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51章“自己挪过来,到我身上……
两个?人?之后把蜡烛吹灭,把蛋糕切块一起?吃了点,客厅里挂着的彩带依旧被挂在?那里,客厅里好像还残留着被蜡烛照过后的昏暗暖光。
虽然只是一些小小的变化
,但房子里的氛围也变得不太一样。
陈月江说这些东西他其实上周就买好了,一直藏在?书包里,每天背着上上下?下?,姜左想发现都没?机会。
不过这个?惊喜到最后因为姜左早了十分钟回来,搞得也不算特别成功。
陈月江这人?有点强迫症,也许可以称之为完美?主义,所以他事后就显得有点沮丧,尽管并没?有体现在?表情上,但姜左还是看出来了。
“我很惊喜。”她告诉他。
陈月江有气无力地说:“惊喜的程度又不一样。”
“你是准备了什么想让我狠狠惊喜一下??”姜左笑了。
“现在?说了也没?用,不说了。”
他把脑袋枕在?抱枕上,两条细瘦的长腿上下?地一晃一摇,看起?来还是有些挫败。
“但蛋糕很好吃,”姜左说,“细想想,最近几年都没?怎么过过生日了。”
陈月江轻晃的双腿停下?来,他望向姜左,黑色的眼睛静了片刻,流露出一丝笑意。
“骗人?。”他说,“你连高级餐厅的饭菜都觉得一般,蛋糕怎么可能好吃。”
当然,姜左的这句话?只是安慰。
陈月江明白?,所以他放弃再接着沮丧,淡淡总结:“明年不会这样了。”
“今年的已经很好了。”不过年轻人?可能就是要更在?乎仪式感一些。
姜左看着走去收拾了桌面,把蛋糕塞进冰箱的陈月江,喊他:“晚点收拾吧,再过来坐着休息会儿?。”
陈月江就放下?手里的动作,走过来坐在?她边上。
姜左问他:“今天累了一天了?”
陈月江说:“还好,就半天。”
“你从多久之前开始准备的?”
陈月江垂着头,似乎是想了一下?:“上个?月,先去买了礼物?,我一直把礼物?收着。”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我问了你同学。”
啊,许音是吧。
姜左倒没?想到在?自?己和他都这么忙碌的时期,陈月江却能挤出时间做这么多事。而且还是在?她并不知道的情况下?。
“辛苦宝宝了。”陈月江发上粘了一点彩带的碎屑,姜左伸手帮他拿掉了。
陈月江抿着唇,老老实实地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已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只坐到半边,手撑在?沙发边缘,是一个?有些局促的、等待着她下?一句话?的姿态。
姜左其实没?什么要说的了,但她看着男孩这个?样子,就说了一句:“去把灯关了,坐过来歇会儿?吧。”
陈月江表现出了一丝困惑,但他很快站起?来,跑去关上了客厅的灯。
客厅的窗户打开,窗外各色的灯影远远地模模糊糊地照进室内,在?墙上投射下?一条条光斑。
只有这一点光源的黑暗中,陈月江坐回她边上时的动作莫名?变得很慢,慢得几乎感觉不到旁边沙发被重量压了下?去,他像一只马上要被关进笼子里的踌躇的动物?。
“你今天……工作累了?”陈月江问。
姜左闭了眼睛,又缓缓睁开:“是有点,不过还好。”她放慢声音说,“宝宝给我过生日,我就不累了。”
陈月江在?黑暗中眨了好几下?眼皮,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他动了动嘴唇,用小小的、近乎低喃一样的声音问:“姜左……我能亲一下?你吗?”
姜左给了他一个?请便的手势。
陈月江就慢慢地转过身来,慢慢地靠近她。
少年的脸没?有死?角,哪怕近距离的这样放大了看,也是毫无瑕疵的,漂亮得如同一枚宝石。
姜左感受着少年微微迟滞的鼻息凑过来,到了自?己鼻子面前,他郑重得如同一个?跪在?十字架前虔诚祈祷的信徒一般闭上了双眼,最后姜左却只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掠过了一抹一触即逝的温热触感。
姜左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原来宝宝说的亲,是亲额头啊?”她低问。
陈月江默默无言,黑暗中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不过能感觉到少年似有似无的缓慢的吐气声。
“自?己把衣服脱了吧。”姜左温声对他说。
少年似乎是滞了一滞,然后动作缓慢地低头,指尖儿?勾住了自?己的卫衣衣角,两手交叉着往上一抬,雪白?削痩的身体下?凸起?了微微的肋骨形状,他动作不算慌忙也不算缓慢,褪去上衣后,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丢到了地上。
“还有裤子。”姜左说。
陈月江这次滞迟的时间短了一些,他跪在?沙发上,一只手撑住沙发靠背,另一只手伸下?去从裤子的松紧带那儿?往下?拉,露出大腿膝盖,最后是小腿脚踝,然后裤子就被他一气拉了下来。
他现在身上只剩一条黑色的内裤和一双袜子。
整个人几乎是光着身子沐浴在夜景的朦胧灯光里,面前坐着的是衣冠齐整的姜左。不过好在这里是高层,不用担心窗外有其他人?的视线。
接着,姜左又说了两个?字,陈月江闻言有点僵硬地把手往下?伸,慢腾腾地要褪去最后一点遮挡时,他不像前两次那样干脆了,手指尖勾住了布料,迟缓地一点一点往下?拉。
布料勒着大腿的软肉,因为被人?扯着,所以勒出了一条浅浅的凹陷。
最后内裤也彻底落到地上,姜左看着跪在?沙发上,抿着嘴唇的陈月江,不禁笑了。
她关心地问:“冷吗?”
