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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筑基境,杀人却如吃饭喝水般稀疏平常,面对求饶泪水丝毫不手软,心冷得就好像冰铸。

店小二也是心生惶恐,他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进入雅间。

没有想象中的一片狼藉。

桌上佳肴一一完好摆着,有些还散着热气,周围连个被踢倒的椅子也没有,看着平静得很。

但墙壁和地面上,猩红的血溅落三尺,刺啦撕开了祥和的表面,血珠顺着墙壁滴滴滑落,几具尸体七零八落地散在各处。

有颗头颅摆在屋子正中,神色狰狞,涕泗横流,被他自己割下的舌头置于一边。

是金五。

……

另一边,黑风来势汹汹,秋亦不打算做刺头硬碰硬受重伤。

他先缩在最靠近悬崖顶部的地方,那里的风力最弱,以他的肉身强度完全能抗住。

真正面对这黑风时才能感受到它的力量。

即便呆在风力最弱的地方,身上依旧不断留下一道道重叠的白痕,双脚上附着的灵力似乎也要被吹去,秋亦数次都有种控制不住身体、即将滑落的感觉。

《蛇影》功法内容如其名,讲究的是学习蛇的姿势游走,作用到人身上便是一种伺机而动、猛然进攻或是悄然移动身躯闪避的变化。

修行后身体会变得更加柔韧灵活,速度也会快上不少。

秋亦眼力向来不错,看到后再躲过去一道黑风对他而言不是问题,但是他要的不是这个,他所面对的黑风也不止一道。

他用疼痛压缩自己的反应时间,努力地试图将蛇影功法运用化作肌肉记忆。

等可以在风力最弱的地方站得极稳、躲过每一道风刃时,秋亦慢慢往下走。

他只能一寸一寸地往下前进,每走一步还有可能会被一道前所未有强劲的风刃打回前面,不过他心中无气馁之情,退败后便继续前进,总能一步步向前走。

蕴灵诀可靠地运转着恢复灵力,双脚下附着的灵力逐渐减少,牢固程度却有所增加,一丝一毫的变化虽然微末,但切切实实地存在着。

身法修行的过程枯燥乏味,准备多年或许只为了生死相搏时能够多一丝躲过一击的可能。

在一些人眼中,这远不如学些大开大合的攻击招式来得爽快,秋亦却如同练剑一样逐渐沉迷。

他神采奕奕,看不出一丝疲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

一年后。

黑风之中,秋亦稳准狠地捉住了一条黑蛇,接着又放开,看这条早已经对他产生恐惧心理、满心想逃的黑蛇如何游走着躲开他的手。

虞观与宗舞交易完下来寻他,一路黑风不扰。

他低境界时没有得到过什么好的锻体功法,所以在肉身上是不如秋亦的,本不应该能以同境水平陪伴秋亦到这里,但是在这种不影响秋亦历练的情况下,虞观为了陪着秋亦会给自己开个后门,破例一番。

秋亦现在所处的位置早已经比当初掉下来的那个地方还要远,不过虞观每一次都能找到秋亦。

秋亦也不是没有好奇过。

他在黑风中练习身法,位置时时变换,经常会飘到和原路线相差很远的地方去,虞观却每次都能沿着笔直的路线向他走来——就好像提前知道了他在哪里了一般。

“师尊,你是怎么这么快找到我的?”秋亦问,“用神识吗?”

方法有很多。

比如看因果,这世上秋亦与他因果纠缠最深,循着因果走他便会来到秋亦身边;

又比如他为秋亦戴上的耳坠,上面留了一缕他的神识,他可以根据耳坠得知秋亦的位置与状况;

还有他当初以神识构成桥梁和保护伞护住秋亦,助秋亦成功接纳凤凰遗迹,后来又得了随意进出的许可,与秋亦洞天的联系紧密,完全可以循着洞天找到主人……

这些皆是他在秋亦身上留下的痕迹。

将这些一一说出来未免太过累赘繁琐,所以虞观只告诉他:“不是。我循着你我之间的联系而来。”

回到现在,黑蛇又要跑了,然后被秋亦一把抓住。

黑风中的黑蛇是秋亦半年前的发现,这些蛇只有炼气一二层境界,却生活在黑风最猛烈的地方,甚至只在黑风出没的时候出来吃点回风草。

正好在修行蛇影的秋亦很欣喜,逮着第一条遇见的黑蛇使劲观察、使劲偷师,最终成果斐然。

“我感觉是时候要离开了。”

