

初五的那天,林家也来拜访了程家,林君则脸上挂着很不自然的神情,杨澄月对许刃倒是很好奇,向程正年问了很多,不过她素来便是一个高冷的女人,纵然感兴趣,却并没有显山露水。

林君则全程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有机会便把话题往别处带,表现得这般明显连程正年都不禁为他捏一把汗。

杨澄月问:“这孩子,是个什么来历?好像以前就住在你们家吧,当初学校里,他还救过我们家阿简。”

“是朋友的孩子,后来家里出了点事,父母都不在了,我见他可怜,便接了过来。”程正年回答。

“朋友家的孩子。”杨澄月喃喃道:“出身如何?”

“很是一般。”

“你倒也舍得把女儿给他。”

程正年磕了磕烟,笑说:“我并不舍得。”

“若是换了我,定是要拆散他们的。”杨澄月摇头:“如果我们家阿简喜欢的女孩不合我意,我是绝不会放任自流。”

“阿简素来听话。”程正年摇摇头,无奈地笑说:“我们家程池,性子烈,从不让我省心,现在能有人治她,也好。”

“儿女不能惯。”杨澄月说:“你太宠她了。”

程正年说:“我孩子生下来便不好,要多宠她些。”-

大人在下面喝下午茶晒太阳,而三个孩子则去了网吧开黑玩游戏。

林简的渣技术让程池终于心理平衡了,并不是所有成绩好的,游戏都玩得好。

林简这青铜三的段位,比程池还要菜。

“我打不好,这把就不来了。”林简脸有些红,挺不好意思。

许刃作为房主已经给他发送了邀请:“没关系,游戏而已,图个乐子。”

林简想了想,还是点击了接受。

这把许刃打野,林简上单,程池中单。

她注意到了,许刃总在上边的丛林里游荡,时不时便埋伏在上塔的草丛里,瞅准了时机跳出来,帮林简拿人头。

带着林简,倒是打得也还算漂亮,上路的塔很快就被掀掉了。

程池中路这边倒是焦灼得很。

“瞎子你也过来帮帮我呀!”她说。

“好。”许刃说:“林简你先把这个蓝吃了。”

“……”

这一局,林简拿了十五个人头,有十三个是许刃让给他的,然后程池为敌军贡献了9个人头。

林简苍白的脸上有了红光,俨然已经被许刃宠成了小公主。

程池看向许刃,许刃看着屏幕,面无表情,余光注意到程池,他看向她。

程池歪着脑袋,似有些不解,对他做嘴型说:“你有什么毛病?”

帮他,不帮我,你有什么毛病?

许刃含着笑意,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下一把,他带着林简打,没忘回过来帮程池拿人头,浪得要上天了。

林简的身体不好,杨澄月特意叮嘱过,不能久坐,也不能长时间地用脑,所以玩了几把,几个人便回了家。

程池偷偷将许刃拉到边上:“你跟林简,有什么奸|情?”

夕阳洒满许刃的周身,他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说:“他比我小。”

“我也比你小!”程池显然是有了点醋劲儿,用拳头捶了捶他的胸口:“你帮他不帮我。”

“他技术比你烂。”许刃挠了挠程池的头发,目光柔和:“一个人能拖死全队。”

程池想了想,觉得也是,林简那渣技术,的确是连许刃都不一定能带得动的节奏。

林简从楼梯口拐下来,许刃和程池立刻住了嘴,林简冲他们笑了笑,朝着长辈们的客厅走去,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走到许刃和程池面前,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脸胀红成了樱桃。

程池看他那温吞的样子,也着实着急:“林简哥,你要说什么。”

“今晚…你们有空不?”

程池想今晚她有空,许刃有空,但俩凑一块儿,就不定空不空了。

“有空的。”许刃代程池回答了,程池回头一个劲儿瞪他,他完全无视掉。

“那我们…再去玩几把?”他不确定地问:“行么?”

