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将管家撂倒之后,宁枳还伸出脚踢了踢管家惨白昏迷的侧脸,等确认这个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之后,这才潇洒地将铁管子丢掉。
他甫一做完这个动作,刚抬起头,就看见江窈正目瞪口呆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他生活,则站着齐刷刷保持着张大嘴、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的保镖们。
“看什么看,”宁枳撑着八个月末的大肚子,潇洒地甩了甩马尾,满脸写着骄矜:
“我不过是看他将我引到这里来到底是想耍什么把戏罢了,看把你们吓的。”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在江窈的身上停留住了,顿了顿,又道:
“你二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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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赶回来的路上。”江窈又看了宁枳的肚子,胆战心惊地问道:
“二嫂,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管家带你来这里到底想干嘛?他有说吗?”
“没有。”宁枳闻言,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我跟着他来到这里,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他似乎好像只是想要引开我,并没有别的目的。”
他话音还未落,视线不知又飘到何处,眼睛忽的一亮,用力朝江窈的身后招了招手:
“老公,我在这!”
江瑰赶到的时候整个人头发都乱了,但他也来不及顾上这些,下车后就跑到宁枳的身边,将对方浑身上下四处检查了个遍才放下心来:
“你还好?”
“肚子疼。”宁枳一到江瑰面前整个人就变成了脆弱无辜的小白兔,将脸埋进江瑰的怀里,小声道:
“难受。”
“你别装了。”江瑰说:“我问你,你把人打死了没有?”
他说:“你要是把他打死了,你老公的仕途就完蛋了知道吗?”
“我没有。”宁枳被训了,有些委委屈屈,波浪长的金色长发将他巴掌大的小脸衬的愈发具有异国风情:
“我都听你的,嫁到这里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杀过人了。”
江瑰闻言,这才“嗯”了一声,道:“这才乖。”
宁枳蹙了蹙眉,觉得江瑰夸得有些敷衍,但又很是受用,于是一头扎进江瑰的怀里,再也不想出来了。
这个时候江窈才明白,江瑰让自己来,一半是担心宁枳,一半是怕宁枳下手太重,对别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二哥,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趁着江瑰报警的功夫,江窈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心中忽然间冒出一种声音,催着他回去找舒眠:
“你要是不放心,就带着二嫂出去再检查一遍,舒眠还在工作室等我。”
“行。”
虽然江瑰也很好奇为什么管家会忽然将宁枳带走,但是他一时间也没想明白,于是便点头答应:
“等管家醒了以后,我会再问问他具体情况的。”
“好,那随时联系。”
江窈冲着江瑰挥了挥手,随便打了一辆车,报了地址后,便回到了工作室。
回工作室的路上,坐在出租车上随意朝窗外望去的江窈无意间看到了一辆车和自己迎面擦肩而过,车的车牌号是连号的六,开到外侧车道的时候,后排的车窗缓缓降下,一只手伸了出来,将一个长条的黑色的东西丢了出去。
像是录音笔。
江窈直觉觉得这辆车的车主有些古怪,但他现在着急回工作室见舒眠,于是便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等他急匆匆回到工作室,想找舒眠的时候,却遍寻不得。
“舒眠,舒眠?”
江窈刚进公司门,就开始找舒眠,但无论他如何叫舒眠的名字,都无人回应。
江窈此刻本来就有些七上八下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心中的疑惑和不安此刻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没过头顶,右眼皮也突突地跳了起来。
他整个人的表情马上变的凝重起来,立刻对整个工作室展开了地毯式搜索的时候。
十分钟后,他终于在茶水间外面的地面上发现了一摊破碎的玻璃杯子
这不是舒眠最宝贝的那个兔子形状的玻璃杯子吗?
在看到那些破碎的杯子碎片的时候,江窈的心骤然咯噔一下。
他赶紧蹲下身,仔细查看了那些玻璃碎片,发现上面的水痕差不多已经干掉了,也就是说,舒眠在打碎杯子到离开的这一时间段内,都没有将残渣和碎片收拾好
这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江窈的指尖在那些碎瓷片上划过,似乎是想从这些碎瓷片上找到些许线索和真相的痕迹。
忽然间,他敏锐地动了动鼻尖,陡然闻到了一阵所有若无的熟悉的香气。
但因为携带这个香气的主人已经离开很久,香气在空气中不断被带走稀释,淡到无法准确分辨的程度,尤其是它还混杂在一些隐隐约约的alpha信息素里,让江窈无法立刻判断出它来自于谁。
江窈头疼万分,理智上他可以大概判断舒眠已经走了,但情感上他又不太相信舒眠会不和他打一声招呼就离开。
他于是又掏出手机给舒眠发了一条消息,试探着问对方是不是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本以为舒眠要好一会儿才回消息,但奇怪的是,舒眠几乎是秒回:
“我有事。”
对话框那头的舒眠语气有些淡淡:
“这几天不用找我,我先回吾伽城了,等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再回去找你。”
“”
江窈盯着这看似天衣无缝的回答,眉头却皱的愈发紧了,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不明白,舒眠要处理什么家里的事情?
他们前几天才和舒启添见过,舒启添也一直因为订婚的事情和他保持着联系,他就根本没有听说舒家出了什么事情啊?
而且对方跟着自己出来创业,所以早就不再吾伽城住了,而是搬到了舒家二姐送给他的离工作室很近的那套房子,他没事又回吾伽城做什么?
心中的疑云不断在心头盘旋,思绪如同乱糟糟的毛线球一般达成了死结,想不出个所以然。
舒眠为什么要骗自己?
难道,和他离开之前闷闷不乐的状态有关吗?
还是说,对方是因为自己送礼却临时变卦的事情生气了,所以和自己闹别扭,所以离开了?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江窈再也坐不住,唰一下站起身来,快步朝门口走去。
他先是将舒眠的聊天记录转发给了舒家二姐,然后问清楚了舒眠之前的单元号和门牌号之后,几乎是开车直奔吾伽城。
舒家二姐看到那段聊天记录之后,立刻对“舒眠”的说辞表示了否认,同样具有危机感和敏感度的舒歆隐隐约约察觉到舒眠好像出事了,于是直接推了公司的事情在吾伽城楼下等着江窈。
等江窈将平时需要半小时的车程压缩到十五分钟,他刚停好车来到舒眠楼下,两个人就从保安处拿着备用钥匙,直接上了楼。
两个人一路上几乎是一句废话也没有说,电梯里的气氛沉闷的几乎让人窒息,江窈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大的心跳声,几乎要撞破他的肋骨。
等舒歆拿着钥匙打开门,江窈连鞋也没换,就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然而,等他将舒眠的卧室和书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舒眠有生活和回来的痕迹。
“舒眠真的不见了。”舒歆整张脸已经吓的毫无血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身形也摇摇欲坠:
“他几乎不撒谎的,根本不可能丢下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就这样凭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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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歆姐,你别担心。”
江窈整个人也心急如焚,眉毛都要起火了,但在舒歆面前,还需要勉强维持镇定。他知道,一旦他也慌了,没了分寸,那大家是真的要没了主意了。
他站在客厅里转了一圈,随即按了按眉心,打通了江荨的电话。
电话被接通之前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江窈的整颗心都飞到舒眠身上了,甚至在江荨叫了他好几下,他才回过神来:
“哥。”
“怎么了?”江荨在电话那头似乎也遇到了什么事情,有些嘈杂,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宁枳怎么样了?”
“二嫂一切好,二哥也从机场赶到了。”江窈说:
“可是我的舒眠不见了。”
“什么?!”
江荨握着手机,瞬间瞪大了瞳孔:
“怎么会这样?!”
“我现在怀疑,是有人故意让怀孕即将临盆的宁枳吸引我们的注意,好趁机带走舒眠,”江窈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手都在抖,要不是他掌心撑着墙面,他随时会像舒歆一样瘫坐在地上:
“哥,帮我查一下,我需要马上知道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通话界面忽然跳出了新的通话请求,江窈看了一眼是江瑰,匆匆对电话那头的江荨说了一声稍等,随即将江瑰的电话接了起来:
“喂,二哥,之前的事有头绪了吗?”
