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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拿出耳机戴上,摆出不想交流的样子。这个人的舌头就是厉害,尽管心里反复强调,还是会被她带偏。

谢拾青也不打扰她,就坐在旁边,大大方方地扭过头去看,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她简直要兴奋到原地起飞了。

钟宁刚刚在主动为她解围,这怎么能不让她激动,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反正帮她说话了。

只是坐在这人旁边,她就觉得很幸福了。

钟宁晒黑了一些,而且本就是快速发育的年纪,五官也张开了不少,是那种很大气的容貌,一双凤眼清凌凌的,不带笑时,就显出十足的锋利。

这边看不到鼻梁上的那颗小痣,有点遗憾。

谢拾青轻轻舔了下唇瓣,总觉得它很好亲。

也许是她的视线太直白,钟宁侧了侧身子,把头扭了过去。

谢拾青心底有些黯然,旋即迅速高兴起来。没走啊,也没警告,那就是可以继续的意思。

这半年多,她学得最好的就是自我安慰了。

如果不是靠日复一日的自我催眠和安慰,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谢拾青的唇角噙着暖融融的笑意,望着钟宁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一只蝴蝶落在了花瓣上。她的心也已经飘在幻想的云端,陷入对未来的美好谵妄当中了。

钟宁隐忍地闭上眼睛,假装完全没感受到旁边的目光有多烫人。

一直闭目养神,直到闹铃响起,快到检票的时间,她才睁开双眼,把耳机摘下来挂到脖子上,转过头说:“该去排队检票了。”

排队。

一个对谢大小姐来说,同样陌生的词语。

她拖着行李箱排在队伍里的时候,还觉得有点新奇,这点新奇在闻到前面的人身上的烟味儿时,瞬间化作反感。

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差点踩到钟宁的脚。

钟宁:“……”

“你要选高铁的。”

她放低了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高铁上经常有人大声喧哗,睡卧铺也会听到别人聊天说话的声音,小孩子吵闹的声音,甚至还有人的脚臭味儿,晚上睡觉打呼噜,磨牙,洗手间也是共用的,不能洗澡,不能换衣服。”

“还睡卧铺吗,静静?”

她的语气倒是不嘲讽,平铺直叙的,内容却太不友好,谢拾青紧紧咬牙,“我可以。”

钟宁没再说话。

她已经问了两遍了,这人非要吃苦头,也要凹“静静”的人设,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上了高铁,钟宁找到车厢的位置,看到这里已经有一个乘客了,运气不错,是个挺年轻的女孩子,二十来岁,车厢内也没什么奇怪味道,反而飘着淡淡的香水香气。

那小姑娘就坐在下铺,看她们两个进来后,明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在高铁上,能遇着谁,文不文明,真是一个考验运气的活。

她们两个的票,她的是下铺,谢拾青的是上铺。

钟宁没多犹豫,把两个人的行李箱放好以后就说:“你睡下面吧。”

她真怕这人爬上下铺再把自己摔了。

谢拾青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空地,看着小小的上下铺,露出了罕见的茫然之色。

风城大学的宿舍,她是有看过的,在她眼睛还好的时候,就已经是上床下桌,但规格也要比这个大很多,很宽敞。何况这几年谢拾青没少捐钱过去,在她的牵头下,旁人为了效仿跟风,能跟她说得上话,也跟着捐了不少。

基础设施又翻新了一遍,每间宿舍都安上了小空调,环境是要比高铁上好得多的。

她恢复视力后,其实去过学校做演讲,和人一起参观了学校近些年的变化,自然也看到了新宿舍环境。

只是结束后,她还特意找校长问钟宁休学的事。

校长就一副过来人的目光望着她,送了她一副戒骄戒躁的字帖,就把她赶走了。

但谢拾青也只是见过,从来没睡过小床,而且还是这么小,这么窄的。

钟宁靠在梯子旁边,“你要的卧铺。”

谢拾青咬了下唇,“我只是想你把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分开看。”

钟宁:“我分开看了,静静。”

谢拾青深吸一口气,坐到了卧铺上面。钟宁看了她一眼,脱鞋踩梯子爬了上去。

就喜欢搞这些幺蛾子,看她还能折腾多久。

可还没过半个小时,钟宁就听到下铺翻来覆去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她的床头被人拍了拍。

“宁宁,我,我身上好痒……”

钟宁猛地睁开眼睛,转过头去看,谢拾青的脸上泛着很不正常的红。

她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语气凝重,“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就是好痒。”谢拾青的语气带着一点哭腔。

钟宁也顾不上许多,掀开她的衣服一看,背上红了一大片,和原本白皙的地方泾渭分明,摸上去也是滚烫的。

“不会是过敏了吧?”旁边下铺的小姑娘探出一个头来。

钟宁越看越像,她从行李箱里抽出两件衣服铺到床上,“你先坐这个上面,我去找乘务员,很快就回来。”

话音落下,她就快步跑了出去。

乘务员就在车厢里来回走动,一个人负责推着一辆小车,另一个人口才好,正在推销一些特产,给乘客分发试吃。

钟宁冲过去快速说道:“我朋友好像过敏了,有没有过敏药?”

过敏药和抑制剂之类的一些药品,都是车上必备的,推车的那位二话不说把推车交给另一个人,跟着她快步跑过去,来到车厢之间的交接处,从最顶层拿下来一个医药箱拎着走。

来回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谢拾青眼圈都红了。

过敏的痒意是无比剧烈的,仿佛有一万根羽毛对着她轻挠。偏偏她也知道现在不能乱挠,只能忍着,手指紧紧攥着裙子,攥得骨节都发白了。

见到钟宁回来,忍着的眼泪吧嗒就落了下来。

乘务员看了一下,很快就判断出是过敏,从医疗箱里拿出药,“对过敏药不过敏吧?”

谢拾青摇了摇头,“我是第一次过敏,而且没吃什么东西,就只是在床上躺着。”

乘务员一打眼就看到了她手上戴着的,好多位数的腕表牌子,一时间像是有千言万语在喉,“您先把药喝了,我去换一套新床单给您,请稍等一下。”

“药效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起效,这期间身上不要沾水,不要乱碰。”

谢拾青点了点头。

看着她离开后,再把视线转向钟宁,低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过敏。”

她一张素白的脸,红得像是打翻了油彩,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钟宁抿着唇,“到下一站就下车。”

谢拾青慌乱地开口:“我能睡的,宁宁,吃了药就没事了。”

她的目光盛满了哀求,“不要换人。”

钟宁长长叹气,“下车去医院看看,买机票过去。”

抽出一张纸巾擦掉她脸上的泪水,“不换人。过敏的地方不能沾水的,你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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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宁(冷笑):少用苦肉计,不吃这套

还是钟宁(冷脸给人擦眼泪):我才不吃苦肉计

第67章

无奈的,带着怜惜的,尾音下沉,带着一点点的气音,仿佛是从舌尖反复绕过,才轻轻从唇瓣间流出的话。

明明只是大半年没听到,在谢拾青的体感中,却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她的眼眶里还是蓄满了泪水,只是在微微抬头仰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很乖的样子。

钟宁垂着眼,“你带没带换洗的衣服?”

谢拾青有些迟疑地说:“带了,但是,是静静穿的。”

那就都是这类可爱风的衣服。

她蹲下身,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拿出一套短袖的睡衣睡裤,“穿我的吧。”

是谢拾青喜欢的牌子,价格很不亲民,但又软又透气,管家置办的时候,买的也是同品牌的衣服,钟宁也没有另换别的。

是真的好穿。

“去卫生间换。”

谢拾青抱着睡衣进去,她就靠在门口等,等人换好衣服出来,主动接过她换下来的旧衣,叠好后拿袋子装上了。

“宁宁……”谢拾青看着她整理行李箱时低着头的发旋,轻声说道,“我不是故意要过敏的。”

“嗯。”钟宁头也不抬地说。

“我真的不是要故意弄出一点事来。”

“我知道。”钟宁抬眸凝着她。

不然她也不会……真的心疼。

要是这人故意使什么小计谋,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她才不会管。

钟宁的眼睫向下一压,低声说:“再有半个多小时就到春城了。”

乘务员抱着新的一套床单被罩过来,换了新的一套床上用品,把旧的拿走了。

但钟宁还是把自己的衣服铺着,让谢拾青坐到衣服上面,让她不要直接和床单接触。

“宁宁,我还有事情要坦白。”谢拾青顶着一张红红的脸说。

“之前在候车室,我本来是要拒绝的,只是看到你从便利店出来,我才没开口,想看看你会不会帮我解围。”

钟宁:“……”

她猜到了。

谢拾青身上最大的两个优点,或者说天赋,一个是皮相,另一个就是口才。

她会不知道怎么拒绝几个搭讪的年轻人吗?

但自己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反正,反正是给静静解围,帮同事而已。

“还有……”谢拾青小心翼翼地侧着觑了她一眼,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

钟宁挑了下眉,“还有什么?”

“我有派私家侦探去跟踪你。”谢拾青说话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知道你现在住的地方了,但是加上好友以后,就没有这么做了。”

钟宁:“……你派人跟踪我,就是为了知道我住哪儿?”

谢拾青摇了下头,“还拍了很多照片,因为我好想看到你。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忍不住。宁宁,对不起,要不你骂我几句吧。”

钟宁气笑了,“知道不对还硬要做,我发现你明知故犯的本事真是一骑绝尘,以后介绍自己就把这个放到优点的第一位好了!”

她压着声音斥了一句,谁料谢拾青听了不但不愧疚,反倒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一副再多来点的样子。

知道的以为这是在训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说什么暧昧情话呢。

钟宁无语至极,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是不是我骂你两句,你还挺高兴的?”