林简这只大学霸,居然主动邀约他们去玩游戏,程池有些讶异。

许刃毫不犹豫便道:“行啊。”

林简脸色顷刻好了很多,显然挺兴奋,虽然极力压抑,不过眼眸子还是很亮的。

“那好的,我会好好打!”

程池无奈,看起来林简真的是从来没有赢过,难得下午许刃带着他赢了几把,所以有些上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妹妹才是被疼爱的小公主~

谢谢老板们请我吃肉松寿司-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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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深陷(17)

晚上,两家人一块儿出了别墅,去订好的酒店吃晚餐,程池开了她的法拉利出来,程正年本来不想让她开这样张扬的车,不过程池说待会儿吃了饭带许刃和林简去兜风。

杨澄月闻言,脸色变了变:“那可不行的呀!”

她可不敢放自己的宝贝儿子去坐程池那野丫头的车,回来那还不碎成片儿了?

“儿子,晚上吃了饭,你就陪着爸爸妈妈,还有程叔叔一块儿散步。”杨澄月正色对林简说。

“可是…”林简纠结地看了看程池,终于还是顺从地说道:“好的,母亲。”

程池坐进了车里,一个劲儿冲许刃笑,许刃很是无奈,说:“你故意的。”

“谁让他不安分。”

“怎么不安分。”

“跟我抢男人。”

“……”

“程池。”车里只有他们二人,许刃才缓缓道:“林简是我的亲兄弟。”

即使同父异母,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程池恍然,他对他好得离谱,原来竟是为着这个。

“可是一般来说,你这样的情况,难道不是应该讨厌他才对吗?”

一个是万千宠爱的少爷,一个是风吹日晒的野草,两个兄弟,一个生活在云里,一个生活在泥里。

“可他并不惹人讨厌。”许刃说得很诚恳:“他那样脆弱,很能激起我的保护**。”

话音未落,程池一道车灯闪过,然后猛地踩下了刹车。

许刃猝不及防,因为惯性,朝前撞了撞,幸而系着安全带。

他以为她故意报复,却没想到她急匆匆地下了车,在路口左顾右盼张望了许久。

重新回来,没等他问,程池便皱眉说:“刚刚看见一个人,像是我哥。”

她的那个…失踪了将近两年的哥,程厉铭。

她重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侧头看许刃:“刚刚刹得急,你…”

许刃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没多久,程池的电话响起来,是程正年打电话来催了:“大家都到饭店就等你俩了,快过来,别磨蹭。”

程池闷声不语地将车开出了街区,许刃侧眸,街边路灯在他脸上扫出一道一道的光影。

“你是不是,还挺想你哥?”他问她。

程池沉默了会,还是点了点头:“他脾气燥,总爱欺负人,但是对我好,被我欺负也不还手,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亲兄妹的缘故,可是有了程嘉,他对程嘉就不如对我那样好,我心里还挺是滋味的,所以我和程厉铭关系一直很融洽,家里面就程嘉听话,我和哥总是挨骂的,像站在同一阵营的战友,一块儿挨骂,他给我顶锅……”

程池回忆着过去,心情很复杂。

“他伤害了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但是我也没办法…”她声音顿了顿:“我恨不起他来。”

许刃伸手,握了握程池的手,一言不发,将眼眸埋进了阴影中-

昏惑的老宅在一轮清冷的弯月下,显得尤为肃杀萧瑟。

老宅前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皮夹克,缓缓踱着步子,离开。

他似乎瘦了很多,脸上也带了憔悴与沧桑。

刚走出街巷,便见一辆奔驰停在路口,一个男人,从奔驰车上走下来。

男人并不认识他,而他似乎认得他,唤了他的名字:“程厉铭。”

程厉铭身形一滞,回头,防备地问:“你是谁?”