陈月江看着她,摇了下?头。
“那你过来吧,”姜左说,“自?己挪过来,到我身上来。”
陈月江没?吭声,跪着一点一点挪到姜左身侧,抓住她的肩膀,借着一点力气跨坐到了她的腿上。
他的身体果然还是有些僵硬。
姜左两只手落在?身侧,动也没?动,她只是看着少年漆黑的瞳孔,依旧用着温和的语调。
“你自?己亲我试试呢。”她说,“嘴。”
脱光衣服坐到她腿上都勉强能做,但陈月江对于主动亲她这件事似乎有一点慌张,有一点不知所措。
他眨了下?眼睛,不知道该不该称为紧张的情绪快从眼睛里溢出来。
但他还是听话?地一点点凑过来,眼睫毛随着他们?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颤抖。
起?码五六秒后,姜左的嘴唇上才感觉到了少年生涩的触感。
但他只是在?贴着,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姜左教他。
“宝宝,张嘴。”
陈月江才慢腾腾地张开了一点,露出红润的舌尖,两颗雪亮的小虎牙尖尖若隐若现。
“舌头吐出来。”
陈月江慢慢地照做。
仅仅只是这样的触碰,少年的睫毛就抖得厉害,他很不熟练,也很被动,但姜左的教导充满耐心。
她教一句,少年就做一下?,然后再攥紧一下?抓住她肩膀的手。
虽然陈月江有时候显得很顽劣,但在?这种事上却尤其乖巧,像一团能随着你的手指变成任何形状的软泥。
只是他始终用直率的天真的视线凝视着你,于是你就有些不忍心将少年拉入歧途。
姜左让他从自?己身上起?来,随后她站起?来,让少年跪着趴在?沙发靠背上。
他直直望着姜左的眼神有些疑惑。
“看着我做什么?”姜左问。
陈月江说:“你站在?我身后,我看不到你。”
姜左说:“就一会儿?,忍忍吧。”
陈月江看着她走了几步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几个?月之前买的那个?东西,然后又走回来。
她在?旁边抽了张消毒湿巾擦了擦,又从柜子里捡了枚套。
再一抬头,姜左看见陈月江露出微讶的表情,他吞吞吐吐地“啊”了一声:“……我都忘记还有这个?了。”
“说明你脑子里没?什么危机感。”姜左侃道。
她弄好了以后,一条腿的膝盖抬上来抵在?沙发边缘,身体往前凑近,手伸到前面掌住陈月江的胸膛。
“
一会儿?别塌下?去了。”她道。
皮肤和皮肤直接触碰,不一样的热度慢慢交织在?一起?,陈月江不适应地往后缩了一下?,说了句“不会”。
但姜左没?有放开手。
陈月江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另一种触感来得更加鲜明,少年蹙起?眉,不禁从喉咙里轻轻“唔”了一声,脑袋抵在?沙发靠背上,手指在?沙发套上揪紧了。
姜左在?身后问他:“宝宝,感觉怎么样?”
陈月江从臂弯阴影里回过头看她,他的睫毛好像被染湿了一点,不知道是刚才一瞬间溢出的眼泪还是从额头流下?来的汗水。
“感觉……”他哑声说,“很奇怪。”
“把腰再塌下?来一点。”姜左说。
陈月江调整得很慢,一举一动都好像被什么限制住,望着她的眼睛的睫毛压得越来越低,手指攥得越来越紧。
少年的身体很纤瘦,也很单薄,这个?姿势让他的背脊呈现出了非常漂亮的蝴蝶骨。
他像一只羸弱,但又生气勃勃的蝴蝶。
尽管望向她的眼神逐渐从清明变得迷离,但仍旧有某种不灭的微光在?他瞳仁深处闪烁着,时而颤抖,时而四散开来,直到最后彻底失焦。
少年的颈项向后仰起?了漂亮的竭力的弧度,汗水从肩上低落下?来划过他雪白?的后背,蜿蜒至两个?深陷的腰窝,最后沿着他的大腿跌进沙发垫,浸出一小团深色的水渍。
陈月江最后抓不住沙发,抱住了姜左伸过来的手臂,像是在?重重的、摇摇欲坠的浪潮中抱住了一块浮木。
姜左感受到少年炽热的体温,过电一般颤抖不停的身体,耳边是平时绝不会让你听到的动听的声音,有些乱七八糟的,但仍旧是隐忍的、克制的,可少年的耳朵和身体早就红了一片。
他从臂弯阴影里露出来一些,微红的眼尾彰显着还未褪去的情潮,仍旧有些失焦的眼睛试图捕捉姜左的面影,湿漉漉的,好像随时会掉出眼泪。
姜左贴近他的背脊,他的肩上有一颗小痣,明明陈月江这个?人?给人?青涩纯洁的感觉,但此刻被昏暗的灯影照着,那颗痣却好像正有些妖冶地闪烁着。
“……你在?看什么?”他喘着气,咽了口唾沫。
“看你身上有颗痣。”姜左说。
陈月江伸手去摸左肩,但他保持这个?姿势太久了,四肢已经僵硬,他动了几下?没?够到就放弃了。
“有几颗?”他问。
姜左说:“一颗。”
“我都没?发现过……”陈月江依旧用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喃喃。
“这个?位置一般也很难看见。”
姜左的拇指指腹轻轻触碰了一下?,陈月江的身体就颤了一下?。
“……出去。”他低声说。
姜左说:“宝宝今天第一次跟我提要求。”
陈月江没?想到姜左在?意的是这种事情,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她,不知道怎么回话?。
“你要不要回头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她忽然又说,声音还是平缓的,平缓得有点不像是在?说那种事。
“姜左……”陈月江的牙齿含着自?己的手指,他把头扭了回去。
“嗯?”
“你……变态……”
陈月江听见姜左在?身后笑了一声,她低着头,凑近他的侧脸颊,她的声音听起?来像一条缓慢流动的小溪。
“宝宝准备了那么久给我过生日,我当然要开心点。”
陈月江低着脑袋不说话?。
“而且我现在?已经收到更好的礼物?了。”
“……”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的陈月江耳根微微发红,垂着头继续当缩头乌龟。
他说:“你……”他顿了一下?,声音小小的,“你开心就行……”
说完,闷着头不再说话?,姜左莫名?静了好几秒才笑着叹了口气。
她伸手轻轻把少年的下?巴尖儿?掰过来一点,语气听不出含着怎样的感情,也许此刻的姜左自?己也不清楚。
“宝宝,张嘴。”
“……”陈月江慢慢张开嘴唇,微微眯着眼睛承受了这一次有些强硬的亲吻。
最后,这事是以姜左起?身把湿巾纸递给脸红红,耳朵红红,身体也红红的陈月江告终的。
他好像已经没?了力气,整个?人?软趴趴地趴在?沙发靠背上,接过姜左手里的纸的样子都懒懒的。
于是姜左揽着他把人?抱到自?己怀里,拿过他的湿巾,手伸下?去,然后被陈月江抓住了手臂,他背对着姜左,只能努力把脑袋偏过来凑到她颊边,他嗓音是讷讷的、有一点羞耻的:“我自?己来……”
姜左就把湿巾递给他。
陈月江转了个?方?向,不让姜左看到,随便擦了擦,又把沙发也擦了擦。
他低着头说:“我去洗澡了。”
姜左说:“能走吗?”
陈月江头也不抬地回了个?“能”。
“要是不能我进去帮你一把。”
也不知道姜左这话?怎么不对了,陈月江的背脊微微弹了一下?,他一边穿裤子一边说:“不要了……不来了。”
“嗯?”
