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兹戴尔，佣兵甚至是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明码标价地卖命流血，对于诸位而言都不是什么陌生的事情了。我们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卡兹戴尔在要你们流血和送命。我唯一能保证的事情是——你们的血从来不会像这单里这么值钱。”

特蕾西娅忽然推门而入，把身后听得入神心情沉重的可露希尔，门后听讲的国防军中高级指挥员们吓了一跳。

“事情，就如同特雷西斯先生说的那样。”

特蕾西娅向着讲台上稍显吃惊的哥哥点头，面向台下的军人们，神情肃穆。

“所以。”

她说着，微微弯下腰来。

“卡兹戴尔的未来，拜托了。”

短暂的寂静后，国防军指挥员们稀里哗啦地站起身来：

“愿为共和国服务！”

。。。。。。

在出发仪式结束，军官学员们离开会议室后，康曼德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这是你们提前安排的吗？”

特蕾西娅的笑容从礼节性的温和变成了十分灿烂的温和，她回答：“不是的，只是我突然有感而发。”

特雷西斯撇撇嘴。

康曼德往桌子上一靠，表情冷峻：“不管你是在表演还是真情实意，反正效果很好，配合默契。不愧是兄妹。好了，你们还处在情绪的掌控中吗？不管是感动还是感慨，都收一收，我说两句。”

特雷西斯略显没好气：“请吧。”

“。。。。。。你们的任务很艰巨。别的不说，北方雇佣兵和南方庄园主之间矛盾一点都不比军事委员会和邦国门阀议会之间的矛盾小。我们尽量不给你们添堵。你们把全卡兹戴尔最优秀的儿女交给了我们，我们会珍惜他们的。但快速工业化必须要有一个比较强力的政府，克服各种阻力推行下去，这在相当程度上要看你们自己的努力了。你们的担子，非常艰巨。”

康曼德吞了口唾沫：“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做了这么多工作，我还是感觉，政治立场的左右只是一个重要的标准。与立场一样重要的还有能力，比这两者更重要的是还算不算正常人。无论如何，缺少广泛、丰富、残酷的实践历练，即使是最狂热的整合主义者，也还是虫豸。

“所以有些事情跟左右真的没什么关系。在卡兹戴尔里也能找到左到天上去的人。可为什么还是选择你们几个？因为经历过实践历练的正常人，哪怕是铁杆右派，照样比那些人更能成事。你们不必太为政治立场的问题担忧，选定你们就是因为你们比其他玩意更正常。但到底要怎么做，还是你们自己把握——血魔不必多说，滥用致幻剂、以前飞在天上看哪个不顺眼俯冲下去吸脑浆的女妖王庭作妖，我们也会收拾的。

“总得来说，在历史这条奔腾的大河里，你们算是凭借水势最为领先的弄潮儿。接下来放开手脚继续努力吧，未来的路还很长呢。嗯，就是这样。”

特蕾西娅眨眨眼睛，笑容灿烂：“您这一次的谈话怎么这样。。。。。。笨拙？”

特雷西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笑？

他说：“这叫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康曼德回答：“因为这是要告别的时候了。”

大家于是一起沉默下来。

然后，特蕾西娅的脸颊上露出欢快的微笑。她伸出手来：“无论如何，感谢您对卡兹戴尔与萨卡兹所做的一切。您是新卡兹戴尔的奠基人。”

康曼德点头，两人的手指简单地一握，随即分离。

特雷西斯说：“萨卡兹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给我们的一切灾难。”

康曼德看看他：“哦？”

“——就像萨卡兹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给我们的一切帮助。”

“呵。”

康曼德向着特雷西斯白了一眼，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他在门口停住步伐，回过头来大声说：“再见！”

然后消失在门框中。

特蕾西娅像是被康曼德直接抽走了生气，缓缓地坐下来，看着自己的右手。旁边的特雷西斯挑起眉头：“所以——你需要我去探探口风嘛？”

特蕾西娅摇摇头：“你只会跑过去问‘有兴趣当卡兹戴尔亲王吗’，我知道你的德性。”

“那你们之间到底算什么情况？”

特蕾西娅转过头去瞪特雷西斯，同时身体倚在椅背上：“可能是。。。。。。再没人会用调侃乃至嘲笑的语气跟我说话，顺带给我上点课了吧。老实说，最多算是个比较独特的朋友，与爱情却没什么关系。”

“然而萨卡兹魔王的心灵系巫术传递而来的低落却浓重到了如此地步。。。。。。看来共和国国家元首的心理健康问题值得关注。”

特蕾西娅点头：“也许确实是这样，我时常感觉。。。。。。”

特雷西斯：“——所以有必要给你找个能长期陪伴的。”

特蕾西娅的小脸皱成一团：“毛病。。。。。。我和他都有各自的责任要尽。还有，把政治联姻之类的脑洞堵上！这不是一个女人把自己裹在毯子里送给一个国王，就能改变兄长国度命运的时代了。现在的价码，一个集团军的军人都算是便宜了。”

“但是反过来说，反正你是受欢迎的花瓶。而他也不是最关键位置上的。所以我还是觉得提亲其实有戏。。。。。。”

“喂！！！”

**

整个奥德河边区基地都开始了微微的颤动。

陆行舰们驶出陆港，在基地外的平原上整编队形。巨型履带仓扬起冲天的尘浪，径直改变了局部地区的气候。

远方阴沉的山脉由绵延的钢铁组成。那一大群巨大的方正物体投下巨大的阴影，直接将其下覆盖着的荒原拉向了暗夜。

陆行舰们的等离子反应堆在运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这被引擎区完善的防护和隔音设计抵消大部分，但如此多的舰船汇集一处，依然将恐怖的咆哮和颠簸传入地面，传向了整片荒原。

喇叭里响起的警报声就好像是巨人刚出生时的啼哭。

数层楼高的巨型履带向四面八方扬出尘土。炽热的空气从各个底盘的巨型履带组中喷出，金属与金属的剧烈摩擦犹如雷鸣，响亮的霹雳回荡在阿特拉斯的陆行舰们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