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后来许栀还是决定就近挑个地儿,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最后选在昌平那边。
出发的前一天竟然下起了雪,虽在这样的季节是常事,许栀仍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她站在黑漆漆的窗口朝外面望去,灰蓝色的夜空中泛着不正常的莹白,继而化作一片又一片鹅毛般的雪粒,飘飘扬扬填满空寂的夜空。
空气里好像有风,哈一口气变成一捧白雾。
她搓了搓手,想关上窗户回到暖气室内,又舍不得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在闷窒的室内待久了,忽然觉得被冷风吹一吹也不错,挺提神醒脑的。
“你站在窗口干嘛?”费南舟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一眼就瞧见了搓着手趴在窗口的许栀。
她裹得很严实,白色羽绒服鼓鼓囊囊的,毛茸茸的帽檐里露出半张小脸,正好奇地东张西望。
晦暗的天色里,那一抹白格外亮眼,如此鲜活地定格。
费南舟对她应是再熟悉不过了,此刻还是停下脚步,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心脏跳动的感觉好像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会改变。
许栀发现了他的视线,转回来:“……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好看啊。”他轻笑。
许栀彻底失语了,这人不正经的时候和正经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人。
去的滑雪场之前就来过一次,那会儿她才刚刚学习滑雪,摔得东倒西歪,他则坐在高处的玻璃花房静静看着自己的狼狈,冷眼旁观,直到她被人用雪球打,才出手帮忙。
那会儿还挺感动的,可事后一想,他肯定把她狼狈的模样都尽收眼底了,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呢,给他表演了那么久的单口相声,想想就脚趾抠地。
“想什么?”费南舟亲自开车,开到一半回头问她。
“没什么。”许栀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没吭声。
过一会儿她又掏出手机,手指在上面戳来戳去,表情一变再变。
费南舟:“在看什么?”
许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
他笑一笑,不问了。
可过一会儿她自己先耐不住了,嘟哝说:“我在搜索滑雪受伤有什么后遗症?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毕竟这么久没滑了。”
费南舟:“……”
老半晌没有得到回应,许栀回头,捕捉到了他唇角转瞬即逝的一抹笑意:“……你笑什么啊?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对。”他的笑意已经快压不住了。
许栀觉得他在取笑自己,奈何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因为昨夜的那一场雪,加上滑雪场在山顶,路不是很好开。为了安全起见,上山的路封了一半,他们只能龟速上行,抵达雪场时已经是下午了。
许栀饥肠辘辘,肚子空荡荡的。
“饿了吧?”费南舟牵住她的小手。
因为她戴着厚厚的手套,他浅到一片绵软,低头一看,她两只手都包裹在粉色的毛球手套里,像两只糯米团子。
“我感觉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她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揉了揉干瘪的肚子,因为饥饿,眼睛都有些放光了。
对象是对面的一家西餐厅。
费南舟看了眼手机说:“谢成安他们还没到,我们先去吃吧。”
“他们还迟到?你这些朋友果然都是大爷。”
“下大雪,不少地方都封了,路不好走。”他牵着她到了餐厅。
出乎许栀的意料,餐厅里不但不空旷,坐着的人还不少。
这种天气出来滑雪的人居然还挺多……
有时候人的思维真的很奇怪……
许栀和费南舟在靠窗边的位置寻了个地方坐了,许栀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翻了会儿,觉得价格挺亲民的:“让你来这种地方陪我吃饭,是不是委屈你了?”
“你这话说的——”费南舟微微摇头,没跟她计较。
许栀翻了会儿,点了两份牛扒,之后就有些选择困难症了。
她选来选去选不好,又把菜单交到了他身上。
费南舟点菜只需两分钟,点完就合上了。
许栀:“……粗糙。”
他笑笑,抬眼:“比你花半个小时点的菜要好。”
许栀:“……你别跟我求婚了,我不会答应的,哪儿来滚哪儿去吧。”
“开玩笑的,刚刚开玩笑的,别介意。”
许栀望着他清朗的笑脸,也没想到他会一秒滑轨,嘴巴张得能吞下一颗鸡蛋了。
吃完饭谢成安他们也没来,费南舟看了下短信告诉她,他们路上遇到了车祸堵塞,可能要晚上才能跟他们回合了。
“晚上住滑雪场吗?”许栀问他。
费南舟点头:“房间我已经定好了。”
许栀点头应下。
走到外面时天色已经没有那么暗,正午的日头照射下,雪白的雪场反射出白皑皑的光芒,天地间一片洁净。
许栀由着他帮忙穿戴好装备,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弯腰捏起一个雪团子就朝费南舟砸去。
他彼时还没走远,那雪团子正中他的腿部,在他腿部炸开了花。
费南舟伸手掸了掸,抬头望去,她已经拍着手逃开了。
瞧那满脸的开心得意,让人不忍心苛责。
费南舟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奈地摇摇头,将剩下的护目镜戴了上去。
许栀溜出去很久都没见他追上来,不由好奇地抬头,发现他压根没有追赶她的意思,也停了下来,眼巴巴望着他。
费南舟将脚边的滑雪杆拾起,往前一滑很快就赶了上来,眼看转眼就要追上她。
许栀连忙从怔然中回神,拼命朝前面逃跑。
可以她的技术,正常状态下根本逃不脱,眼看就要被他追上。
许栀在山坡旁停了下来,弯腰捏了个雪团子,直接朝他扔了过去。
费南舟不知道是不是没防备还是别的缘故,身子一歪,就这么直挺挺倒了下去。
许栀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下手没个轻重砸到了什么要害,连忙跑过去拽他:“你没事儿吧?”
拽了两下没拽动,他像是无知无觉地倒在那边似的。
许栀一开始还特别担心,就要拿手机去报警,渐渐的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可能她这么拽他都没反应啊?
正疑惑,手忽然被人紧紧攥住了,她看到费南舟借着她手里的力道从雪堆里坐了起来,单手撑在那边望着她笑。
许栀气不打一处来,过去踹了他一下:“你耍我?!”
他也不在意,她这一脚不算重,更像是嗔怪。
费南舟又将手递给她:“拉我起来吧。”
许栀轻轻哼了一声,这才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费南舟这时接到了电话,谢成安他们到了,他拉着她回到了山顶的咖啡厅。
来的除了谢成安和周奕扬、周奕扬老婆,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看样子和费南舟挺熟的。
费南舟似乎早就和他们解释过她的事儿,两人只跟她简单打了个招呼,没多问。
几人随意聊了会儿就晚上了,就近吃了个饭就回了房间。
许栀上次没在这儿住过,入住后才发现条件很一般,像是木屋子似的房子,虽然空间很大,装修挺简陋,但是莫名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她感受到了一种返璞归真的自然感。
在钢筋水泥的大都市里过久了,这样的环境其实很舒缓人心。
“想什么?”费南舟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肢,吻了吻她的耳垂。
她这个地方最敏感。
果然,许栀微微缩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推开他。
不过手用力了一下也没推开。
男人高大的身体从后面贴着她,低头覆在她的发丝间,似乎是在嗅她的发香。
许栀有些僵硬,她怕痒,他温热的呼吸好似鹅毛一样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带起一阵又一阵的酥麻感。
“费南舟……”她忍不住唤他。
“别说话。”费南舟笑了笑,“让我抱一抱。”
他似乎是疲累到了极点,笑过后就不再说话,深深地埋在了她的发丝间。
许栀早就发现他这段时间其实挺累的,回到北京后很多事情应该都要处理,要重新融入新环境……不过他从来不跟她说工作上的事儿,不想把这种负面情绪带给她。
可他要和她结婚,总得有些人有些事儿要去交流、处理。
许栀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你是不是去找爸妈了?”
费南舟并不奇怪她能猜到,但也没第一时间回答,只是说:“我妈说想要见你一面。”
许栀咬了下唇。
看出她的紧张,费南舟说:“别怕,我已经跟她聊过了,她也不像以前那样坚持。”
“……好吧。”
晚上雪场又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半夜的时候,许栀听到了轰隆的声音,打了电话去前台询问才知道是有一处房屋倒塌了。
许栀感觉震惊又有些后怕,看向费南舟:“……这也太脆了吧。”
费南舟从床上坐起来,捞了件衣服套上:“你害怕我们就回去吧。”
许栀有些无可奈何。
这叫什么事儿啊?难得出来一趟还遇到这种事儿。
但后来他们还是回去了。
这趟滑雪之行,实在是说不出的滑稽。
他们回到住处时已经是凌晨了,天边泛起鱼肚白,许栀累得进门就倒在了沙发里,眼皮沉沉地合上。
迷迷糊糊中,一双有力的手将她从沙发里抱了起来,些微的天旋地转后,缓步走向东南角卧室的方向,继而将她安放到床上。
许栀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了,隐约瞥见窗外黯淡的月光,刚刚撑开的眼皮再次闭合上。
睡着前瞥见费南舟坐到了她床边,弯腰将她的袜子、裤子一一脱掉,给她盖上了被子。
翌日天气晴朗,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许栀却在房间里坐了很久都没有出去的打算,直到费南舟过来叩门。
叩了两下,她还不情不愿地过去打开了门。
他的表情里带着一丝宠溺的无奈:“不是说好了了吗?今天去见我妈。”
许栀的表情有些忸怩:“……真的要去吗?”