“管家招了。”
细密的电流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明明碰不到摸不着,却如同一盆冷水般,陡然从江窈的头顶泼了下去,让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开始战栗发抖:
“管家告诉我,他是听从爸爸的命令,故意利用宁枳支开你,然后将舒眠带走。”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又接着道:
“管家说,爸爸他从精神病院出来之后,又联系上了那个骗子道士,那个道士告诉爸爸,他可以通过招魂的方式让妹妹的魂魄回到世间,但需要寻找合适的母体和未完全成型的胎儿身体但寄存的胎儿需要和江家有血缘关系,越是和妹妹亲近的关系越好。现大嫂的两个孩子已经出生,不符合条件,他们一开始本来选中了宁枳,但宁枳已经怀孕八月,胎儿成型,不符合要求,他们于是又将目标放在了舒眠的身上,极力促成你和他的联姻,等到舒眠一怀孕,就伺机将他带走。”
“现在他们说不定已经开始在舒眠的身体上动手脚,想办法招魂了。”
“”江窈气的脸色铁青,牙齿不受控制地打起颤来,眼中浓雾翻滚,充斥着极度的暴戾和愤怒。
片刻后,江瑰才听到江窈那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启齿的声音:
“我要回江家不,我现在就回去,我要去找他。”
他声音很冷,像是凝结着万年不化的冰块,声声令人胆寒:
“要是我找不到我的舒眠,要是他真的受了一点伤,我怕我会忍不住弄死蓝竹烟。”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收手吧,蓝竹烟。”
如果时间倒流回两个小时之前,江窈一定会在江瑰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就自欺欺人地当做没有听见。
他在极度情绪失控的一瞬间,甚至自私地在想,就算宁枳真的被人带走了又怎么样,他的身手那么好,手下那么多,一定会没事而且就算他赶过去了,又能做什么?
反正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可舒眠不是宁枳。
舒眠是这个世界上最依赖也是最喜欢他的Omega,那么脆弱,又那么乖巧,也最最离不开他。
他当初为什么不能再犹豫几秒钟,为什么不能为了舒眠留下来,为什么就要这样头也不回地走掉呢?
如果他留下来了,今天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舒眠不会被带走,不会被伤害,也不会就这样消失在他面前,让他想念的快要发疯。
江窈想,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是他没有照顾好他。
如果不是他,舒眠就不会认识蓝竹烟,也不会被他带走。
是他害了舒眠。
这个莫名其妙又显得疯狂的念头像是一颗种子般在江窈的心中扎根下来,被愧疚和悔恨灌溉着,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
心中的阴影迅速将残余的理智遮盖住,等江窈反应过来自己完全沉浸在满是消极和阴郁的念头里时,整个人都吓了一跳,陡然惊醒了过来。
他的指尖此时死死地掐着掌心,力道大的将那长着薄茧的皮肤都刺破了,伤口外翻血肉模糊,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指尖淌了下来。
这样鲜红血腥的场面将舒歆吓了一大跳,她瘫坐在地上,捂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窈:
“你”
“我没事,舒歆姐。”江窈像是没有感到疼似的,在看到伤口的那一瞬间才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如梦初醒地放开手,喃喃道:
“我要去找舒眠。”
“对,我要去找舒眠。”
话音刚落,他的双腿便不受控制地向外走去,如游魂般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大脑眩晕,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扭曲的时空般发生了变化。
但他的后背落在舒歆的瞳仁中时,却依旧挺拔没有变化,像是再大的打击和变故都不能完全将他打到在地。
因为他已经从一个吊儿郎当的alpha成长为了一个有责任心、懂担当、学会为他人遮风避雨的人。
他先是舒眠的爱人,一名设计师,最后是他自己。
在这一刻,江窈忽然明白了,自己此后的一生将会为了舒眠而活,就像舒眠对他一样。
“江,江窈”
看着江窈反常的动作和神情,舒歆死死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去看江窈身上的伤口和低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绵延刺眼的鲜血,脸色发白地叫住了他:
“你去哪?”
“”
江窈听到声音,动作一顿,像是被按下了慢键,一格一格缓缓回过了身。
他的神情此刻是出乎意料的冷静,让人看不透那层冷静外皮下的汹涌情绪和想法:
“我去找舒眠。”
他道:“舒歆姐,我会找到他的。”
他一字一句,像是某种誓言:“我会找到他的。”
“”舒歆看着江窈坚定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几乎要失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恍惚了片刻,不知道是在想江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或许,江窈本身就是这样的人,或许舒眠说的没有错,他的心上人,他的alpha,本身就是那样冷静果敢的人。
“好。”
不知过了多久,舒歆听见自己开了口,尽管那语气里按着艰涩和颤抖,但却不乏信任和笃定:
“我等你带绵绵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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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江窈,别让我失望。”
江窈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舒歆一眼。
片刻后,他动了动唇,声音极轻,却暗含力量,在那一瞬间,几乎像是给舒歆打了一阵强心剂一般,让对方在那一瞬间,有了无穷的力量和勇气:
“放心吧,舒眠会好好的。”
“谁要是敢伤了舒眠,我都会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
“哥,我现在出发去江家,你现在找一批人来,跟着我。”
江窈一边开车往江家赶,无视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轮胎的摩擦地面的声音,一边继续给江荨打电话,继续马不停蹄地吩咐道:
“另外,你再找几个心腹,将爸爸和母亲名下所有的房产、马场、会所甚至是茶馆的负责人都召集起来,全部暂停营业一小时,直到找到舒眠为止。”
他顿了顿,又沉声道:“全部损失,由我江窈负责。”
“你打电话给我之前,舒老家主已经打电话过来给江家施压了,我认为现在的局势,如果我们能借助他的力量翻盘的话,爸爸之后想操纵江家,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哥,我这一次,不止是要削弱蓝竹烟的势力。”江窈冷笑一声:“我这一次,是要他再也不能随意控制我的人生。”
江荨被江窈的雄心壮志惊的一怔,紧接着,才听到了对方继续往下说的声音:
“上次工作室开张的时候,你来我这里告诉爷爷生病的事情,我就觉得奇怪,所以特意留了一个心眼。”
江窈说:
“所以我上次打电话给大嫂,暗地里拜托他拍下蓝竹烟吩咐管家在爷爷的饮食里放东西下毒的视频,大嫂最后甚至将蓝竹烟想要绑架舒眠的关键性录音证据弄到了手所以这一次,我是要借助这些东西,彻底将蓝竹烟清除出江家,再也无法翻身。”
“你怎么能让阿宛做这件事?!”
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想和父母抗衡的江荨此刻却关注错了重点,他原本克制理性的声音顿时变的急促起来,几乎想也没想,就暴怒道:
“他身体还”
“是那天我们俩单独聊天,他和舒眠一起在休息室时,就偷偷将这个计划告诉了舒眠,然后舒眠又转告了我。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
江窈径直打断了江荨的话,顿了顿,听着耳边沉重的呼吸声,又继续道:
“大嫂知道你一直都在为爸爸的事情伤神,一直在想怎么能真正夺取江\\氏的权利,他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帮你。”
“你们简直,简直是胡闹!”
一想到楚成宛和两个孩子此刻还呆在江家,江荨整个人都要疯了,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再也没有和江窈说一句话。
看着重新黑屏的手机屏幕,江窈对着它发了几秒钟的呆,忽然发现,屏幕上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利用了大嫂,也利用了大哥,甚至还顺水推舟利用了二哥和二嫂,但他没有想到,蓝竹烟这个疯子竟然会直接跳过宁枳,对舒眠下手。
当初他和江瑰宁枳私下里秘密策划商量的时候,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蓝竹烟的第一目标是宁枳,但江窈根本没有想到,蓝竹烟却比他们任何人都要狡猾,竟然用了调虎离山的计策。
他真正的目标——从始至终是舒眠。
而此时此刻,被江家三兄弟同时记挂在心中的蓝竹烟,此刻却正坐在客厅里。
他手上抱着江荨的小儿子江惜星,而江楚星则被楚成宛紧紧地抱在怀里。
楚成宛抬起头,看着蓝竹烟摸襁褓中江惜星熟睡脸庞的动作,总觉得对方看似温柔的动作却令自己毛骨悚然。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许是楚成宛的眼神太过于显眼,蓝竹烟几乎头也没有台,一边摸着江惜星的眼睛,一边笑道:
“我好看吗?”