“看着自己的父亲,妹妹,跟一个外人合家团圆,却把你一个人丢弃在外面,是不是挺不爽。”奔驰里下来的男人笑问。

“你到底是谁?”程厉铭怒吼了一声,他的脾性不改,依旧暴躁。

“我叫王坤。”他说着,给程厉铭打开了车门:“上车吧。”

“你想怎么样?”程厉铭一动不动:“老子不认识你。”

“你都这样了,我能对你怎么样?”王坤冷笑了一声:“就你这狗胆子,还敢跟你爸抢女人。”

程厉铭突然加快了步伐朝他奔来,手握了拳头直接朝他脸揍过去,却被王坤身边的保镖给架住了,程厉铭挣扎着,恶狠狠地瞪着他。

“别瞪我呀。”王坤弯下腰,看着程厉铭:“又不是我把这事儿给你爸捅过去,害得你被赶出家门,一无所有。”

程厉铭突然全身僵硬,怔怔地看着他,难以置信的样子:“你怎么…知道。”

王坤挥挥手,让保镖放开他。

获得了自由的程厉铭退后了几步,王坤走过来,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面无表情地说:“我还知道,有人拍了那些照片,把它们发给了程正年,在背后不动声色地摆了你一道,现在,那个人已经取代了你的位置,进入了你的家庭,还干了你的亲妹妹。”

程厉铭猛地抬头看向王坤:“是他!”

“看起来,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王坤的眼角微微勾起来,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同时给程厉铭打开了车门:“现在,想上车跟我谈谈吗?”-

六月初的时候,许刃在距离公司更近一点的地方,租了一个小单间,他大三之后需要实习,没有课程,他的实习直接挂在了公司,所以准备接下来的时间,精力全部用在工作上。

而程池的全部精力,则放在了英语四级和教师资格证的考试上面,两个人虽然各忙各的,不过,总归来说是殊途同归,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未来。

傍晚,程池从图书馆回来,回寝室正打开电脑准备撸一把游戏,吴霜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晃了好几趟,程池将耳机摘下来,目光淡淡地瞥向吴霜:“想干嘛?”

自从那次她与吴霜走廊里针锋相对地谈过之后,吴霜的确收敛了很多,虽然还在许刃手下办事,不过显然已经不再对他抱有别的奢望,她知道,程池带许刃连家长都见过了,索性也就把心思给压了下去,与程池的关系不咸不淡,但是也不再有别的矛盾爆发。

“程池,咱们好歹室友一场。”吴霜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走到程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这人,心里头藏不住话。”

“有什么快说。”程池并不是很耐烦,她已经进入了游戏的界面。

“最近有个女人,一直在公司找许刃,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十分不错,刚刚下班,他们还一起出去。”

“……”

与此同时,吴霜还把手机掏了出来,她兼职小半年,手机已经换了。

她打开相册,翻出了几张照片,递给程池。

程池目光淡淡地扫了眼照片,照片是从上面俯拍的,马路边那人,的确是许刃的背影,他打开了本田车门,的确也能看得出来,车副驾座是坐进去了一个女人,模样看不清楚,穿的是一条白裙子,唯一清晰的,就是那条白花花的大长腿,以及黑色的细长高跟鞋。

照片还有好几张,都是那个女人和许刃的背影。

吴霜表情还挺认真,一直在观察程池的表情,程池想,这时候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愤怒,悲伤还是失望?

好像都没有,她只是觉得挺可笑。

“嗯,我知道了。”程池淡淡地说完,目光又移向了电脑屏幕。

程池的淡定显然让吴霜很有些不解,她不由得加重了语气:“程池,我这可是在帮你,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来找许刃好多次了,打扮得很妖,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身上的香水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我不是为了破坏你们的感情,才告诉你这些,上学期新生奖学金的事,我欠你个人情,我……”

她见程池不相信,连忙又道:“他们刚刚才出去,你要是不信可以给他打电话,他肯定跟你说在加班。”

程池很是不懂吴霜,怎么就从情敌一下子变成了她的眼线,不过她和许刃的事,恐怕还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她深深地看了吴霜一眼,拿出电话直接给许刃拨了过去。

响了几秒,电话接通,程池按下了免提键,把电话放桌上,同时开始操作英雄开始了游戏。

“刃哥,干嘛呢?”她漫不经心地问。

电话里,许刃低醇嗓音透过电波传来,很有磁性:“和朋友吃饭。”

程池又看了看吴霜,继续问道:“朋友啊,男的女的?”