看到她的表情费南舟就知道她反悔了,伸手将她拥入怀里,轻轻地拍抚摸着她的后背。
许栀抬头看着他坚定平和的眼睛,似乎也被这种沉静的力量感染,生出了无限勇气。
之前她逃避了,这一次她不想再逃避,反正之前已经闹成那样,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无非是她心里那关罢了。
大不了再被姚雁兰骂一顿。
她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脸颊,对他一笑,琥珀色的眼瞳里也晕染出于笑意:“我跟你去。”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声而深切地望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
姚雁兰在海淀那边的一家茶楼见他们。
车开到门口,许栀下来时抬头向二楼窗口望去。
那儿摆着一盆吊兰,窗口开着,窥不见里面的情形,她心里仍有些忐忑,脚步停滞了一瞬。
费南舟似乎看出她的退缩,拉住了她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并肩走了进去。
这家茶楼位置偏僻,里面的包间也都空置着,走廊里显得格外寂静。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到了二楼尽头的包间门口。
门推开,许栀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姚雁兰。
相比于三年前,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虽然盘着发,看上去妆容衣着依然精致得体,但眉宇间的疲态不是假的。
“来了?”听到动静,她抬了一下头,朝门口望来。
看到许栀之后,她对她笑了笑。
许栀鼻尖一酸,想起了曾经亲密无间的时候。
她曾经也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如今记忆斑驳褪色,能记起的美好所剩无几,物是人非,不是不唏嘘感慨的。
如果当初……算了,没有如果。
许栀不去乱想了,跟着费南舟在她对面坐下。
姚雁兰替她倒了一杯水,苦涩一笑:“你现在连一声‘妈’都不肯叫我了?”
许栀垂着头没有吭声。
三年前那次交流,许栀已经叫不出这个字了。
有那么会儿,姚雁兰也没有办法开口。如今现在这个情况,叙旧并不是很好的开场,有些东西已经碎裂了,再难缝合。
姚雁兰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本来想说点儿什么,后来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她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了许栀。
许栀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只镯子,绿色的玉质镯子,很通透的玻璃种。
“你们的婚礼,你爸大概不会出席的,到时候我们自己办吧。”姚雁兰对费南舟说。
“我也没指望他来,不来更好,省得破坏气氛。”费南舟无所谓道。
姚雁兰欲言又止,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三年前她和费璞存基本已经闹翻了,虽然以前也差不多是分居状态,如今和离婚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接下来,她和费南舟商量了一下结婚的相应事宜,又询问他是要在北京本地办还是回老家,费南舟选在了北京。
分别时,许栀在原地目送姚雁兰的车离开,心里怅然若失:“妈这几年过得是不是不太好?”
“她之前跟我爸提了离婚,我爸没同意,不过现在这样跟离婚也没什么区别了。”费南舟表情冷淡。
离婚对费璞存的名声不好,他自然不会同意。
费南舟早就不去管他怎么想了,当初南下等于撕破脸皮,如今他地位稳固,也不需要怕费璞存,他影响不到他。
“不用管他,到时候我们办我们的婚礼,当他不存在就是。”费南舟的表情都没有什么波澜。
他这人感情本来就很淡漠,除了许栀和工作,很多东西都难以在他心里兴起什么。
很多年以前得知费璞存对他母亲做过的事儿后,他和费璞存之间其实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当初他受制于他,才没有撕破脸皮。现在大家各走各路,还有什么好说的?
费南舟和许栀决定赶在年前领证。
领证之前,他们回了一趟大院去见他爷爷。
老爷子衣着很普通,和上次一样没有什么架子,但是,当他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许栀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许栀下一秒低头,避开了他的注视。
费南舟上前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您别吓她。”
他牵着她的手,微微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像是传递过来力量。
许栀微微一怔,看向他,表情也坚定了一些。
两人的互动传递到老爷子眼底,他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变得平和,过一会儿又叹了口气,似乎是无可奈何。
“我同不同意你不都决定了?”他摇了摇头,回头继续喂鱼,不再说什么。
费南舟递给许栀一个安慰的眼神,过去和他并肩,陪着他一道喂鱼。也不知道他和老爷子说了什么,老爷子微微点了下头,不再说什么。
许栀看着他们,手下意识握紧。
“走吧。”费南舟很快就回来了,牵着她的手朝外面走去。
夜色下的大院很安静,四周的一切似乎都是静止的,只有路灯下两人缓缓移动的身影。
“……你爷爷同意了吗?”许栀紧张地看向他,心脏缩紧。
他的表情倒是很平淡,对她清朗一笑:“你刚刚没听到吗?我只是过来通知他一声,他同不同意,我都要那么做。”
第52章
那天的家宴结束后,费南舟和许栀在大院的林荫道内走了不短一段路。
他带她去看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去礼堂,去废弃的一些老建筑,还有一些还没搬走的老人。
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跟一个老人聊了会儿,对方说了他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她咯咯笑着格外开怀。
她小时候是住在香山那边的,两人有八岁的年龄差,她出生后他就是一个小大人,她还不知道他也有那么皮的时候。
他倒也不在意,随她去笑,笑过后牵着她往回走。
之后回到了老宅,老爷子似乎已经接受了,没再说什么,只问了他们婚期和一应事宜。
费南舟说:“本来打算在年底,但是太仓促了,我报告打上去也要一点时间,明年开春吧。”
老爷子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之后两天也是在这边住的,他带许栀熟悉了周边环境,还有一些很久没联系的发小。
都是有眼力见的人,碍着费南舟现在的身份地位没人给她脸色看,不少还挺热情殷切,问东问西就是不问他俩过去的事儿,瞧着都是眼明心亮的。
渐渐的她也放下了一颗心。
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冷嘲热讽和刁难。
果然,不熟悉的人没人会不惜得罪费南舟去多管闲事碰这个钉子,熟悉的人在外也要维护家里的面子,既达成共识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许栀回到房间,发现费南舟在看资料,人难得慵懒地靠在床上,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笔记本压在大腿上,手飞快在上面敲击着。
许栀盯着他看了会儿,走过去,伏低了托腮趴在床边,眼神中带着一种虔诚。
他这字是怎么都打不下去了,抬眼瞟她:“干嘛?”
她双手枕在脑下,望着他眨了下眼睛:“你知道吗?其实我小时候就很崇拜你,只是,那时候只把你当做哥哥,一个向往的目标……我表面上很阳光很骄傲,其实很自卑。你爸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不搭理是正常的,我始终觉得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她从始至终只是外表阳光而已。
她羡慕他身上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不像她,是装的。
十岁以前,这种感觉还没很强烈,十岁那年得知自己是许家的孩子,那种深深的自卑和绝望更嵌入骨子里,甚至有种——怪不得如此的感觉,怪不得费璞存从小就不喜欢她,怪不得她不像费南舟那么自信、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原来那才是真相。
感觉以后的人生一片黑暗,她甚至想到了去死。
回到许家之后,更是痛不欲生,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连曾经稀薄的母爱都失去了,沦为了一个像是寄人篱下的产物。
她每一天回到家里要做的就是把家务都干了,免得引起许大海的不满。
那时候她就觉得这对父母根本不爱她,后来得知自己的生父其实是季鸿鸣……那种荒诞感在她心里更加深刻。
她觉得整个世界光怪陆离,甚至已经有了无所谓的感觉,是谁都一样,谁都没那么爱她,她永远都是别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是踢来踢去的皮球。
哪怕季鸿鸣后面再补偿,这种感觉都无法消弭。
所以,她和季鸿鸣之间的感情,远低于她和费南舟的,后来她才选择和他回到北京。
哪怕承受一些想象中无法承受的流言蜚语,她始终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哥,我是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她攥着他的手,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问他。
他深深地望着她。
许栀眼神闪动,见他迟迟没有回答,甚至有些不安。
费南舟摸了摸她的发丝,然后一个“糖炒栗子”敲在她脑袋上:“这种问题,你还问我?不是的话,我用得着做这些?”