谢拾青脸上幸福的笑意一僵,赶紧把嘴角压下来,“没有,没有,宁宁,我知道错了,以后要这样做的时候,一定会提前问过你,不会自己擅自主张,偷摸去做。”

“……”钟宁默然,“你现在有点诚实得过分了。”

绝口不提“再也不犯”这种话,是很坦诚,但坦诚得让人无话可说。

当一个人完全不要脸皮,也抛弃道德的时候,攻击力能高到人甘拜下风。

谢拾青像是听不出她话里的复杂和无语,反倒又端出一张笑脸来,甜甜蜜蜜地说:“谢谢宁宁夸我,你看,我真的改了很多。”

钟宁:“你闭上嘴,不要说话了。”

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听。

谢拾青抬手在唇瓣前面一拉,像是拉拉链一样。可没过一会儿,钟宁就感受袖口被拽了一下。

谢拾青可怜兮兮地望过来,“宁宁,我身上好痒……”

“忍着。”

或许是这句话的语气太生硬,谢拾青明显僵了一下,睁圆的眼睛也慢慢被压低的睫毛遮住,她半垂着头,将指尖一点点收了回去。

沉默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发酵。

钟宁周身的气压也低了下去。

她倒不是生气谢拾青找私家侦探,毕竟这种事,的确是她能干得出来的。

而是气这个人就连过敏生病,是纯粹的一场意外,也不忘了把这件事利用上,给自己摄取好处。

侦探是第一天跟踪吗?早就结束的事情,偏偏要放到现在来讲,不就是看她的态度有点软化,于是想要借着自己现在正可怜,来降低掉她私自窥探的恶劣程度。

就连坦诚这件事也要被她利用起来。

更气自己,明明看出来了,心里还是要忍不住去心疼。

毕竟谢拾青是真的过敏了,难受也是真的难受。

说话语气只是重了一下,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严厉。

钟宁啊钟宁,你的道德准线能不能别太高了!看看谢拾青,多么灵活。

她甚至都没办法分清,这个人现在的难过究竟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钟宁心烦意乱地戴上耳机,随便点了一首歌来听。

她忽然开始后悔,自己回来得还是太早了。

以至于内心并没有真正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只是身边的环境太平和,给了她一种已经解脱的错觉。

列车即将到站的广播响起,乘务员柔声提醒各位旅客检查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做好下车准备。

谢拾青从坐着变成站着,弯下腰生疏地去叠垫在下面的衣服。

钟宁看了两秒,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把衣服拽了过来,三两下就叠整齐,也找了个袋子装好,重新放回行李箱里。

列车进站,缓缓停下,钟宁拖着两个行李箱,一只手拉一个,“走吧。”

她走在前面,谢拾青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

出了车站,她直接打车,让司机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大呼小叫:“妈呀,这是过敏了吧,这么严重,这脸都红肿了!”

钟宁嗯了一声,“麻烦您快点开。”

司机看起来是个很健谈的人,打包票说保证踩住油门。她是很有谈兴的,可瞧着两个乘客都不像是想说话的人,就也闭上了嘴,把车载音乐打开了。

钟宁转眸去看旁边的人,原本小巧的瓜子脸,变成了鹅蛋脸,脸、脖子、耳朵都是红的,眼皮也肿了起来,瞧着很骇人。

她的眉头蹙了一下,“还痒吗?”

谢拾青就像一个蘑菇,忧忧郁郁地缩在座位上,点了下头,“还有点疼。”

钟宁语气有点僵硬地说:“很快就到医院了。”

司机的确开得很快,一路上超了不少车,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钟宁在线上预约挂了号,来到医院的时候,正巧前面一位刚进诊室。

她低头在网上订酒店的功夫,叫号就到了谢拾青的名字。

两个人一起进去,医生看了一下谢拾青的皮肤,又问了她平时的饮食状况,很快就开了药单,并嘱咐道:“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像什么海鲜类,发物,辣椒之类的都先忌口。用清水清洗皮肤后,也不要涂抹任何护肤品,胶囊每天三次,每次两粒,饭后吃,药膏早晚各一次。”

钟宁:“这个症状大概多久能好?”

医生看了谢拾青一眼,“她这个不算严重,按时用药两三天就差不多了,平时也要注意一点,可以的话做个过敏源检查。多吃点维生素。”

“那麻烦您再帮忙开个维生素的,我一会儿直接就买了。”

“行。”

医生又打了一个单子,钟宁伸手把两张一起接了过来,两个人走出诊室,她淡声道:“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就径直去药房拿药。

涂抹的药膏有一管,口服的胶囊是两盒,钟宁还额外买了棉签。

付完钱后,她拎着袋子往回走,谢拾青还坐在小凳子上,眼巴巴地朝着她的方向看。

钟宁抿了下唇,“肚子饿不饿?”

谢拾青闷声闷气道:“饿了。”

“我订了酒店,走吧,先坚持一下。”

话是这样说,可路过一楼的小超市,还是进去买了一盒牛奶出来,帮忙把吸管插好才递了过去。

谢拾青双手捧着牛奶盒,低下头,不让人发现她唇角又偷偷翘了起来。

从医院到酒店,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期间钟宁没说话,谢拾青倒是不知道哪儿来的谈兴,和司机聊得热火朝天的。

说自己叫静静,出差呢。

司机就哦哟一声,“我还以为你高中生呢,原来都工作了!小姑娘长得真年轻。”

谢拾青就笑。

现在是过敏不难受了是吗。

钟宁点开手机,回复着几个朋友发的记录,水了一会儿群,一句也没掺和进她们两个之间的聊天里去。

又让米歇尔拍了几个松茸的视频,小狗又在闹脾气,觉得她走了,不带自己一起。

通常这种情况,需要带回来点吃的讨好一下。

可问题来了,松茸平时吃太好,什么都不缺,对罐头也是兴致缺缺,想要找个合适的美味,还真有点困难。

谢拾青一直在用余光瞄她,看到钟宁确实把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说话的兴致就少了大半。

她实在是忍不住,高兴,非要和人显摆显摆。

钟宁是显然不愿意和她闲扯的,司机就成了首选目标。

得意忘形,拿出控制情绪的本事来,不要像个雏儿一样,稳不住气。

可不能怪她激动啊……

钟宁的心里绝对还有她,绝对还是在乎她的!

下意识的习惯骗不了人,她怎么能不雀跃,如果可以的话,谢拾青真想指挥无人机,在城市上空向全城昭告这个好消息。

不管这份感情是好的还是坏的,是在意或者厌烦,还有她,就是还放不下她。

要是真的拿她当路人,维持一种礼貌疏离的客气,那才是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挽回了。

后半程的路,谢拾青收敛了不少,慢慢地,车厢内就安静下来,一直到了酒店门口,门童快步过来迎接,帮忙拿了行李箱,登记过后,又另有侍者送她们上楼,按下直通套房的电梯楼层。

“女士,您点的餐会在十分钟以后送到。”

钟宁颔首表示感谢。

“先去洗澡,洗完我帮你上药,清水洗,别用沐浴露。”

谢拾青应了一声。

她是真的难受,只是受病魔折磨太久,一惯能忍,再加上太高兴了,精神振奋,也就忘了身体上的不舒服。

现在人冷静下来,那股麻痒痛意就跟被蚂蚁咬过,身上还有毛虫在爬,让人神经都绷紧了。

偏偏还不能碰。

谢拾青快速冲了个澡,顶着半干不干的头发出来的时候,侍应生刚走,桌上摆着一排餐盒。

钟宁把空调打开,温度调高了一点,随后打开药袋子。

“先涂药,然后再吃饭。”她拧开药膏的盖子,“把头发盘起来。”

谢拾青拢了拢一头软软的羊毛卷,顿了顿,“……我不会盘。”

完全不在意料之外呢。

钟宁放下药膏,去卫生间拿出一条干毛巾,走到谢拾青身边,“仰着头。”

谢拾青乖乖照做,环状的吊灯倒映在她的虹膜里,像是一圈透亮的光环。

钟宁垂眸,将毛巾贴着放到她的额头上,手上握着头发顺时针打卷。

两人的视线相对又错开。

她错开。

将目光放到湿漉漉的发丝上,快速把头发用毛巾盘起固定住。

“去沙发上坐好。”

谢拾青乖乖去坐了,仰起一张脸。

钟宁拿起药膏,挤在棉签上,轻轻涂到谢拾青的脸上。

她看过很多这个人狼狈的时候,哭到天昏地暗,满脸都是泪水,绝对称不上美观,但真要论狼狈,还是现在更胜一筹。

她专注着擦药,谢拾青就专注着凝视她。

整张脸涂完,再涂脖子。

钟宁扔掉用过的棉签,又拿新的出来,声音平静道:“浴袍脱一下,后背也要涂。”

多好的色诱机会。

偏偏她现在红得像一只煮熟的大虾,别说是钟宁了,就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谢拾青也没了诱惑的心思,老老实实解开腰带,浴袍垂落,堆到腰的位置。

钟宁背对着她,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她无声无息地拨动视线,把注意力放到泛红的后背上来。

这里是重灾区,比脸上要严重得多。

一包棉签用了一半,才差不多把整个背部涂完。

医生说,可能是高铁上的消毒水用太多了,也有可能是对洗衣液的成分过敏,总结下来,就是谢拾青的皮肤太嫩,太讲究。

是很嫩的。

轻轻一吮,就留了印子。

她从来都是小心地碰,像呵护一朵冰做的花儿。

“会留疤吗?”谢拾青冷不丁开口问道,“我听说有人过敏会留疤。”

“你不会的。”钟宁说,“别胡思乱想了。”

“快去吃饭。”

谢拾青还是一副郁郁不乐的模样,她的衣服穿不上,就只能这么半露着。

两个人算是坦诚相待了很多次,钟宁其实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尤其谢拾青还是个病人,她下意识地就夹了好多菜到对方碗里,还摆好了勺子,才猛然间想起来,这人的眼睛已经好了。

钟宁:……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身体有了自己的想法,将记忆化作本能,在大脑尚未察觉的时候,就率先有了动作。

书上说人可以在二十一天内形成习惯,却没说忘掉它要用多久。

她默默拆开自己的筷子,夹了一筷冬瓜。

谢拾青反倒有点别扭。

看不见的时候,虽然心里很烦,但其实对羞耻感反倒没那么看重,毕竟自己看不到。

这是她恢复视力后,第一次和钟宁面对面。

然后她就像个熟了的大红虾……

这顿饭两个人吃得都很沉默。

药膏干得倒是很快,吃过饭以后就差不多干透了。

钟宁刚要去拿一套新的睡衣,都打开行李箱了,手却忽然顿住,狐疑地问:“你带自己的睡衣了吧?”