陈月江以为她没?听清楚。
“不来了……”他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明天……还要上早课啊。”
第52章第52章“好想你哦。”
姜左三十岁的生日?就在这样的庆祝中结束了?。以?她自己事前?都不会想到的方式。
这也许是只有陈月江才能带给她的,让她的生活始终会被掀起大大小小的波澜的东西。
其?实不管是二十九岁还是三十岁,姜左都不会再有“又老一岁”的无助感,她从五年前?开始就渐渐稳定下来,不管年龄再如?何增长,这份平稳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已经过了?会为年龄的增长而一喜一忧的阶段了?。
而陈月江似乎还处在会对?长大抱有期待的年纪,他说过了?年,自己就虚岁十九了?,好像十九岁和?十八岁有什么很大的不同似的。
明明还是要早起上课,还是要为学业忙碌,还是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陈月江对?她消极的态度报以?促狭的口吻:“你都是老年人了?,理解不了?我们小孩也很正常吧?”
好吧,姜左就当做是这样吧。
十月末,尽管前?些天才连续下过几场雨,但今早的大太阳出来一晒,气温似乎又有些回暖,热得像回到了?夏天。
大二上学期,进导师工作室的名额竞争比大一的时候还激烈,不少人大一没能通过考试,都挤在大二开始新一轮冲刺。
陈月江他们工作室进来了?好几个?新的学弟学妹,导师上周说要带他们参加竞赛,是很重要的省级大竞赛,要是能拿到好成绩,就是以?后进大厂的第一块敲门砖。
陈月江最近在忙着准备竞赛,还要跟新来的人打交道,跟姜左吃饭的时候说他们工作室有人在校外租了?一个?场地,最近可能都要去那?边一起共同学习完成课题什么的。
陈月江说这话的时候身体躺在沙发上,手垂在地板上,该说不说,年纪轻,身体柔韧性确实好得很。
姜左问?他:“怎么?不想去?”
陈月江嘟囔:“有很多不认识的大一的人。”
姜左说:“去了?不就认识了?。”
陈月江扫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懂什么”,姜左知道陈月江对?人采取冷淡的态度是因为他本身就不太擅长和?人社交,不过这事放在一个?十八岁的大学生身上也很正常。
社交技能这东西,天生就会的少,练出来的才是大多数。
“你这是什么?”陈月江翻了?个?身,抱着抱枕揶揄地看她,“经验之?谈?”
姜左说:“我也是大多数。”
姜左十八岁时也不擅长社交,说起来,跟陈月江可能还有点像。
陈月江闻言翘了?下嘴角,他轻轻说:“好难想象哦。”
姜左说:“难想象什么?”
“想象你对?着人虚张声?势的样子
?。”陈月江脆生生地说,好像真的想象了?一下。
姜左在旁边翻看快一周没看的邮箱消息,陈月江走过来从后面环住她的脖子?,姜左问?他干什么,他告诉她:“觉得高中时候的姐姐好可爱哦。”
“那?应该是你的错觉。”
“你高中的时候就这么高了?吗?”
姜左想了?下:“应该是吧。”
陈月江显得有点沮丧:“你吃什么长大的啊?”
“这应该是基因问?题。”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陈月江趴在她肩上蔫儿蔫儿地瞅着她的电脑屏幕不说话了?。
姜左继续一封一封往下打开未读邮件,大多数都是法语,她的手慢慢停在了?一封三天前?的邮件上,内容只有短短三行,姜左扫了?一眼,把电脑合上了?。
“怎么了?吗?”陈月江问?她。
姜左嗯了?声?,她让陈月江起来,转身往屋里走,陈月江跟进去看见姜左从柜子?里把行李箱拖了?出来,她跟陈月江说:“我要回一趟法国。”
陈月江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他轻轻“啊”了?一声?,没说别的,但语调听起来十分不情愿。
“去几天?”他问?。
“可能三四天,也可能一两周。”姜左说,“事情办完就回来。”
陈月江轻问?:“是之?前?工作上的事?”
“算是吧。”
“……”
姜左开始把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叠起来装进行李箱,陈月江在后面一声?不吭的,她装了?一会儿,身后还是没动静,姜左问?:“怎么了??”
陈月江这才一步步走过来。
他蹲下来,双手伸过来抱住姜左的脖子?,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他没说不让她去,也没说不想让她去,他低声?说:“一两周好久啊。”
“嗯,”姜左拍拍他的手臂,“我尽快回来。”
陈月江黑曜石般的瞳仁里晃着微光,微不可察地含糊地应了?一声?,他问?:“你多久走啊?”
“明天,我买最早的一班航班走。”
“这么早。”陈月江说。
“所以你自己醒了以后记得要吃早饭。”
“哦。”陈月江依旧皱着眉,但什么都没再说,“……好。”
姜左应该是之前在法国的工作上有什么事,而且还是比较急的事,所?以?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已经走了?。
陈月江伸手摸了?下旁边的位置,凉的。
作为基本的知识,他知道法国和?中国的相对?地理位置,但不知道这中间具体距离有多少公里。
于是陈月江抽空查了?一下。
直飞都要十二个?小时。
比想象的要久。
到了?晚上八点多,陈月江跟同学吃饭的时候才接到姜左的微信电话。
陈月江放了?筷子?找了?个?店里没人的角落接起来,电话那?边姜左在跟他说自己刚出机场。
“你那?边差不多在吃晚饭了?吧?”
陈月江“啊”了?声?,说:“正在吃。”他说,“法国现?在是白天?”
姜左说:“刚过午饭的点。”
“哦。”说了?没两句,那?边陈月江的同学已经吃完饭了?,在喊他回去,他只好捂着听筒说,“我回家了?再给你打吧。”姜左嗯了?声?,他挂了?电话。
结果回家了?也不太有时间,工作室现?在的人多起来,每天要处理的消息就多,加上课业重,陈月江犹豫了?一会儿给姜左发消息说自己今晚有点忙。
姜左很快回了?消息,说没事,她那?边也有点事。
所?以?两个?人那?天晚上就没有再通电话。
第二天一整个?上午也没有任何消息来往,因为有时差,陈月江午饭时其?实有空,可以?给姜左打电话,但看了?看她那?边天都还没亮,所?以?这个?电话到最后也没打出去。
等终于到了?晚上,陈月江才给姜左打了?第二通电话。
姜左那?边应该是在下雨,有雨水砸在伞面上的滴滴答答声?。
陈月江问?她是不是在外面,姜左嗯了?声?说:“出来有点事,你回家了??”
“嗯。”
“晚饭吃了?吗?”
“吃过啦。”陈月江小声?说。
“今天晚上不忙了?吗?”