“女的。”

“叫什么名儿,我认识么?”

“你不认识,叫白思思。”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与这位我不认识的白思思小姐一块儿吃晚饭呢?”

“她来找我咨询贷款的事。”许刃回答。

“那行,刃哥你忙。”

“嗯。”许刃淡淡地应了声,在程池正要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说:“你若不打过来,我便没念头,既然打过来了……”他意味深长地默了两秒,然后沉声说:“晚上来找我。”

程池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挂了笑,看了看时间,道:“好,晚上来,不过我得先去上个晚自习,过两天四级了。”

“行,我忙完过来陪你上自习,还是老位置。”

程池挂了电话,吴霜脸色有些发白,但是也无话好说,悻悻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程池玩了几把,便收了书去图书馆。

刚走出寝室门,程池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哪位。”她拎着书包,一路走出了宿舍大门。

电话那边,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程池,你在哪里?”

程池的脚步突然顿住。

“哥!”

是程厉铭。

“程池,你听我说,这几天,哦不,这几周,不不不,以后,以后…”他显然很慌,很着急:“你都离那个许刃远点!听到没有!离他远点!不…不不。”他又大声喊道:“你马上回家,回家去!呆在家里不要出门!”

程池听着很着急,紧紧抓着手机,骨节发白:“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清楚呀!”

“许刃的仇家来寻他了,那帮家伙找了他好几年,不是好惹的,总之,你离他远点!哥不能说了,反正你听哥的就是了!哥不能害你!”程厉铭说完便匆匆挂掉了电话。

程池全身冰凉,再给程厉铭打过去想要问清楚,可是他已经关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来了!

☆、第54章崩跌(1)

程厉铭怎么会知道许刃的仇家来了,他现在又在哪里?

程池想起了许刃说的,他之前欠了高|利|贷,那些人会把无力偿还债务的人的手脚砍断,弄街上去乞讨。

是他们吗?

自习室里,程池心不在焉地听着六级的录音,望着窗外发呆,连许刃过来她都没注意到。

许刃拿了一本书,在她身边坐了约莫十来分钟,直到听力结束,程池恍然回头,身体猛地一颤,跟见鬼似的,动静很大。

许刃看向她,笑问:“吓到你了?”

“你来都没声的?”程池的确是被吓到了。

“是你太专注了。”许刃将她耳机摘下来,说:“想什么?”

“许刃,想不想去旅游?”程池突然抓住他的手:“去年来学校的时候,你说带我去旅游的!”

许刃耸耸肩:“好啊,想去哪儿?”

“去哪都好。”

去哪都好,程厉铭从来不会骗她,他既然说那些家伙找过来了,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程池不敢把这事直接告诉许刃,他若是知道,必定会考虑她的安全,不会再与她见面,甚至躲着她,一个人去处理这件事,程池不敢放他一个人。

先带他跑路,出去躲几个月,那些人找不到他,说不定就会离开。

许刃想了想,说:“你想玩多久?一个星期或者…”

“三个月吧。”程池说完拿起手机进入旅游网站的页面:“咱现在就定下去哪,然后买票,明天就走。”

许刃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低头笑了,程池放下手机,不解地看他。

“程池,这不叫旅游。”

“嗯?”

“这是私奔。”

呃。

程池当即便道:“那咱们就…私奔。”

许刃显然当她是开玩笑,翻了翻她的六级真题卷,说:“下周六级,不考了?”

“我铁定过不了,不考了。”

许刃目光凝注在她的试卷上:“你这真题做的还不错嘛。”

“那是我边看答案边做的。”程池辩解。

“六级不考了,教师资格证也不要了,期末考…也不参加了?”许刃看着程池,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这学期四门专业课,学分不够,可是毕不了业的,你确定要为着这三个月跟我的风流快活,再留级一年?”