谢拾青眨眨眼睛,“带了。”

“我问你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不知道宁姐姐是要问睡衣,还以为说的是外衣。”

钟宁:“……”

无言以对,她半晌后道:“穿你自己的睡衣去。”

她出门就带了两套睡衣,要是不问一句,自己都没得穿了。

瞧着谢拾青可怜巴巴的样子,抿了下唇,“现在身上还痒吗?”

谢拾青软着声说:“虽然很想说非常痒,但已经比之前好一点了。”

钟宁叫了客房服务,把这人换下的睡衣递给前来的侍应生,让她拿去干洗,回过身换上自己剩下的一套。

“你睡里间,我睡外面。”

谢拾青穿好吊带睡裙。

心里非常想发出邀请,但到底还是理智占据上风,没有真的问出口。

钟宁现在肯和她说话,还愿意照顾她,已经是让她很幸福的一件事了,再多说,就是得寸进尺了。

不要急,不要强求,一定要慢慢来。

谢拾青半趴着躺在床上,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慢慢来,慢慢来,不可以急,控制住情绪,不可以发疯,你要冷静,你要冷静……”

就像是在做自我催眠一样,重复念叨了好久,才放弃抵抗困意,缓缓进入梦乡。

钟宁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她躺在沙发床上,尽管被谢拾青搞得总是忍不住想她,但还是沾枕头就着,很快就陷入了沉眠当中。

可她却不是被生物钟叫醒的,而是被一个重物压到了身上,直接被砸醒。

还未睁眼,鼻端就嗅到一股熟悉的苦艾酒味道。

她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立刻坐了起来,把身上的人推开。

谢拾青目光迷离,身体无力地软软滑到地上,双颊泛着桃色,手臂伸向前方,似乎是要够些什么,“宁宁……帮帮我,我……”

苦艾酒的香气,像是一个小勾子,勾着她的情与欲。钟宁的眸光却比冰川还要冷,她没有想要沉醉,想要共度云雨的想法,有的只是无尽的愤怒。

她凝声道:“谢拾青,同样的把戏用两次,你是觉得我很蠢吗?”

“又是求标记,你不腻,我都腻了。”

她从来想要的都是精神上的交流和共鸣,而不是纯肉体上的欢愉。上一次,谢拾青靠着发热期,靠着自己发病,让她心疼,早早就原谅了之前发生的错事。

现在也要用同一招来复合吗?

她在谢拾青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被欲望操控的奴隶?还是身体的俘虏?只要上过一次床,就什么事都能揭过了?

亏她真的以为这个人变了,看来只是演的逼真而已。

钟宁看着这人无力地伏在地上,完全没有要扶的意思,心里那点怜惜像是泡沫一样,啪地一声就化作虚无了。

留下的只有纯粹的反感。

她坐起来,从身下摸出手机,拔下充电线,就要打电话,“我相信薛女士一定有谢家管家的联系方式,她会送抚慰剂来的。”

“忍几个小时,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困难。”

“不、不要……”谢拾青用尽力气抬起手,握住她的脚腕。

她的手滚烫得像是刚从热水里拿出来。

钟宁站起身,往旁边迈开,毫不费力地挣开了她的手。

谢拾青仰起头,泪水比话语先一步冲出,在她的面上蜿蜒流淌。

“我只是……抚慰剂就在,在行李箱里。”

她的眼眸盛满了数不尽的心碎,喉咙里仿佛卡了一根鱼刺,或者咽了一把粗糙的砂砾,让她每说一个字,都带来泣血般的疼痛。

“我没有啊……”

谢拾青死死咬住下唇,堵住了即将涌出的一声抽泣。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力气,让她紧紧抓着沙发,跪爬似的半坐了起来。

“我只是,想去拿抚慰剂。”

她的脸色还是红润的,只是那种凌迟般的哀默,怔怔地浮现在面容上,这点红润,就像是人将死之前的最后一次回光返照,充满了濒临末路的哀恸。

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双腿又是一软,扑通摔到了地上。这一摔,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让她爆发出一声强烈的哀鸣,和连续不断的抽泣。

“真的没有,宁宁,我没有……我只是绊倒了,我没有……”

苦艾酒甜中带涩的味道,还在房间内不断弥漫。

钟宁一言不发地走过她身边,打开谢拾青的行李箱,从夹层的小袋子里,掏出了几只抚慰剂和配套的针管。

她的手默默攥紧了包装袋。

第68章

钟宁曾经以为,一些坏的情绪,就像杯子里的水,只要泼掉,就会消失。

却忘了水也会残留,那些剩下来的便一滴滴落到杯底,重新汇聚成浅浅的一层。

淤积在心里。

她还拥有信任的能力,可对象不包括谢拾青。

一个人怎么会在反复被同一个人,因为同一个理由伤害过几次后,仍旧不管不顾地交付真心?

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相信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除了谢拾青。

只要一面对她,就总是不吝于拿最坏的、最恶劣的想法,去想这个人,又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谎。

没想到她也是个经验主义者。

断续的呜咽声,仿佛一条带着细密倒钩的鞭子,勾住了她的脖颈,让她一边流血,一边窒息。

钟宁拿起抚慰剂,弯下腰,把谢拾青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像一块滚烫的炭火,一捧柔软的沸水,烫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我真的不是……”

谢拾青的指尖虚虚地搭在她的领口上,却没有敢去抓,反倒慢慢蜷缩了起来。

她的泪水宛若一颗颗火星,穿透布料,灼烧起钟宁的皮肤,

“是我误会你。”钟宁说,“对不起。”

她把怀里的人放回床上,从盒子里取出一瓶抚慰剂,旋开瓶口,里面的气味迅速挥发。

浅浅的柚子香气,甜甜地萦绕在鼻端,像是一篷柔软的白云。

谢拾青一哭,脸上的泛红更严重了,一时间也分不出是过敏还是发热期导致的晕红。

房间内的苦艾酒味道愈发浓重,钟宁取来毛巾把她的脸擦干净,仿佛呢喃般低声:“对不起。”

随后她起身,将卧室门关上,打开了客厅的换气。

打开的行李箱还躺在地板上,钟宁走过去想要将它合上,在看到掉在地上的充电线时,仿佛想到了什么。

她喜欢躺床上玩手机,数据线是后配的,非常长,沙发离插口有一定距离,晚上睡觉前,她还庆幸,幸好自己的数据线够长。

现在看来,恐怕这个就是把谢拾青绊倒的罪魁祸首。

她是没开灯,摸黑走的。

对旁人来讲,失去光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哪怕记住了大概位置,走路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恨不得蹭着地皮走,生怕撞到点什么。

可谢拾青是一位失明数年的人,她在黑暗中如鱼得水,尽管发热期使她身体虚弱,也能记住方位。

……明明现在已经能看见了,不开灯,是怕吵醒自己吗?

钟宁坐回沙发上,僵得像个刚雕出来的石膏人,脸色发白,眼珠一动不动地镶嵌在眼眶里,无神地盯着虚空的一个点。

她吸到了好几口谢拾青的信息素,百分百匹配度的联结比世上任何一条锁链都要顽固持久。

身体有点发热,但心却冷得如同冰锥。

淹没上来的是什么,是愧疚吗?

爱怎么会变成这么复杂的一种东西,伤怀、歉疚、痴迷与癫狂。

它让她们两个都变了,变得不再像从前的自己。

钟宁去洗了把冷水脸,冰凉的扑在脸上,带走燥热的气息,也带离面上的温度。

又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咕嘟嘟喝了好几大口,由内而外地降了下温。

她才重新拧开卧室的门。

谢拾青的姿势和她走之前一样,双腿并拢微蜷着躺在床上,面上有干涸的泪痕。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在瞧见钟宁时,唇角微微扯动,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

“宁宁,谢谢你帮我拿抚慰剂。”

白皙的胳膊撑在床上,谢拾青半坐起来,细卷的长发海藻一样铺在肩背上,她的面上毫无怨怼之色,甚至有种奇异的平和。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恐怕是一个失信的人,过去我的所作所为,让你会产生这样的联想,也不奇怪。”

她的语气诚恳得可怕,“谢谢你还愿意帮我,还送我回床上。”

“你还好吗?我有影响到你吗?”

钟宁张了张嘴,涩声道:“……没有。”

谢拾青弯了下眉眼,“那就好。”

“我刚刚说话太重了。”

钟宁的目光始终不能对上谢拾青的,愧疚让她下意识躲避交汇的视线,而后者的反应,也让她猝不及防,像是忽然踩空,四肢泛着古怪的酸软。

“没关系。”谢拾青仍是轻柔又宽容地回答,“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曾经犯下了很严重的错误,才会有这样的后果,归根结底,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

“我还要向你道歉,砸到你,把你吵醒,是我的不对。”

“不是。”钟宁突兀地打断她,音量稍稍拔高了一点,“是我的数据线把你绊倒了,是我的错。”

“……抱歉。”她轻声说。

“哎呀,我们要这样道歉到什么时候。”谢拾青笑容清浅,语调也很轻快,只是仍有萦绕不去的虚弱感,“就把这件事揭过吧。”

“你觉得你也有错,我觉得我也有错,那我们就扯平了,对不对?”