“嗯,”陈月江闷闷说,“想跟你打电话,所?以?把时间挤出来啦。”
姜左在电话那?头低低笑了?一声?。
陈月江坐在窗户旁的台子?上,姜左在上面铺了?一层毛绒毯子?,陈月江刚洗完澡,穿着短裤,屈起膝盖把双腿缩在毯子?上,他把自己圈在角落的地方,身体就显得很小。
他垂着眼睛,姜左的声?音在耳边显得很近。
“我才走了?一天,宝宝说话都变得这么坦诚了?。”她调侃着,说话时有微微的风从听筒旁掠过。
陈月江忍不住说:“我一直都很诚实的。”
姜左应该是打开了?一家咖啡店的门,陈月江听到了?叮咚的清脆响声?。
“姜左。”他忽然说。
“嗯?”
陈月江望着窗外繁华的夜景,声?音有点哑哑的:“我已经有点想你啦。”
姜左声?音平稳:“嗯。”
“好想你哦。”陈月江把脸埋到臂弯里,撒娇一样地说。
姜左依旧说:“嗯。”
“今天晚上他们说吃自助,我没去,他们以?为我是为了?回来学习。”陈月江像分享什么秘密似地悄悄说,“他们不知道我其?实是为了?回来给姐姐打电话。”
姜左笑了?下:“这样啊。”
“你工作还要忙多久啊?”于是陈月江就正大光明地问?了?。
姜左说:“可能还要个?三四天吧。”
“哦。”陈月江低着头说,“那?你不在的时候,我要睡你那?一边。”
“睡吧。”
“还要用?你的水杯。”
“用?吧。”
“还要穿你的睡衣。”
“嗯。”姜左说,“穿吧。”
“……”陈月江不说话,过了?很久,他才用?蔫儿巴巴的语气说,“好无聊哦。”
“我尽快回来吧。”姜左笑说,“这几天你可以?去你同学家住住,不是还要一起参加竞赛吗。”
“但关系也没有那?么好。”陈月江说,“我考虑一下吧。”
“行。”姜左那?边应该是到目的地了?,她在汽车的引擎声?里跟他说自己得挂了?,陈月江哦了?声?,慢腾腾地挂断了?电话。
屏幕上显示着通话时长十一分钟。
姜左从手机屏幕上抬头,大雨里,等在车旁的金发的西装女人用?法语在对?她说:“您的通话结束了?吗?”
姜左点了?下头,今天巴黎的风很大,姜左回复她时同样用?的法语:“罗曼是为了?什么让我回来?”
女人说:“罗曼病了?,他只是想见你一面。”
姜左说:“只是为了?见一面?”
女人点头。
姜左把手揣进外衣口袋里:“好,带我去吧。”
女人恭敬地对?她行了?一礼,举起雨伞为她打开车门。
“您不在的这半年,罗曼一直很想念您。”她坐进驾驶座。
姜左透了?口气,静静的口吻:“我也很想念他。”
“他昨天晚上刚从手术中醒过来,”女人说,“听见您这么说,他一定会很高兴。”
“希望吧。”姜左不知含着什么情绪回了?一句,车子?很快就穿过朦胧的雨帘,开上了?巴黎阴雨绵绵的大路。
第53章第53章“我要吃虾,要姐姐给我……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很重。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仪器在病床边富有规律的滴滴作?响。
床上的男人带着呼吸机,在一片白的底色下,他的面色显得?苍老黝黑,青色的血管在皱巴巴的、薄得?像一张纸的皮肤下缓慢地流动着血液。
有脚步声?靠近了床边,男人费力地、缓慢地睁开?双眼,浑浊的蓝绿色瞳仁里映出了姜左的身影。
“罗曼。”姜左对他一礼,说,“好久不?见。”
这里是私人医院的高?级VIP病房,一晚上的花费差不?多是普通人整整一年的收入,姜左踏进这里的感觉,就像六年前她第一次踏进那个纸醉金迷、充满欲望和癫
狂的赌场一样。
“……你来了。”
罗曼的声?音不?像姜左离开?法国?前那样精神了,无论他从前是怎样独占一方的霸王,如今生?了重病,也只是一个有些?凄惨的老头。
他的秘书说这一次是因为罗曼早年落下的基础病一齐爆发了,前一周都在ICU里,直到昨天才出来。
这次回来,罗曼大概是想要跟姜左交代什么。
这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是在世间被称之?为传奇的“赌王”。
他创下了赌场历史最高?的流水,也煽动了无数人的贪婪私欲。欲望再如何浅薄,一旦踏入他的世界也会立刻被金钱的浪潮吞噬。
姜左早年替他维护赌场秩序,从他那里学习各种各样的赌术,后来就替这位法国?博。彩业的大鳌头经?营赌场。
罗曼不?信任任何人,他一生?未婚,无子无女,只有姜左这么一个像是女儿一样的徒弟。
他信任这个从遥远的国?度只身一人来到法国?谋求出路的陌生?人。
因为姜左在另一种意义?上无父也无母,在自己的国?家没有任何牵挂。
姜左在早期并不?是罗曼的唯一选择,但她是唯一爬上来的人。
后来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从中国?来的年轻人是“赌王”的女儿。
尽管姜左和罗曼并没有这样称呼过彼此,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共识。
但罗曼死后,他的遗产会留给谁?
姜左为什么在这时被叫了回来?
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
罗曼沧桑沙哑的声?音透过呼吸机缓慢地传来。
“……姜,留下来,陪陪我。”
姜左说:“好。”
姜左离开?法国?前把她的房子转手卖掉了,这次回来,罗曼给她准备了新的住所。
虽然他的主治医生?没有告诉姜左罗曼具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全好起来,但肯定不?是姜左跟陈月江承诺的四三天的事?了。
等到国?内过了晚饭的点后,姜左给陈月江打了个电话。
她告诉他自己可能最长得?在法国?待上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比当初姜左跟陈月江说的最晚的“一两周”更久的时间。
陈月江听完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他静静地问:“为什么?”
陈月江从来没有问过姜左在法国?是做什么的。
他似乎是不?在意,也不?在乎,但应该都是装出来的,男孩只是怕自己问的问题是姜左不?愿意回答的。
于是姜左不?提,他也就不?问,他懂事?地当着一个听话的乖小孩。
但一个月对于男孩来说似乎有点太久了。
一个月,四周,三十天,七百二十个小时。
一个月后天气都会变冷,树叶都会凋零,华都会迎来第一次大寒潮。
所以陈月江才没忍住问了他本来一直刻意在回避的问题。
“工作?上的事?。”姜左的声?音一成不?变,是淡淡的、温和的,“我必须在这里再待一阵子。”
陈月江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哦”了一声?。
罗曼和姜左的关系在业界外是一个秘密,这是为了姜左考虑,也是为了罗曼考虑。两个人当初约定了这件事?。
陈月江似乎勉强认同了她的理由,尽管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失落。
姜左问他今天有没有去工作?室,跟他的学弟学妹处得?怎么样。
陈月江说:“去了……但没怎么跟他们说话,他们太吵了,我一个人在旁边做模型。”
想象了一下少?年窝在角落里自己干自己的事?。
“他们没主动跟你打招呼吗?”
