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谙世事、甚至不识字的善男信女，却浑然不觉。
尽情膜拜，虔诚祈福。
急切盼望苍天垂怜，能赐下些许慈悲。
仿佛只要香火缭绕，诚心祷告，便能洗净铅华，返璞归真。
王予环视四野，暗自思忖。
他轻抚兜子皮毛，低喃道：“兜子，你可有什么发现？”
兜子竖起耳朵，双眸环顾左右，随即低吟一声，对主人摇了摇头。
“是么……”
王予抬眼再度望向高台。
张真人依旧岿然不动，如古松傲雪，亘古长青。
两人视线再次交错。
这一次，王予清晰捕捉到对方眼底一闪而逝的锐利。
玄玉观道宇宏伟，飞檐斗拱，琼楼玉宇，巍峨矗立于青山翠岭之间。
观中香云缭绕，氤氲芬芳，不时有虔诚的善男信女前来上香礼佛，以求吉祥如意。
张真人端坐在香案之后，银髯飘飘，道袍玄黑，如一尊青铜古佛般令人肃然起敬。
他闭目冥想，周身缠绕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宛如神仙下凡。
一队队信众正缓缓步入道观，手捧各色贡品，朝圣祈福。
他们有达官贵人，也有贩夫走卒，甚至连一些江湖中人也慕名而来，想求得张真人指点迷津。
一位锦袍玉带的富商满脸堆笑地上前，高举着一方雕龙玉佩，口若悬河地说道：“张真人在上，小人经商多年，对真人的大名早有仰慕。
今日得见尊容，三生有幸，这玉佩乃是上品骨雕大玉，小人斗胆献上，不成敬意。”
张真人轻摇羽扇，悠然道：“施主见外了，贫道不过随缘渡世，哪敢当得起这般殊荣，这玉佩还请施主收回，若是真有心结善缘，不妨多积阴德，广种福田。”
富商听罢，更是喜不自胜，连连点头哈腰，赞不绝口。
“真人果真慈悲为怀，宝刀不老！小人谨记教诲，回去定当多行善事，扶危济困。”
言罢，又是一番唱念赞颂，这才依依不舍地退下。
王予立于人群之后，淡淡地看着这一幕。
他五官清隽，剑眉星目，浑身散发着一股超然的气质，竟是与周围喧嚣的人群格格不入。
他一身青衫，风度翩翩，腰悬宝剑，英气勃发。
肩头还伏着一只火红的小狐狸，通灵精怪，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派头。
有眼尖的信众不由得侧目，暗赞道：“这位小哥年纪轻轻，却也气度不凡，莫非也是哪家道观的神仙？”
但王予只是冷眼旁观，并不言语。
他来此查探玄玉观诡异之事，自然不愿节外生枝。
张真人的目光扫过人群，在王予身上微微一顿。
他老眼微眯，隐隐察觉到这个年轻道士有些不同寻常，但到底哪里不同，却也说不上来。
“这娃娃谁人弟子？颇有些大道之姿，当真不凡。”
张真人暗忖一声，却也并不点破。
他依旧慈眉善目，逐一为信众祈福赐祥，当真一派得道高人的仙风道骨。
殿堂中香烟缭绕，袅袅升腾，在斑驳的佛影中氤氲出一片梦幻般的光晕。
伴随着木鱼声声，梵音绕梁，更平添了几分空灵出尘之感。
王予青衫猎猎，遥遥望向高台。
但见张真人于云霞缥缈中盘膝而坐，宛如一尊远古神圣的天人，令人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
殿内的熏香渐浓，氛围愈发静谧空灵。
信众一个接一个上前叩拜，将心愿寄托于飘渺的青烟之中，又静静退下，脸上皆洋溢着虔诚的微笑。
“施主们请了，贫道只能聊表心意，赠些祝福，世间万象，皆在因果，念善持正，自然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张真人的声音悠悠传来，如洞箫般空灵优美，又如大钟般沉稳悠远。
语调平和，却于字里行间蕴藏着莫名的魔力，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言罢，张真人也不多话，只合目吟诵，任由袅袅情愫在殿堂中流转，不知今夕何夕。
王予正欲离去，突然发现张真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宛如一道看不见的丝线，轻轻牵引。
他们目光交汇，宛如两股无形的力量在空中碰撞，电光火石，惊心动魄。
但这一触即收，转瞬即逝。
二人皆是城府极深之辈，谁也不愿在这等场合轻易露出破绽。
张真人只淡淡一笑，袖手又悠悠然转回身去，再不看王予一眼。
仿佛刚才那道锐利目光，只是幻觉。
王予抬手轻抚兜子的皮毛，柔声道：“走，咱们四下看看，再探一探这玄玉观的虚实。”
兜子吱吱应了一声，跳上他的肩头。
玉阶之下，修竹婆娑，流泉淙淙。
道观的后院更显清幽，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无不透着几分世外桃源般的仙气。
王予信步而行，路过一处假山时，忽听背后传来一声诧异的呼唤。
“这位道兄，且慢！”
王予回首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灰色道袍的少年匆匆跑来，躬身行礼，恭敬地问道：“不知道兄从何而来？小道见你气度不凡，想必是哪位仙师的得意门生吧？”
王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眉清目秀，言谈举止颇有大家风范。
显然，这玄玉观的嫡传弟子，也大多如此。
他正欲开口，少年却又自顾自笑道：“嗨，小道失礼了，你我道兄弟，何须见外？我乃玄玉观的小学徒张小七，不知该如何称呼道兄？”
王予抬手拦住他的话头，悠然道：“在下青云山人，初来贵宝地，四处游览而已。
倒是张道友，看这般年纪，就有如此修为，想必是宗门内的佼佼者吧？”
张小七不由得喜上眉梢，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小道不过初涉道门，还在摸索之中，若是碰巧遇上青云山人这样的前辈，一定要讨教讨教，学习学习！”
王予点头道：“彼此彼此，日后定当切磋。”
言罢，他不着痕迹地向后院深处望了一眼，只见绿柳成荫，掩映着几间雅致的小楼。
张小七见状，会意地笑道：“青云山人可是想去静室参悟？”
“那里确实是我观中修行之所，道韵十足，最适合打坐修炼。”
王予微微颔首，语气却平淡：“无碍，贫道随意走走，权当散心。”
张小七恍然，忙道：“原来如此，那小道就不打扰青云山人清修了，这位道兄，咱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