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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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燕拾慌乱中四肢乱舞,乱踹了好几脚,她自己也不知道踢到谁了,哇哇大叫着又打又掐。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崔韵时眼看谢澄言被谢燕拾踹了两下肚子,落了下风。

“都让开!”她喝道,可没什么人听她的。

崔韵时火气也上来了。

又是这样。

今日她站在一旁给谢燕拾编花环的事果然影响了她在府中的威信,这件事传开后,她想要重新立威,又要废一番功夫。

谢流忱和谢燕拾只是心血来潮,就能轻飘飘地把她看重的东西,付出的努力全部抹去。

一堆人仍然围在一起推来搡去,她干脆用右手格挡,推开所有人,从人群里挤过去。

她最讨厌这种混战,因为所有人都挤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有腾挪闪躲的空间,再好的功夫也只能被人挤着,运气不好就会无辜挨上一顿拳脚。

她好不容易挤到谢澄言身边,就被谢燕拾踹了两脚,她抬手在她腿上几处穴位狠狠按下去,谢燕拾的腿顿时没了力气,软倒在地,被其他下人踩了几脚。

她痛得大叫,崔韵时吼了一声:“都给我停下,你们想把二姑奶奶踩死吗!”

听到二姑奶奶这四个字,下人终于听从崔韵时的命令,都停在原地不敢动。

崔韵时被谢燕拾踢了两脚,一脚在下腹,一脚在左臂。

她忍住不要露出痛苦的神情,把谢澄言抱出人群。

“去请两个大夫来。”她出了一身冷汗,手指掐住自己的掌心,忍着左臂的痛,吩咐青溪和谢澄言的丫鬟喜姚,“你们照顾好各自的主子。”

谢燕拾被青溪扶到石桌边坐下,她呆了好一会,终于反应过来,抓住谢流忱的衣袍大哭:“长兄,我的腿好疼。崔韵时是故意的,她讨厌我,报复我,她想趁乱废了我的腿。”

崔韵时没有理会她,她左臂的痛越来越剧烈,她撑住额头,不知道是头在痛还是手臂在作痛。

谢澄言捂着肚子,面色苍白,但是她怎么能让谢燕拾污蔑崔韵时:“你胡说八道,你踢人踢上瘾了,不按住你的腿,怎么把你弄出去,众目睽睽谁会真的对你动手,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自作聪明,做出蠢事还沾沾自喜吗?”

谢燕拾抓起石桌上的茶盏就往谢澄言脸上砸去,丫鬟们惊叫一声,都想去拦,可哪还来得及。

谢澄言下意识闭起眼缩起身子,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握住茶杯,茶盖却往地上落,崔韵时一脚把它踢向亭外花丛。

众人惊魂未定,下意识望向那片花丛,头还没转回来,就听见亭子里又是一声脆响。

崔韵时反手将茶盏往地上一砸,将它摔得粉碎:“够了,若还想吵,便去母亲那里争个高低。二小姐已经出嫁,有自己的家宅,我本不该过问二小姐的事。但二小姐既然一年有二百多日都要回到谢家过日子,我不该过问,母亲总能过问。”

谢燕拾瞪大眼,方才还泪珠盈盈的眼里转瞬射出怒火。

崔韵时这话分明是把责任都往她身上推,还嘲讽她与夫君不睦,才总是跑回谢家。

她有什么错,就算有,又怎么轮得到崔韵时来教训。

她岂会任崔韵时在她面前作威作福:“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这……”

她的话还没说完,咣当一声响,茶杯跌落在石桌上。

几乎所有人内心都是一颤。

茶杯咕噜噜滚动着发出声响,谢流忱任凭茶杯在石桌上转了好几圈,才伸手将它扶正。

“吵够了吗?”

他语气平淡,声音不高不低,却没人敢无视他的话,人人都悬着心,竖起耳朵仔细听他说什么。

谢流忱却没让他们继续听下去,命所有下人都退到亭子二十步外候着。

把不该留在这的人清空以后,他才继续说:“你们是亲姐妹,就算要大打出手,也不要为了这么可笑的原因。”

谢澄言哑着嗓子,她刚才吼太响,现在嗓子都劈了:“什么可笑的原因,她分明没把嫂嫂放眼里,没把我当回事,长兄你看不出来吗?”