钟宁难以想象,这种话有一天会从谢拾青的口中说出来。没有哭喊,没有坐地起价的索求。

她明明看出来,自己现在很良心不安,却没趁机提什么要求。

钟宁都做好心理准备,她会说一些“不做陌生人”或是“重新追求”之类的话,这才是谢拾青啊,能利用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现在却轻轻放过了。

钟宁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帮你换床单。”

那上面有一片汗湿的痕迹。

谢拾青的手脚软得像煮过头的面条,却没有开口要她帮忙,自己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我是不是应该再去洗一次澡,出了很多汗。”

钟宁点了下头,“你现在能行吗?”

谢拾青就轻轻笑了一下。

不行也要行,难道她还能开口说,让钟宁来帮忙吗?

钟宁会帮吗?

与其去奢求不确定的事情,不如自力更生一下,她好不容易刷了一点好感,不是用在这种小事上的。

谢拾青扶着墙,骨头软的像是塑料做的,脚在拖鞋里也踩不安稳,可她一点要寻求帮助的意思都没有。

钟宁手在床单上摸索,似乎是找接口的地方,余光看着她像蜗牛一样往外挪动,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等到人从卧室走出去,实在看不到了,她才揪住一角,把床单拽了下来。

柜里有备用的床上四件套。

钟宁叫了客房服务,把弄脏的这套送出去,没用人帮忙,自己动手换了新的,还打开了卧室的换气系统。

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带走房间内最后一点残留的信息素。

她还不到发热期,又没接触太久谢拾青的信息素,欲望没勾起来,何况心里实在没有想法,再火热的身体也要被浇灭。

新换的床单洁白柔软,钟宁的眼前却迟迟挥散不去谢拾青的面容,她虚弱苍白且无力的浅笑。

是她误会了谢拾青,愤怒褪去后,心情复杂得像是吃了一袋子怪味豆。

谢拾青还在洗澡,浴室里传出来哗啦啦的水声,钟宁把行李箱合上,取出一套新的睡衣,又把数据线卷起收好。

睡衣也是没见过的款式。

从前谢拾青偏爱复古风和国风,连睡衣也像旗袍大褂似的,是那种很宽松的。

现在这套和她刚刚穿得那套,是偏欧风的公主裙,很可爱的款式。

配上那一头波浪小卷,似乎随时随地都能跑进森林里,做一只小羊,无忧无虑地在山林间奔跑。

这也是为了配合静静的人设故意选的款式?

毕竟静静是非常可爱的人,穿可爱的衣服。

如此煞费苦心。

钟宁幽幽叹了口气。

忽然,浴室的水声被咚的一声巨响打断。钟宁急忙站起来,“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拾青高声说。

“……需不需要我进去?”钟宁顿了一下问道。

“不用的,我没事。”谢拾青说。

钟宁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还是松了下去,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好。

过了一会儿,谢拾青穿着浴袍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冲她眨了下眼,“麻烦宁姐姐帮我绑一下头发了。”

钟宁接过毛巾,“你胳膊怎么了。”

一副抬不起来的样子。

“刚刚滑了一下,不小心磕到洗手台。”谢拾青不甚在意地说。

钟宁没再说话。

她麻利地把头发卷起来,重新拿出棉签给谢拾青涂药膏,本来已经消一点了,刚刚又是眼泪又是汗水,皮肤又开始泛红。

钟宁捏着棉签,仔仔细细地沾上药膏,均匀地把脸涂好。

涂到后背的时候,谢拾青褪掉浴袍,露出上半身,自然也露出了淤青的胳膊,差不多有瓶盖大。

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的视线时不时就从上面掠过,眉眼压得很低。

“谢谢宁姐姐。”谢拾青还在这里说俏皮话,“这个药膏冰冰凉凉的,涂上去舒服多了。”

钟宁:“……”

“不客气。”

谢拾青涂好药,转头一看,就看到了自己的睡衣,“原来宁姐姐还帮我拿了睡衣,谢谢姐姐。”

钟宁:“我该做的,不用谢。”

谢拾青抱着睡衣回卧室了。

她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诉苦?

钟宁愧疚又无措地盯着关上的房门看了好久,直看到自己打了个哈欠,才惊醒般回神。

谢拾青现在的样子是真是假还是两说,这人就算真的变了,又怎么样。

难道说出的话能够收回?碎掉的镜子能够复原?

已经分手了,她们已经分手了。

这个人再怎么样,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愧疚是一回事,爱是另一回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别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

钟宁乱七八糟地揉了几把自己的脸,把鼻头搓得通红,像是圣诞驯鹿上的红鼻头。

“睡觉,睡觉,别想那么多。”

她是跟着生物钟醒的,日光在窗边投下一道淡金的亮线,室内还是昏昏暗暗的。

钟宁打开灯,踩着拖鞋去洗漱,换好衣服就开始搜机票,往后几天都还有空位,只是没办法确定是哪天,谢拾青才能恢复好。

实在不行,就让管家把谢拾青的私人飞机开过来,这样就不用考虑订票的问题,想什么时候飞都行。

谢拾青打着呵欠从卧室走出来,走进浴室,片刻后发出惊喜的声音,“宁宁,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好多了!”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小羊毛卷,三步并两步小跑着过来,把脸凑到钟宁面前,“你看你看!”

柔白如珍珠般的肌肤上,只有一点淡淡的晕红残留,不像过敏,反倒像是害羞的好气色。

一滴水珠从睫毛上掉落,将钟宁的视线牵引到纤长的睫毛,和眼下的两颗小痣上。

谢拾青真的,真的很漂亮。

哪怕一个最讨厌她的人,也没办法从外貌上攻击她,说出什么贬损的言论。

距离越近,这幅美貌的冲击就越大。

钟宁向后微微扬了下头,“你离太近了,我看不清。”

谢拾青噙着笑,向后退了一点,“现在呢,宁姐姐能看清了吗?”

钟宁扫了一眼,就把视线快速移开,“好多了。”

“早餐你想吃什么?”

谢拾青咬着唇轻笑,软着嗓子说:“我现在什么都要忌口,宁姐姐帮我选吧,想喝甜甜的粥,别的什么都行。”

钟宁拿着手机浏览点餐的界面,“那就八宝粥。”然后给自己点了海鲜粥,还有小饼和拌菜。

“……你坐得离我是不是太近了?”几乎是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就差把脑袋枕到她肩膀上了。

“我有点提不上劲儿,发热期是这样的。”谢拾青咬着润红的下唇,眼睫轻抬,怯生生的模样,“宁姐姐是觉得烦了吗?”

钟宁隐忍地闭了下眼,拿了个沙发靠枕过来,往她背后一塞,“你可以靠在沙发上。”

“可是我想和宁姐姐离得近一点。”

钟宁:“……静静,你还记得我们是刚见面的同事吧。”

谢拾青捧着脸,很无辜似的,“可我对宁姐姐一见钟情,想要追求宁姐姐。和喜欢的人亲近是人之常情,我也不能免俗啊。”

还不等钟宁开口,她又继续说道:“静静对宁姐姐是一见钟情,我对宁宁是爱而不得,却想失而复得,不管怎么看,都没办法控制自己想靠近的心。”

真的是稍微有点好转,就开始作妖。

而且谢拾青也很会掌握度,她虽然离得近,两个人却始终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肢体接触。

钟宁很想说句能不能稍微离远一点,一想到昨天晚上的误会,她伤人的言语,话就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去。

算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想,爱凑过来就凑吧,就当是赔礼道歉了。

早餐很快被送过来,钟宁谢过服务生,自己把餐盒端了过来,挨个打开放到桌上。

“来吃饭了。”

她这次记得,没有夹菜过去。

把装餐具的袋子递过去就坐下了,也没帮忙拆。

谢拾青自己慢悠悠撕开包装袋,心里倒不觉得失落。

连这种小事都要难过,那她就不用活了。

除非忍不住,或者可以利用,成为追回钟宁的手段,否则一切难过的情绪都是非必要的,和钟宁相处的每一份每一秒都无足珍贵,不可以浪费在自怨自艾当中。

兰城是座挺漂亮的城市,历史气息很浓厚,如果说风城是纯现代的大都市,充满了科技感和时空感,那兰城就盛满了人文的厚重和历史的瑰丽。

这是一座极其壮美的、古色古香的城市。

“要不要出去逛一逛?”谢拾青说。

“你不是发热期,还过敏,不在酒店好好休养,出去干什么。”钟宁淡淡道。

“我一直没去过这里,很想去博物馆看一看。”谢拾青缓声说,“小的时候,母亲不让我四处乱跑,倒不是担心我的安危,而是安排了我所有的课后时间去学东西。有一段时间,我受她的影响,也觉得这些都是没有用处的玩乐,没有看的必要。”

“后来,我能自己安排时间,却没了看的条件和想法。”

“有点想要博取同情的想法,但我说的也是事实。”

她转动眼眸,望过来的目光里,不带有刻意装出的俏皮,只有浓厚的怅然,仿佛藏在幽暗森林里的大片泥沼。

“你不在的时间里,我学会了很多,也尝试去感受,寻找自我和生活的意义。”

“实现小时候的愿望,也在其中。”

谢拾青点开手机备忘录,往钟宁那边偏了一偏,“这些都是我做过的。”

钟宁低头看去,上面已经划了不少。

包括“一口气看完海绵宝宝”、“吃一桶美宝什锦冰淇淋”、“坐一次旋转木马”、“放风筝”、“躺在草坪上”等等,每一条下面还配了照片。

底下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比如“把钢琴砸了”、“逛一次兰城国家历史博物馆”、“淋一场雨”、“和狗大吵一架”……

钟宁挑了下眉,别的也就算了,最后一个是怎么回事?

“你还想和狗吵架?”