秋亦一边说,一边又一次放开那条黑蛇。

现在在动用功法的情况下,他能在最猛烈的黑风中撑到灵力耗尽,回风崖已经对他无用了。

这次被放开,黑蛇几乎蔫巴了,趴在崖壁上一动不动。好半天,它发现这次居然没有再次被捉,先是不敢置信地来回试探,过了片刻才狂喜地向下飞去。

它这一瞬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秋亦弯腰伸手一抓,居然没能抓住。

黑蛇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036章灵脉

黑蛇只是普通的炼气境妖兽,灵智都没有开几分,也没什么缩地成寸或瞬移的本事。

秋亦看了片刻,很快发现端倪:“这里有个小洞。”

秋亦对蛇类的印象是生活在茂密丛林、潮湿草堆、天然的阴暗洞穴中。

不过这个洞口明显不是天然的,更像是有生物钻打而出。他观察黑蛇是很久,完全没发现黑蛇居然还有钻洞的本事。

于是和虞观一起再往前走过一段,拨开挡住视野的回风草,崖壁上的洞更多更明显了。

斑驳的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洞口,如同被白蚁蛀蚀的木头。

应该是到黑蛇的巢穴了。

奇异的是,有一股浅淡但精纯的灵气从那些洞口里逸散而出,如果不细心去体会,根本察觉不到这里与其他地方灵力浓度的细微差别。

被锁着努力发育的凤凰蛋发出一阵欣喜的啾啾叫声。

有灵宠契约在,秋亦瞬间理解了它的意思:“下面有东西。”

他谨慎地用神识扫过,什么也看不见,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了。

这下必须要挖了看看了。

秋亦没有合手的工具,只好暂时委屈一下昭时剑,他一剑切开挖出一道完整圆形,一点点往下挖开墙壁,慢慢往里面走。

挖掘的过程中有黑蛇不停蹿出来。

其中一条看起来就是之前秋亦失手放生的那条,惊吓萎靡地完全跟条尸体一样,彻底失去了战斗和逃跑的意志,秋亦便没管它。

其余黑蛇有的对二人、主要是在不停往下挖掘前进的秋亦露出獠牙,有的则是绕开两人疯狂逃命。

虞观手持冰剑,没有让任何一条黑蛇近秋亦的身。

昭时剑是黄阶中品法宝,回风崖崖壁虽然质地坚硬,但还是比不得法宝硬挖。

阻拦的黑蛇被虞观拦住,秋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挖开了一条不短的通道。

越到后面,黑蛇开的洞越宽敞,习性跟蚂蚁有些相像,秋亦都不用怎么费力,只要挖去那一层薄壁连通两个空间就好。

最后一层壁障后的空间非常大,近乎像是一个地下洞窟。不得不说,黑蛇们能在崖壁上挖出一个这样的地方,确实是有点建筑天赋的。

秋亦伸手,简单施了个照明的法术。

漆黑的世界变得光明的一刹那,一道裹挟巨大力量的铁鞭狠狠扫来!

秋亦神识早有预警,他面色不变,身体滑动。修行《蛇影》后,他的身体变得非常之柔软,此时只是轻轻转动了一下身体方向,便轻飘飘同这道鞭影擦身而过,这猛然一击未伤他分毫。

鞭影刮过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痕迹,尘土飞扬。

黑暗的地穴亮如白昼。

一条巨大的黑蛇缠绕着一根最为粗壮石柱游走,蛇身上坚硬的鳞片与石柱摩擦,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小声响。

一击未得逞,它在尾巴收回来的一路上又哐当弄断了几根石柱,有力的尾部狠狠摔打在地上,将地面拍打得砰砰作响,整个洞穴似乎都在颤动。

巨大黑蛇的竖瞳看着两个外来客,蛇信吐出,上半身抬起紧绷,尾巴不停甩动,周身灵力威势尽数放出,表现出了十足的敌意。

它慢慢滑下石柱,蛇信搜集各种信息因子,目光逐渐集中在秋亦身上——这个人的攻击欲望最强,威胁最大,它要最先杀他!