许栀怔然。
是啊,如果不是,他怎么会不惜跟他爸闹翻也要跟她在一起?
他完全可以选一条更稳妥的没有风险的路。
他舍弃了他爸留给他的助力,舍弃了衙内的头衔,甚至不惜背负上骂名也要和她在一起,这还不足以证明吗?有些东西不用问了,他的选择他的行动已经充分证明了。
她真的傻。
许栀笑出声来,脸颊贴着他的手背趴到了床边。
“别趴那边,不舒服。”费南舟下了地,将她打横抱到了床上。
他抱她永远是那么轻盈轻松,许栀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说:“我最近是不是重了?”
“没有啊。”
“跟你待在一起,天天胡吃海吃。能不重吗?你别骗我?”幸福让人发胖,她最近确实是没什么心力去难受了。
哪怕是工作上遇到事儿,回来跟他一说,他也能安慰她。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他回身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放在掌心推到她面前。
许栀看到盒子的那一瞬已经知道了他要给她的是什么,心跳得无以复加,没有第一时间去拿盒子。
费南舟仍保持着递出盒子的姿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手接过了盒子。
只是,也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不打开看看吗?我选了好久的。”他的声音含笑响起。
许栀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枚粉色的钻戒,比她的指甲盖还大,绝对不止十克拉。
粉色晶莹剔透,无暇的质地散发着盈盈光泽,好似将人的脸都能照亮。
完美得不真实,让人都不敢轻易去触碰。
许栀想摸一下又顾忌着缩了一下手。
“不喜欢?”他作势要收回来,“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许栀忙把盒子合上,往自己手里一收:“谁说我不喜欢?不过,确实是小了点。因为这么小的戒指嫁给你,我实在是亏了。”他似模似样地翘起嘴巴。
费南舟无可奈何:“还嫌小?钻戒不止要看大小,还要看质地和净度啊。真是牛嚼牡丹不识货,这是我从英国皇室收来的,不要算了,给你换颗麻将牌大的,那玩意儿我多得是。”
说着朝她伸手,示意她把戒指还回去。
许栀怎么能让他如愿,将戒指收回了衣袋里:“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去?而且这是求婚戒指拜托?!求婚戒指还能收回去?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求婚了!”
费南舟只是笑。
许栀扑上去,反被他楼进了怀里。
他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手扣着她的腰,好似任凭她怎么反抗都无法挣脱。
他的手劲实在算不得小,许栀过一会儿就觉得呼吸滞塞,挣扎了一下,可惜根本挣脱不了。
后来渐渐适应,她也搂着他回应了他的热情。
室内的温度渐渐升高,让人的呼吸都好似在沸水中蒸腾似的。
许栀深深地吸了口气,抱着他倒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啜泣起来。
“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刚刚太用力了?”费南舟难得露出这种惊慌的神色,捧起她的小脸。
她呜咽着摇着头:“不是,我……我只是觉得很不真实。我们真的要结婚了吗?真的以后都能在一起吗?”
她望着他,表情里还透着委屈的殷切,好似只要他说一句否定的话她就会崩溃。
费南舟笑了,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将盒子里的钻戒取出,拉过她的手将戒指缓缓戴了上去。
她的手指纤细好看,这枚顶级的粉钻戒指戴在上面,好似会发光,映照得她更加光彩照人,明艳不可方物。
许栀抚摸着戒托,没敢去轻易触碰,觉得这钻石美得不真实。
不知怎么她又想起他曾经送她那颗麻将牌钻戒的事儿了。
这人惯喜欢捉弄人。
他说要换一颗大的,没准真给她换一颗巨大无比的,到时候让她结婚时出洋相。
望着手指上光彩熠熠的戒指,她终于有些欣慰,觉得那些苦难都过去了,以后他们都会很快乐,相依相偎,不再背弃彼此,也没有人能再将他们分开。
她眼泪都滴落下来,有一滴砸在钻石上,她忙伸手去擦。
“怎么又哭了啊?”费南舟无奈道。
“没事没事,我这是喜极而泣。”许栀笑道,抹了一下眼泪,又有些担忧地问,“我的眼泪掉上面没事吧?会不会侵蚀戒指啊?要不要找人护理一下?”
“这么脆就不是金刚石了。”费南舟无奈道。
许栀笑着低头亲了一口:“还是很漂亮的,喜欢。”
费南舟不想说她什么了。
有时候还蛮市侩,但就是不惹人讨厌-
那个年过得其实挺平常,但因为马上就要领证,就显得不那么平常了。
去领证的日子是个平平无奇的干燥冬天。
那天天气很干燥,许栀早上起来感觉人都要绷住了,裹着被子踢踢身边人,去了洗手间洗了把脸。
回来时发现费南舟还没醒,她惊异地凑过去推他。
他平常都起得很早,难得这样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来,实在太不寻常了。
手一模他的额头她就惊住了,这不正常的温度显然极有可能发烧了。
许栀忙去外面找来了医药箱,用温度计替他量了一下。
上面刺目的38。7惊住了她。
“暖气这么足你怎么还会发烧啊?”她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回忆了一下,感觉和昨晚吃的海鲜饭有关系。
她做的,瞧着卖相还行,但她自己尝了一口觉得不怎么样。
他却吃得津津有味还给全吃完了。
不会是吃出问题了吧?他昨晚好像还吐了两次,不过他当时说没什么事儿,就没去医院。
“费南舟你醒醒,我送你去医院。”许栀急得手心都开始冒汗了,将他强行拖起来。
好在他只是深睡,并不是真的昏迷过去了,勉强撑开眼睛,还安慰她:“我没事,身体太好了,偶尔发个烧也是正常的。”
“还开玩笑?说好了明天去领证的,你这样还能去吗?”她拖着他去了医院。
好在问题不大,只是因为食物中毒引起的过敏反应,到了医院其实烧就退得差不多了。
医生配了药就让他们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许栀还多看了他好几眼,以确认他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怕他出事儿,这车也是她开的。
费南舟:“你别看我了,开你的车,我真挺怕的。”
她微怔:“你怕什么啊?”
旋即很快反应过来,他在内涵自己车技烂,火气当即就上来了。目光一落到他苍白的脸上,又按捺了下去,觉得不应该跟一个病人计较。
费南舟倒是奇异地看了她两眼,似乎是挺意外她竟然没发火。
“别这么看着我,要不是你招我,我平时也不是那么容易发火的,是你老招我。”她有些气闷地说。
费南舟笑说:“是我的不是。”
他每次这么直接地认错,反倒让她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那明天领证还去吗?”
“去啊,怎么能不去?这么重要的日子。”
翌日起早,费南舟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出门前许栀还是拦住他,非要给他量体温。
“啊——张嘴——”她拿着体温计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得蛮不怀好意。
费南舟望着她,挺无奈:“不是有耳蜗温度计吗?干嘛非要我含着?”
“那个是小朋友用的,成年人就该含着。”她嘴里说得一本正经,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可不太正经。
费南舟好笑地看着她,没有第一时间张嘴。
她还在慢慢诱哄着:“张嘴啊——”
费南舟无法,只好张开嘴巴让她插-进去。
在她的指引下他跟个小朋友一样乖乖含住温度计。
她翘首以盼,盯着他含了好一会儿才抽出来,盯着看了看上面的温度:“37。5℃!你好了!”
她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费南舟好笑道:“我本来就没什么问题。”
两人就此出门,直接去民政局领证。
出门后许栀还有点紧张,拽着安全带回头看他。
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安,他回头递了个安定的眼神给她,她心里那种不安和激荡渐渐平复。
到了门口,她跳下车,由着他牵着她的手朝门内走去。
拍照的时候耽搁了一点时间,许栀的头发梳得不规范,重新整理后才拍好。
红色的小本本,两人人手一本,出来时她还觉得挺不真实的。
比她想象中药快一点,除了拍照慢一点外,其余手续一下子就办好了。
“就这样,算结婚了吗?”她把结婚证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阳光照在上面,好似镀上了一层金光。
“是啊,结婚了。”费南舟笑着说。
回去后许栀其实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婚后的生活好像和婚前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证的区别。
开春后的北京还是很冷,寒意料峭,空气里的湿度比冬季要高。
她在单位工作时偶尔要去下面调研,有一次去了邻市一个小山村,晚上住几十块一晚的旅店房间还漏水。
她拍了照片发给费南舟。
还以为他在开会呢,结果不到三分钟就回拨了过来。
清晰的铃声在安静的室内一声又一声地响着,许栀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有些不真实。
隔着几千米的距离,他好像就在她的身边似的。
过一会儿她将电话接通了:“喂——”
“屋子漏水?叫前台来看过了吗?”费南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磁性,富有节律,听上去很可靠。
且他一开口就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毫无作用的关心。
许栀心里熨帖,抿了抿唇,感觉自己又当了一把小孩:“还没。”
“为什么不叫?”