程池想都没想,用力点头:“留级怕什么!”

许刃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程池只能低了头,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地说:“那,那就半个月,咱们在期末考之前,赶回来!”

许刃眸色很深,盯得程池有些慌。

许刃拉了拉程池的手,柔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来,跟刃哥说,别怕。”

果然,还是瞒不过,跟他比,她段位太低,什么都挂脸上的。

程池咬着下唇,说:“没有的。”

“程池。”他正色,叫她的名字,什么都不用说,就这两个字,已经足够威慑。

程池这辈子没怕过谁,就怕许刃。

“真…真没有。”程池脑袋压得更低,揪着衣角:“你别问了,就说陪不陪我,你不陪我,我就自己去。”

许刃没有说话,他拿出烟想点,可蓦然发现这是在图书馆,于是作罢,烟盒搁在桌上,他修长的指尖在桌上敲着。

一下,又一下。

程池的心跳加速了。

两个人沉默了能有一刻钟,就在程池顶不住压力,正要跟他坦白的时候,只听许刃淡淡道:“几个月了?”???

程池猛地抬头看向许刃,许刃神情很深,眸色有些复杂。

“咱女儿,几个月了?”他又问了一遍。

程池懵了。

“三…哦不,两个…两个月…”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脸红得要炸!

许刃竟然以为她有孩子了!

不过想想,她刚刚的话,还有反应,的确很是能让人误解,程池默默地为自己的演技点了个赞,虽然全是本色,却阴差阳错。

“你竟然,还想瞒着我。”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很用力,非常用力,抓得程池手都有些疼,看得出来,虽然努力压抑,但他很激动,如果这里不是图书馆,他怕是要把她举起来吧!

她没敢多说什么,生怕被他拆穿,只管低着头。

“什么时候的事?”他连忙又问她:“每次做的时候,我都有戴套,怎么会有?”

“那个…”程池脑子里迅速回忆着和他各种旖旎的画面,然后抬头看向他,确信无疑地说:“浴室那次,可能漏了。”

……

幸好,许刃并没有特别追究在浴缸里TT能不能漏的问题,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他问她:“你怎么想?”

“出了这事,我能怎么想?”程池越来越进入状态,作出了埋怨的神情:“我爸知道了,能揍死我!”

“他不能揍你。”许刃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抚到她的腹部:“我跟他负荆请罪,都是我的错。”

“许刃,这事不能给我爸知道!”程池抓住他的衣袖,激动地说:“咱们私奔吧!”

“……”

那天晚上,许刃没有碰她,他把她搂在怀里,粗砺而温热的大掌,一直抚着她的腹部,其实只要他的手再往上面挪几寸,就能知道,说谎的人,心跳已经快炸了。

程池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温柔的许刃,他趴在她的身边,掀开她的衣服,露出平坦的腹部,眼角眉梢都勾着笑,他说:“女儿,你好。”

随即,他凑过来,亲吻她的小腹,说:“女儿,我是爸爸。”

程池被他弄得很痒,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颤了颤:“女儿,爸好舍不得。”

程池感觉到一滴温热,落到了她的腹部皮肤,她的笑容僵在脸上,一颗心开始急速下坠,坠入深渊。

许刃哭了。

就在他们商议好,明天就走,不敢在上海,躲到北京,找最好的医院,把孩子拿掉的半个小时后,许刃哭了。

“女儿,你妈妈还小,她害怕。”

“你乖乖的,不要怕,不要怪妈妈,都是爸爸的错。”

他躬身趴在她的身侧,脸埋在她的小腹处,全身颤抖得厉害。

程池霎时间,五脏脾肺都撕扯着难受,连呼吸都是生疼的。

她怎么能这样折磨他?

该死!

她真是蠢货!