秋亦握紧手中的昭时剑,肩上一沉,巨蛇毫不掩饰自己的半步金丹境界,直接以境界压人。

气氛紧绷。

巨蛇强有力的尾巴甩动拍打地面,“啪嗒”“啪嗒”的声音不绝于耳,漆黑的身体滑动出优美的曲线,慢慢试探着靠近,巨大的身躯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虞观后退,让出地方。

秋亦呼吸变轻,神经紧绷,全身心都集中在对局之中。

他脚步同样慢速挪动,如同另一条蛇似的与这条巨蛇周旋,双目紧盯着对方,预备着抓住巨蛇露出的任何一丝破绽。

这场对峙中,是境界更高的巨蛇先按耐不住,它即将结丹,肉身不仅力量恐怖,速度更是骇人,丝毫不像体型看上去那样笨拙,几乎如同一条黑色闪电般猛然弹射而来,獠牙上青紫的毒液流淌。

黑蛇不多的天赋点平均分在了肉身和毒液上,导致对比起其他蛇类,黑蛇一族显得平平中庸。

不过换到半步金丹的巨蛇身上,面对只有筑基中期的秋亦,肉身和毒液便是它制胜的两件利器!

秋亦的眼中清晰映出巨蛇身形,在巨蛇准备发动攻击的那一刹那,他也动了。

他比巨蛇要小得多,但在这个洞穴之中,小个的他远比巨蛇更有优势!

同一种族的种种习惯往往是很相似的。巨蛇体型虽大,境界虽高,但是它仍然还是条黑蛇。

而无数次观察中,秋亦对黑蛇的游动方式、攻击模式、弱点早已烂熟于心!

他几乎预判一样擦过鳞片,侧身闪躲了巨蛇的毒牙血口,昭时剑冰冷寒光一闪,霜雪飞扬,“咔嚓”一声直接击碎巨蛇七寸柔软腹部上那块最为坚硬的鳞片!

“噗呲噗呲——”

剑身往上穿破血肉,手臂肌肉猝然紧绷向上用力,巨蛇没有余力去阻止,竟然被这股力道猛然一掀,上半身后仰对折,露出大半几乎没有什么鳞片防御的腹部。

但即便如此,它也没有死,不顾自己伤势与昭时剑的威胁,巨蛇身体猛然前倾,几乎是把自己往剑上送,巨口对着秋亦就是一团毒雾,身上鳞片尽数炸起,如同一道道锋利的刀剑。

但这一步也被秋亦预判到了。

他右手持剑,左手掐诀,灵光闪动见招来清风,毒雾散去,蛇首近在咫尺,昭时剑却早已经等候着了!

少年刹那跃起,剑光冰寒,对着那双眼睛凌冽横斩一剑!

他讨厌这种有威胁攻击欲望的绿色眼睛。

这一剑毫不留情,冰霜气息蔓延,巨蛇的顶骨几乎也要被削掉。

它不断翻滚着,长而有力的尾巴胡乱打着各种地方,将这个洞穴弄得乱七八糟,石柱断裂,碎石滚落,藏于石头背后的莹莹光芒逐渐显露。

秋亦站在巨蛇的颌骨上,他都能在黑风中稳稳在悬崖了,哪里还会怕这一点小翻滚,无论巨蛇怎么动弹,秋亦也不移动分毫。

不过他也担心巨蛇死前挣扎把洞穴弄坍塌,所以没有等巨蛇自己折腾死自己,抬起手臂唰唰又补了几剑。

一切平息,巨蛇生命气息渐渐消散。

秋亦将它的尸体收进乾坤袋,然后挥去昭时剑上的血。

“嘀嗒、嘀嗒”,暗处的水珠滴落。

虞观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里侧。

他掐诀施法,将这里潮湿沉闷的空气和血腥味全都吹散一清,又精准绕过巨蛇遗蜕和蛇蛋,手指敲了敲最里面那面已经有些裂纹和缺口的石壁。

仅仅一下,石壁咔擦咔擦尽数碎裂,在此隐藏许久的东西终于显出真容。

秋亦给自己施了个除尘诀,又把巨蛇遗蜕和蛇蛋全都收起才走过来,眉梢染上些许惊讶:“灵石?”

很快他又改口:“灵脉?”