“打了,但后面就没说话了。”陈月江嘀咕,“估计也知道我不?想跟他们说话。”
“你们工作室没有其他你玩得好的同学?”
“有是有……”陈月江说,“但大家都很忙,我也很忙。”
姜左笑了:“你们竞赛是多久来着?”
陈月江说:“元旦节的前一天。”
“那我还能赶回来,到时候完了请你去吃饭吧。”
说到这个,陈月江在电话那头的语气才好起来,他嗯了声?,促狭地跟她开了一个玩笑:“那我要吃你煮的饭。”
姜左会下厨,这不?是一个很难的要求。
“我还要吃虾,要姐姐给我剥。”
这同样不?是一个困难的要求。
“行。”姜左说。
陈月江好像满意了,他应该刚洗完澡,刚才接电话时那边还有吹风机的声?音,他打了个呵欠,最近几天似乎一直在准备竞赛,天天熬夜到很晚,所以姜左没跟他聊太久,说了几句就催他去睡觉然后挂了电话。
姜左虽然是回法国?探病的,但这边认识的朋友熟人听说她回来,没过几天就纷纷打来电话邀请她来聚餐。
之?前替罗曼经?营他的赌场时认识的许多富豪也给姜左递了邀请函,姜左早上起来去医院看罗曼,下午回来还要准备出席各种饭局。
大半年没见了,酒桌上姜左总是被问起她回国?过得?怎么样,回国?干了些?什么,是不?是不?准备留在法国?了。
他们这个圈子是一个秘密的、排外的圈子,里面唯一的亚洲人面孔只有姜左一个人,而能在赌场里混得?如鱼得?水的也只有她一个,所以其他人总是对她充满好奇。
几瓶洋酒下肚,姜总回家时难得?地有些?微醺。
打开?手机才看见陈月江五个小时前给她发了几条消息还有一张照片。
是他们工作?室的照片。
好几个学生?围在桌前,桌子上是一个粉色的蛋糕,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彩带,空气里有活泼的欢快的氛围。
陈月江:“今天有个学妹过生?日,我才知道。”
“被他们拉着一起玩了会儿……”
“还吃了蛋糕。”
“不?过没有那天我买给你的好吃。”
过了半小时,他又给姜左打了个电话过来,不?过姜左那时已经?在饭局上了,所以没接到。
这个点陈月江多半还在睡觉,姜左没有回拨,只回了条消息给他就去洗澡睡觉了。
时差确实不?太方便?,加上两个人都忙,姜左和陈月江的消息往来总是这样断断续续的。
经?常陈月江发的消息姜左要搁十个小时,等到睡醒的第二天才会回复。他们一天之?内能聊个十句都算多的。
这样的频率持续时间一长,冬天的天空又总是阴阴沉沉的,待在国?内的日子在记忆里忽然就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一样。虽然实际上姜左来法国?才不?到三周而已。
罗曼的病情渐渐好转起来,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姜左每天早上会带一束花去看他,罗曼会跟她聊一聊从前的事?,赌场的事?,生?意上的事?,他们认识六年了,比起“父女”“师徒”,其实更像是年龄差大了一些?的朋友。
姜左还在赌场工作?时他们也经?常会聊聊别的事?,私人的事?,过往的事?,罗曼知道姜左的家庭情况,知道她当初只身一人跑到法国?,是抱着死在法国?也无所谓的想法来的。
也知道她选择辞去法国?的工作?回到中国?,是因为她的父亲去世了。
罗曼没有阻拦姜左回国?,尽管她当初辞行得?十分突然。
他们这个行业不?仅有纸醉金迷,还会触及许多不?可言说的灰色地带,所以罗曼把姜左的个人信息藏得?密不?透风,除了圈子里的人,没人知道姜左这个人到底是谁。
当初赌场的一半的权利其实已经?握在姜左手里了,她走时却?毫无留恋,说走就走了。
这次回来,姜左似乎也不?准备待太久,她连行李都没带多少?。
罗曼出院那天,姜左去接他,跟着他和他的秘书三个人一起回到了他的宅邸里。
姜左曾经?在这间书房里向罗曼进行过很多次汇报,大多数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姜左知道得?太多了,所以罗曼干脆地放她回国?时,连当初的姜左都觉得?意外。
“姜,时隔七年回到中国?,感觉怎么样?”
书房只剩罗曼和姜左,罗曼坐在椅子上,姜左站在一旁看门边长得?茂盛的绿植。
“感觉变化很大。”姜左说。
罗曼的脸上还有几分病态,皮肤褶皱间夹着未消退的疲惫沧桑,但这个老人的口吻还是跟以前那样充满威严。
“你父亲的事?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
罗曼
点点头,他杵着一支木制的拐杖,慢慢起身走到了窗边,他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阴雨,感叹一般地说:“我差不?多要到有心无力的年纪了。”
罗曼这次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出院时,姜左从主治医生?那里听说的。当初那个叱咤风云的男人,现在已经?如同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了。
“所以姜,”罗曼说,“我打算立遗嘱了。”
姜左看向他,他也正静静地回头看她,蓝绿色的瞳色让这位老人的眼神显得?深沉而锐利,像一只潜伏在雨林丛中的猛兽。
“你知道,我没有儿女,也没有亲近的人,我把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个行业。”
“我希望你也一样,从此以后留在法国?,继承我的事?业。姜。”
第54章第54章“宝宝这是在跟我调情吗……
从罗曼的书房出来,秘书等在楼梯边上。
这位金发绿瞳的女人跟了罗曼很多年,姜左和她也算是旧识了。
她用?眼神给?姜左示意?,姜左同样回以眼神,于是两?个人顺着楼梯往下前往别墅停车场。
“罗曼现在虽然出院了,但身?体状况恐怕回不到以前那?样了,这是医生说的。”秘书说,“如果能好好维持现在的状态,再?活个十几二十年是没问题。”
秘书好像已经知道罗曼今天把姜左叫来是为了交代什么事情。
一个几乎称霸了整个法国□□业的男人,如今却?连安享晚年都被设有期限,还要把这希望寄托于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异国人,也不知道算不算可悲。
姜左坐在车里没说话,过了一会她才道:“罗曼的确是老了,当初他说我那?时?如果没有选择回国而是继续掌管他的赌场,等我权利再?大?一点他就会考虑把我解决掉,反正?一个异国人,死在哪儿他都是管得了的。”
如今人之将死,却?恍然般意?识到自己的无力,意?识到没有子嗣的恐慌,意?识到这么多年来自己身?边唯一能称得上信任的人只?有一个。
姜左可能不是罗曼最好的选择,但是是罗曼的唯一选择。
罗曼这一生堪称精彩,所以也得罪了很多人,姜左知道的就有那?么多,不知道的只?会更多,不知多少人在暗处静悄悄地等待他彻底衰老的那?一天。
所以罗曼需要一个人,一个足以能掌管他的赌场,保证他安享晚年的人。
这个人就是姜左。
当年姜左才跟在罗曼身?边时?,曾见过他把苦苦哀求的人手脚打折、切耳挖眼,手段极其残酷,她以为这样的人,即便衰老也不会畏惧死亡。
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秘书没把姜左送回家,姜左的几个熟人今天在酒吧请她过去喝酒,所以姜左就麻烦秘书顺便把自己捎了过去。
才下午六点酒吧里就闹哄哄的,男男女女都喝得微醺。
姜左坐上卡座,几个朋友已经在旁边喝得热火朝天,他们随便聊着一些话题,最后聊到舞池里律动的男男女女。
一个人冲姜左嬉笑:“姜,这里有没有你喜欢的?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姜左拿起酒杯笑笑:“我只?是来喝酒的。”
“喝酒不配美?人可是损失。”那?人说,“还是你回中国一趟,有人了?”