楚成宛:“”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在那样渗人的微笑里,抱紧了自己的大儿子。
那些关键性的证据他已经提前打包了好几分发给了江窈的邮箱和自己的父亲,楚成宛很清楚现在他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帮江窈,也在帮江荨。
他不想让江荨再那么辛苦了,不想他一直苦苦受着父母的压制。
江荨是展翅高飞的鹰,而不是父母的木偶和傀儡。
“不说话?”
看着楚成宛沉默的表情,蓝竹烟微微一笑,随即闲闲道:
“不用那么紧张。”
他说: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蓝竹烟一边说着,指尖一边在襁褓中的江惜星幼嫩而无所觉的睡颜上点了点:
“叫你下来,主要是想让你帮忙拖延一下时间罢了。”
话音刚落,蓝竹烟还想在说些什么,门口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这声响似乎引起了两人的注意,等他们齐齐看过去时,以江窈为首的江家三兄弟已经赶到了。
几个人脸上都是不约而同的风尘仆仆和凌乱,江窈和江荨脸上是不约而同的焦急和沉郁,而江瑰则下意识看向了楚成宛,那一眼极其复杂,似乎是带着后怕和庆幸。
好在好在宁枳已经被他送到秘密的地方保护起来了,除了他自己和宁枳的娘家人,没有任何人能进入到那个地方。
“阿宛!”
看到楚成宛和蓝竹烟并肩坐在一起时,江荨整个人急的要疯掉了,他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和风雨欲来的森寒:
“爸,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们都那么紧张干什么。”
看着自家三个儿子如临大敌的模样,蓝竹烟脸上是一片闲适,甚至还有空笑出声来:
“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今天那么整齐地回到家,是想做什么?”
“舒眠呢?”
不同于江荨的委婉,江窈直接无视了蓝竹烟的装模作样,沉声开门见山道:
“告诉我他在哪。”
他的话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舒眠?”但蓝竹烟却像是很诧异江窈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句话,苦恼地皱了皱眉:
“我没见过他。”
“我再问最后一次,舒眠在、哪。”面对蓝竹烟的时候,江窈惯性的面无表情。
之前,他是用面无表情来掩饰自己对亲情的渴望,但现在,他只是想尽力压制自己来自内心对蓝竹烟的愤怒和憎恨,尽管那些情绪和他血液里的亲缘关系背道而驰:
“告诉我,立刻、马上。”
“舒眠不在我这里。”蓝竹烟最不喜欢别人威胁他,闻言也收了笑脸,冷漠道:
“你们要找,就去别处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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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江窈扬起眉,平静道:“江家,每一个角落,我都要搜。”
从各个负责人反馈来的结果来看,到处都没有舒眠的身影,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这个时候,江窈几乎要痛恨“知母莫若子”:
“让我进去找找,如果没有,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但对于这么简单就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要求,蓝竹烟却没有答应,反而冷笑道:
“这是我家,房产证上写的也是我和你母亲江云岫的名字,法律上来说,没有我们的允许,你没有进入这里的权利。”
他摸了摸江惜星的脸,那一个动作,几乎让江荨和楚成宛的心同时提了起来:
“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你们擅闯,我可以告你们私闯民宅。”
“”似乎是没想到蓝竹烟竟然会疯魔至此,连自己都亲生儿子都要告上法庭,江荨和江瑰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不可思议,但此时此刻,唯有江窈的表情依然冷静,继续和蓝竹烟交涉:
“如果你告我,我要反诉你投毒、故意伤害、非法囚禁他人。”
江窈说:“蓝竹烟,你从前怎么对我都没关系,但是你不能动舒眠。”
他的声音到最后几乎都在发抖:
“你到底知不知道,在我心里,他的命比我的命更重要。”
“”
话音刚落,蓝竹烟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一阵诡异的波动,像是动容,但很快又被自己狠心压下:
“我没想要他的命。”
蓝竹烟尽量缓下语气,对自己的三个儿子解释道:“我只是想借一借他的身体而已,到时候自会归还。”
本以为这样一番话会让江窈冷静下来,但没想到话音刚落,江窈悲伤的表情倏然一收,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对身边的江荨和江瑰道:
“他果然在骗人,舒眠就在里面。”
蓝竹烟:“”
活了大半辈子却被自己的小儿子套了话,蓝竹烟顿时恼羞成怒起来,眼看着江窈和江荨已经带人走了上来,他沉着脸,喊了一声“拦住他们”!
紧接着,无数的保镖从他身后鱼贯而出,江窈和江荨尽管有所准备,但还是因此挂了彩。
江瑰更惨,因为工作原因,他本来就是很重视外在形象的外交官,处理冲突时靠的都是笔杆子,打架时候难免束手手脚,一场强闯很快就变成了混战。
尤其当看到江荨被人从身后偷袭打了一拳时,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楚成宛也看不下去了,蹭的一下站起来,丢下哇哇哭的江楚星就直奔江荨身边,谁敢碰江荨一下,都被他揍得牙齿混着眼泪血水糊满脸。
江窈在混战的间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似心有灵犀似的,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怔了怔。
他一个愣神,差点挨了一拳头,眼冒金星,但在那视线的尽头,却站着一个不再亭亭玉立的女人——
江云岫。
“够了。”
看着这样一场在外人看来啼笑皆非的闹剧,江云岫却笑不出来。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毛衣和棕色裙子,即使化着淡妆,整个人显得疲惫又憔悴,视线一一扫过她的爱人、儿子,和围观的佣人保姆,保镖:
“都给我住手。”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任何人听清。
似乎是被女人身上犹存且强烈的alpha信息素感染到了,在场的半数人都不约而同地收了动作,静静地抬起头,看先她。
而蓝竹烟听到她的声音,却并不太在意,甚至没有抬起头,而是随口问道,
“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呆在房间里别出来吗?”
“收手吧,蓝竹烟。”江云岫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你还没有闹够吗?”
“闹,你以为我是在闹?”蓝竹烟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了,动作顿时变的癫狂起来: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阿峣”
“阿峣已经死了。”江云岫似乎是在逼自己,也是在逼着蓝竹烟接受这个事实,扶着楼梯扶手的指尖用力到泛白,身形摇摇欲坠:
“但我们的阿窈还活着。”
“蓝竹烟,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的执念到底是因为亏钱了阿峣,还是我们的阿窈?”
这只有江家人能听懂的话让蓝竹烟一时间愣怔下来。
他呆呆回过头,看着脸上挂彩、眼角因为挨了一拳肿胀、身上甚至带了不知道谁的血的江窈,愣愣道:
“我们的阿窈?”
“这么多年,我纵容着你闹,但你也该有个度”
江云岫一边说着,一边咳了几下,整个人显得愈发消瘦,脸色白的像纸:
“让孩子们进去吧,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江家也会有新的下一代,我们不要沉浸在自己的执念中了。”
看着蓝竹烟依旧默不作声的模样,江云岫顿了顿,走上楼,片刻后又下来,拿了一堆房产证,往楼下一仍,神情平静的像是在扔一堆废纸:
“我是江宅的主人。”
她一字一句道:
“现在,让开,让我的孩子们进去找人。”
在场的保镖们闻言,面面相觑,片刻后,不情不愿地让开了一条路。
江窈和江荨、江瑰对视一眼,抬起脚,就想往里走。
“不,不!”
看着江窈的动作,刚才还兀自陷入沉默的蓝竹烟不知为何又忽然被刺激到了,他整个人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踉跄着朝江窈跑过去,但还没有跑到江窈身边,他便因为吃药导致肌肉抽搐而摔倒在地。
在江窈听到动静,顿住脚步,回过身看他的间隙,蓝竹烟挣扎着伸出手,眼底满是祈求,沙哑道:
“我的宝贝,我的阿窈,再给爸爸半小时,只要半小时就好了,好不好?”