“许刃,你别难受。”她心疼地摸了摸许刃的头:“真的…其实我没有…”

“订机票吧。”许刃抬起头来,吻了吻她的额头:“明天咱们就过去,找最好的医院,一定不让你受半点苦。”

程池欲言又止,拿起手机,心里闷闷的,终于还是点击了网站,订了两张飞往北京的机票。

“什么时候回来?”她轻声问许刃。

“等你身体休养好。”许刃说。

程池难受得不行,抱紧了许刃的腰:“许刃,你一定要原谅我。”

“嗯?”

“反正你一定要原谅我!”

“是我的错。”-

飞机是第二天晚上八点,学校和许刃的公司相距很远,便各自打车过去,在机场外等着。

吴霜坐在桌前,冷眼看着程池急匆匆地收拾东西。

“你真不考六级了?”她问。

“不考了。”程池将一件连衫裙装进行李箱:“反正每年能考两次。”

“你带这么多东西,要旅游很久?”

“到六月底吧。”

“期末考试你不留出时间复习?”

“不是正好,下学期的励志奖学金,没人跟你争了。”程池冷笑了一声。

吴霜听出了她的讽刺之意,有些憋闷,又有些嫉妒,没说什么,端着盆子出去洗衣服了。

程池收拾好东西,出了一身的汗,黏答答的难受极了,她看了看时间,现在不过下午四点,还有时间,索性拿了洗发香波,冲个澡再走。

窗外天气低沉,蜻蜓于地面低飞,是暴风雨要来的前奏。

空气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许刃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装进了背包里,最后看了看他的出租屋,心里还是闷着难受,程池不想要那个孩子,他不能强迫她生下来,尽管要死了一般地舍不得,但是他不能够,她还小,才念大一,闹出这种事情,都是他的错。

他不怕程正年,自己做的事,要承担责任,或者付出代价,只是可怜了她,要吃这种苦。

真是该死啊!

他用力关上了大门,用钥匙锁好,随即走出了大楼。

一阵凉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枯枝落叶,在他面前旋着圈儿飞过。

暴雨就要来了。

许刃背上书包朝着巷口走去,巷子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

他目光扫到那辆车,脚步稍稍迟缓,随即,便见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的额前,有一颗玫红色的胎记。

许刃猛然顿住,他至死也忘不了他。

他叫他强哥,是他的债主,是把他关进地下室的男人,是他夜夜梦魇里挥之不去的恶魔…

“许刃,老子找你,找得好苦啊!”强哥对他笑,露出一颗金牙,却叫人毛骨悚然。

许刃也咧嘴笑了笑,随即转身就跑,没命似的狂奔。

强哥倒是也懒得追,只是悠悠地说:“想不到你这样的垃圾,还能找到那样水灵标准的女人,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嘛。”

巷子里,许刃的脚步,猛然顿住,呼吸带了慌乱,脑子几乎是空白了三秒,才慌张地从包里摸出手机,因为手的颤栗控制不住,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电话拨出去-

吴霜洗完内衣回来,程池还在洗澡,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响个没完,吴霜心里一阵烦闷,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上闪的两个字有些刺痛她的眼。

“许刃。”

什么时候喜欢上许刃的,吴霜已经不记得了,或许是第一次见面,他将肉夹进程池的碗里,那样一双冷冰冰的眸子,竟也会流露出那般温柔的神情。

又或许是,无数个夜晚他一个人坐在灯下埋头工作,一根冷烟,袅袅地燃着。

更有可能,是他时不时看着手机屏幕,嘴角溢出的那一抹不动声色的浅笑。

然而她知道,他的温柔,他的笑,他所有的努力与付出,都只是对着手机里的那个女孩,而那个女孩,甚至都根本不能理解他的艰辛和付出……

程池什么都有,许刃辛苦挣来的一切,在她眼里可能一文不值,甚至他东奔西走赚来的钱,还买不起她的一个手提包。

吴霜真的不知道,许刃到底喜欢程池什么,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即使不是她,而是随便换任何一个女生,一个和他稍稍相配一点的女生,都比程池更能懂他,更能理解和照顾他。

反正…反正不该是程池!