姜左跟他碰了碰杯:“你们玩。”
说完她就靠回卡座上自己喝自己的了。
这个圈子里的人大?体都好赌,还爱玩,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换是常事,于是他们就把姜左不爱玩的脾性归结于她到底是亚洲人,比较保守,所以劝了几句见她兴致缺缺就放下酒杯自己猎艳去了。
姜左晚上九点多回的家。
今天也喝了很多酒,她去洗了个澡出来,准备看?看?书再?睡觉,手机在这时?震了震。
是陈月江给?她发了张照片。
一张透过落地窗拍的微微泛灰的天空。
“天亮了。”
中国现在差不多凌晨四点,也是该天亮了。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觉?”她敲字回道。
陈月江的回复很快。
“熬夜做模型去了。”
“准备睡的时?候天都亮了,睡不着……”
姜左让他现在去睡,睡两?三个小时?也比通宵强。
陈月江过了一会给?她发来了一串省略号。
不知道他在那?边是什么表情,只?知道他沉默了快两?分钟,才慢吞吞地又打了一行字过来:“想看?姐姐的脸。”
因为陈月江很忙,姜左也很忙,这四周里两?个人基本没什么时?间?视频,顶多打打电话,聊个十来分钟,最多的时?候还是发消息。
有一次挂着电话陈月江在那?边做自己的作业,等姜左准备跟他说挂电话时?,陈月江却?没了声音,贴近听筒才能听见他细细的、均匀的呼吸声。
姜左干脆就没有挂,一直到她晚上回来准备睡觉的时?候,陈月江才被那?头的闹钟吵醒了。
他睡醒的时?候懵着,直到姜左出声喊他:“睡醒了?”
陈月江的声音含着浓重的鼻音,他轻轻“啊”了一声,好像才发现手机语音还跟姜左挂着。
姜左听见了一串杂乱的像是手机被少年慌张捡起来的声音,过了一会陈月江的声音才贴近了话筒,语气讷讷地说:“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忘了,六个小时之前吧。”
陈月江声音哑哑的:“你怎么不叫我啊?”
“我叫了你未必也听得见啊宝宝。”
“……”陈月江羞耻的点有时候挺奇怪的,比如连麦睡觉这件事,从他的表现来看?就是很不好意?思,他有点别扭地说,“你一直在听吗?”
“也不是一直吧,我下午出去了趟。”
“……”陈月江似乎想问什么,但最后又闭了嘴。
姜左笑道:“没事,我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我又没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我不跟你聊了。”陈月江语气硬邦邦的,“我要去上课了——”
不等姜左说个再?见,他啪地把电话挂了。
这个就是他们最后一次通电话,之后不知道是因为忙还是陈月江还是觉得别扭,基本都是文字交流。
男孩有时?候很坦率,有时?候又显得害羞,他今天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姜左还有点意?外。
她打开笔记本,按了聊天框的视频通话,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着,提示音叮叮地响了大?约二十来秒,陈月江那?边才接了视频。
他那?边的镜头很晃,伴随着沙沙的摆弄笔记本的摩擦声,视角从下往上只?映出了一截少年白净的下巴尖儿。
他看?起来有点慌慌张张的,手伸过来调整着电脑的镜头,姜左看?见他跪坐在床上,后面是他们卧室的书柜。
陈月江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可能是因为镜头像素没那?么清晰的原因,少年看?起来跟她走前没什么太?大?变化。
只?是把平时?搭在颊边的鬓发撩起来留在了耳后,抬起来的胳膊肘显出一点他的拘谨。
“模型做完了?”姜左问他。
陈月江眼睛盯了一下镜头又移开,他点了下头。
“你在家里?”他问。
“对,我没住酒店,以前的房子还在。”姜左说。
陈月江哦了一声。
陈月江的电脑镜头摆得比较低,姜左看?见的始终是仰视角,少年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微湿,身?上有股湿漉漉的水汽,宽大?的衣服领口垂下来,隐隐可以瞥见一片雪白的锁骨皮肤。
但少年浑然不觉,他又把鬓发往耳后撩了一下。
姜左问他是不是这几天都熬夜到这么晚,陈月江停顿了一下,诚实地点了头,不过还是狡辩了一下:“也没有天天都很晚。”他说,“我同学都通宵的,而且我下午在工作室还睡了一会儿。”
“那?你现在不困了?”姜左好笑道。
“不困。”陈月江抿了下嘴唇,盯着镜头静静地说,“看?到你的脸就不困了。”
不知道该说男孩是坦然还是生硬,他说的内容很坦然,但同时?肢体语言又很生硬。
可能还是没习惯隔着镜头和姜左说话。
“宝宝,”姜左问,“你
这是在跟我调情吗?”
陈月江不禁诧异地张开了嘴,好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过了一会,他合上嘴唇,似乎很平静地回答:“如果我说是呢?”