灵脉几乎可以说是是修真界重要资源之一,夸张点讲就是世界根基。灵石、灵气都是灵脉的产物,一条灵脉相当于一座修真界的铸币厂。

多数灵脉无形无踪,与天地融为一体,生灵能够察觉并主动利用的只有少部分定型的实体灵脉,这就又把灵脉的价值给推上去了。

凤凰遗迹里也有灵脉,但是那些都是洞天根基,为了减轻秋亦的负担,虞观还特意改造了一番,最终形成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格局。

秋亦境界不够,轻易取用不得,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碰上了灵脉机缘。

还在壳中的小凤凰叫的更欢了,秋亦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对于这一条灵脉的垂涎。它此时正缺灵力,垂涎灵脉实属正常。

秋亦回了一点思绪过去,示意凤凰先安静,他和师尊还要再看看再做决定,小凤凰知情识趣,瞬间止了声。

于是这里就只剩下了秋亦和虞观的声音。

虞观回答秋亦,道:“不止,这是一条中品灵脉。”

中品灵脉那可更稀罕了。这种品级的灵脉一旦发现基本都要被各种势力瓜分走,这里又不是什么地广人稀没有修士妖兽的地方,怎么就只有一只半步金丹境界的黑蛇守着?

秋亦掰下来一块碎石碎片,那碎片着实轻而薄,怪不得刚刚虞观轻轻一敲就能整个击碎,他手一捻,碎片很快变成粉末逝去。

秋亦辨别片刻,道:“这里面掺了匿息石?”

虞观肯首。

匿息石可以隐藏气息、扰乱定位,此物比灵脉还要稀罕。

如果是有匿息石在,这中品灵脉久久未被发觉也是正常。只不过这里的匿息石被磨成粉末掺杂在石壁中,含量不多,看起来已经快要失效了。

秋亦猜测,在他和师尊到来之前,这面石壁应该就已经有破损,所以才会引来黑蛇盘踞,令二人在洞口就能感知到那点微妙的不对劲。

“应该是有人特意把这条灵脉藏了起来。”秋亦感慨,又有些遗憾地看着那些彻底报废的匿息石。

他们说不准是挖到上一劫乃至上上劫某个修士的库存了。

储物袋是装不下灵脉的,而洞天被封,那一点小入口肯定也收纳不了这条中品灵脉。

秋亦思索之下,发现最好的处理办法居然还是让凤凰用锁链把这条灵脉给吃了。

虞观挖下最外面那些已经结出的灵石。而秋亦将手放在灵脉之上,浓郁的灵力几乎一刹那缠绕上的他的手。

就在此时,秋亦和虞观别在腰上的通讯玉盘忽然皆是晃动一下。

这玉盘是他们在万宝阁中买来配上的,是当今修真界最基本的通讯工具,不过迄今为止,两人的玉盘上面都只有两个联络人,一个是对方,一个是宗舞。

秋亦没有动,浓郁灵力经由他涌向洞天,凤凰通过缺口急切地鲸吞吸食。

虞观捏起通讯玉盘,灵力触碰,宗舞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洞穴中响起。

“姚家封山,速回!”

第037章姚家

宗舞又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搞事业搞得好好的,结果之前还好说话的姚家忽然要封锁回风崖、不准再有人进入。

宗舞人脉经营得不错,平时有什么事情总能第一时间知道,但这次连平时和他交好的姚家管事也不肯透露一点到底为什么要封锁回风崖,只含含糊糊地透露出按照上面人长老的意思,好像是什么重宝丢了。

正值风息期,不少修士还在回风崖下面采摘回风草。宗舞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给自己的合作伙伴们群发了消息,然后在崖顶挨个等人,挨个数。

有先上来的还迷茫着呢:“怎么个事啊宗哥?”

宗舞搞事情有天赋,能赚钱,有些人就会叫他宗哥。

周围姚家弟子也围着,宗舞嘿呀一声,准确喊出人的名字,和他说:“不知道,等等看情况吧。”

上来的散修少数走了,但多数还是左想右想,想留下来问个清楚,不过他们不是宗舞这种有点人脉的,全都被姚家子弟冷酷赶走。

宗舞见这阵势,心中一沉,面上笑呵呵等着下一个修士上来,只不过手悄悄按上了腰侧的通讯玉盘,又发了一条消息。

秋亦和虞观是最后上来的一批人,二人上来不久,姚家管事就带着人下去,把那些剩下磨磨蹭蹭不愿走、或是不知道什么情况的修士一一赶上来。

宗舞看见秋亦和虞观时松了口气。

那次金五之事,秋亦和虞观皆是出手果断,宗舞心里承情,后来相处多了些,他更是觉得二人品行不错、天赋也不差,虽然现在还是炼气境,但是未来必定不凡,多多少少动了真心结交的意思。