谢拾青面不改色地说:“小时候,去朱家参加宴会,她家养了好几只藏獒,一直对我叫,吓得我生了一场大病,还被母亲训斥了一顿,说我没有胆气。”

钟宁沉默片刻,不想对这个错误的育儿行为发表任何观点,她已经无语到无话可说了。

“那这几只狗现在还在吗?”

“不知道。”谢拾青说,轻笑了一下,“我进入公司没多久,就开始针对她们家,朱家已经破产好多年了,早就搬离了别墅区,现在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钟宁:“……”

不愧是她。

“这里面有很多事情,我其实都不太想完成。”谢拾青说,“就像砸钢琴这条。”

“其实我也不算讨厌弹钢琴,只是讨厌母亲对我的控制和命令,我又恨她,又渴望成为像她这样说一不二的人。”

“刚开始学的时候,是很不喜欢,后来慢慢就喜欢上了。但心里还是很不快乐,因为这不是我自愿的。”谢拾青的目光很平和,“我恨不了母亲,就只能恨钢琴。”

“钢琴是没错的。”

钟宁附和着她,“钢琴没错。”

“而且你喜欢。”

谢拾青凝视着她的双眸,忽然笑了一下,“我这是不是算和过去和解?”

“算。”钟宁说。

“要去博物馆吗?”谢拾青再一次问道。

“你的身体可以吗?”钟宁仍旧有些迟疑,“应该要走很久。”

“我又不是纸片做的人,哪有那么娇弱。”谢拾青绽开笑容,很不在意地说,“而且发热期的人那么多,也没见谁每次都请几天假不上班了。”

钟宁欲言又止,还是随她去了。

实在要是体力不支,她就把人背回来吧,就当……当是对昨晚的补偿了。

谢拾青的确很有兴致,也不黏着钟宁了,开始在行李箱里翻来翻去,挑衣服和鞋子穿。

一条藕粉色的小短裙,红红的草莓耳钉,还搭配了锁骨链,就是手表没有换。

钟宁没忍住问了一句:“表怎么不换同一风格的?”

这个明显太过于成熟,是冷淡风的。

谢拾青低头看了一眼,又抬眸望向她,“这是我们同居开始的第一天,我手上戴的表。让店家在表盘里刻了日期,我不想换。”

钟宁抚向衬衫袖口的手顿了一下,平视回去,淡声说:“时间是留不住的。”

谢拾青却不躲不闪,“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她从行李箱里又拿出一个浅蓝的宽沿帽,戴在头上,“宁姐姐,你觉得是这个帽子好,还是昨天的小黄帽好?”

钟宁在心里微微叹气,把这个话题翻过,顺着谢拾青的话认真端详了一会儿,“蓝色的好看一点。”

而且更大,还遮阳。

谢拾青是不会绑头发的,她的发型还和昨天一样,一左一右扎了两个低马尾。

不过就她这张脸,哪怕一辈子不换发型,也不会叫人看腻了。

眼镜没有戴,妆也没化,素面朝天的一张脸,睫毛长得像画了眼线,分明是过敏还未好全的淡粉,却成了白里透红的好气色。

一张可以恃美行凶的脸。

钟宁管下楼的时候,管前台要了一个手持的小风扇放进了包里。

不是给自己用的,是给谢拾青拿的。

今天的天气还行,云彩很多,气温也就不那么高。两人直接打车过去,钟宁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水和一包纸巾,又买了一袋奶糖装进包里。

谢拾青跟着进来,左瞧右瞧,被收银台旁边煮着的关东煮吸引了视线。

钟宁:“想吃?”

谢拾青点了下头,“有点好奇。”

钟宁:“不能吃,你要忌口。”

好奇的目光被一句话变成了幽怨。

钟宁的唇角翘了一下,和收银员结了账。

“走吧,去你心心念念的博物馆。”

第69章

门票是提前在网上买好的电子票,检票的地方刷一下二维码就过去了。

谢拾青就跟在她手边,距离近的仿佛只要轻轻动一下,就能勾到对方的指节。

这人没喷香水,也没涂任何护肤品,可钟宁仍能闻到一股浅浅淡淡的香味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像一个小勾子,直在她的鼻尖下面乱晃。

这味道是她幻想出来的吗?

余光里只有对方圆润白皙耳垂下晃动的红色小草莓。

钟宁闭了下眼。

博物馆里开着中央空调,温度宜人,不冷不热,是按朝代划分的区域。

第一个区,就是周朝。

周王庙的那个朝代。

青铜器、石雕、各种礼器,乐器等等,还附带了许多解说在下面,环境很安静,只有浅浅的低声交谈。

这部分朝代历史,对钟宁而言是全新的,她本来还在注意谢拾青,但是看过几个展品后,注意力就转移了。

反倒是谢拾青,最开始兴致勃勃看了几个展品,心里却慢慢放到了钟宁身上。

她对博物馆的兴趣并不大。

小时候喜欢的东西,不代表现在也会喜欢,人都是会变的。而且她其实很多想法,也不全是因为喜欢,更多是得不到的不甘心。

就像一盘没吃过的苦瓜炒蛋,她只是想尝一尝,却被人连盘子端走,告诉她“你不喜欢”或者“你不需要”。

凭什么呢?

喜不喜欢,需不需要,难道不是要她自己来决定?

备忘录里的东西,不是编的,做出来骗钟宁的。

是她某一天看到一个心理学分析的视频,讲的是童年的心理创会对一个人造成多大的影响。谢拾青看过以后,心底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有心理上的问题,太明显了,她又不是蠢货,怎么可能不清楚。

不去看医生,是因为不在乎,觉得有就有了,影响不到她,大概率受苦的都是别人。

现在有了想改变的心,也是真实的,因为报应到了她自己身上。

谢拾青开始列清单,写很多东西到备忘录上,再在自己有兴趣的时候,随机挑一个完成。

但她却没有感到快乐。

没有那种亏欠了很久,终于被补足的感觉。

她感到空虚。

就算现在做了这些事,又能怎么样,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心境和想法都有了变化。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谢拾青注视着身旁人低头的侧脸,看着她挺翘的鼻尖,如扇般笔直的睫毛。

她想要的是钟宁。

“我想喝水,有点渴了。”

钟宁把目光从底部雕着莲花的小碗上挪开,低头打开挎包,“等一下。”

她今天背了很大的方挎包,能装很多东西,还有谢拾青的口服胶囊。

从一堆东西里面翻出来水瓶,拧开递了过去。

谢拾青小口喝着水,“宁姐姐喜欢这里吗?陪我来看,会不会无聊?”

“不会啊。”钟宁拿手机拍了不少照片了,自己也拧开一瓶水喝,“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本身就很喜欢这些,天性中怀有一种浪漫情怀。

两人走了几个小时,才看完两个大展馆。

谢拾青已经累坏了,她真的要收回之前那句话,别人可以正常上班工作,是她们体力好,体质好,这两样东西,就没有一个和她自己沾边的。

“我累了。”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也走不动了。

好早之前就已经觉得腿酸,一直强撑着,现在是真的一步都不想走。

“出去坐一会儿歇歇,然后我们去吃中午饭,怎么样?”

谢拾青求之不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钟宁没忍住笑了一下,反应过来又赶紧把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

不能给谢拾青太多好脸色,虽然……虽然她现在很愧疚,但行动上已经给了,笑脸绝对不行。

这个人是一定会得寸进尺的。

她能打包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谢拾青的,绝对是她自己。

两个展区中间有休息的地方,钟宁眼尖地看到一个空长椅,和谢拾青走过去坐下,拿手机去搜博物馆的地图。

这里分好几个大馆,占地也很广,是那种半公园的设计,自然也有餐馆。

钟宁看了一下,距离现在的地方,大概有1。5公里。

“离吃饭的地方有一千五百米,一会儿吃过饭,下午还逛吗?”

谢拾青咬了咬牙,很想说继续,不想打脸自己,可怎么也张不开口。

钟宁偷偷翘起另一边唇角,又快速抹平,“我有点走腻了,还是回酒店吧。”

谢拾青松了口气,顺着台阶说:“那就回酒店吧。这么大的博物馆,也不可能一天都看完。”

“不然一会儿我们直接打车回去,在酒店吃午饭吧。”

钟宁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分明是这一千多米也不想走了。

“好。”她说,“那就回酒店吃。”

本来她也不是很赞同今天出来走,但架不住谢拾青非要来,还长篇大论。

正主都这样说了,她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现在倒是服软改口了,钟宁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从包里又拿出两颗奶糖,“补充一下糖分,要打车,也得先走到门口才行。”

谢拾青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过来博物馆最大的目的,不是为了完成备忘录的清淡,去给童年的自己弥补遗憾,而是想要让钟宁看到,自己真的有所改变。

只有照片,说服力是不够的。

必须要让钟宁亲眼见到才行。

但谁知道这个博物馆,竟然能这么大啊!