“”
而面对蓝竹烟此时的狼狈,江窈的面上没有任何动容和同情。
他的眼神中甚至带着一缕讽刺,居高临下地看着蓝竹烟,轻声道:
“蓝竹烟,要不是因为舒眠,我甚至不想再回到这里,再看到你假惺惺的面孔。”
“所以,别和我讨价还价。你最好祈祷他没事不然我保证,你下半辈子,会在牢里,呆、到、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我带你出去,乖。”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在前去寻找舒眠的路上,江窈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他和舒眠答应和舒眠结婚是错的,还是从两个人一开始遇见的时候,就错了呢?
在联想到蓝竹烟疯狂而偏执的脸庞时,江窈又不自觉地想到舒眠趴在自己怀里、眉眼弯弯说相信自己的模样,心忍不住一痛。
是他没有保护好舒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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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窈垂下眼睫,纤长漆黑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衬的他的神色愈发的晦暗不明。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他的指尖死死掐入掌心,原本本就受了伤的手此刻越发鲜血淋漓。
此时的他,不仅被愧疚和悔意淹没了理智,更是被心中的焦灼和急躁冲昏了头脑。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要冷静,可是不管在心中对自己说多少次,江窈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到舒眠。
他的宝贝现在一定很害怕吧?
他明明答应过他,会保护好他的,最终还是没有做到。
看到江窈脸上的神情变的越来越不对劲,江荨站在江窈的身边,忍不住担忧地开口道:
“江窈,你还好吗?”
江窈却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兀自地向前走着,直到江荨快步跟上去,再度开口问了第二遍:
“江窈?”
“”在江荨提高声音说第二遍的时候,江窈似乎才终于听到了江荨喊他,迟钝地转过头,如梦初醒地问道:
“怎么了?找到舒眠了?”
“”江荨蹙眉道:“江窈,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江窈闻言,满血丝的眼球转了转,看了江荨一眼,干涩黏连的吐出低哑的字句,
“从来没有那么冷静过。”
江荨不信:“可是你现在”
“大哥,”江窈一边向前走,一边漫无目的地向前找着,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此刻处于一种即将暴走的状态,理智就在神经的边缘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如果今天是宛嫂嫂失踪了,你还能这么冷静地和我说话吗?”
“”江荨终于不说话了。
而在另一边,随着楚成宛的父亲一声令下,蓝竹烟终于被大批赶来的警察控制了起来,但让人糟心的是,蓝竹烟并不愿意交代舒眠的下落,江宅又太大,即使出动了所有人,也无法立刻找回舒眠。
眼看着江窈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江荨看了一眼正处于狂躁期间的蓝竹烟,知道对方现在已经处于发病期间无法交流,眉宇间的刻痕更深。
楚成宛抱着尚还不能走路的小儿子江惜星,看着丈夫担忧的神情,抿了抿唇。
他招了招手,示意江楚星过来,随即蹲下身附耳在江楚星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江楚星抱着妈妈的腿,仔细地听着楚成宛的吩咐,片刻后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远了。
这母子俩的动作很小心也很谨慎,因此没有就在大家都漫无目的地寻找,一头雾水的时候,江荨的大儿子忽然抱着一个水杯走了过来,直奔江窈身边。
“小叔叔。”
一声怯生生的童声引起了江窈的注意。他愣了片刻,随即顺着声音的来源低下头,在看到江楚星的那一刻,下意识缓和了脸上的表情:
“楚星,怎么了?”
“喝,喝水!”江楚星费劲地踮起脚尖,努力伸长小胳膊,将摇晃着要溢出的水杯递到江窈面前:
“妈妈让我给你送水。”
“”
看着孩子天真可爱的脸颊,和因为跑动出了细汗的头,江窈动作忍不住一顿,没有立刻动作。
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而在两人的身后,楚成宛正挽着江荨的胳膊,与他并肩而立。
“阿宛,辛苦你了,”江荨心里清楚,江楚星之所以会做出这个看似意外的举动,其实暗地里有楚成宛在推动:
“一直以来,都谢谢你帮我。”
“夫夫之间不必说这个。”
楚成宛抱着儿子,转身靠在江荨的怀里,闭上眼轻声道:
“过去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如今我也应该为你分担一些的。”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个。”
江荨抱紧了楚成宛和怀中的小儿子,嗓音低沉而又清冷:
“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说:“我保证,阿宛,以后不会让你和儿子再经历这些了。”.
“小叔叔,你和警察叔叔在找什么呢?”
眼看着江窈喝过水之后,江楚星就像个小跟屁虫似的,一直跟在江窈身后,赶也赶不走:
“楚星长大了,是小男子汉了,楚星帮小叔叔找好不好?”
看着小屁孩跌跌撞撞地走路,但面上又一脸执着倔强的模样,江窈最终还是不忍心。
他叹了一口气,将江楚星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蛋,轻声道:
“楚星,叔叔现在有重要的事情,你现在和爸爸妈妈他们去玩好不好?”
“不好。”江楚星喜欢这个小叔叔,和爸爸长的像,却不像爸爸那么凶,一板起脸好像要吃人似的,
“妈妈才不会陪我玩。”
他抠抠手指,委屈道:
“爸爸也只会批评我又闹妈妈了,妈妈也只听爸爸的话,爸爸说什么他都觉得对楚星就是多余的,他们都不爱我的。”
江窈没想到此刻都火烧眉毛了他要解决自家大哥的家事,一口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最后只能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可是叔叔现在很忙,没有时间陪楚星玩。”
“噢噢,那叔叔什么时候能陪楚星玩?”
江楚星趴在江窈的肩膀上,像个软叽叽的糖果:
“楚星一直想去后花园的小阁楼上玩,但是我总是记不住去那边的路,而且那里也没有人在,楚星害怕。”
“那里有什么好去的,”江窈随口道:
“那个小地方早就被废弃了,又隐蔽又鲜少有人去,你去了小心别人找不到你——”
等等!
电光火石间,江窈仿佛受到暗示和召唤一般,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丝电光火石般的想法。
小阁楼!
那个小时候关过他几天几夜的阁楼!
一想到那个地方因为被废弃和地处主宅中心的极外围而被后花园的荒草掩埋,行迹罕至,江窈的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他猛地将江楚星放在地上,甚至因为激动亲了几口宝贝侄子的小脸蛋,一句话也没说,拔腿就往后花园跑去。
而站在一旁的江荨和江瑰见此,互相对视一眼,随即走到一名警察的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一行人跟着江窈,径直往后花园里去。
此时,据舒眠失踪,已经过去了快六个小时了。
烈日逐渐西斜,江窈甚至没有吃午饭,因为体力的下降而面前出现了阵阵眩晕,甚至连喘气时,肺部都带着一阵一阵紧缩性的刺痛。
但他的脑神经从未有过的活跃,此刻依然没有选择休息,而是继续迈动酸痛的腿,朝后花园深处走去。
后花园其实是蓝竹烟以前种过的一片葡萄园,远离主宅,因为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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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人高的杂草丛生,江窈拨开杂草,慢慢朝里面走着。
周围熟悉的景色裹挟着熟悉的记忆慢慢汹涌而至,占据了大脑和浑身的每一处细胞,令他开始浑身不舒服起来。
江窈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按捺下潜意识里的恐惧和害怕,慢慢抬起头,看向那个废弃的小阁楼顶部。
他曾经在这里被关过近三天三夜,差点死在这里。
如今故地重游,江窈的心中除了恐惧,竟然渐生出些许勇气起来。
因为——或许他的爱人在里面。
阁楼的地板是木质的,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响声,落灰的蜘蛛网和废弃的书画随意地挂在栏杆或者是地面上,一些陈旧的古董和和珠宝也被胡乱地丢弃角落里,像是那个被人残忍地关在在记忆深处的小男孩一样,潦草又可怜。
江窈垂头,捡起地上被虫蛀的字画,随即拾起,仔细地看了看。
他看着上面的脚印,深处指尖比了比大小,眉头紧锁。
片刻后,江窈拿着那副字画,顺着凌乱的鞋印,慢慢朝阁楼深处走去。
但是越往里走,除了出现越来越多的符纸和血迹之外,并无他物。
地面上用朱笔化作的符纸和鲜血原本只是散乱的,但越接近阁楼深处,越是聚集起来,像是小水滴逐渐汇聚成了汪洋大海,扭曲形成一个旋涡,又像是个蛇一般嘶吼着,晃动着,令江窈的视线都逐渐变的模糊起来。
越往里走,踩在那个像是遵循着和某种规律摆放的符纸和书画,江窈的头就越是晕,他踉踉跄跄地扶着墙,捂着额头,几乎是摸索着往里走。
然而,就在他看着地面上越来越多触目惊心的血,不知联想到什么,整个人都有些犯晕干呕时,阁楼的深处却忽然传来了细小的声音,像是有什么蜘蛛或者多足生物在墙面上爬行的声音。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多,江窈甚至还看到了有一些蜘蛛从阁楼顶上的房间里爬出来,顺着那些血迹坐着诡异机械的爬行动作。
江窈被面前恐怖的一步惊得大脑一片空白,后背陡然出了一声冷汗。
他死死地咬住唇,许久才忍住了向后退的冲动。
然而,就在他打算继续向前进时,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小小的呼唤声,而那呼唤声越来越虚弱,甚至到了无法听清的一步——
“江窈”
“江窈”
“江窈!”