崖底下的修士被金丹境的姚家管事一双干枯大手一抓一拎,全跟小鸡仔似的被抓了上来,然后猛地扔到悬崖上,又让姚家仆人和弟子全都赶走。

姚家管事自己则一个人再次深入崖底。

秋亦看在眼里,步伐不留痕迹地加快了些。

宗舞知道即便自己有几分交情,现在也不能再继续厚颜留下了,便随着两人一块离去。

他有意攀谈,一边走一边透露了自己得知的信息:“封锁回风崖是一个时辰前姚家家主突然下的决定,说是丢了重宝,我猜说不定是有重宝出世。”

理论上宗舞说的这两种情况可能性都有,但是秋亦刹那间直觉明悟:应该是匿息石碎后,中品灵脉的波动被姚家感应到了。

一条能源源不断产出灵石和灵气的中品灵脉价值难以估计,据秋亦所知,姚家作为这穷乡僻壤的一处家族,等级远远比不得当初他在环河城所见的王家和丘家,在南洲各世家当中只能算中下。一条中品灵脉完全值得他们大动干戈,如果能保住藏好,说不定整个家族都能更上一层楼。

秋亦没透露一点讯息,自如回答道:“或许。”

虽然宗舞与他们算是有几分交情了,他释放的善意秋亦也能感觉到,但秋亦不是那种可以轻易被人打动的性格。

他不认为他们与宗舞关系有多真切,回风崖底下发现中品灵脉的事情只有他和他师尊知道就好。

姚家子弟将回风崖围了个大圈,三人走了一阵才算是出了圈。

甫一出来,一堆在外面等得心火直冒的散修呼啦啦围上来。

修士们个个伸长脖子凑近,接二连三地询问宗舞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哪怕平时与宗舞没什么关系的修士此时也殷切看他,期待一个好的回答。

宗舞压下手,示意大家安静:“这件事我也是突然得到的消息,目前只知道一时半会姚家不会让我们再进去回风崖了,不过大家不用太忧心,我会继续去关注了解情况,姚家不可能一直封锁回风崖……”

他的话有用,但是这事毕竟涉及散修的利益甚至说饭碗,不少修士议论纷纷,言语间饱含对姚家突然封锁回风崖的不满,在宗舞的制止控制下才少了些骂声。

宗舞周围挤满了人,秋亦和虞观便顺势悄然退出人群。

秋亦心中一清二楚,姚家此番寻不得宝物——至少寻不到中品灵脉。

那中品灵脉被凤凰蛋光盘行动吃了个干净,连一点渣滓也没留下来。

秋亦走之前用特意石块堵住了洞口,能拖一时是一时,不过估计细细搜查后,那处异样的洞穴还是会被发现。

他不清楚姚家找不到中品灵脉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回风崖会一直封锁还是再度开放,但是显而易见,他这个默默得了好处的还是趁早走人为上。

还未走几步,远远走来一排人直接将路给堵死了。

为首的是位模样动人,身材娇小的少女,她手持一把红缨长枪,与个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听见散修们的抱怨声,怒目而视:“能让你们这群废物待这么久已经是我们姚家施舍了,你们竟然还不知足?若让我做主,早些时候就要把你们全都赶出回风崖,不准任何一个人进来!”

这话说得太不客气了。

虽然地盘是姚家的,但是谁也没求着姚家让他们进回风崖,当初是姚家自己权衡利弊,觉得这样半开放的形式可以获利,这才让散修们进场的,结果现在一声不吭直接把人踢出去也是姚家!

他们平时也有付给姚家一部分收入,此时难道还不准人有怨言吗?

“是姚家二小姐。”有人一语道出了少女的身份。

姚家二小姐姚蓉,从小在千娇万宠长大,性格出了名的刁蛮任性,但天赋却很好,年纪轻轻便已经踏入筑基境,有人预言说她或许能成为除姚家老祖之外的姚家第二位出窍境。

大家被指着鼻子骂,脸色都不好看,但他们都是散修或者一些更小家族的子弟,没本事对上这位姚家二小姐,一时间咬咬牙也就忍了。

宗舞以前见过姚蓉,充分了解这人完全是个熊孩子,见到是她来了,顿时脑瓜子疼得厉害:“……请问二小姐来是有什么事吗?为何把路给挡住?”