好不容易有了和钟宁待在一起的机会,她本来是想好好表现,用“静静”的身份来套近乎的,却没想到处处踩坑。

谢拾青心中分外懊恼。

有点郁闷地把奶糖的包装纸撕开,低头把糖吃了。

不是很甜,但奶味儿很足,有种很香醇的感觉,出乎意料的好吃。

钟宁则拿起手机,和山城那边的基金会成员联系。

这年头转钱用银行就可以,钱款是早就打过去的,她们人再过去,是看一下这笔钱的具体分配,有没有落实下去,和医院还有家属方之间是如何沟通,和当地的官方机构之间,又是怎么联系合作的。

早几天晚几天都没关系,

而且这也不是急款,对方是早就获得资助资格的家庭,在医院住得好好的,所以钟宁也没有很着急。

不然她不可能和谢拾青在这儿慢悠悠的。

和那边的负责人说了大概要迟个三四天,钟宁刚放下手机,就看到三个女生走了过来。

她们手里拿着相机,一起奉上一个笑脸,其中一个很有礼貌地问道:“小姐姐你好,你好帅啊,我们是做自媒体摄影的,这是我们的账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一起来拍一下呢?很快就能拍完了,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钟宁平时也刷短视频,还看各种游戏剪辑,对这种找路人进行合照的视频内容,也是刷过的,不过倒是第一次亲自遇到。

看了一眼账号,粉丝量还挺高的,三百多万,是个大博主了,视频点击量也挺高,她随便点开一个视频,拍摄的都是情侣向的。

钟宁本来想拒绝,话到嘴边却改口,“可以。”

“正好静静你就在这儿休息吧。”

这个女生的视线在她们身上扫来扫去,“那什么,你们是情侣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拍单人向的。”

钟宁:“不是,只是一起出来玩的同事。”

她站起身,垂眸看向谢拾青,谢拾青也抬头望她,两人视线交汇,钟宁不带留恋地转过头,唇角提了一下。

她们团队一共三个人,主摄影是说话的这个小姑娘,叫波纹,充当模特的是一个穿着汉服的女生,叫崽崽,还有一个人也拿着相机,负责拍摄她们两个拍人的过程,叫小巴,她是不出镜的。

崽崽是个很漂亮的姑娘,面向很温柔,笑起来却有两个酒窝,一双桃花眼,甜得仿佛流着蜜。

钟宁看了自己一眼,白T恤,墨绿衬衫外套,黑裤子,非常简约,和崽崽也非常不搭,“我不用换衣服之类的吗?”

波纹摇摇头说:“不用不用,现代风也很有碰撞,小姐姐怎么称呼,你介不介意我化点妆啊?”

钟宁笑了一下,“不介意,叫我绵羊吧。”

波纹哈哈笑了两声,“好可爱的名字,很有反差感。”她把化妆包打开,小小的一个方包刷刷变成了好几个格子,像个大圆盘,给钟宁都看呆了。

“你皮肤好好啊,哇哇哇,这不会是素颜吧!”

钟宁就点了下头。

崽崽也凑过来看,举着相机的小巴也拉近镜头给了个特写。

“真绝了,素颜能这样,真绝了,崽崽,你今天撞了大运了!”

“我先打一下底哦。”

波纹说着,先抽出湿纸巾来把手仔仔细细擦过一遍,才开始拿出水乳和精华在钟宁的脸上拍拍拍。

化妆要靠很近,拍摄要靠很近,三个人把钟宁团团围住,谢拾青看着她们又是惊叹,又是惊呼的模样,眉头慢慢就压低了。

大呼小叫。

她的心跳渐渐放缓,嘴里甜甜的奶糖,此刻也变得和黄连一般苦涩难耐。

就像钟宁了解她一样,她又何尝不了解钟宁呢。

钟宁想要彻底平息心中的所有情感,做陌生人,甚至是做不远不近的朋友,她都在尝试,去慢慢校准定位。什么关系都可以,唯独爱人不行。

自己可以有很多苦衷,可以很可怜,可以引起钟宁的怜惜和心疼,但绝对不再有爱。

就好像她们靠得不管是近还是远,总有一层隔膜挡在中间,无法逾越。

那是她所造成的的伤害,形成灵魂上的断崖。

谢拾青看着这些人叽叽喳喳地围着钟宁说话,钟宁也好脾气地回,总是那么温柔,哪怕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可以。

她就是故意答应,借此来告诉自己——你并不特殊。

是不特殊,就连朋友之间都可以吃醋,她却不行。

波纹的手法非常专业,而且迅速,主要也是因为钟宁的脸没什么好动的,眉毛不用化,粉底也不用打,做完前期护肤,她就涂了个妆前乳,给眼睛上涂抹了点东西。

画好以后,她拿出镜子,“当当!请看!”

镜中人的眉心点了一颗红痣,红金色的眼线在眼尾拉长,下眼线也加深了一些,显得整个人有种冷峻高贵的气质。

波纹又拿出一对龙角来,“可以戴吗?这个。”

半透明的冰蓝色龙角上面挂着许多细碎的小装饰,非常闪耀,钟宁连妆都让她化了,戴个饰品自然也不会拒绝。

一对龙角,单支的红色流苏耳坠,抬眸扫过来时,仿若画中的龙神走下来了。

蓝色的头发也正好搭配,相得益彰。

化好妆以后,波纹抄起相机就拍了好几张,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好帅啊,真的好酷啊!”

“别说了,心动就在一瞬间!”

崽崽也在一旁捧着脸,做星星眼的样子,“我今天真的走了大运了!”

钟宁好脾气地笑,又被波纹抓拍了好几张。

几个人说话的语气虽然很兴奋,但是音量并不大,不会打扰到休息区旁边的人。

化好妆以后,就可以拍了。波纹在摄影方面是很专业的,博物馆的装修又很有历史氛围,身穿现代服装的龙神和穿着古装的少女,站在一起真的很有时空错乱的cp感。

既然是拍cp向的照片,少不得也要有一点肢体接触,牵一下手。

崽崽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波纹也是,都有提前问可不可以,钟宁点头后才去做。

两个人都很热情,也很礼貌,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拍好照片,波纹就说:“要不要加一下好友,我怕照片修好了发给你。你的账号是什么啊,到时候我在评论区艾特一下。”

钟宁想了一下,现注册了一个号,起名叫bluesheep,没说自己现在的小号。

多少也是一波流量,她打算把这个名字当宣传慈善的大号来用,好歹蓝鸟上也有点粉丝,也算有些知名度。

两个人互关了一下,又加上了微信好友,波纹说:“你平时不化妆,手里有没有卸妆的东西,不然我直接帮你把妆卸了?”

钟宁:“那你就帮我卸了吧。”

波纹咂舌,“平时一点妆不化啊?”

钟宁点了下头,“我不经常出门,家里只有一些基础护肤的东西,防晒什么的。”

她打游戏的手法很行,化妆是真的不行,有一次尝试自己修眉,把眉毛一下剃掉半截以后,就再也不试了。

素颜也很好看啊,就别折腾自己了。

两个人在洗手间卸了妆,洗干净脸,波纹又帮忙涂了一层保湿的精华。

“谢谢谢谢,真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啊。”钟宁笑了下说,“我还蹭你的热度涨粉了。对了,一开始的视频,你有拍到和我坐在一起的那个人吗?”

波纹怔了一下,“应该是有,我找小巴看一下录像。”

她把小巴叫过来,两个人低头去看拍好的视频,果然看到了谢拾青。

询问环节也是要拍的,成功了的才会留下来,没成功的就当着面把视频删掉,不会闹出那种纠纷。

钟宁看了一眼,“能给她打个码吗?最好大一点的,她不喜欢出镜。”

波纹一口答应下来,“可以的,可以的,完全没问题。”

其实这个女生也很好看,两个人在一起坐着一个可爱一个帅气,真的很养眼。

只是和崽崽拍cp向,肯定是钟宁更合适一些。

本来波纹都想好,如果她俩是情侣,要么就单人,要么就拍两张情侣合照也行,再给崽崽找人搭。

没想到不是。

是她看走眼了。

“视频和照片大概一周内就能弄好,到时候我微信上和你联系。”

钟宁嗯了一声,“好。”

几个人就此分开,钟宁鬓角微湿地回到长椅旁边,语气自然地问:“休息好了吗?还能不能走?”

谢拾青心里堵着一股气,“能走。”

钟宁神态自若地背起包,“那就走吧,离出口还有一段路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稍微错开了一点身位,谢拾青走在靠后的位置,微微偏过头去看钟宁尚且水润的侧脸。

她的心脏闷闷地疼,像是被放进了汤锅,慢慢升温,慢慢熬煮,煮的血肉分离,神经都一根根崩断了。

不要伤心,没有时间浪费在难过上面。

谢拾青默默对自己说:不管钟宁是什么想法,只要她还愿意同自己说话,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能接触,能沟通,就意味着有追求的机会。

不要强求太多,不要强求太多。

冷静,要冷静。

谢拾青不着痕迹地做了次深呼吸,面上重新挂上笑脸,拖着甜软的声音说:“宁姐姐,我们中午回去吃什么呀?听说这边有可多特色美食了,要不要试一试?”

钟宁不加思索地说:“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

“盐水鸭?”谢拾青做出苦恼的样子,微微鼓了下腮帮,“我也不太清楚,但是这些菜会不会去专门的店里更好吃?”

“要不我们去店里吃吧?就别回酒店了。”

“可以的。”钟宁说,“你现在正好可以看看要吃什么,一会儿打车直接去。”

谢拾青就在手机上翻找起来,翻着翻着,正好看到一家做炖锅的百年老店正举办活动,说是店主的女儿结婚了,推出一周的情侣套餐。

她眸光闪了闪,切到展示菜品的界面,“想吃这个,正好汤也可以喝,我想喝汤了。”

“可以。”

百年老店本就人多,钟宁提前预约了餐号,打车到了地方,还是要等一小会儿,面前还有两位。

有专门的等待区,还有演员在台子上唱歌,店家也提供了小吃,倒不算枯燥。

谢拾青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两颗花生,慢吞吞地剥,台上的演员唱的是黄梅戏,穿着戏服,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声音婉转得像黄鹂。

“以前觉得戏曲很难听,现在莫名觉得挺有韵味的。宁姐姐呢?”

钟宁:“是很好听。”

谢拾青:“人的观念真的变化很快,我现在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宁姐姐会吗?”