“多漏一点儿,拍了照给你看,好叫你心疼呀。”她嘿嘿一笑,有点儿小雀跃,方才阴霾密布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对面人有那么会儿的沉默,似乎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理由,无可奈何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栀说:“你呢?不用工作吗?还有闲情逸致回我电话?”
费南舟:“那我挂了。”
“别别别啊——”
他当然没挂,回应她的是浅浅的笑声。
早被他涮过无数次了,许栀也习惯了,说:“我爸刚刚给我打电话了,礼拜天回南京一趟吧,婚前要准备什么、婚宴名单什么都要商量一下。还有,老丈人还没认可你呢,加把劲啊。还有我二叔,听到你名字就皱眉头,谁叫你之前把他得罪那么狠。”
“证都领了,还能把我扫地出门?”他语气还挺无所谓的,“我已经登堂入室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想把我赶走可没那么容易。”
“我还可以离婚。”她半开玩笑,“就问你怕不怕?”
男人笑着没回她的话:“呦,这么能啊?”
隔着话筒,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听在她耳中像是低沉的大提琴弦乐徐徐奏响,比平日更加悦耳蛊人。
许栀脸颊烧红,后面的玩笑话有些说不出来了。
她握着话筒,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期期艾艾的:“我……我这个礼拜六晚上回去。”
“我去车站接你。”他一秒就听懂,甚至不需要她把后面的话说完。
许栀鼻尖一酸,讷讷了老半晌,终是只说出一句“嗯”。
千言万语,都尽在不言中了。
第53章
北京的三月还很冷,到了四五月天气才逐渐暖和起来。
许栀和费南舟之前已经回过一次南京,和季家商量了一下婚宴名单的事儿。
礼仪策划团队、现场布置什么的都已经初步敲定,就等再次确认了。
为了方便,他一早就派人将季鸿朗和季鸿鸣几人接到了北京。
按照行程时间,早上11点到。
他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接,因为昨晚许栀喝多了,宿醉的感觉不太好,但是她硬是爬了起来,非要跟他一起去。
理由也很简答,见老丈人这种事情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我得给你撑腰。”她信誓旦旦,表情严肃。
费南舟都笑了:“你?给我撑腰?”
“怎么,看不起我啊?我给你撑腰有问题吗?在季家我就是老大。”
“你的姓不打算改了?”费南舟问。
原本之前打算去改过来的。
“不改了,正好我妈也姓许,这个姓也用了这么多年了,不改了吧,改来改去的也麻烦。”当初从费南知改成许栀就挺麻烦的,现在又改?以前的老朋友见了都纠正不过来,忒麻烦。
“那好吧,随你。”费南舟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劝她什么。
她家里人都没意见,不会影响家庭关系就好。
但看季鸿鸣对她那愧疚的劲儿,也不会计较这种事情。
到了机场,季家一行人还没到,他们在机场又等了会儿他们才抵达。
招呼他们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专车,将人送到住处,费南舟安排他们入住。
午饭是出去吃的,在国盛胡同那边的一家老字号酒楼。
酒桌上,他们喝的不多,更多的还是谈事儿。
但大多是费南舟和季鸿鸣在聊,老二季鸿朗都不太插得上话。费南舟调回北京,级别上就高了他一头,他算是被这个后辈踩下去了,想不服气都难。
这个后生别看笑眯眯的,城府深得很,指不定哪天心情不好的阴他一把。
当然,这话他不会当着他大哥的面儿说,何况侄女许栀也在。
以后是一家人了,这些话就更不好出口了。
谈起男方这边宴请的宾客名单,季鸿鸣看过后,眉头深皱:“你爸不来?”
“对。”费南舟笑着回答,倒也没有什么不自在。
许栀连忙打圆场:“费主任忙着呢,他……”
“你给我闭嘴。”季鸿鸣呵斥。
许栀抿了下唇,捧着茶杯低头喝里面的大麦茶。
季鸿鸣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你们俩的婚礼,你爸不来?这你可一开始没跟我说,这婚宴不能办。你爸不来说明没同意这事儿,那我女儿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倒也没错,长辈不同意,以后许栀在家里寸步难行。
这一次,向来大大咧咧的季鸿朗也开口帮腔:“就是,你不是坑我们栀栀吗?以后不得被人说闲话。”
费南舟说:“我跟我爸的关系,一早就告诉过你们了,不是故意隐瞒。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我也不需要靠他。”
话是这么说,他升任中申信的总经理,不需要看他爸的脸色,他爸管不到这么宽。
只是结婚男方父亲不来,多少有点……
“我妈会来,她准备再婚了,是中源的邱明,到时会就让他顶替我爸的位置吧。”费南舟说。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也是个不亚于费璞存的人物,虽是不同部门的。
季鸿鸣的脸色稍稍缓和,似乎是思忖了会儿。
许栀又开口了:“是我和南舟结婚又不是和他爸,他当初为了我才和他爸闹成那样,两人都老死不相往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这么为难他?”
季鸿鸣还没说什么,季鸿朗已经哼一声道:“女大不中留!这还没结婚呢,就向着你男人了,搞半天我跟你爸都是外人咯!”
许栀脸颊涨红,张了张嘴,很小声地反驳:“已经领证了,算结婚了……”
季鸿朗:“……”
费南舟努力压着唇角,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这事儿算是这么敲定下来了。
之后又聊起了现场的布置,对此,妹妹季鸢有很多的意见要发表:“白色,白色的好看,现在都流行白色的。”
“全白的是不是不太好?太素了,像灵堂一样。”季鸿朗反驳道,“还是红的好,喜庆。”
“二叔你太土啦!什么年代了婚礼现场还布置成红的,不得笑掉别人大牙!再说了,姐姐的婚纱是白色的,白色配个大红色,这能好看吗?辣眼睛!”
季鸿朗一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奈何拉不下这个脸,老脸都涨红了:“小孩子懂什么?!当然是红的好,你姐夫还有那么多领导和同事要来,搞个白的太洋鬼子了!还是红的好!”
季鸿鸣这次一反常态没有反驳季鸿朗,而是看向费南舟:“你们公司没有规定吗?婚礼最高可以办几桌?”
“不能超过20桌,不能太铺张,不过也没人会在这种日子来查。”费南舟笑道。
“还是要谨慎一点,不能落人话柄。”季鸿鸣说。
季鸿朗的性格就没那么谨慎,好大喜功喜欢排场,他觉得这么几桌实在太少了,现场一定要布置得华丽一点。
季鸢泼他凉水:“二叔,你活儿整得越多到时候现场就越难看,往往起到反效果,你还是不要建议了,你那个审美……”
“你这个死丫头!”
季鸿朗被她戳到痛处,差点和她较劲起来。
季鸿鸣直接略过了他们,改而和费南舟继续商议具体事宜。
许栀不插话,懒得参与,只有费南舟低头询问她时才发表一下意见。
终于商定了,许栀和费南舟回了他们自己的住处。
“你二叔的嗓门够大的,吵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费南舟扯松领带,摇了摇头。
“他不一直都这样,你第一天认识他?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开会的时候他要是发火了会不会真的杠领导?”许栀笑道。
“有啊,有一次洽谈会他喝多了把鞋子脱了扔到会议桌上,书记的脸都绿了。”费南舟皱着眉回忆,一脸无可奈何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的表情。
不过他就是个闲职,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二百五,没人跟他较真。
费南舟大多时候遇到他也尽量忍让,免得被他缠上。
不怕,但麻烦。
“……他能混到现在也不容易,还得感谢你当初坑了他一把,也算否极泰来,因祸得福。”许栀忍着笑。
“陈年旧事别提了。”
翌日费南舟陪她去试婚纱。
是私人订制的,从国外请回来的设计师,试婚纱的地方在菊儿胡同深处的一栋古宅里,从外面看就是民宅,进去后才发现是个工作室,连带摄影的。
许栀换好后出来,有些不安地站在他面前:“好看吗?”