“这还不可笑吗?”谢流忱反问。

崔韵时垂下眼。

确实,她在谢流忱眼里是个无足轻重之人,为她争执怎么不可笑呢。

谢流忱还是不疾不徐地道:“燕拾只是想让她做几个花环而已,身为长嫂,关爱妹妹本就是她该做的,燕拾没做错什么。”

谢澄言哑口无言,并非是无话可说,而是她没想到谢流忱是这么想的,还当着崔韵时的面这么说了。

长兄明明在其他事上都看得透彻,此事也不例外。

他绝不是看不明白,只是当真觉得委屈崔韵时没什么大不了。

谢澄言看了崔韵时一眼。

那一眼满是担忧怜悯,还有隐晦的歉疚。

早知长兄偏心至此,她为嫂嫂出头也是无用的,只是白白让嫂嫂受气丢人。

这一眼却刺痛了崔韵时。

有人不把她当人,觉得她是泥胎木塑,不会痛苦不会难过,久而久之,她似乎也真的越少在意自己的感受。

只要她有表面的体面,能让娘亲和妹妹过得好就行。

她一直这么劝说自己,坚持到现在,回头一看,六年都过去了。

她觉得自己长大了,通达了,能不因别的人或是事而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虽然受气,但活在这世上,谁能全然不受磋磨呢,其实她过得也还不错吧。

可是现在有人同情她,为她难过,她用以自我安慰的虚幻气泡瞬间被扎破,露出所有真实的不堪,和她自己都不想面对不愿深想的种种屈辱。

她怎么活成了这样。

舒嬷嬷快步走进亭中,她虽然走得急,但是面无异色,举止得体,一见便知是显贵人家培养出来,伴在儿女身边的得力助手。

她说:“公子,郡主得知了这里的事,要你们都过去。”

“两位妹妹都受了伤,先让大夫看过,待会再去见母亲,”谢流忱起身,对崔韵时道,“这里的事都交给你。”

随后他便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两位大夫也赶来了,检查过谢燕拾和谢澄言的伤势之后,说谢燕拾无大碍,只受了些外伤,伤又不在明处,便擦一些药油活血化瘀就好。

谢澄言则严重一些,脾脏轻微破裂,需要在床上静养,千万不能再与人动手。

崔韵时立刻让人照着药方去抓药,再用担架慢慢抬谢澄言回院子里去。

待检查完崔韵时的左臂和腹部,两位大夫商量一番,张大夫慎重道:“夫人并无内伤,但这左臂因是陈年旧伤,粗诊之下是没有问题,但是夫人疼痛不止……我二人对骨科并不是那么精通,只恐医术不精,夫人还是请专精骨科的大夫来瞧瞧为好啊。”

崔韵时给了三倍诊金,封了他们的口以后,又遣人去世仁堂请擅长骨科的大夫来。

出去请大夫的下人还没回来,明仪郡主院子里的人又来了,一个小丫鬟请崔韵时三人去清晖院一趟。

谢燕拾借口身上疼痛,不肯去,生怕被母亲责罚。

崔韵时忍着痛道:“二妹妹不必担心受罚,有你长兄在,不会让你受一丁点苦的。”

谢燕拾瞥她一眼,她本该觉得得意,就连崔韵时都亲口承认长兄对她的疼爱,但看着崔韵时浑不在意的模样,她又得意不起来。

谢燕拾别别扭扭地坐上软轿去了清晖院。

到了清晖院时,天色昏昏,几乎没什么亮光了,院中点起烛火。

崔韵时踏入院中,已经被左臂的痛楚折腾得十分疲惫。

两人被带入堂中坐着,等待明仪郡主传唤。

屋内安静,崔韵时耳力又比常人要好上许多,此时便能清楚听到后堂里,明仪郡主和谢流忱母子的谈话声。

谢流忱:“……她们俩的争执皆因崔韵时而起,是她不能调和两姐妹的关系,致使她们大打出手。但她是我的妻子,如果母亲要罚,我该担负首责,崔韵时其次,两个妹妹最末。”

崔韵时一怔,撑着额头无话可说。

就算谢燕拾嚣张狂悖到了十成十,在谢流忱眼里也是“她没有什么错”。

而就算这整件事,崔韵时的责任只有一,在谢流忱嘴里也有六七成的责任。

他不许她教训谢燕拾,不许她让谢燕拾受一点委屈,闹出了事,最后责任却要她担。

她能怎么办?他要她怎么做?

跪下来给谢燕拾磕头,求求她不要生气不要闹吗?

说到底她最大的错,就是嫁给谢流忱这个偏心妹妹,面善心硬之人。

在谢流忱眼里,她这个人微不足道,就如一个精美的白瓷茶盏,虽然值钱、用着趁手,但摔在地上,碎就碎了,不值得他多心疼一息。

她粉身碎骨的一声响,也不过让他听了得个趣。

因为这样的茶盏,他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