吴霜有些负气一般,抓起程池的手机,挂断了许刃的电话,没几秒,许刃又打了过来,她又给他挂掉了。

最后,她直接点开飞行模式,然后删掉了通话记录。

十分钟后,卫生间的水声停止了。

吴霜赶紧抓起程池的手机,关闭飞行模式。

她的一颗心怦怦直跳,幸好,许刃不再打过来。

做了刚刚的事,吴霜又有点后悔,一个电话而已,她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就连先前她憋了那么久的大招,偷拍许刃,把那个女人的照片给程池看了,都没能打击到她。

她和许刃之间,有一层坚不可摧的城墙堡垒。

轻易是不容易攻破的。

程池带着一身的水雾,从卫生间出来,拿出吹风机,一边给自己吹头发,一边点开手机,然后拨出了电话。

吴霜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可是她拿着电话听了一会儿,对方似乎并没有接听,程池有些纳闷了,看着屏幕皱了皱眉,嘴里咕哝了一声:“奇怪,怎么关机了?”

她放下手机,继续吹头发。

就在这时候,外面闪了一道银白的闪电,随即又是一声闷雷。

“快下暴雨了,飞机能起飞么?”程池自言自语,吹好了头发,在后面扎了个马尾,又给自己上了淡妆,提着她的小行李箱出了寝室。

吴霜看着远方乌云里隐隐的银白电光,心里升腾起了莫名的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qaq

嘘!宝贝们不要说虐,收藏会张得超级慢!qaq

虐也是为了更甜啦~

大家不要方!

聪明的你们,能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咩?

☆、第55章崩跌(2)

杂乱无章的废弃工厂里。

强哥的手背上带着波浪形的拳刺套,重重地击打在许刃的腹部。

虽然紧紧咬着牙,但腹部传来那阵阵尖锐的刺痛,还是使他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闷哼。

许刃被两个男人按着手臂,挣扎不得。

强哥打得累了,喘着粗气,又重重地往他膝盖上,踹了他一脚:“叫你跑,你他妈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老子都能把你找出来!”

“欠了老子那么多钱,这么多年利滚利,可都算着呢!”

“老子今天晚上就把你女人卖到夜总会。”

“程池。”他低着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宛如垂死的兽的低沉呜咽:“程池…”

强哥拎了拎裤腿,蹲了下来,抓起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看着他,勾起了嘴角:“嗯,你说什么?”

“我要见她,让我见见她。”

强哥冷笑了一声:“许刃,跪下来求求我,兴许我这一高兴,就让你见她呢。”

许刃几乎是毫不犹豫,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已经直不起身子来了,捂着肚子,手肘撑在地面上,嘴角渗着血,断断续续嘶声道:“让我见见她,求你,求你让我见她。”

强哥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背上,许刃整个人都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他狰狞地大笑了起来:“许刃,当初你的骨头是多硬啊!宁愿死也不肯给老子做事,老子看上你,那是给你面子,你知不知道,老子等今天,等了多久?老子就喜欢看你这种硬骨头,像个软脚虾似的跪在老子面前给老子磕头。”

“我给你做事,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你放了她,放她…”许刃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形,那不是他的声音,他自己也不认得那是谁,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一想到她可能受得那些苦,他要疯了。

“老子不像你,老子守信用。”他招了招手,让人把他扶起来,朝着废弃工厂后面的走廊走过去。

许刃强忍住腹部的剧烈疼痛,勉强站起了身,跟在强哥的后面。

刚走进走廊里,他便听到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女人惨叫声,同时还有男人的喘息和大笑。

不用想,也知道,她被怎么样了。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许刃顿住了脚步。

强哥回头,嘿嘿地冷笑了一声:“你的那女人还真是烈,弄伤了我好几个手下,就像一条呲着牙的母狗,不过再烈的母狗,被弄两下,也就没力气了。”