费南舟站在门口的地方法消息,闻听此言,抬了一下头,目光就凝住了。
许栀看到他的反应有些忐忑,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好看吗?我也觉得好像有些夸张了,这婚纱得有二十斤吧……”
“不是,是太漂亮了。”费南舟回神,忙道。
“真的假的啊?”许栀还有些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这婚纱太漂亮了。”工作人员将镜子翻转过来,“您看看,效果多好的,得是您腰身纤细胸部饱满,才能穿出这种效果。”
又是一顿天花乱坠的夸,夸得许栀都不好意思了,脸颊烧红。
“真的很漂亮,我再帮您补个妆。”工作人员忙替她补上了口红和胭脂。
刚才还只是素颜,上了妆后,连化妆师都楞了一下,有些失神地盯着她看了会儿。
几个工作人员怼着她的脸拍了好几张照,还拍了视频。
许栀尴尬不已:“拍衣服就行了,别拍我脸啊。”
“放心,我们只是存一下,不会发朋友圈的。”工作人员笑道。
许栀也就不说什么了。
备婚的各项事宜挺繁琐的,试婚纱只是其中之一,光是酒宴名单就确认了几次,酒桌位次也随着到来的人数而调整。
很快就到了结婚的日子,沐瑶一早就得了消息,从酉阳老家赶回来帮忙。
婚前那几天,都是她陪着她的。
“你还别说,我真挺紧张的。”许栀捏了捏手心,觉得心里空,又拉过沐瑶的手捏了捏。
“你紧张也别掐我啊。”沐瑶无奈,“去,掐你老公去。”
许栀脸颊爬红了,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再逼逼,把你老公叫过来。”
“他都听我的。”沐瑶摇头晃脑的蛮得意。
看到她这样,许栀心里就安定了下来。
之前送她结婚时还不知道她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如今算是能放下心来。
沐瑶的决定是对的,她和过去告别了,有了自己的更好的人生。
谢成安已经是过去式了-
很快到了婚礼那天,接亲仪式有点繁琐,许栀凌晨三点就起来了,打着哈欠坐到了梳妆镜前。
化妆师紧赶慢赶地开始帮她上妆。
许栀坐在梳妆镜前打着哈欠,后悔昨晚玩游戏玩到了11点,就该听费南舟和沐瑶的8点就睡,不然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好在她可以闭着眼睛小憩会儿。
“你皮肤真好啊,特别好上粉。”化妆师惊叹,“这样就省事多了。”
化好妆她又替她将发髻搞好,戴上了凤冠。
婚纱得到仪式正式开始时才能穿,现在用不上。
一想到一会儿还要换七八套衣服,许栀的头就开始大了。
她闭上眼睛任由化妆师给她做好了造型、换好了衣服,又在沐瑶的搀扶下上了床。
沐瑶替她将裙摆铺开,说这样她可以在里面盘膝,坐得舒服一点,没必要那么拘谨。
许栀朝她比了个手势:好闺蜜。
沐瑶拿出手机给她拍了下来。
许栀不干了:“快点删掉!”
沐瑶哈哈一笑,不搭理她。
许栀只好作罢。
过一会儿新郎和新郎的朋友来了,沐瑶指挥几个小姐妹去堵门,外面几人嚷嚷着不行,怎么连条门缝都没有,不合规矩。
沐瑶跟他们打太极,就是不肯开门,底下门缝里塞进来几个红包。
沐瑶打了个手势,门半开了一条缝隙。
外面几个大男人竟然想趁乱冲进来,还好她早有防范,拿锁扣从里面扣上了,没有钥匙打不开防盗链。
“不带这样的,你这个伴娘心眼儿忒坏。”有人笑道。
“这就想进去?一点儿诚意都没有。”沐瑶跟对方打起了嘴炮。
两个回合下来,对方甘拜下风,完全说不过她。
沐瑶心情不错,又折腾了他们好一会儿,后来还是靠红包开道。
答题倒是难不倒这帮人,费南舟的朋友,就算不是高材生也不可能是白丁。
只是,到了找鞋子环节却有点困难了,一帮人在屋子里搜来搜去愣是没找到。
费南舟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许栀身上。
她穿着红色的中式嫁衣,戴着凤冠,面若芙蓉,端庄地坐在那边。
裙摆如花开一般铺在床上,她一动不动,如端坐花蕊中央的仙子。
“哎哎哎,你看她干嘛?想让新娘子放水啊?!不可以作弊哦。”沐瑶上来挡在他面前。
费南舟施施然一笑,越过沐瑶上前,手在许栀身上摸索起来。
许栀原本还一本正经,后来忍不住笑起来,她特别怕痒,就这么倒在了床上。
一只红色的鞋子从她裙摆下掉出来,被费南舟拾起。
“藏的还挺隐蔽。”费南舟笑道,将鞋子在掌心展示了一下。
四下里一片嘘声。
“隐蔽什么?我看你容易得很。”许栀气呼呼地说,“你怎么猜到在我身上的?”
“看你一动不动的,还盯着我笑,就知道你有问题。”他俯身望着她。
两人凑得很近,这个角度,新郎新娘好似要亲吻到一起。
摄影师连忙举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下来,看一眼,特别满意。
新郎新娘的颜值都很高,侧脸尤其完美。
鼻子不好看的新人他一般不拍这种。
接完亲才去婚宴现场,许栀和费南舟上台后,她就有些紧张。台下不止有长辈,还有他的同事、领导、前辈……因为规定请的人不多,到场都是极有分量的人物。
婚宴现场没有布置成纯白的也没有布置成红的,而是白色搭配香槟粉,梦幻又不会太素。
一整套流程下来都快12点了,许栀累得够呛,偏偏还要保持微笑,既要参加仪式还要招呼来宾、敬酒……总之,结束回到酒店时她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倒在了床上。
“你好歹去卸个妆洗漱一下吧?”费南舟将脱下的西装挂上衣架,无奈地看她。
“你还是不是人?”许栀仰面倒在床上看他。
费南舟低头解袖扣,闻言一滞:“怎么还骂人啊?”
“我不是在骂你,我是在感慨,你怎么根本不像人,累了一天还这么精力旺盛。像我这样的正常人,已经连抬胳膊都费劲了。”她有气无力地开口。
连声音都是焉哒哒的。
费南舟实在无语:“我不是不累,只是强撑着,许栀你记着,再累也不要表现出来,还这么没形象地直接躺到地上,在外面不得被人笑话?”
“这不是在家里吗?”她还强词夺理,朝他努努嘴。
“先把衣服换一下吧。你这样舒服吗?”
“不要。”她开始耍无赖,“要么你帮我脱。”后来还真是他替她脱的,弯腰蹲在她脚边慢条斯理替她将衣服扣子解开、外套连带里面的内衫都脱了,换上她自己的睡衣。
许栀眼睛亮亮地望着他:“老公,你对我真好。”
费南舟一怔,有那么会儿没开口,只神色淡静地望着她。
但眸底的情绪好似翻涌着,格外深沉,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怎么了啊?我喊得不对吗?”她哼哼。
岂料他说:“再喊一声。”
声音低沉,带着满满的要命的诱哄。
配合他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实在是蛊惑人心。
许栀屏住了呼吸,都不敢去看他了,脸颊已经红成了小番茄。
怪自己,不该皮,现在反倒被他拿捏了。
“不喊了。”她还硬撑着。
“怎么就不喊了?”他把她从床上拽起,手就这么扣在她腰里,让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再喊一声。”
四目相对,许栀的脸已经快要烧起来了,期期艾艾老半晌,到底还是出了口一句:“老公。”
“声音太小了,刚刚没听见,再来一声听听。”他低笑。
她这次终于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滚——”
第54章
后来费南舟问她蜜月想去哪儿过,她犹豫很久实在不知道要去哪儿,看向他。
“你看我干嘛?”他都笑了,“你想去哪儿你自己决定。”
他不是不知道她有选择困难症,这么说就是故意的。
许栀盯着他,犹豫了很久:“巴厘岛吧。我好像还没去过,听说是旅游胜地。”
“听说?”费南舟轻笑。
许栀脸颊有些红,明白了他这个笑容的含义。
她之前有几次也非要他陪着她去旅游,结果每次去了之后又说和她想象中不一样,网上吹得天花乱坠,每一次都跌出预期。
许栀倒在床上:“最后一次,让我再相信自己一次。”
“决定了?就去巴黎岛?”