“不会。”钟宁看着她说,“我不会。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了,没什么好留恋的,放眼未来才是我喜欢的。”

谢拾青唇角的笑僵了一下,随后徐徐绽开,“对,未来更重要。”

服务生走过来,告诉她们已经有空位了,领着两个人一起往楼上走。

黄梅戏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失真起来,喧闹的人声和汤锅沸腾的咕嘟声,代替乐曲,成为了这里唯一的旋律。

四人座的空位,两人面对着坐,中间是干干净净的方桌,桌面上放着一个大铁锅。

服务员站在旁边,柔声说道:“客人想吃什么菜,可以扫桌角的二维码下单,我也可以为您推荐。”

谢拾青侧过头,微微笑着说:“你这里不是有情侣套餐吗?请来一份这个。”

服务生哇了一下,“您在手机上直接下单就可以,点情侣套餐的话,还可以得到一份祝福哦。”

“请稍等。”

她说着,便快步离开。

谢拾青则望向钟宁,眨了几下眼睛,手指放在桌上,像是局促不安地来回搅动,“我看到这是一份双人餐,菜品也挺合适的,感觉刚好够我们两个人的饭量,别的要么太多,要么太少。”

钟宁也笑了一下,直直看回去,说:“可以啊。”

谢拾青茶里茶气地捏着嗓子,“这是情侣套餐,我怕宁姐姐不高兴。不然我们换一个也可以。”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钟宁挑了下眉,“老婆饼里没有老婆,点情侣套餐的也不一定是情侣。”

“这只是一份套餐而已。”

她不咸不淡地说:“静静,你想太多了。”

离去的服务生快步走回来,手里还拿着两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红色的花瓣含苞待放,上面还有露珠,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气。

她把两朵玫瑰分别赠给两人,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本店祝福二位永结同心,爱情之路一帆风顺,就算遇到困难,也能踏平,修成正果,长长久久、和和美美地在一起!”

玫瑰花的花茎修剪得很干净,没有一根扎人的刺,谢拾青握在手里,却感到一阵幻痛,仿佛有刺刺穿了掌心。

或是言语化作的利刃,刺穿了她的真心?

服务员说过祝福以后,又说了句菜品大概会在十分钟后送到,便离开了这里。

谢拾青的唇角是凝固的笑,她垂了下眸,片刻后复又抬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轻快地说:“我知道只是套餐而已,就是怕宁姐姐误会。”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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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拾青(静静版):吃了情侣套餐,就是情侣了哦~

钟宁:反弹

aaaa前天是七夕来着,宝贝们七夕快乐!(好迟)(其实梦里梦到了一个神仙老婆,舍不得醒,度过了很完美的一生,再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第70章

鲜艳的玫瑰香气惑人,颜色是很纯正的大红色,钟宁却莫名想到谢家别墅花园里那一丛丛的蓝紫色玫瑰,忧郁梦幻得像是一个画纸上的幻梦。

一个人的喜好,大概率能看出来她的性格,不完全准,但多少有一定的依据。

谢拾青眼盲后,据说别墅改了很多东西,但花园里的花却还留着。

她不去看,却也没有叫人把它们都铲除的意思。

她忽然就想到,自己第一次惹谢拾青不开心,向管家要了玫瑰,打算赔礼道歉,借花献佛的事。

当时的自己多天真啊,纯朴的像是第一次做人,只知道一股脑地把真心捧出去,也不管人是不是真的想要。

完全不设防。

她抿了下唇,把玫瑰放到桌边。

对面的谢拾青露出一瞬间的心伤,又迅速抬出笑脸来。

不知道为什么,钟宁突然感觉有点倦怠。

她要这样和谢拾青纠缠多久呢,什么同事,什么“静静”,这样的把戏要持续多久。

这个人绝对不放弃的。

难不成还要纠缠一辈子不成?

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赶快拥有一段新的感情,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可是钟宁却办不到,她尚且不能从这段伤害中走出来,也没办法去和旁人演一场假情侣把人骗过去。

更无法和谢拾青成为朋友。

不论是和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做朋友,还是看前女友放下感情和别人在一起,她都没办法做到无愧于心,心平气和地接受面对。

前者是在消耗别人的感情和爱,是一场无形的折磨,仗着对方喜欢自己,而强行要求她去满足自己的想法——我就是不接受你,但是可以做朋友,看着你讨好我。

她是什么,是奴隶主吗?谢拾青是她的私有财产,可以被这样随便折辱对待?

而后者,见到一个自己真心爱过的人,重新又爱上别人。或许有人能做到吧,但是她不行。

一想到那些对自己说过的爱语,要被交付到另一个人身上,她真的没办法释怀。

像谢拾青这样高傲的人,低下头来讨好她,不知怎么,也让钟宁觉得有点辛酸。

其实真的没必要,她又不是一个优秀完美的人,何必执着呢。

所以……不然还是离开吧。

分开不见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会慢慢把谢拾青忘掉,谢拾青,大概也会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她既然已经开始进行心灵上的愈疗,迟早可以和过去和解,同自己和解。

到那时候就会明白,她并不是无可取代的人。

如果兰蘅基金会很完善,到时候,就还是回归她的老本行好了,慈善的事情,就打钱,然后时不时跟进一下,再多去世界各地走一走,经营一下她的外网账号,生活不也很多姿多彩吗。

服务生端着一个大锅过来,往桌上的锅里倒入一锅装满肉的热汤,又往里面加入各种配菜,最后扣上锅盖,“还需要再煮十分钟,就可以享用了。”

她又往桌上端上了两碗山药泥小甜品和一份凉拌菜,“轻慢用。”

服务员离开后,谢拾青盯着冒着热气的大锅看了一会儿,忽地弯了下眼睛,“宁姐姐,不然我们聊聊天吧,一直坐着多尴尬啊。”

钟宁:“好啊,你想聊什么?”

谢拾青盯着她的双眸,用一种略带好奇的语气问:“宁姐姐之前有喜欢过人吗?”

“有。”钟宁说,“我喜欢的人和你长得很像。”

“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很复杂。”钟宁非常坦然地说出自己的心思,也想让谢拾青明白她的想法,“我还喜欢她,但是又不喜欢她。对她的感情或许不是喜欢,而是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感。”

“在感情方面,我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尽管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总不能狠下心来,彻底斩断一切。”

在对方骤然亮起的双眸注视下,钟宁话音一转,“可不管这个过程耗时多久,我都相信自己可以走出来。”

“就没有再继续的打算吗?”谢拾青艰难地动了下唇角,“或许她确确实实改了,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能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吗?”

“我已经给过了。”钟宁平静道,“不止一次。”

“为什么要到失去以后,才真正开始翻然悔悟,为什么不早一点就开始去改?是不够爱吗?”

谢拾青急着想要反驳,却被钟宁的一个目光制止了,“不够爱,或者无所畏惧,恃爱行凶,足够自信,本质上还是把对方放于下位,觉得不去改也没关系,反正她总会一次次原谅我,她爱我,离不开我。”

“不管出于哪种理由,结果都是显而易见的。”

“何况再来一次的机会,到底是我想要,还是……前女友想要?”

谢拾青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不想改的时候,就不改,想改的时候,就想要复合,什么都是顺她的心意来,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对方的心情,是不是真的想要这一切呢?”

“不是……我不是……”谢拾青涩声,却无法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有这样想过,还是没有考虑这么多?”

“其实这两者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钟宁拿着勺子将山药泥上面的果酱涂抹均匀,面上的神态平和得像是没有喜怒一样,“我其实可以理解,但理解不代表能够接受。”

桌上的计时器发出滴滴的声音,钟宁按掉开关,把冒着白色蒸汽的锅盖掀开,一股扑鼻的浓厚肉香气就这样冒了出来,服务员走过来,在上面洒了一把翠绿的小葱花,又拿长柄勺,从里面盛出了两碗汤。

“请慢用,这个汤很好喝的,需要的话,可以让我们再加。”

“谢谢。”钟宁冲她笑了一下。

“菜好了,吃饭吧。”

钟宁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小心地吹了几下,才送入口中,闻起来很香,喝着却一点不腻人,有种很醇厚的口感。

味道真挺不错的,不愧是百年老年。

她抱着品尝美食的态度,很认真地在那里吃饭,去盛锅子里的肉来吃,还拿汤汁拌饭。

谢拾青像个初次做人的机器,模仿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去喝汤,去吃菜,可她的动作僵硬呆板,目光也是空洞无神的。

她的身体还在这里,魂灵却依然破碎消散了。

钟宁的话语气平和,像溪流,可这话语从她的双唇间流出,在空中便化作锐利的冰刺,洞穿了她的灵魂,让她碎成一片片的飞沫。

她不是这样想的,她没想这么多……

可这不是正好应了钟宁的说法,只想自己,没去想她吗?

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不应该问的,她不应该看钟宁最近态度和缓,就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故意去问,想旁敲侧击地知道她的想法。

钟宁的确不会说谎。

她也确实回答了。

可这答案,却正好击破了自己最后一点幻象。

她不知道自己是靠什么意志力吃完了这顿饭,又坐车返回酒店。

“我想回房间睡一觉。”

谢拾青意识昏沉,在完全丧失语言能力之前,勉力说出了这句话。

或许以后的她可以重振旗鼓,但是现在的她,只想蜷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期望被打断的骨头能重新愈合,让她拥有再次行动的能力。

真的好痛。

她是做错了。

可也真的在改了。

获得钟宁的原谅很简单,这个人天然拥有慈悲的软心肠,可以轻而易举地理解每一种苦难,理解她做这些的原因。

可她也明确表示,能够理解,但绝不可以接受。

到底要怎么做……

谢拾青沉沉倒在床上,眼泪一滴滴顺着眼角溢出,洇湿枕套。

哭得太久,鼻子也被塞住,只能张口喘气,喉咙却痛得像是被刀片划破,每次呼吸,都让伤口被撕裂一次。

钟宁倚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说出那些话,会让谢拾青伤心,但还是说了。

就这样把话说明白,总比一直不清不楚的,给了这个人希望,最后再浇灭要好得多。

时间越久,痛苦越深,倒不如早一点摊开了讲。

其实说的时候,她也不是全然平静,多少带了一点怨怼的情绪。又不是圣人,又不是旁观者,怎么可能一点情绪没有,真的就全然平和,把人给原谅了。

她这辈子活了二十多年,人生都过去了四分之一,第一次被人伤害,是谢拾青做的。

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她。

顺风顺水的一生,唯一一次栽跟头,就栽在这个人身上,还不止一次。

以前在网上,看到很多为情所困的人发帖,就是忘不了前任,或者和现任遇到感情纠纷。钟宁每每见到,总是一边觉得可怜,一边觉得不理解。

为什么被伤害了还不离开,为什么不能多爱自己一点。

轮到了自己,才知道这些话,说起来总比做起来容易。

她难道还不够爱自己吗,及时抽离,及时止损,可感情的事,谁又能真的做到无比决然,说断就断,没有半点留恋。

难过的时候想的都是那些伤心的往事,可平静下来以后,甜蜜的过往,又会一一浮现心头。

至少那些快乐是真的,她的爱也是真的。

钟宁拍了拍脸。

“振作一点。”她无声地嘀咕,“不要把心思总放到情情爱爱上,还有事业要做。”

