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儿也不客气,提剑便刺。
只见一道紫芒划过,直取王予面门。
王予不慌不忙,手腕一翻,吉日剑凌空挽出一个剑花,“当”的一声,正正架住了周月儿的剑锋。
两剑相交,火星四溅。
周月儿见一招不成,又是一个虚晃,长剑从下至上,劈向王予的下盘。
王予身形一侧,堪堪避过。
同时,吉日剑也凌空划出一道蓝光,直取周月儿的腰间。
周月儿娇躯一扭,贴地一个翻滚,躲过了这一剑。
她跃起身形,红发带随风飘扬,犹如一道火焰,煞是好看。
“王道长果然不同凡响,我这腰,险些就被你削去了。”
周月儿有些惊魂未定,却也兴奋不已。
王予收剑而立,淡淡一笑:“郡主过誉了,你我不过是切磋而已,我又怎会真的伤你?”
两人又斗了数十回合,剑光如虹,身法如电。
谁也没有伤到谁,但一招一式,都凌厉至极,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已败下阵来。
周月儿越战越勇,娇喝连连。
王予却是一派从容,应对自如,举重若轻。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周月儿渐感体力不支。
她气喘吁吁,却是再也挥不动手中的剑了。
王予见状,也收了剑势,微笑着说:“郡主今日身手不凡,剑法精进不少,在下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周月儿撩了一把额前的碎发,嫣然一笑:“其实我这点粗浅功夫,在道长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今日多谢道长指点,我若北上京城,定当更加努力,争取早日再来请教!”
王予心中一紧,但很快就释然了。
他轻轻点头:“那就祝郡主一路顺风,早日达成心愿。”
两人对视一笑,各自收剑入鞘。
周月儿与王予并肩走出练武场,竟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在剑术的碰撞中,沸腾了起来。
大雪纷飞数日,终于渐渐停歇。
但积雪尚未完全融化,青云观的庭院仍是一片银装素裹,分外静谧。
重明和那十个小道童们不知从何处听到了周月儿即将离开的消息。
他们与这位郡主相识不久,但已经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好感。
如今得知她雪霁后便要启程北上京城,心中都有些恋恋不舍。
“师父,听闻郡主雪停后就要离开,咱们青云观是不是该设宴为她饯行啊?”
重明问王予。
王予抚缓缓点了点头:“郡主在观中住了这些时日,咱们也没能尽地主之谊,如今她即将北上,设宴为她饯行,也是应该的。”
“太好了!我这就去张罗!”
重明喜上眉梢,忙不迭地应下。
可转念一想,他又为难起来。
青云观地处山野,食物匮乏,更遑论山路阻隔,能采买到的美馔也十分有限。
要在这样的条件下,备出一桌像样的午宴,谈何容易?
但重明灵机一动,吩咐小师弟们去山林中采摘野菜野果,又亲自下厨,用观中储备的干粮,烹制了几样简单的素斋小食。
谈不上山珍海味,但却也别有一番清雅滋味。
午宴就设在观中的玉虚殿内。
王予和周月儿分坐上首,重明和小道童们则在两侧相陪。
素净的木桌上,摆放着寥寥几碟斋菜。
有松仁烧茄,山野韭菜,榆钱蘑菇,还有一碗臭汤。
在这银装素裹的寒冬腊月里,却平添了几分暖意。
“诸位,今日能与你们共享这顿饭,是我三生有幸,虽是简单的菜蔬,但却饱含了你们的一片心意。
我此番北上,不知何日才能再回青云观,但这段时日与诸位的点点滴滴,都将成为我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
周月儿举杯致辞,秋波盈盈。
王予也举起酒盏,淡然道:“郡主喜爱青云观,青云观上下,亦喜爱郡主,他日郡主若能再来青云观,必当笑迎尊驾,再续前缘。”
众人齐声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重明忽然起身,恭恭敬敬地从旁边拿出一个布袋,双手奉上:“启禀郡主,这是弟子们为您采摘的一些山珍野果,聊表寸心,郡主此去路途遥远,或可充饥解渴,望您笑纳则个。”
周月儿接过锦囊,只觉掌心沉甸甸的,分量着实不轻。
她心中一暖,连声道:“有劳重明费心了,我定会将诸位的心意时刻放在身边,永志不忘。”
王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此刻的目光,却分外柔和。
宴席接近尾声,周月儿遥望窗外,但见雪霁初晴,云淡天高。
她心中一动,轻声道:“诸位,感谢你们今日的盛情款待,只怕这几日便是启程的良机了,来日方长,他日再会!”
众人不舍,却也不便挽留。
王予起身,拱手朝周月儿一揖到地:“恭祝郡主一路顺风,早达京城。”
重明和小道童们也齐声道:“恭送郡主,一路平安!”
周月儿红了眼眶,回身深深地望了王予一眼,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息。
“王道长,后会有期。”
玉虚殿内骤然陷入一片寂静,唯有香烛无声地燃烧。
青云观上下,陡然间笼罩着浓浓的伤感气氛。
大雪将融,人心未暖。
许久,王予才收回目光,淡淡地吩咐道:“都散了吧。”
众人依言离去,各自心怀离恨,黯然神伤。
玉虚殿里再度恢复了空寂,唯有那樽孤零零的酒盏,默默地矗立在桌案之上,盛满了说不尽的惘然与无奈。
大雪消融,冰雪初霁。
王予与重明,还有那十个小道童,一同站在青云观门前,目送周月儿启程北上。
周月儿一袭红裙,犹如一抹火焰,在苍茫的山野间分外醒目。
“郡主保重,一路顺风。”
王予微笑着拱手道别,语气平静,似乎并无什么特别的情绪。
周月儿望着眼前这个清隽俊逸的少年道士,他们相识只有短短一个月,却已在彼此心里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王道长,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拂,改日若有机缘,月儿定当再来拜访。”
周月儿强自按捺住心头的万般情绪,敛衽行礼,柔声道。
周月儿回眸一笑,飞身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望着周月儿远去的背影,王予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月前初遇时的情景。
那日天降大雪,他在金陵城里偶遇了身着华服的周月儿。
王予不禁苦笑一声。
他心知这段孽缘本就不该开始,可冥冥之中,又似乎自有天意。
如今雪霁情了,他与周月儿终究还是要走上各自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