“嗯,就去巴厘岛。”许栀在床上滚了两圈,翻起来朝他扑过去。
被他双臂张开轻松接住。
许栀拍了他两下:“放开。”
“送上门的,还放开?那我还是男人吗?”他低头狠狠吻住了她。
许栀惊呼一声,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他强势的缠吻中。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滞塞的,根本喘不过气来。
好在他只是吻了她会儿就放开了她,得来她一个白眼。
觉不好睡,因为这个插曲,她躺在那边躺了没一会儿就滚过去滚到了他怀里。
费南舟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
许栀趴在他胸口,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睡了,渐渐的终于发出均匀而轻缓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轻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许栀睡着后就乖了,不像白天那样张牙舞爪,不过仅限于睡得不是很熟的时候,一旦陷入深度睡眠她就开始发疯,滚来滚去还咿咿呀呀拍打他。
有一次她睡到半夜还坐起来,在那边喃喃自语了很久。
不过,那副模样竟然还挺可爱。
他觉得他魔怔了-
决定去哪儿度蜜月后,许栀就联系了沐瑶。
“……巴厘岛?那么远,不想去。”她还跟她拿乔,打着哈欠,“再说了,你们小两口去度蜜月我去干嘛?”
“机票酒店什么的通通我包,包括你想买任何东西。去不去?!”许栀说,“我们两个人去多无聊。”
说着感觉有道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
她下意识回头,果然和费南舟那双幽沉的眸子对上了。
他手里的钢笔微微转了一下,不置可否。
可那目光,她确定他一定是听到了。
——跟我去无聊?
许栀头皮发麻,连忙收回目光,当没看见,继续和沐瑶说:“去不去嘛,宝宝?”
“去去去,真受不了,嗲死你算了。有这骚劲儿对着你老公发去!”对面咯咯笑着挂了电话。
许栀还看着手机呢,腰已经被人从后面揽住。
她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掰过她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唇舌交缠,她的呼吸顿时不稳,小手在他胸口猛捶了好几下都没用。
他根本不愿意放开她。
许栀后来不搭理他了,他才大发慈悲放过她。
五月初,一行人在机场汇合直接上了飞机。
许栀和费南舟是来得比较早的,整个机舱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人,身上盖着同款的碎花毛毯,像连体婴儿似的。
费南舟将汽车杂志竖起来挡住了脸。
许栀直接给他扒拉下来:“干嘛啊?我选的毛毯很丢人吗?”
“你自己看看这好看吗?”他声音很低,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尽在不言中。
许栀瞪他也无济于事,他就这么认为的。
碍着沐瑶他们还在,许栀没继续磋磨他,招呼沐瑶和她老公在旁边坐下。
沐瑶的老公是普通人,看到费南舟难免有些拘谨,殷切又迟疑地唤一声“费先生”。
“坐。”费南舟点点头,随意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他才坐下。
沐瑶倒是不怕费南舟,还有闲情逸致打趣他:“费先生这官威可真是要吓死人啊,不知道我们栀栀受不受得了。不过,也只有她这种小野猫才能在您面前跳吧,旁人哪有这个胆子?”
费南舟轻笑,也没说什么。
许栀却拍了沐瑶一下,给了她一个眼刀子。
——闭上你的嘴巴吧,老揭我短。
沐瑶给了她一个白眼。
两人嘻嘻哈哈打闹到一起。
等飞机真的助跑后两人就停下来了。
费南舟放下杂志,偏头望向窗外,瓦蓝色的天空蓝汪汪的,像一块蓝色的玉石。
云丝点缀,像蓝色玉石里飘着的一些花色。
“累了。”许栀在他身边说,摇了摇脚。
费南舟知道她的意思,微微偏过头,将一侧肩膀露出来。
她笑一下挨过去,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他肩上。
轻柔的呼吸如温软的鹅毛,缓慢扑在他的脖颈处。
费南舟呼吸有些滞塞,又感觉有些热,不由松了松领口。
低头看向,她胸口低洼处露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她人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皱了下眉,替她掩好胸口,又将毛毯盖在了她肩上。
北京到巴厘岛的航线不近,路上就要耗去大白天,他们说了会儿话就累了,靠在座椅里休息。
中午吃的也比较简单,吃完后许栀又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像一只贪睡的小乳猪。
费南舟替她将滑落的毛毯盖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睡了会儿就醒了,想着公司的事情,渐渐出神。
许栀醒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顿时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不是工作就是工作。
她挨过去揽住他:“别想了,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干,这度蜜月你还想工作,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了?”
他淡淡瞥她,没好气:“你不是睡着了吗?”
“我现在醒了啊!”
“那我们晚上亲热的时候你还要打游戏,这怎么说?有你不尊重我?”他声音压得很低的,确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许栀的脸还是腾的一下红了,莫名想到昨晚她趴在那边打游戏,他从被子下面滑进来吻她的情形。
她不想搭理他,加上打到关键时候根本没办法去管,只专注手里的动作,目光目不斜视盯在屏幕上。
但吻越来越上,衣料都堆叠到了腰上,腿内侧的布料也被濡湿了,她一个分神不小心放了个大招这游戏就输了。
“混蛋啊!干嘛啊你!”她气得把他从被子里拽出去,不依不饶跟他闹了好久。
那时候他就这样说的,要专心。
这让她怎么专心?!
许栀横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了。
到了地方,他们先去酒店下榻。酒店在乌鲁瓦图,沿着悬崖依山而建,底下是瓦蓝色的海水,清澄见底,风景非常不错。
原本打算出去玩,因为太阳大加上赶路累,许栀一到酒店就累趴下了。
“要不你们先去,我躺一会儿。”说完她已经倒在了床上。
“懒死你算了,我们先去。”沐瑶拉着自己老公走了。
许栀眯了会儿睁开眼睛,意外发现费南舟还在,靠着落地玻璃在笔记本上打字。他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看上去非常斯文,白色的衬衣纤尘不染,有种冰冷清贵的精英气质。
实在是太着迷了。
不过这都是表象,这个男人骨子里霸道又强硬,跟温和斯文半毛钱都不搭。
可她就是喜欢这一款的,感觉很man。
她看得入神,在床上翘了翘脚,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几张照。
听到声音费南舟才抬头。
被抓包的许栀连忙藏起了相机,对他莞尔一笑。
费南舟轻嗤:“偷拍我?!”
“谁偷拍你了?我这是光明正大地拍!”许栀摇了摇手机,“本人相册里还有你的出浴照、裸-照,要看吗?”
“裸-照?”他只是皱了一下眉,倒也没什么什么,只是惊讶地问她,“你什么时候拍的?”
许栀摇头晃脑就是不告诉他。
费南舟走过来,从她手里捞过手机。
许栀跳起来去抢,但怎么都抢不到。
她睁圆眼,都有些生气了:“出去完了!”
转身就出了门,和沐瑶他们汇合去了。
也不知道去了哪边,在外面山道上走了会儿都不见他们人影,许栀只好在一柄落地太阳伞下的藤椅上躺了,开始闭目养神。
脸上有些痒痒的,她一开始以为是虫子,闭眼拍了几下没拍到,睁开眼睛。
费南舟撑在她身侧望着她,表情莞尔。
她气不打一处来:“干嘛?!”
他卷起袖口,在她还瞪着他的时候,猝不及防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许栀的眼睛慢慢睁开了,表情也有些愣怔,被他吻得脸颊绯红,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吻完分开,她还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因为他很少在公众场合这么忘形。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巴厘岛,也就释然了,国内他肯定不会这样。
这人在外向来正经得很。
她定定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爬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又吻了回去。
脸颊红红的,好似涂了胭脂。
“喂喂喂,注意一点,新人也要稍微克制,这是公众场合。”沐瑶牵着她老公回来,啧啧了两声。
许栀红着脸推开面前人,捋了一下头发,当自己什么都没干。
费南舟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样子,笑而不语-
这蜜月度得中规中矩,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又比以往的旅游经历要好一些。
可能地方比较新鲜的缘故。
不过,旅游这种事情同一个地方她肯定不会来第二次。
回来的那晚许栀累得四肢酸痛,倒在床上如一滩烂泥不想动。
费南舟拿了红花油给她按摩,火辣辣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
她瞪着他,龇牙:“你是不是故意的?非要用这个?”
“这个效果好。”他淡笑着。
“我看你就是公报私仇。”她整个儿翻起来,骑到他身上,双手拽着他的领带,“说,是不是故意的!”