砰——
在最后一声呼唤消失之前,江窈终于迈着酸软的腿,一脚,狠狠踹开了阁楼深处的木门。
那木门脱离门框,应声而倒,而当江窈定睛看去时,却发现原本以为关着舒眠的阁楼里却空空的,无一长物。
夕阳终于没过太阳线,唯一的光线也消失了,眼前瞬间暗了下来,除了眼前几乎要淹没急促心跳的死寂,和那像是随时能跳出择人而噬怪物的黑暗,江窈看不见任何东西。
一阵冷风吹过,江窈的心如坠冰窟。
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脑袋,感觉头痛欲裂,怎么也想不到——
舒眠难道也不在这?!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绝望地想要和蓝竹烟同归于尽时,阁楼的深处,忽然传来了细细小小的动静。
这个动静,不是蜘蛛趴在地面的声音,而是有人用力地用头顶着对面,发出砰砰的声音,似乎是在引起谁的注意——
“唔唔唔”
那个人似乎被绑住了嘴,因此只能发出沉闷的呼唤声,还带着些许急切,但这个语气——
江窈眼神一凛。
他再也没有犹豫一秒,再次纵身走入了那个曾经将他打入地狱的阁楼内部,而在这一次,他却不是被迫来到这里的,而是
为了寻找他失踪的爱人。
阁楼里很黑,但江窈的眼睛却很亮,心也很热,他想要拿出手机去照一照这四周,却害怕手机引起的强光会让许久没有见到太阳的舒眠感受到刺痛。
他就这样伸出手,摸索着往前走着,知道那个沉闷的呼唤声越来越近,几乎近在耳侧——
“呜——”
直到江窈的手臂触碰到一个温热软暖的身体时,那个声音才彻底停了下来。
江窈在那一刻心脏几乎要停跳了,他不可置信地摸着话里的人,甚至伸出指尖,慢慢地描摹着怀中人的眉眼和鼻尖——
没错,是舒眠的眼睛,舒眠的鼻子,和舒眠的耳朵。
在这一刻,江窈几乎要喜极而泣,但片刻后,他却敏感地察觉到——怀中人的气息似乎越来越微弱。
他猛地将舒眠抱进怀里,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从自己的身上撕下一块长长的布条,随即轻轻地蒙在了舒眠的眼睛上。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江窈才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模式。
直到这个时候,江窈才发现,舒眠的嘴巴已经被绑起来了,手腕也被束在身后,整个人坐在一个造型奇异的阵法中间,动弹不得。
而那个施法的诈骗“大师”,早就拿着钱,不见踪影。
江窈的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愤怒,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就听面前面色苍白的omega抬起头,因为隔着一层布,看不清,所以颤声问道:
“你是江窈吗?”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像是想相信,又不敢相信似的,眼泪爬了满脸,又可怜又脆弱:
“是我的江窈吗?”
“是。”看着舒眠被折磨至此,江窈整个人的眼眶都发起烫来,用力将舒眠抱在怀里,“是我。”
“对不起我来晚了。”
“真的是,是我的江窈。”
直到听到江窈回答他的那一刻,舒眠苍白干涩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笑,但滚烫的眼泪却浸湿了那薄薄一层的布料:
“江窈。”
他说:
“以后,不要因为他,再做噩梦了。”
舒眠费劲地伸出手,想要挣脱束缚住他手腕的绳子,抱住江窈:
“现在,阁楼里不只有你,也有我了。”
“我们其实一直都在一起,对吗?”
听着耳边气若游丝的声音,江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忍着哽咽的嗓音,努力装作一副轻松的模样,但慌乱的动作却暴露了内心真实的情绪:
“宝宝,别说话了。”
江窈打横将舒眠抱了起来,轻声道:
“我带你出去,乖。”
但这回,舒眠却没有应声,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悄无声息,像是睡着了。
在江窈走出阁楼的那一刻,江荨和江瑰也带着警察赶到了。
无数的手电好像探照灯似的照在了江窈的身上,他身姿挺立,一个踉跄也没有,一步一步地,将自己的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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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江窈抱着舒眠走到江荨面前的时候,江荨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陡然发现,江窈的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只是不知这血,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第59章“抱抱我,好不好?”
舒眠最后被紧急送进了医院。
江窈将他抱上了医用推车,一路跑着将他送进了急诊室,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从舒眠身上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医用推车下的床单,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
江窈的身上和手上也染上了不同程度的血迹,但他无暇顾及,只顾得上将视线死死落在舒眠苍白的脸上,直到被急诊室的门隔开,才徒劳地瘫坐在地。
江荨和江瑰一直跟着江窈跑进了医院,见江窈的身形摇晃,似乎有摔倒的趋势,才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地扶着江窈坐到医院走廊的座椅上。
“没事吧,江窈。”
江荨捧起弟弟的脸,轻轻捏了捏,深邃的黑眸看着江窈惨白惨白的脸颊,轻轻捏了捏,轻声道:
“他会没事的。”
“哥”
听着江荨的低语,江窈的眼眶情不自禁地发红发烫,像小时候那样抓住江荨的手腕,差点哽咽:
“我”
“没事的,哥在呢。”
江荨抱着江窈,轻轻拍着他的背:
“没事没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他说:“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已经不用哥哥们替在前面你铺路了。”
他按着江窈的肩膀,看着江窈亮晶晶泛着光的眼睛,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安慰道:
“今天是你救了舒眠,知道吗?”
“可是要不是我,舒眠也不会认识蓝竹烟,更不会受伤。”
江窈垂下头:
“都是我的错。”
“这世上太多阴差阳错了,如果事事都必须有一个因,才有果的话,那便有太多不可原谅之处。”
“江窈,”江荨拍了拍江窈的肩膀,语气严肃:
“振作起来,舒眠和他的孩子还需要你。”
他说:“如果你也倒下了,那舒眠就真的受伤了,明白吗?”
“”江窈看着江荨认真的眼神,片刻后,垂下头,用力点了点,不着痕迹地用指尖擦了擦眼睛,片刻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抬起头:
谢谢哥。”
他说:“我知道了。”
“这才有一个alpha的样子。”
趁医生还在里面检查舒眠的身体情况,江荨看了一眼急诊室的门,又看了一眼江窈,想了想,从大衣的兜里掏出一盒烟,问江窈:
“抽吗?”