秋亦暗暗喝彩,问得好,挡路干什么,他和师尊都不好离开了。

姚蓉抱臂,冷眼看向各个散修。

她一向不支持家族开放回风崖的决定——明明家族有能力把回风崖全部封锁,哪怕那些回风草烂了,那也该是她姚家的,姚蓉不懂为什么家族非要引散修入场。

在她看来,这群散修就是一群碍事的乞丐与寄生虫,蹭着她家的资源为生,令人厌烦。

于是原本长辈给的任务到姚蓉口中时一下换了个内容,她语带讥讽:“我姚家丢失重宝,怀疑是你们中的哪个小贼偷走了,现在我们要检查一下你们的乾坤袋。”

“!!??”

这话犹如向滚烫的油锅里浇水,散修们瞬间闹腾起来:太离谱了!这人在开什么玩笑!

乾坤袋可以说是他们这些修士最私密、最宝贵的东西!

如果有点机缘、有点秘密的,乾坤袋里面还可能藏着一些宝贝,或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哪能轻易敞开给别人看?

退一万步讲,你姚家丢失宝物、看管不力,居然还赖到我们回风崖的散修身上?谁知道你是不是以这个为借口来硬抢我们的宝物!

宗舞也没想到姚蓉语出惊人,笑容都有点挂不住了,他沉声问道:“姚家一定要这么对我们?”

姚蓉身边跟着的姚家仆人和弟子个个低头,脸色表情也有点绷不住。

他们虽然也不知道家主的命令是什么,但是他们比宗舞要了解姚蓉——这绝对是二小姐自以为是地改了命令!

家主其实只说了注意一下是否有可疑人物察觉到灵脉,但是姚蓉觉得自己作为二小姐是该帮家族敲打敲打这群散修,毕竟家族的资源与她息息相关,这群水蛭也在吸她的血,因此说起谎话来丝毫不心虚。

她转了一下手中的黄阶上品灵器红缨长枪,微微仰着下巴,气焰嚣张,语带轻蔑:“家主就是这么说的,不服的,有本事就来打赢我,或许我还能稍微怜悯一点你们。”

她作为家族年轻一代的种子选手,境界足足有有筑基后期,还有黄阶上品灵器在手,根本不觉得这群碌碌无为的散修能打得过她,因此说完话之后根本没有停顿,手随便一指,傲慢道:“先从那边的开始检查。”

虞观偏头看去,秋亦紧紧抿唇,手不知何时攥紧了,深呼吸着,试图冷静下来。

虽然是很低端拙劣的挑衅,但被欺压到这种份上也是少有。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秋亦还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呢!

同样是筑基境的随从们听从吩咐,向散修们走近,人群中一时死寂。

宗舞和其他部分散修们眼神闪烁,忍吗?要不要忍?能不能忍?有东西被看了万一被抢被惦记怎么办?……要不要放弃尊严、卖惨卖好求一个可怜?

默默的,还有不少人退后了一步,想要服软敞开乾坤袋、任由姚家人检查。

就在这时,“我来!”

一声宛如平地惊雷,裂帛一般撕开了压抑的死寂。

秋亦阔步向前,鲜红耳坠流苏摇曳,昭时剑唰地出窍,少年声音掷地有声:“我来和你打。”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秋亦试图说服自己现在既然作为散修,那还是避开这些世家的受宠子弟为好。

哪怕打得赢这个小的,也有不小可能会引出后面的老的,就算是他有一定把握能解决,过程也会平添很多麻烦和风险,所以何必头铁踏上这条麻烦的路呢?

但那一刹那,散修们的退后落到他眼里,秋亦不知为何、忽然从犹豫的他人中看见了自己——不,不如说那些人正是他现在的模样!

恶心的家伙步步紧逼,而被欺负的散修考虑着自己的未来,不得不唯唯诺诺、忍气吞声。

他也是其中沉默的一员,也是面对欺压、明明知道忍让换不来好结果,却也瞻前顾后、拖泥带水的一员!