费南舟很平静地躺在那边,一副随她怎么拷问的样子,雪白的衬衣崩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微微隆起的胸肌。
她不慎扫到,加上自己现在这个姿势颇有些少儿不宜的感觉,又从他身上爬下去,色厉内荏地说:“算了,放你一马。”
“放什么?”他从后面贴上来,揽住了她的腰肢,轻轻说话间好似在她耳边吹气:“点了火就想跑?这世上有这种道理?你要不要去找人问一下,看看自己这么做合不合理。”
他语气淡静,却隐隐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许栀心脏微微收缩,到底有些怵他,一秒就怂,反手勾住他脖子。
他这人是表面正经其实骨子里道貌岸然地很,她主动他反而不动,只一双眼审度般望着她。
许栀面红耳赤,主动嘟起嘴巴“啵”了他一下。
轻轻的一声,却让她的脸颊迅速涨红。
亲完后她定定望着他,等着他的反应,结果他只是噙着笑望着她。
许栀拍了他一下躲到一边,不跟他玩了。
就在她躲开的时候,他欺身而上,将她扣在怀里,在她耳边附着说了一句。
这话实在是露骨,许栀听得耳朵都红了,愣是没敢抬头。
过一会儿,她瞪了他一眼,觉得他是故意的。
他的神色倒是平常得很,只是,平静中透着一种灼热,看得她浑身都不自在了。对视良久,她移开目光,小手小心地攀到他肩上,然后又溜到扣子上,慢慢替他解。
只是,不看光解多少会操作失误,时不时就碰到他的肌肉,掌心一片熨帖的烫。
这种热意一直钻到她心里。
她深呼吸,慢慢解,解了老半天只解开了两颗。
费南舟攥住了她的手说:“效率太低了,这样要搞到什么时候?还是你就是故意的,跟我玩儿情趣呢?”
啊啊啊混蛋!她哪有?完全是操作失误好吗?!
心里的小人在尖叫,面上脸都涨红了也没好意思吭声。
她瞪着他的时候,等于无能狂怒。
一双漂亮的杏眸瞪着一个人时,不知道有多娇嗔娇憨。
费南舟忍不住了,将她直接抱起,三两下走到沙发里扔下。
绵软的沙发好像陷入一潭泥沼里,她有那么会儿脑袋空白,直到他又撑着沙发伏低,细致地吻着她。
许栀有些回神了,任由他吻着,舌尖慢慢挑逗着她的舌尖,像两条在水中嬉戏的小鱼,寻欢作乐,不知疲倦。
室内的温度一寸寸升高,她僵硬的身体也在慢慢软化,双手不自觉再次勾住他的脖子。
“enjoy,好吗?”费南舟在她失神的片刻又松开,有些感慨地对她说。
嗔怪的语气,微微上扬的眉宇,似乎是在指责她的不专心。
许栀被他教训得脸更红,觉得他又在戏弄她,把头一扭:“我哪有不专心?”
“好,那我考考你,把我刚才问你的姿势重复一遍吻我,我们复习一下。”
“……”
第55章
许栀对这次的蜜月其实不是很满意。
但这大多要归结于她自己,体力太差,精力都浪费在路上了。
于是她回到北京的某一日她提议:“费南舟。”
“嗯?”彼时他在客厅里工作,闻言抬了一下头,露出专注而询问的神情。
“我们去爬山好不好?我想去爬山。”她想了会儿说,眼睛亮亮的。
费南舟没有评价什么,只是沉吟着没有开口,手在笔记本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认识这么久,许栀怎么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沉默一般就是否定。
她有点不开心:“不行吗?还说你爱我,陪我去爬个山都不愿意。”
“不是不行。而是……”他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而是什么?!”她还不依不饶起来。
费南舟的目光从她脸往下游移,似乎是在品评着什么,后来还是什么都没说。
许栀却觉得他看不起自己:“不说清楚你今晚别想进房间了!”
说话还挺硬气。
他不跟她开玩笑了:“虽然这样说有点武断,但你哪次不是出门前兴致勃勃,出门后焉哒哒,到了目的地就挺尸?”
许栀:“……”
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在那边瞪着他瞪了老半天,后来只能放弃。
她低头在屏幕上戳来戳去,不想搭理他了。
姚雁兰这时给她发消息,说给他们捎了几箱水果,让她记得签收一下。
许栀回了个“好”。
“既然你想去爬山,我们就去爬山吧。”费南舟这时过来说。
他的笔记本已经合上,显然做完工作了。
许栀却拍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说她不稀罕了。
费南舟笑道:“那你稀罕什么?我吗?”
这话说得多自然,她的耳尖不自觉发红,低啐他一声。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跑回房间去了,过一会儿捧着一个盒子出来。
那盒子上还有一些灰尘,她也不嫌脏,去厨房拿了抹布就要来擦。
费南舟连忙阻止她,递给她地上的抹布。
许栀想起来:“搞错了搞错了。”
把盒子擦干净后,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放在大腿上给他看:“看,里面都是我们小时候的照片。你还记得吗?”
她把厚厚一沓照片取出来叠在掌心,盒子里还剩很多很多呢。
“这是我三岁的时候,你牵着我去城隍庙玩。”她从这沓照片中取出一张,在他面前掸了掸,示意他看。
地方在城方街,西城区那边,街道上还有一些重量级单位。
那会儿他经常带着她去那边,因为他有个小叔叔在外汇局工作。
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和这些场面上的人交际,替父母问候他们,送上礼物。
他牵着她走的时候,经常会引来路人注视。
因为小时候的许栀长得太可爱了,简直就是个粉雕玉砌的瓷娃娃。
不过也是个混世小魔王,远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可爱,闯祸起来也很头疼。
以前住大院里的时候,她有一次踢球把隔壁家的窗户都踢破了,还把对面人家窗台上的花盆够下来砸碎,一天不闯祸就难受。
他日常除了学习就是替她擦屁股,送礼道歉什么都是常事。
有时候,那条街上的人家都熟悉他了,问起来就是“哦,知知的哥哥啊”。
他这么有定力的人,也时常觉得脸红。
“这些照片我收得挺好的,你怎么翻出来了?”费南舟有些怔然。
照片上的他们还很小,她更是小不点一个,圆圆的苹果脸带着婴儿肥,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格外招人。
那时候大院里就有很多男生喜欢她,想带着她去玩,一旦被发现就会被他狠狠修理一顿。
有段时间她不理他了,觉得他管她管得太严。
后来有一次她跟他吵架冲出去,差点被路过的汽车撞了,他吓得肝胆俱裂。
“不管你,以后都不管你!”结果他真的发火了,一个礼拜没有理他。
于是换成了她来讨好他。
这样的龃龉也不止一次,不过后来都能很好地修复关系。
那时候他们是最亲密的亲人,也属于“床头打架床尾和”吧。
“你看你小时候,还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呢,也是胖嘟嘟的。”她从最底下又翻出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老相片,塞给他看。
照片上的他穿着军装,只有三四岁大小,胖嘟嘟的小脸上带着严肃,皮肤粉嫩,吹弹可破。
他小时候就是浓颜,好看到令人咋舌,像洋娃娃似的。
到了五六岁往上渐渐褪去了婴儿肥,看起来就成熟稳重多了,像个小大人。
到了十岁以后,许栀就觉得他不可爱了。
十岁以后照片上的他已经是一个清俊修长的少年了,虽然还是很好看,但已经和可爱不搭边了。
她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还是将那几张他小时候的照片珍藏起来:“你说,我们以后的宝宝是像你还是像我?”
“美貌像你,智商像我,这样才好。”费南舟淡道。
她一开始只听到了前半句,很开心地挺起胸膛,说你说的不错,之后渐渐的回过味来这不对啊。
“你在内涵我不聪明?!我上学时成绩比你好!”她是真的生气了。
“开玩笑别当真。”
“谁跟你开玩笑?!”
这次真惹恼了她,见她要走,费南舟将她揽到怀里:“跟你开玩笑的。”
之后又哄了好多好听的话,这事儿才算是作罢。
她腻在他怀里,要他抱着看电影。
“我一会儿还要忙。”他语气无奈。
“那你放开我,忙去吧。”她淡淡,语气里听不出什么。
但费南舟了解她,这会儿真放开她晚上就别想进房间了。
“好吧,陪你看。”他无奈一笑,只得捞过遥控打开电视机。
其他频道不是新闻联播就是在放广告。
电影是部法国电影,看着有些眼生,好像没有看过。
可过一会儿又觉得眼熟,好像看过。
许栀在他怀里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皱着眉看起来。
费南舟将灯关了,四周陷入昏寐的寂静。
黑暗如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许栀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他怀里炙热的温度。
她小脸涨红,连呼吸都屏住了,没敢回头去看他,更加不敢呼吸。
感觉自己沉浮在一池温水中,起起伏伏,慢慢被淹没包裹。
“怎么这么僵硬?”他握住她的腰掐了一下,摆了摆。
许栀轻轻地惊呼一声:“你轻点儿。”
“轻点儿什么?怎么轻点儿?”他好整以暇地问她。
许栀觉得不对劲,他这问的怎么这么……
“你正经点儿。”
“我哪儿不正经?”