许刃突然朝他猛扑了过去,他红着眼睛,眼睛里瞪着密布的血丝,看上去宛如修罗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张大了嘴,大声地吼叫着,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身边的几个保镖立刻拦住了许刃,将他驾了起来。

强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啧啧”地叹了一声:“还真是个情种,可惜了,你女人现在,已经是个烂货。”

然而,就在强哥转身的那一刹那,许刃左臂的衣袖突然被撕裂,左边身子被他挣开了,露出狰狞的一条左臂,直接摸到了近旁男人腰间的一柄尖锐匕首,猛地抽了出来。

强哥恍然回头,只瞥见刀刃银光一闪。

霎时间,他感觉脖颈间冰冰凉凉。

强哥下意识地低头,看到胸襟前,满是鲜血,不断有腥红的热流涌出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颤颤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瞪大了眼睛。

他的颈部,裂开了一条狰狞的血口子,鲜血就像瀑布从那条血口子里喷出来,喷了他面前的许刃一脸一身。

强哥眼里最后的画面,是许刃紧紧抓着匕首,满身鲜血的样子,那是向他索命的厉鬼的模样。

强哥倒地身亡,鲜血似红毯铺开了一地。

许刃就站在血泊之中,直视他的尸体,面无表情,仿佛一只毫无人气的鬼。

身边的几个保镖,包括从房间里跑出来的衣冠不整的男人,他们看到强哥死在了血泊里,都吓得慌了神,像蟑螂似的落荒而逃。

许刃扔掉了匕首,踉踉跄跄地跑到走廊,推开门,嘴里颤声喃喃喊着:“程池,别怕,程池,刃哥来了,别怕!”

房间里,女人裸|着身子躺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泣着,地上满是一片狼藉的污秽之物。

她抬头,绝望地看了他一眼。

许刃的呼吸猛地一窒。

不是她!

他听见了心里的那一声惊弦,彻底崩断。

幸好…不是她!

面前的女人,是白思思。

许刃脚步虚浮,宛如踩在云端似的,一面庆幸,一面愧疚,两种情绪交织在心头,最终合成了一柄尖锐的刀子,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胸膛里。

那是个被他连累的无辜女人,他竟会庆幸,他竟会…喜悦。

他跑过去,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白思思的身上,关切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我带你去医院。”

白思思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不住地摇头,眼睛里含着早已经干涸的泪痕,说:“许刃,带我回家好不好,带我回家。”

许刃将白思思扶起来,缓缓地走出了废弃的房间,直到看到面前血泊之中横躺的尸体,他才恍然想起来…

他好像。

杀人了。

杀人了!

白思思看到那具尸体,高声尖叫了起来,用力抓住了许刃的衣袖。

“许刃,他死了吗?死了吗?”她声音颤栗,不住地问:“那是个死人吗?!是死人吗?”

许刃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他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静了片刻,再度睁眼,沉静地说:“他死了,我杀了他。”

白思思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脸色煞白,眼泪从眼眶里缓缓流出。

他…杀人了-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

程池站在T2站台边,手里拿着一张机票,时不时地看着手机时间,很是焦急,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登机了。

许刃还没有过来,电话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耳边一声闷雷,她心有些慌。

就在这时候,天空终于下起了瓢泼的大雨,淅淅哗哗,冲击力极大,似要将这世界重新洗刷一边似的。

她不住地给许刃打电话,可是总无法接通。

程池又耐着性子,在候机厅等了半个小时,直到广播响起来,催促她这一班机的乘客准备登机。程池给他拨的最后一个电话,本来不抱任何希望,却不想竟通了。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程池却仿佛有无尽的耐心,揪着一颗心,害怕听到的是别人的声音。

“程池。”

她的心骤然缩紧,幸好,是他!

“刃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她站起身,声音很急促:“你在哪里,出了什么事,怎么还没有过来,快登机了,你到机场了吗?你……”

“程池,我不能陪你过去了。”

程池的声音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