江窈下意识想接,片刻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抬起的指尖缓缓收进掌心里,随即慢慢放下,
“不了。”
江窈轻轻摇头:
“舒眠闻不惯烟味的。”
他顿了顿,看了江荨一眼,小声且快速地说了一句:“哥你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江荨闻言,下意识地一愣。
在回过味来弟弟在关心自己的那一瞬间,江荨的心中陡然掀起了一阵很异样的感受——像是遇见了从小由自己养大却始终待自己冷淡的猫,本以为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再更近一步了,直到有一天,冷淡的猫咪突然伸出手,将爪子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怎么说呢,这感觉有些怪,但是却不讨厌。
这个诡异的想法只出现了一瞬,江荨一边想着,一边慢半拍地将烟盒放进自己的大衣兜里。片刻后,他在江窈疑惑的眼神里,笑道:
“我也很早不抽了。”
他说:“你宛嫂嫂也不喜欢。”
楚成宛站在江荨的身边,听到江荨提到自己,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像是在嗔怪。
经过这个插曲,江窈的心情也稳定了一些。
虽然心里还是很乱,但是他好歹能和江荨顺利沟通了。
片刻后,舒启添和舒家两个姐姐也赶到了医院。
因为怕舒家人会对江窈发难,所以在舒家人刚赶到医院的那一刻,江荨就将舒启添叫到一边,和他单独讨论蓝竹烟的去留问题了。
因为蓝竹烟构成多项罪名,尤其是非法囚禁,且证据确凿,之后会被提起公诉,但作为从犯的那个算命大师、江湖骗子却逃了。
江荨和舒启添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不放弃对江湖骗子的追查,至于蓝竹烟,江荨也不会为他提供律师。
“但现在我很头疼的就是想妈妈那边,我担心她会在法庭上提供爸爸是精神病人的证据,”江荨蹙眉道:
“因为根据法律,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自己行为时犯罪的,是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的。所以爸爸虽然现在暂时被警方控制起来了,但我仍然很担心爸爸会在妈妈的帮助下,顺利这个逃脱刑事责任。”
“”很显然舒启添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他眉头紧蹙,半晌没有说话,在他思考期间,江荨发现他脸上的皱纹都深如沟壑,白发也平添几许,像是苍老了很多。
但还没等舒启添对江荨的担忧做出回答,急诊室的大门忽然开了,出来两个医生和护士。
顿时,在场所有的人都无暇再顾及这个问题,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看了过去。
尤其是江窈,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个箭步来到了医生的面前,焦急地问道:
“医生,我太太怎么样了?”
“你是病人的alpha?”
医生上下打量了江窈一眼,似乎是在判断江窈的话是真是假,片刻后,他道:
“既然是病人家属,你跟我来吧。”
舒拂和舒歆也想跟过去,却被舒启添一拐杖拦住了。
他看着两个孙女,半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让他去吧。”
舒启添像是棵晚年仍旧经历了风雪摧残的树,日复一日地老态下去:
“我们先去看看舒眠吧。”.
“你就是病人的alpha对吧。”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有一头卷发,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左右,一边说话,一边往电脑上上啪啪打字:
“你怎么把自己的Omega搞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出了一些意外。”
江窈想要解释,但他现在只关心舒眠的身体怎么样,于是直接脱口而出一句道:
“医生,我老婆的身体怎么样了?”
江窈的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担忧,整个人提心吊胆的,不知道想到什么,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他出了好多血”
江窈哽了哽,好半晌才继续说下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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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江窈磕磕绊绊吐出的字句,医生打字看病历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回过头,凌厉的单眼皮下藏着淡淡的黑眼圈。
半晌,他才在江窈近乎哽咽的声音里,淡淡吐出几个字:
“病人没有性命之危。”
“”
在那一瞬间,江窈几乎听到了自己心中的大石头重重落地的声音。
他慢慢松了一口气,片刻后,理智慢慢回笼。
看着医生冷峻的侧脸,江窈又想起了舒眠大出血的那副画面,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再次问道:
“那我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呢,她怎么样了?”
出了那么多血,舒眠肚子里的孩子多半是会没有了
江窈心里这么想着,但到底还是不放弃,还是想再问问医生,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后,再死心。
“?”
但江窈的话音刚落,却轮到医生愣住了。
他推了推眼镜,脸上恰到好处的出现了一丝疑惑的表情,
“什么孩子?”
“就是我老婆,他怀孕了,我想知道他肚子里的孩子好不好。”
江窈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没了,情绪就有些收不住,话也说的有些打磕巴,最后只能连比带画的:
“他怀孕了,现在出了那么多血,我怕是流产,孩子她”
“可是根据我的检查,令夫人没有怀孕啊。”
医生一语惊人,直接将江窈的话堵了回去。此时,他的话如同对江窈施了定身术,直接将这个高大挺拔的alpha面色一怔,当场僵硬在地。
什么,舒眠没有怀孕?!
“不,不会吧。”片刻后,江窈才恍惚间听到了自己开口说话的声音,他此时不仅没有恢复正常,整个人更混乱了,傻眼道:
“可是他之前明明出现了怀孕的症状,医生,是不是你检查错了?”
医生闻言,直接不高兴了,当着江窈的面,将报告单和检查单都放到了江窈的面前,一板一眼道:
“令夫人除了孕激素偏高之外,各项身体扫描都没有发现胚胎,而且”
医生顿了顿,又道:
“我根据他之前的病历单发现,你的Omega之前有遭受过车祸,生、殖腔在挤压的过程中出现过破裂的情况,生殖腔曾经受过损。”
“之后,原本受损的生殖腔在受到惊吓或者情绪紊乱的时候就会急剧收缩出血,你的Omega的情况应该只是受到惊吓后的出血,而不是你所想的流产。”
“那他之前确实会出现涨奶和依恋性增强的情况啊,这也不算是怀孕吗?”
江窈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
“不知道江先生你知不知道,自然界有一种神奇的现象,就是兔子假孕。”
医生很耐心地对这个焦急且对自己的Omega过分上心的alpha解释:
“这个现象类比到人类身上时,也同样适用。比如,当alpha和Omega的感情好或者信息素适配度高的时候,在荷尔蒙和信息素的作用下,Omega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强烈的想要为自己的alpha诞下子嗣的愿望,具体特征主要反应在反复地询问自己的alpha是否想要孩子,或者表现出想要生子的愿望,之后甚至会出现和孕期相似的呕吐、涨奶或者腹部胀大等和孕期一样的反应,但这些只是假象,等alpha给焦虑的Omega足够的安全感和安抚后,这些症状就逐渐会消失。”
医生的话很低,又很清晰,一字一句地落在江窈的耳朵里,却让他像是完全无法听懂似的,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艰难地用理智理清楚那些混乱的思绪。
也就是说,舒眠出的那些血,并不是因为流产,而是假孕期间的Omega的生殖腔受到惊吓时,自动收缩产生的出血假象?