她张了张嘴,讷讷的,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
原来这是部爱情电影,很快到了接吻环节。外国人拍的吻戏就是火辣,男女主交缠在一起,女主的裙子都被男主撩了上去,一只青筋满布的大手搭在雪白的腿上,性张力拉满。
许栀感觉心跳都要出来了,目不转睛。
谁知他此刻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干嘛啊?!”她连忙去拉他的手,结果根本拉不下来。
费南舟说:“这电影我看过,后面有少儿不宜的镜头,你还是别看了。”
许栀气急了:“什么叫少儿不宜啊?!”
哪有这样的人?!
“我要看!”
她在他怀里扭动,不依不饶,耳畔听到他略微粗重的呼吸,才连忙止住动作,不敢乱动了。
“好了。”费南舟这时放开了她,可屏幕上的激情戏已经没有了。
许栀气得要到放回去,结果这是电视机不是在电脑上,没办法到放,她快气死了。
“你就是个小气鬼,不让我看别的帅哥!”她控诉。
本就是口不择言的一句。
谁知他倒还承认了:“嗯,我就是小气鬼,就是不想你看别的男人。”
许栀这下不知道要说他什么了,好像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她凑过去在他脸上“啵”了一下:“这样可以了吗?看个电影你也要吃醋,醋死你算了。”
“醋死了我谁陪你过日子?”费南舟将她更紧地揽在怀里,轻笑。
许栀捂住他嘴巴:“求你别说了,真像个油腻大叔了!”
他笑得不行。
后来他们还是决定不去爬山了,因为许栀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她确实不是个能长途跋涉的人。
过往的种种经历都已经证明了。
过了六月,天气逐渐炎热起来,许栀将衣柜里的衣服都换了,也把他的衣服置换了一些。
费南舟衣柜里的衣服虽然质料不错,但大多比较工整板正,没有什么别的式样。
她心血来潮去商场给他买了两条沙滩裤挂进去,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给他:[好看吗?]
费南舟没回。
大约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才回复她,说“好看”。
[就这样?]
她觉得他是想被她给拉黑了。
[晚上一起吃饭?]他下一句过来了。
许栀:[哪儿?]
已经没那么气了,但还准备端着。
费南舟:[保持神秘,一会儿让司机过来接你。]
许栀给他发了三个不屑的“白眼”,其实心里偷着乐。
晚上司机果然不到五点就来接她了,手里捧着一大束的白玫瑰。
许栀抿着唇接过来,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跟他说过她不喜欢红玫瑰,太土了,白玫瑰还凑合。
其实那时候就是随口一句,没想到他还记下了。
许栀欣然前往。
餐厅在国贸那边新建的一家酒店上,分室内和露天两种环境,他选了室外。
夏季白昼长,到了5点时天色还很亮,天边只有浅橘色的一层霞光,像老照片里的流金岁月,回韵悠长。
费南舟侧坐在那边,似乎已经等很久了。
霞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好似让这个淡漠的人也看上去温柔了很多。
不时的时候,他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矜贵模样。
虽引得路人频频回首,但没人敢上去打扰。
他看着就是很有距离感的人。
许栀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菜还没点?”
“等你点。”他笑着招来侍者,将菜单递给她。
许栀发现餐厅虽然人不多,但没有清场,比空荡荡的更有烟火气。
感觉还不错。
她之前就跟他说过她不喜欢清场,也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稀稀拉拉的人流最舒适。
不刻意冷寂,也不过分嘈杂。
没想到他都记着。
她低头翻着菜单,心里好似喝了一碗甜酒。
“这个吧。”她点了一份套餐就合上了,递给他。
“只点这么点儿?”他挺诧异的。
“嗯,我减肥。”许栀说。
“你?减肥?确定?”他噙着笑,低头铺餐巾。
“什么意思啊?我不能减肥?是在嘲讽我没有这个毅力还是——”
“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减肥。”费南舟打断了她后面威胁的话语。
他都能背下来了。
——那你晚上别进房间睡觉。
这种威胁的话次数多了就没什么效果了。
牛扒上来,他替她切,一小块一小块切好再推到她面前。
她嘴里还嫌弃他“别像我爸一样什么都给我包办”,吃的动作倒是一点不慢,三两下就吃光了一大半。
不是减肥吗?
他欲言又止。
餐桌上还插着一支香槟玫瑰,沾着水露,在灯光下格外娇艳。
许栀说:“香槟玫瑰也挺好看。”
费南舟:“那下次送你香槟玫瑰。”
许栀忽然又想起来,不解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要送我花?”
他面不改色地喝一口酒:“六一儿童节。”
气炸的许栀抄起玫瑰作势要丢他,他忙笑着举起手,掌心往下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生气啊,开玩笑的。”
许栀气呼呼地坐了回去,低头继续吃她的。
其实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只是路过花店时看到有花他就买了。
他没怎么送过她花。
之前一直都是那样的关系,他下意识忽略了,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花呢?
费南舟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她已经很认真地在吃一份甜品了,许是口感不错,吃了两口眼睛都亮起来,手里的小勺子加快了消灭的速度。
她喝了点酒,晚上回去时人七倒八歪腻在他身上,推都推不开。
“站稳一点,小心别摔了。”
“这不还有你吗?我摔了你要负主要责任。”她笑嘻嘻地拽住他的领带,红彤彤的小脸凑上去,坏笑着。
她脚下踩着高跟鞋,仰头时正好可以亲到他的下巴。
柔软的唇细微擦过,带来战栗触电般的感觉。
费南舟背脊僵硬,定定地望着她,一只大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扣住了她的腰。
“啊——轻点儿啊!腰都被你掐青了!”她气呼呼地捶他。
像猫儿挠痒。
“好,轻点儿。”他笑望着她,低头捞起她的下巴。
指尖轻柔又不失强硬地捏住,一下子攫取了她全部的呼吸。
第55章
北京的七八月虽然不像南地那样酷热,也不是个好季节。
夏季的时候,许栀大多时候都窝在办公室里吹冷风。
那段时间费南舟挺忙的,有段时间经常出差,不是总能见到。
有一次他出差去了一个多礼拜,她晚上一个人在家里时常都觉得很害怕,心里又委屈又憋闷。
好在他每天晚上都会给她发消息。
许栀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忍不住掏出手机。
上面有两条消息:[吃饭去了。]
[准备回酒店。]
下面还有定位。
她翻了一下,想回复心里又有些郁气,回了他一个“呵呵”。
费南舟大抵知道她因为什么生气,回复她:“这个礼拜五就回来。”
许栀不搭理他了。
晚上她有些睡不着,在空荡荡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忽然觉得很抑郁。
她也不知道这两天怎么了,就是很烦躁。
迷迷糊糊的听到房门开了,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头顶覆上一团很大的黑影。
她浑身战栗,连忙打开灯,看到了风尘仆仆的费南舟。
“……不是这个礼拜五才回来吗?”许栀有些惊诧地望着他。
费南舟笑了:“早点回来看你,不好吗?”
许栀眨了下眼睛,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但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不能就这样轻易原谅他,不然以后还得了。
她又翻过去不理他。
费南舟掰过她,轻轻地渡上一个吻。
许栀脑袋有些混乱,身体也顿时僵住不动了,耳边听到他均匀而轻缓的呼吸声,和她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渐渐成了旋律。
她的意志力已经岌岌可危,但心里还是不对付,紧要关头又推开了他,背过去不跟他说话了。
“这几天真的很忙,没有骗你。”费南舟跟她解释。
“谁知道是真忙还是假忙。”她嘟哝。
费南舟无可奈何,单手撑在她身侧,抱着她诱哄:“那给你查我手机,查我会议纪要和我的日常行程?”
许栀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语气软化了下来:“……倒也不必。”
她听到费南舟在她耳边的轻笑声,又不争气地红了耳朵,别过头。
他拨开她散乱遮眼的发丝,紧紧地将她再次拥入怀里,吻着她的耳垂。
许栀心跳不稳,想推开他,奈何无济于事。
他后来还真把手机翻出来给她看了。
其实他的号她也能登,不过她平时也不好意思去查他。
翻了几页就罢了。
算了,信任就不需要去看这些,不信任看了也没用,没准他事先清理过呢。
“什么表情,不相信啊?”费南舟看出她表情有异,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