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台岭归来后,李秾事事小心谨慎,过得像是龟壳里的乌龟,今日美景佳酿,又有谢赓作陪,李秾真想不管不顾地大醉一场啊。金觞馆的掌柜送给她的几坛酒还埋在后院树下,她以后还有机会再饮吗?
看了那颜色可爱的酒片刻,李秾最后还是作罢了。“将军,可是我今日不知怎的,尤其想喝紫苏饮,许是因为一年多没喝了,老是惦记着。我就以饮代酒,和君畅饮如何?”李正极其严肃地叮嘱过李秾,服药不可饮酒。
“咦,紫苏饮?”谢赓随即想到,听说京中的女子们都喜爱冷饮消夏,李秾是女子,自然喜欢这东西。
“可以倒是可以,这两坛子我一个人喝下去,晚间怕不能去巡防营了,浑身酒气,把这习惯带到营里不好。”谢赓哈哈一笑,随即请伙计去外间街上帮李秾买紫苏饮。
紫苏饮不过是李秾随口胡诌的,她不想让谢赓知道她不能饮酒罢了。喝在嘴里,李秾也并不喜欢这个滋味。
谢赓一边啜饮一边随口问起李秾坊铺中的生意,又谈起春天时李秾联合京中商家和尚书台签订契约的事。见李秾感兴趣,他还给李秾说了不少朝中的事。
通过谢赓的口,李秾才知道政事堂所做的事在朝中举步维艰,既得罪世家又得罪老臣,赵执成了众矢之的。
谢赓说:“钱相把他放到政事堂这个位置上,不知是对他的器重,还是,让为了让他替君王挡住袭来的风波,他毕竟年轻。”
李秾和钱漱徽打过交道,知道那是个一心为国没有二念的老臣。他也知道自己老了,于是在朝中选定赵执,将他推到朝政改革的最前方。
谢赓问:“此事你怎么看?”
李秾仔细想了想,“此事虽然艰难,但是我赞同钱相。若以船作比,大晛这艘巨舫已行驶将近百年,船身各处都已开始腐朽损坏,亟需修补。将军,拓跋虎文对大晛北方七州虎视眈眈,一旦战事起,朝中如此空虚,拿什么去给长熇军打仗?还有京中,将军可曾注意到京中的寺庙?”
“寺庙是僧尼修行之所,我平日不进这些场所,怎么了?”
“自佛教在建康城大盛。宫中朝中的贵人们信佛教者众多,陛下因此下令免了寺院赋税。可朝中的贵人们大概不知道,如今寺院已成了有心之人逃避朝廷赋税的首选。那些真正皈依的贫苦僧尼没有落脚之地,有门路的富户商人和官衙勾结,占据寺院,并将财产悉数转移到寺院之中。当今京中百余所寺院,真正的佛家清净之地已所剩无几,多数都成了官商勾结的避税之地,如此一来,朝廷库帑不空才怪。”
谢赓动容:“要不是听你说,我并不十分清楚寺庙之内有如此怪象。我日日在京中巡城,经过寺院而不入,当真如同眼盲。”
“京城治安系于你一身,你哪能事事顾及。将军,我虽从未入过朝堂,也知道大晛朝政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若没有钱相和赵君刃这样的人,大晛或将面临大厦之倾覆,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谢赓举杯一饮而尽,觉得面对朝中那些云山雾罩的同僚,还没有和李秾说话痛快。他注意到李秾比前些时日瘦了些,两颊苍白没有什么血色,像是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