还没等江窈完全接受这个现实,面前的医生又给了他重重一击:
“而且我需要告诉江先生,你的Omega生殖腔受到二次伤害,已经完全闭合了,之后要是想要怀孕,可能性几乎为零。”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江窈在某一瞬间几乎要失语,努力了好久,才吐出零星几个沙哑的字句。
“有是有,”医生一顿,看着江窈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不忍心,于是开口道:“这需要alpha捅开生殖腔的腔口,然后射进津液。”
“这个非常难以操作,因为要么需要alpha的自身条件允许,比如,咳,足够chang且足够米且”
医生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又继续道:“要么是Omega能主动张开闭合的生\\殖腔,但无论是那种,都会给Ome□□生极其强烈的痛楚,而且即使是这样,也不一定有怀孕的可能。”
“换句话来说,江先生,出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你和你太太以后有可能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医生冷静地将这句残忍的事实摆在了江窈的面前,在江窈如遭雷击的表情中,轻声道:
“不过,如果您因为这个愿意想要和你太太离婚,请您再慎重考虑些许时日因为以你太太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他需要长时间的静养,不仅不能接受高强度的工作,也不能再接受任何刺激了。”
话音刚落,室内陡然落下一片寂静。
呼吸停滞,如堕深海,落针可闻。
从始至终,江窈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变过,浑身像是一座雕塑。
在保持了极长时间的静默后,他才舔了舔干涩黏连的唇,浑浑噩噩地吐出了几个字:
“谢谢医生。”
江窈此时完全依靠本能回答,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不会因为这个离开我太太的。”
“但是我恳求医生,对于我太太假孕以及不能再怀孕这件事,暂时对他保密我不会让他出去工作,会一直一直养着他,直到他在家静养结束,身体完全好起来为止。”
“”
看着江窈诚恳认真的眼神,半晌后,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
“理论上来说,病人对自己的病情享有知情权。”
话音刚落,江窈的心就提了起来,但医生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心再次放回了原处:
“但结合病人此时的精神和身体状态,我会暂时替你保密的。”
江窈闻言,脸上的表情方好看了些许,对着医生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谢谢医生。”
他站起身,对医生微微鞠躬,道:
“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我去看看我的太太。”
“去吧。”
医生说。
江窈点了点头,保持着那副礼貌性的微笑脸,转过了身。
但在转身的那一刻,他再也绷不住,脸一下子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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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医生的办公室门,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听着耳边或哭泣或崩溃的呼喊声,心情从未如此沉重过。
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没蒙住了,面前一阵眩晕扭曲,耳朵被塞住了,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恍惚,如同和他隔着一层薄膜,令他无法真实地触摸到这个世界,而且纵然他用力呼吸着空气,鼻腔仍旧像是无法自由呼吸一般,浑身连血液都带着窒息凝滞的涩感,五脏六腑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的生疼。
他想要停下来休息,但又想要快点见到舒眠,于是费力地迈着如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双腿,往舒眠的病房走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要怎么解决面前的事情,要怎么和舒家人解释舒眠的现状,要怎么对付蓝竹烟,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舒眠的病房门口,直到一阵哭腔将他的神志唤了回来——
“我,我不要你们!”
那哭腔很明显便是舒眠传出来的,他此刻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甚至还混着害怕和恐惧:
“我不要你们!”
他哭着说:
“我要江窈!”
舒眠此刻,满心满眼只想着江窈:“江,江窈在哪里”
“绵绵啊,江窈出去了,姐姐在这里好不好?”
舒拂和舒歆一看到舒眠现在可怜样子就难受,伸出手想要去碰舒眠,却被舒眠下意识地躲开:
“我要江窈!”
舒眠谁也不肯碰,也不肯任何人碰他,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包在被子里像个蚕宝宝,只固执地索求道:
“我只要江窈”
在场唯有门口的江窈听出了舒眠发自心底的恐惧和委屈,他心中一痛,身体先于意识出现在了病房外,快步朝舒眠走了过去:
“绵绵!”
“江窈!”舒眠一看到江窈就瞬间哭了出来,本来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瞬间往下落,温热的触感几乎要烫伤江窈的心。他像是失落的雏鸟一般,一边哭,一边朝江窈张开双臂,像是要抱:
“江窈,江窈!”
“在呢,在呢。”江窈听到呼唤走过去,俯下身,“宝贝这是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
“哪里都难受。”舒眠抽了抽鼻子,鼻尖和眼尾都是红红的,像是个委屈到极致的兔子,喃喃道:
“江窈,我好疼。”
他哽咽地哭道:“我好疼,真的好疼”
“需要我怎么做?”江窈心疼的无以复加:“我去叫医生好不好?”
“不,不要,我不要别人。”舒眠哭着扑进江窈的怀里,“我只要你,只要你,江窈。”
他仰起头看着江窈,整张脸白的近乎透明,脆弱的像是个一触即碎的水晶娃娃:
“只要你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抱抱我好不好,江窈?”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就是你想的那种不分开。”
对于舒眠来说,此生面对的最大的恐惧不在于被蓝竹烟带走关到小阁楼里的时候,也不在手腕被绑上绳子、被强行圈在一个画满奇怪阵法的地方——
而是睁眼一醒来,江窈就不见了。
他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对着周围的人呼喊着、哭着要找江窈的现在的舒眠甚至什么也不想听,不想看见——
他只想看见江窈。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内心的祈求,等到舒眠近乎要放弃,像个自闭的小蜗牛一般将自己全身蜷缩进被子里的时候,熟悉的白檀香却将他从噩梦般的失落感和无助感中拯救了出来。
温暖柔和的香气近在咫尺,舒眠甚至来不及想,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手脚并用地爬进了江窈的怀里,扬起脸、啜泣着要江窈抱他。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甚至恨不得能将自己嵌进江窈的怀里,和他再也不分开。
“好了好了,不哭了,宝宝。”
江窈看见舒眠小脸煞白煞白的模样,知道他是被吓到了,于是伸出手,缓缓收紧双臂,将舒眠搂紧怀里,时不时亲一下他的额头,低声问:
“这样可以吗?”
“”
舒眠也不管旁人是如何想的,闻言伸出手,更加用力地圈紧了江窈的腰身,哭着摇头,道:
“还要抱。”
他将脸埋进了江窈的腹部,直到眼泪将那里的布料打的湿透:“要再抱紧一点。”
江窈:“”
他顿了顿,伸出手,缓缓摸了摸舒眠柔软的头发,直到发丝穿过指缝,带来些许温热的触感,随即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舒眠,力道大的像是要将他嵌入骨血之中。
江窈一直没有说话,但站在他身后的江瑰却在他漫长的沉默中,懂了他的意思,于是便开了口:
“舒爷爷。”
他转头看向舒启添,面上的笑容带着温和,轻声劝道:“我们先出去吧。”
舒启添拄着拐杖,看着整个人都缩在江窈的怀里,不肯抬起头来的舒眠,神情晦暗不明。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像是对江瑰的话恍若未闻。
舒歆和舒拂站在他身侧,两个人的眼神中尚余惊恐和担忧,直到江瑰出声说话,她们方同时对视一眼,都在瞬间明白了江瑰的意思。
姐妹俩互相犹豫了一瞬,抬眸看了一眼舒启添略微佝偻的身影,随即一左一右地上前,搀扶着舒启添,温声道:
“爷爷,我们回去吧。”
舒拂凑到舒启添的耳边,声音很小:
“绵绵现在谁也不需要,只需要他的alpha的陪伴。”
舒拂这句话,不知道哪里触到了舒启添敏感的神经,舒启添闻言,复又抬起头看了舒拂一眼,随即重重地垂下了眼皮。
他又何尝不知现在的舒眠需要谁,但每当他下定决心要完全将舒眠交给江窈的时候,又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事情,来动摇他的决定。
舒启添不止一次地想,将舒眠交给江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但每次看到舒眠看着江窈时那依赖的眼神,他又不忍心将两人分开。
绵绵,这个alpha就那么好吗,值得你为他不顾一切,就算是受了伤,也还是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愿意义无反顾地奔向他?
你们之间,又真的会幸福吗?
种种的困惑和不解萦绕在舒启添的心头,让他这个年近七十的老人第一次打心底里产生了无穷的茫然。
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心里想了些什么,片刻后,只看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看了江窈一眼,道:
“照顾好我的绵绵,要是再出事,我就要拆了你们江家的大门。”
说完,他转过身,对江荨丢下一句“明天来我家一趟”,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很快,江荨和江瑰、舒家的两姐妹也离开了,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舒眠和江窈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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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人气一下子少了不少,也空旷了很多,没有那么多信息素和声音的打扰,舒眠这才不害怕了,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缓缓从江窈的怀中抬起头来,用水汪汪的眼珠看着江窈。
他的眼睛是淡淡的浅橘棕色,被灯光一照,就像一块漂亮的翡翠碎片,晶莹剔透:
“江窈,”
舒眠像是不敢相信般,语气带着试探问道:“是你在吗?”
江窈索性坐下来,和舒眠面对面的,“嗯”了一声,道:“是我。”
看着舒眠不安又疑惑的神情,江窈忍着心痛,伸出指尖,在舒眠柔软的脸蛋上轻轻摩挲着,故作轻松道:
“连老公都不认识了?”