姜左看?了眼时?间?,距离陈月江出门上课还有两?个小时?。
她说:“那?把衣服撩起来给?我看?看?。”
陈月江很露骨地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慢从镜头前坐直了身?体。
他的衣服衣摆偏长,陈月江细瘦的手指勾住了中间?的衣摆,停了两?秒,才慢腾腾地往上拉去,提到胸口下边的位置就停止不动了。
少年的身?体很白,小腹平坦,呼吸间?胸口的肋骨微微向上聚拢在薄薄的皮肤上凸起形状。
他的眼睛瞥在一边始终没有看?镜头。
姜左说:“再?往上一点。”
陈月江这次挪动手臂的动作比刚才更加缓慢了,慢慢地、慢慢地又往上拉了一些,露出少年胸口的两?点艳色。
在镜头的处理下,彩度虽然有所下降,但在偏白的光线里还是雪白中的两?点红。
姜左没说话了,但陈月江知道她在看?。
少年面不改色,但呼吸频率好像变得微微加快,他换气的动作其实隐秘,但这也全都透过胸腔的起伏暴露在了镜头下。
“把裤子也拉下来。”姜左说。
陈月江另一只?空着的手沿着自己的腿,伸到裤子的松紧带上,伸出一根手指勾着,往下拉了些,最后只?拉到大?腿处就不动了。
男孩现在的样子衣冠不整,有点凌乱,有点见不得人,如果姜左本人在面前倒也算了,但他的面前只?有一台笔记本。
陈月江皱了皱眉,好像只?是这样就让他有点不适应了。
“怎么了宝宝?”姜左问他。
陈月江轻轻吸了口气,咕哝的声音:“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姜左笑了。
“这是给?我看?的,怎么能算变态呢?”
“那?你看?够了没有啊?”他小声问。
本来姜左都没想看?,但陈月江那?么说话,她就没忍住开了口,现在本来也只?准备看?完就睡觉,但陈月江又这么一开口,姜左就又不想只?看?看?了。
“你自己摸摸呢。”姜左看?着电脑屏幕说。
陈月江呆滞地眨了下眼睛,似乎反应了一下她的话,他耳朵马上微微红了,他皱着眉说:“姜左。”他低声说,“我马上要去上课了……”
“嗯,”姜左说,“就摸一下。”
陈月江还拉着自己的衣角,衣领都堆积在锁骨上,他另一手慢吞吞伸上来,细长的食指跟中指分开,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男孩摆动手指的动作不太?熟练,很青涩,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取悦自己,似乎只?是想给?镜头前的谁看?。
姜左看?着有些糊的视频里,男孩缓慢无声的动作,他的下巴尖轻颤,嘴唇抿得很紧,黑漆漆的眼睛时?而闭起来,时?而睁开望向镜头。
渐渐的,好像是镜头的彩度忽然变高了,又或者是本身?变得更红了,那?就不知道了。
等到陈月江不禁从喉咙里发出一点点抑制的喘息,姜左才叫了停。
摸不到确实是一种遗憾,但镜头里的风景的确又是另一种感觉。
她看?着少年有些湿漉漉的眼睛垂下来看?着自己,他坐趴在床上,衣服还被他揪在手里,胸口的起伏有些剧烈地一上一下。
“这么有感觉吗?”姜左笑着问。
陈月江不吭声,他既没有害羞地否定,也没有直率地肯定,他红红的嘴唇吐出沙哑的声音:“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
陈月江说:“你回来,摸摸我就知道了。”
姜左笑了,她有点感叹:“宝宝从哪里学的这种话?”
陈月江闻言冲她轻轻翘了下嘴角,还是那?句话:“不告诉你。”
姜左说她要在法国待一个月,一个月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
姜左在算日子是因为她要提前订机票,但陈月江似乎也在算着日子。
“你下周几回来?”陈月江把衣服放下来,他扭了下腰,似乎裤子里有点不舒服,“……我去接你。”
姜左说:“还没定呢。”
陈月江哦了声:“那?你订了跟我说。”
姜左嗯了声。
“那?我挂了。”陈月江把手伸过来掌住镜头,镜头里的少年眼睛乌黑明亮,鬓发有些汗湿,耳朵和嘴唇都是红的,他说,“我去洗澡了。”
姜左再?次嗯了声,陈月江就挂了视频。
屋内一时?寂静,姜左望了眼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
巴黎夜晚的街道并不像国内那?么繁华。
手机在这时?弹出了消息,是一条航班公司的邮件,通知她已成?功取消了下周二的航班。姜左看?也没看?,摁灭了屏幕。
第55章第55章“你早就不打算要我了。……
之后的几天,罗曼没有再联系过姜左,姜左每天睁开眼就得参加各种聚餐,探病搞得像回来旅了趟游。
陈月江知道了她有时不?能及时回复自己消息的原因,发?了个笑脸表情过来揶揄。
“真受欢迎:P”
姜左:“没有宝宝受欢迎。”
然后陈月江就会?莫名安静两秒才回:“我没有……”又接了一句,“我都不?怎么和女生玩,小页都是余白带过来的。”
“那你怎么不?跟女生去玩?”
陈月江:“你很想我和她们玩吗?”
大?人?很狡猾,依旧用着平淡的字眼:“你想玩就可以。”
陈月江无言地回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过了两秒,他发?来一条语音。
又过了两秒,第二条语音也来了。
姜左先点开了第一句,听筒里,少?年的声音低低的。
“姜左,你好?烦啊。”
第二句:“……我好?想你哦。”
姜左不?由笑了,她回了个“嗯”。
于是某个人?嘴巴停不?下来一样接着给她发?。
“好?想好?想你哦。”
“嗯。”
“想死你啦。”
“嗯。”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无聊到在家里不?穿衣服走来走去了。”
姜左翘翘嘴角温声说:“那记得把窗帘拉上再脱。”
陈月江:“……”
陈月江:“开玩笑的。”
陈月江发?了个绵羊翻白眼的表情,下一条消息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发?过来。
“只有姐姐可以看。”
巴黎的阴雨就这样持续了整整一周,直到周一天气放晴,罗曼才又一次联系了姜左。
还是在他的书房里,两个人?倒了点红酒,立在窗边看外头静谧的步道和树丛。
“你回来也一个月了,”罗曼问她,“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吗?”
姜左说:“我好?歹在这儿待了七年,也就头两天不?太习惯。”
罗曼说:“那你觉得法国怎么样?”
姜左说:“我觉得不?错。”
罗曼:“那你觉得跟中国怎么样?”
姜左说:“各有千秋。”
罗曼摇了摇头,他修养了一个月,看着精神?些了,这个曾经砍人?耳朵都不?眨眼的男人?却有一股优雅的绅士气质,他把头发?用发?蜡修得整整齐齐,他微笑着说:“姜,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那天在书房,罗曼提出要姜左继承他那座巨大?的赌博之城,姜左当时没说接受,也没说拒绝,甚至也没说过要回去考虑一下。
姜左说:“我把这周二回国的机票取消了。”
罗曼“哦”了声,眼色微深地看着她:“那么,你决定?答应了吗?”