很难以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一瞬间似有千百道思绪回转,神魂与意识将姚家之逼、他的沉默、尊长静默的目光、他人的退后一一剖开摆在面前,厉声喝问:愤不愤怒?耻辱不耻辱?可不可笑?

当然愤怒、当然耻辱、当然可笑!

忍让或许会有好的结果,但这种无意义的忍让只会让他道心蒙尘、心台不净!

他修仙从不是为了忍和退,他是为了掌握力量、摆脱束缚、粉碎困境而修道,他的道应该更加自由,更加逍遥,而不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有一定把握可以做的事情,那就去做好了,日复一日要稳妥要避开麻烦,心中又不快心中又郁沉,委屈自己成全他人,那又来修什么仙?!

枉称修仙者!

心中似有无形灰尘被劲风吹散,迷障破开,秋亦周身锋芒毕现,锐气几乎能化作实质,体内灵力激荡如潮水,境界再破!

他先前用《无相锻体法》的衍生功法《万化诀》掩盖修为,此刻站出,万化诀收起,境界一览无余。

有人忍不住叫道:“筑基中期!”

没错,时隔一年,秋亦境界早已突破那临门一脚,晋升筑基境,又在刚刚擦拭心台,境界再破,现在已经是筑基境中期修士!

第038章打了小的

姚蓉剜了一眼那个喊出来的修士。

秋亦有筑基中期确实也让她惊讶,但是她不乐意在她眼中是寄生虫的散修比她更要引人注意。

姚蓉舞动长枪,猛地向秋亦扎去:“筑基中期又如何,刚刚突破,连境界都不稳吧!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天骄和散修之间的差距!”

兵器对决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在低境界修士的对决中这点往往表现得会更明显。

宗舞看得出来,秋亦的剑只有黄阶中品,比姚蓉的长枪要差一点,再加上秋亦境界虽然令人惊喜,但客观上来看也比姚蓉要低——各方各面都落了下风!

他忍不住道:“秋亦他没问题吗?姚蓉这个人可不好相与,和她对上的输家不是死了就是半残。”

他有点怀疑秋亦是不是意气上头、有些情绪化处事了。

虞观平淡道:“哦,那看来这次死掉或是半残的会是姚蓉。”

宗舞还未答话,前面战局变化。

姚蓉长枪与秋亦碰上,菱形的枪头上挑,一点寒芒先至,雷鸣电弧萦绕,刹那就要洞穿秋亦咽喉。

她完全是冲着夺命而来!所有散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秋亦身在局中,心境却比观战的散修要平静许多——姚蓉的速度在他看来太慢了!

再强的攻击,若是攻击不到敌人那也没有意义。

蛇影身法运转,秋亦真的如同一条拥有柔软身体的蛇,旁人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动的,只能看到他无比灵活地一弯身,刹那躲过了那看似恐怖的一击。

身法,品阶不低的身法。

姚蓉瞬间意识到了这点,她手一动,红缨抖动,力道从粗而轻盈的枪杆末端一路传至细直的枪头,长枪横扫而过,电网布下,一片雷鸣响彻,企图攻击到这个狡猾的敌人,至少不能让他有靠近的机会!

作为姚家嫡系弟子,姚蓉现在修行的功法是黄阶上品功法《雷鸣枪法》,筑基境后期的境界完全能将这本功法威力发挥出十成十。

电网布下,蛇也不好逃脱,不过秋亦并不是只有獠牙和身体的黑蛇,他是个剑修!千钧一发之际,昭时剑寒气渺渺,似一块坚冰,噼里啪啦破开这灵力构筑的电网!

电弧火光爆开,像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烟火,星火一样的微末光点落于秋亦发梢与肩头,将他的面庞映衬得更加冰冷白皙,眉心一点红痣如同滴落的鲜血。

蛇在逼近。

姚蓉眉心一跳,短暂的交锋之中居然是这个无名散修占了上风!

她表情凝重,再也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她高傲不假,但也不是傻子,能感觉到这个散修实力不弱,甚至可以说很强。

不过强归强,今日注定要死在此地!