转移注意力,总是最好的截断情绪的方法。

钟宁翻墙登上外网的账号,已经好几天没更新了,她想了一下,带上手机出门,上楼来到天台,从高处拍了一下山城的风景,随后把镜头转向自己,轻笑着说:“下午好。”

“我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以后的更新频率可能不会那么高,毕竟我还是要上学的。我在国内其他平台的账号也叫这个名字,会同步更新视频,应该有国人在看吧?以后就不用辛苦翻墙了。”

“拍视频的初衷本来只是散心,想记录一下自己的生活,忽然有了这么多喜欢我的粉丝,很感谢。S国的旅程,就像一场净化心灵的旅程,我得到了许多的爱和帮助,也想要将这份爱传递下去。我会将赚到的钱拿出一部分用于慈善事业,希望可以多帮到几个遭遇苦难的孩子,让她们以后可以拥有健康的身体,幸福的生活。”

微风撩起她蔚蓝的发丝,而她的眼中倒映着蓝天与白云,映着晴空。“不管遭遇了什么困境,心里总要有一份希望,去相信,爱才是这个世间永恒不变的主题。”

“希望正在看视频的你们,也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视频很短,并不长,也就几分钟,可以说是她发布的所有视频时长里最短的一个。

但是热度却涨得飞快,很快就冲上了排行榜。

钟宁在之前是从来不和粉丝互动的,看到粉丝涨起来,也没有管,后台的评论一次都没看过,上号就只负责发。就有许多人猜来猜去,猜她的国籍,猜她的年龄,这还是她第一次明确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专门说给粉丝看的,好多人都受宠若惊了。

评论的数量刷一下变一下,钟宁也在刷,然后挑一些自己想回的回复。

有人问她是不是天朝人,她说是的。

有好奇的人问她因为什么散心,她略过没答。

又在评论区发了一条回复,表明自己以后的视频,大概会以介绍国内美食为主,学业很紧,不会有太多时间出去四处旅游,不过要是出去玩,还是会拍像从前一样的长视频。

钟宁拿出电脑,开始一点点往自己的新账号里搬运原来的视频。

有点太多了,她就只搬了几个自己喜欢的,和播放量最高的。

新发的视频效果很好,粉丝数量已经开始一点点变多,钟宁去后台看了一下申请大v的条件,发现还差一点粉丝量要求,也没着急,反正放几天自己就慢慢涨起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钟宁就去粉丝群里冒了个泡,选了第一个回复的人,帮她抽了卡。

正上号的时候,波纹的微信头像在屏幕上跳了一下,钟宁没管,先截图了原有的卡券数量,然后开抽,全程跳过,六十抽,一金一个专武,截图后下线,把图片发到群里,没去看惯常的惊叹号们,去看了眼微信。

波纹也发的一堆惊叹号。

【原来绵羊是这个绵羊!】

【老师,您也太低调了吧!】

【啊啊啊啊啊!!!】

波纹也是有公司的,拍好了照片和视频,回去剪辑的时候,突然就被其中一个人认出了钟宁,说着怎么长得这么像外网的一个博主。

她去搜了,然后一看,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波纹现在还记得同事那个复杂中带着羡慕的表情,用着憧憬的语气感慨,“她可有钱了你知道吗,可有钱了,住的都是星级酒店,飞机一律坐头等舱,你有没有看到她穿的衣服,IIC家的,斐丽家的,华蔻的,还有这项链,这表,这耳钉,都是七位数起步……”

“长得好看不说,性格这么好,还是单身……啊!”

“女娲,你怎么回事,偏心!”

波纹对奢侈品是真的没什么研究,化妆品牌和相机牌子她能说的头头是道,写出一篇论文来,衣服首饰这些就不讲究了,几十块也能穿,几百块也能穿,四位数的也买过,买完就后悔,不如添点钱换个镜头。

听同事一说,又看到官网那些东西的价格……这谁想得到啊,她让钟宁摘耳钉,换上流苏耳坠的时候,这人摘下来就放兜里了,随意地好像几十块的小玩意儿。

而且这粉丝也太多了吧。

波纹越看越咂舌,天降流量来了,这是贵人啊!

这波联动搞好了,真的是涨粉的。

她手忙脚乱地就给钟宁发了消息,态度上倒是维持着之前的语气,总不能一发现对面是有钱人,就开始谄媚起来了,这也太明显了。

钟宁还挺惊讶的,【是我。】

【到时候恐怕要蹭一波你的流量来涨粉了】

波纹怪不好意思的,【老师粉丝这么多,怎么也是我蹭你的吧,已经预感到这次的播放量,肯定会大涨!】

【已经修好一张照片了,绵羊老师天生神颜,我都没什么好p的,就改了一下打光】

她发了一张照片过来,钟宁点开,画面里穿着古装的少女拿着一枝桃花,正专心致志地去看墙上的字画,穿着黑色衬衫的短发女人没去看字画,而是默默注视着她,眼里仿佛藏着无限的深情。

非常漂亮的一张照片,她还记得拍的时候,波纹说让她去看崽崽的耳坠,她就一直盯着看,没想到拍出来的效果,还真挺有味道的。

钟宁:【是波纹老师的拍摄技术优秀,真的很厉害】

波纹:【哈哈哈哈,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互吹了一波,波纹就表示自己要继续剪视频了。

钟宁又退出微信,去粉丝群里再挑一个人来帮忙抽卡。

这样选了好几个人,她下意识看了一下时间,五点多快六点了,谢拾青还在房间里待着,一个下午都没有出来。

眉头微蹙了一下,钟宁退出账号,收起手机,起身去敲了敲卧室的门。

没有回应。

屈指手指又敲了几下,笃笃笃。

还是没有声音。

钟宁犹豫了片刻,手掌握住门把一拧,客厅的光线倾泻进昏暗的室内,隐约照出床上鼓起的一个小包。

她抬手,摸到墙边的一排开关,按亮柔和的环状灯带,护眼的暖黄灯光亮起,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钟宁走过去,谢拾青正缩在被子里,双腿并拢微蜷,侧躺着。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条信息——没有安全感的人喜欢用这样的姿势睡觉,据说因为这是婴儿在母体内最常用的姿势。

不知道这个说法有没有科学依据。

她看到谢拾青双眼紧闭,以为是在睡觉,就要转身离开,却发现她的脸很红。

按道理来说,过敏症状应该越来越轻才对啊……

钟宁忽然想到了什么,弯下腰用手背触向谢拾青的额头,一片滚烫。

发烧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

钟宁赶紧去给酒店大堂打电话,叫人送退烧药和温度计上来,随后挂断电话,轻轻把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这人被捂住的口鼻。

指节不小心蹭到这人的面颊,烫得像在火边烤了一夜。

是昨晚凉着了?还是上午空调吹得太多?

怪不得……一下午一点动静都没有,而她因为想赶紧多给自己找点事干,刻意忽视了时间,发现得太晚,根本不知道这人烧多久了。

“拾青……拾青?醒一醒。”

钟宁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而谢拾青只是眉头皱了皱,并没有醒过来。

她快步小跑到洗手间,用水打湿了一条毛巾,再拧到半干,拿回来去擦拭这人脸上的汗水。

门铃响起,客房服务到了。

钟宁把药和温度计赶紧接过来,直接就给谢拾青量了一下,38。6摄氏度,已经是很严重的高烧了。

她又推了推谢拾青,这人还是没醒。

难道是直接烧晕过去了吗?

钟宁几乎没有犹豫,就连带着毯子一起,把谢拾青裹着抱了起来,对还没走的服务生喊道:“叫辆去医院的车!麻烦了!”

在酒店门口等着的出租还是很多的。

服务生帮忙按了电梯,一路下到地下的停车场,就有出租在这里等着,对方又帮忙拉开车门,把她送上了车。

谢拾青昏昏沉沉躺在她怀里,体温烫的要命,像是抱着一个火炉,连呼出的热气也带着高温,像是水开时滚滚冒出的蒸汽。

“麻烦开快一点。”她忍不住催促。

“好嘞。”

可是正赶上下班的高峰期,路上车流太多,就算是想快也没办法,总不能飞过去。

红灯一个接着一个,钟宁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她把谢拾青的姿势调整了一下,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去触碰她的,用这样的方式去测温。

“宁宁……”

或许是折腾得比较频繁,谢拾青终于醒了过来,眼皮微微颤动,缓缓张开一条缝。

“唔……”

“你发烧了。”钟宁稳稳地抱着她,就像是曾经抱过的无数次一样,“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

“难受,宁宁……好冷啊……”谢拾青发出模模糊糊的呓语,眼皮又合上了。

钟宁默默将毯子裹紧了一点,扶着她的后脑,让她靠进自己怀里,低声道:“很快就到医院了,坚持一下,好不好?”

————————

钟宁:说开了对谁都好,我不会心软的

还是钟宁(火急火燎送人去医院):我没有心软,这是看见病人的正常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