的确,这是一笔难以用数字去衡量的巨大?的财富。
姜左当年也只是个在赌场里耍点偷鸡摸狗的小赌术的下层员工,必要时替赌场清理清理“垃圾”,她最?后能爬上那个位置,剥离运气和能力的要素,罗曼的青睐是关键的。
他得先愿意正视姜左,姜左才能和他达成某种平等的交流。
姜左很少?会?对人?抱有感激之情,但她的确感谢罗曼。
这种感谢是即便?已经辞去工作也愿意飞十几个小时赶来看望他的感谢,暂停手里的工作为他停留在法国一个月的感谢。
“但是,罗曼,”姜左说,“现?在的我想要一种平和的生活。”
罗曼眯了眯眼睛。
姜左仍旧注视窗外。
“放在五年前,我可能不?会?犹豫,我那时骨子里有股叛逆的冲劲,生活越压着我,我反而越舒适,我每天都想挑战生死的极限,跟不?要命一样。”
“你说我那时有什么可怕的?好?像没有。所以你如果那时跟我说,我就答应了。”
“接下你的赌场,接下你的钱连带着也接下你的仇人?们,每天泡在纸醉金迷的骰子声里,看着钱堆得一山又一山高?,把人?的手骨砍一截都不?会?觉得怎样,然后就这样逐渐失去所有正常的感官。”
“这是一种姜左可以适应的活法,”姜左说,“但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姜左了。”
罗曼没有说话。
姜左说:“我现?在在中国有自己的工作,有套大?小正好?的房子,有辆车……说来有点不?可思议,但现?在的我渴望这种平淡安稳的生活。”
“姜,你变了很多。”良久,罗曼说。
“我的同学也这么说,人?总是会?往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向改变,所以我变成了现?在这样安于现?状的人?。”
罗曼把没动过的酒杯放回了桌上,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轻轻摇晃。
“最?近还在吃药,不能喝酒。”罗曼说。
罗曼的身体还没康复,再过几周还要去医院复查,姜左也想等他状态再稳定一些再走。
“总之,姜,你再考虑考虑吧,”罗曼说,“你也许知道我是个多疑的人?,但这次我不?是在试探什么。”
“我知道。”姜左说。
“你知道那是谁吗?”
罗曼回头看向壁柜上立着的一枚小相框,十几二十岁的少?女坐在秋千上看书。
那张照片一直被摆在罗曼的书房里,但姜左从来没问过。
就算和罗曼聊过很多私事,姜左也从没提及过那张相片。
这就是罗曼当初认为姜左适合这个圈子的原因,她对人?的距离感把控太好?,甚至好?得有些可怕。
这可能还是罗曼七年来第一次跟她提起那张照片,他的口吻很缓慢:“那是我上学时喜欢上的女孩,可惜,上帝带走了她……否则,她现?在应该是个可爱的老太太。”
姜左低了低头:“节哀。”
“去吧,”罗曼仍看着那个相框,“我期待你下一次会?带给我不?一样的回答。”
*
罗曼今年刚六十岁,六十岁的人?的身体状态因人?而异,罗曼没有很严重的疾病,好?好?修养是可以养回来的。
但罗曼本人?对这事的看法非常消极,从他对姜左的态度可以看得出来。
他不?想让姜左走,但姜左也大?可买张飞机票拍拍屁股走人?,只是这样的话就不?是“走”了,是逃。
所以姜左打算把这事解决了再走。
只是回国的时间又得往后搁置了。
这事不?适合发?消息说,姜左看了眼腕上的表,这个点陈月江多半已经睡了。
“这不?是今年的新款吗?”旁边的朋友凑过来看见她的手表,“以前没见你戴过手表啊。”
“别人?送的。”姜左说。
“哦?别人??你去哪儿猎艳了,怎么不?告诉我们?”
“姜,没想到能有你看得上的人?,有照片没有?给我们瞧瞧。”
他们这么问了,姜左才想起来,她没给陈月江拍过照,手机里当然什么也没有。陈月江也不?是会?主动发?照片过来的那种性格。
别看有时候胆儿大?得很,其?实再出格的事就一点都干不?太出来了。
那天视频的那一次,应该是陈月江干过最?过分?的事了。
尽管他事后并没有太多别的表现?。
陈月江是一个演技也很好?的小孩。
“陈月江——”
“千千男朋友说要请我们喝奶茶诶,你要喝什么?”
“我不?喝。”
陈月江在工作室的桌子上敲键盘,旁边闹闹哄哄的是工作室一个学妹的男朋友周五下课来看她,一说请喝奶茶,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不?喝?真不?喝?免费的哦。”
“千千你男朋友对你太好?了吧还提了这么多吃的——等会?儿我可以吃点不??”
“千千……”
不?管在哪儿,谈恋爱的情侣身边都像有一种特殊磁场,陈月江从人?群缝隙间看见小情侣笑得傻里傻气。
他看了眼就没看了,不?知道第多少?次移动鼠标打开了日历,今天已经是周六了,周日从巴黎飞华都的航班老早之前他就看过很多遍,航班数不?多,但早上晚上抵达的都有,不?知道会?是哪一班。
“……”
陈月江觉得还是得问一下姜左,不?然他不?方便?去接她。
晚上陈月江早早吃了晚饭,给姜左打了电话。
两个人?有整整一个月没见面,快一周没打过电话了。这座房子从最?开始还有姜左生活的气息,到现?在渐渐只剩下了陈月江的生活痕迹,尽管他依旧把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好?像和一个月前没有变化?,除了每天回家打开门只看见黑洞洞的客厅。
床也有点冰。
天气冷了,就越来越冰。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一种习惯,就是在飘窗边坐着敲代码,时不?时看看外面的天空,飞机飞过上方时会?有明显的闪烁光点。
陈月江倒也没想别的,他只是漫无目的地看着。
总比看背后的一片漆黑来得强。
待接听音嘟嘟了两下后,姜左接了电话。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哑,好?像刚喝过酒,不?过语调是清醒的。
“怎么了?”
陈月江是想直接问的,但话到了嘴边,不?知道为什么磨蹭了一下才被他吐出来:“你是不?是周日的飞机啊?你上次说这周买票……”
姜左那边还是白天,可能还有事要忙,陈月江想知道个具体时间就挂电话。
但姜左沉默了两秒,陈月江听见她拉开了一片窗帘,然后才听见她说。
“我这周可能回不?了了。”
陈月江微微愣了一下。
“……为什么?”他问,“你还有什么事没处理完吗?”
“嗯。”
“但已经一个月了。”陈月江说,“一个月了都还处理不?完吗?”
陈月江以前从没说过这种话,也从不?会?问这些问题,这两句话几乎像是本能般地脱口而出了。
“宝宝……”姜左已经听出他语气有点不?对了,“确实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陈月江追问道,“是到现?在都不?能告诉我的那种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