“认识的。”
闻言,舒眠怕江窈生气,于是赶紧抱住江窈,将下巴搁在江窈的肩膀上,小声道:
“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江窈的。”
“嗯,”江窈摸了摸舒眠的脑袋,闭了闭眼,强忍内心的酸涩,勾起一丝笑:
“我的宝宝最聪明了。”
“嘿嘿。”舒眠傻笑了两声,像个小孩似的,被夸了就会很开心,纵使脸色白的不像话:
“喜欢江窈。”
他像是个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喜欢糖果的孩童,死死地抱住江窈,一遍遍地嘀咕道:
“最喜欢江窈了。”
他还没有完全恢复理智和清醒,声音里本能地透露出些许病态的偏执,整个人都像块黏皮糖,死死地贴在江窈的身上,如同离开江窈就会失去养分的植物,片刻也不像离开他的alpha。
江窈听着耳边的话,闻言也并不觉得害怕,反而从心里生出了些许果然如此的感觉。
其实从前,舒眠并不是没有和江窈说过这些话,只不过当时两个人在热恋之中,江窈对这些话习以为常,直到舒眠假孕的事情出现,他才终于醒悟,舒眠究竟有多喜欢他。
喜欢到,那些“我喜欢你”并不是一个程度词,而是一个既定的事实,每说一次,都是情不自禁,都是喜不自胜,都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爱会让人变的患得患失,舒眠的一切不安全感和焦虑感都来自于他,他不仅没能及时发现,还让对方受了那么重的伤害,甚至连他的Omega生了病,都不知道。
江窈,你要做些什么才能弥补对一个Omega的伤害呢?
想到这里,江窈伸出手,缓缓地抱住了舒眠的身躯。
怀里的omega瘦的让他心惊,抱在怀里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只会颤抖着温热云亭的身体。
片刻后,江窈不知道想到什么,偏头在舒眠的耳朵上亲了一下,声音沉稳温和:
“我也喜欢舒眠。”
“非常非常喜欢。”.
两个人又抱在一起温存了一会儿,等到夜色擦黑,江荨和舒启添送过来的洗漱用品都摆在了床边的柜子上,江窈才想起来洗澡休息的事情。
“乖宝,要洗澡吗?”
江窈看了看舒眠和自己身上的血,习惯性地摸了摸舒眠的脸:
“要不要我带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舒眠有些害羞地将自己的脸藏在被子里,清润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江窈:
“江窈,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照顾好我自己。”
“回去,回哪去?”
江窈一边从包里翻出洗漱的用品,一边回头看舒眠:
“这几天我都得在医院陪你。”
舒眠所在的医院是舒氏名下的私人医院,舒眠住的更是vip病房中的vip,所以这间病房大得很,说是豪华酒店也不为过,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我哪里也不去。”
“”
舒眠因为身体和精神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整个人接受信息的速度还有些慢,闻言有些懵懵的,像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探头探脑地问:
“所以你是要留在这里陪我?”
之前江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可是经常找理由非必要不留宿的,所以这次,舒眠也理所当然地以为江窈会丢下他,一走了之。
似乎是听出他语气里的迟疑,江窈回过头去,看了舒眠一眼,随即走过去,像抱小孩子似的,将舒眠抱到他腿上。
他长手长脚的,轻轻松松就将舒眠拢到怀里,两个人一时间贴身相依,源源不断的热量从江窈的身体里涌到舒眠的身上,舒眠一时间甚至感觉自己在温暖的壁炉边烤火,整个人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他之前受过惊吓,加上刚才醒来不见江窈,整个人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直到此刻贴在江窈的胸膛上,听着alpha沉稳的心跳,这才觉察出些许真实感,肌肉一点一点地松弛下来。
看着舒眠眼皮耷拉下来的困倦模样,江窈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舒眠的眉心亲了一下,问:
“不想我留下来?”
“不,不是!”舒眠闻言,陡然惊醒,瞪大眼睛抬起头,疯狂摆手道:
“没有的”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江窈:“我没有”
“怎么又委屈上了啊,宝宝。”江窈看着舒眠下垂的眼尾笑,怎么看都觉得舒眠可爱:
“我又没有怪你。”
“”舒眠哼哼唧唧了几下,随即像放弃抵抗似的,趴在了江窈的身上,如同放弃抵抗的鸵鸟,将脸埋进江窈的怀里,轻轻用指尖抠着江窈的衣领:
“没有委屈。”
他垂下眼睑,像是有些难过:
“我就是”
舒眠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江窈一眼,在江窈低下头欲和他对视的时候又赶紧低下头,道:
“我就是怕你怪我不要我。”
最后三个字,舒眠说的极快,像是怕被江窈听清似的。
但alpha耳聪目明,还是听清了舒眠在说什么,闻言诧异地挑起眉头:
“怪你?”
江窈愣了一下,随即缓缓摇头,低声道:
“我怪你什么?”
舒眠闻言,又哼哼唧唧地在江窈的怀里蹭了蹭,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直到江窈看懂他的暗示,伸出双臂圈紧了他的腰和后背,舒眠才仔细斟酌着用词,慎之又慎地开了口:
“怕你怪我离开,所以惹出今天的事情,给你添麻烦。”
舒眠说这话时,有些垂头丧气,因为心里紧张,所以语气复又磕磕绊绊起来,甚至带上了些许哭腔:
“江窈,对不起。”
晶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稍一眨眼便落了下来,逼的舒眠不得不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小声道:
“我下次一定听你的话,乖乖在公司等你,再也不和你闹脾气,也不惹事了。”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随即抠了抠手指,最终,说出了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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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
话音刚落,江窈的脸色忽然间变的很奇怪。
他像是听懂了舒眠所说的话,又像是没听懂,表情一时间变的有些茫然,直到舒眠晃了晃他的肩膀,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江窈,你在想什么?”
舒眠带着哭腔问:“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不,怎么会。”
江窈回过神来,立即否认: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执起舒眠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即方看向舒眠,一字一句道:
“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真的?”舒眠的眼睛里还含着泪水,看上去清澈的能倒映出江窈认真的眼神,身体的虚弱让他的神经也变的紧绷,现实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产生出极度的不安和焦虑:
“你真的不会不要我吗?”
“真的。”江窈知道舒眠的身体情况,于是更加不忍心伤他,于是拉住舒眠的手,将他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声道:
“绵绵啊,今天发生的一切不是你的错。”
“如果一定要怪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只会是我。”
舒眠闻言,顿时急了,挣扎着要从江窈的怀里探出头来,却被江窈再次抱紧。
Alpha的力气很大,几乎令他动弹不得,但落在额头和脸侧的吻却轻柔的像是在亲吻珍宝:
“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其实不管怪谁,都是没有意义的。”
江窈说:“往事暗沉不可追,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对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爱护你,照顾你一辈子,再也不和你分开。”
“”
舒眠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江窈,微微张开嘴,许久才开口道:
“江窈,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江窈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又特别坏,若无其事地说完一大堆表白,随即又当做无事发生,将舒眠的手搭到自己的肩膀上,带着对方朝浴室走去,故意转移话题:
“小公主,我伺候你洗澡吧?”
“不,我要知道。”舒眠用腿夹紧江窈的腰,防止自己掉下来,随即和江窈面对面地看着彼此,像是不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就要闹了:
“你说,你怎么再也不和我分开?”
舒眠的眼睛瞪的前所未有的大,纤长漆黑的眼睫起落,显得他皮肤更加白的透明,像个唇红齿白的瓷娃娃:
“是怎样的那种不分开?”
“就是你想的那种不分开。”江窈笑。其实如果舒眠听不懂他的暗示,那江窈可以再说一遍,甚至说十遍百遍都可以:
“绵绵,我很喜欢你。”
“今天看到你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并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离不开你。”
“我不想看到你再满身是血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的,我希望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我能一直宠着你,让你成为我的小公主。”
“绵绵,之后的时间里,我想一直照顾你,”江窈顿了顿,抬眼看向舒眠,在对方欣喜又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凑过去,亲昵地吻了一下舒眠的嘴角,道:
“所以出院之后,我们就同居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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