姚蓉几乎飞一样后退,她有修行身法,但是平时心思全花在枪法上了,对这方面确实不太擅长,此时也只能用那不纯熟的身法尽力缩短与秋亦拉近距离的时间,毕竟枪这种兵器一旦遭遇近身战便损了一半战力,她可不想拿枪和剑修硬碰硬。

手中红缨枪抖动,一把比自己个头还要高的长枪被姚蓉使得无比灵活,枪头处瞬间冒出无数幻影,每一道幻影锋锐无比,直直往秋亦身上戳去。

修真界规则秩序残酷,姚蓉能得看重、能作威作福,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她擅于枪道,年纪轻轻便已经达枪道入门的境界。

这把红缨枪是她厮杀夺来,有幻影特性,只是这种能力寻常修士完全掌握不好,红缨枪原先就被那修士埋没了,但到了姚蓉手上后顿时脱胎换骨,她用这幻影戳破无数敌人的心脏!

秋亦双目微微睁大,眼中映出每一道影子,他没有避开,为了靠近姚蓉,他必须吃下这一招。

昭时剑银白如月,剑身贴着那些幻影轻轻一搅,如同一场柔和的风雪,将长枪之势消弭于漩涡之中。

姚蓉这一手最凶险的便是每一道幻影其实皆为真实,主人要它真便是真,要它假便是假。

但此时秋亦这么一变招,轻巧便破了她的势头。更惊人的是,银剑一搅后接着一挑,居然将那柄红缨长枪高高挑起!

姚蓉顺势手一动一松,红缨飘扬,长枪在空中漂亮转了一圈落回她手中,但这一次她被逼得手往前移动,将长枪使成了□□,红缨长枪落手,她猛然一跃,险之又险躲过了秋亦从上而下的锐利一斩!

秋亦已经到来!

寒冷的气息似乎能吹拂到姚蓉脸上,她额头流淌冷汗,真正嗅到了死亡气息。

就像她是奔着对方性命而来的一样,这个人也想要夺她的性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姚蓉无疑是处于下风的那个。但是她心底不服,她从出生到现在还没遇见过这么大的委屈,凭什么?!凭什么筑基中期能打赢筑基后期,凭什么家族的寄生虫敢忤逆主人!

她右脚狠狠一跺,身体全身力量和灵力都运调至枪上,枪随身动,空气变得稠浓滞涩,秋亦身形被桎梏得一顿。

就在此时,幻影雷鸣咆哮,一杆枪头带着千钧重而来,声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惊人,枪尖指向秋亦的胸膛!

这是姚蓉的底牌,为了针对那些擅于近身的敌人,她专门修行了这门功法,长枪横扫的范围内有胶质的灵力融入空气中,对手无论是逃还是活动,都比不得行动自如轻盈的红缨长枪迅疾!

可比红缨长枪更快的是秋亦的剑!

没有任何神通、唯有锋利的昭时剑斩下,冷而利的锋芒斩断了所有滞涩,不见丝毫停顿。

“铮——!”

剑身与红缨长枪枪杆相碰,黄阶中品对上黄阶上品!但昭时剑锋利非凡,被铸造出来时隐隐也摸到了黄阶上品的边,又有雄浑灵力加持,而红缨长枪在铸造时为了轻盈与致命,导致虽然枪尖威力不凡,但枪杆最为脆弱。所以当昭时剑与红缨长枪枪杆相碰时,结果也早已注定!

姚蓉惊骇地睁大眼睛,神情慌乱:轻盈的枪杆……断了!

被斩断的半截长枪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一声响,好似命运最后的裁决之音。

长枪折断,姚蓉再也没有躲的机会了,她仓惶仰起脸,看到一道剑光无情斩来,持剑的少年白衣似雪,黑发飞扬,耳边红色流苏飘散如烟——

遥遥有人喊一声:“住手——”

鲜血喷涌,头颅点地。

四下俱寂。

姚家二小姐姚蓉,死了。

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就这么轻飘飘死了,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上!

“他赢了……”有人喃喃出声。

另一人声音颤抖:“不,他疯了!他这是要走死路,姚家不会放过他的!我们都会被牵连的,该死的!”

旁边一人给了那人一击拳击:“就你屁话多!难道你还真要让那二小姐搜乾坤袋?她死了正好!”

宗舞心情也和大多数散修一样由忧到喜、再到被这种狠绝到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作风震惊。

他以为虞观先前在说笑——作为散修,秋亦哪怕能杀了姚蓉,最多也只会压制姚蓉,让她不再为难大家。

但是没想到秋亦这人是真敢啊!虞观敢说他也真敢做啊!

你们两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杀胚吗?!

腰间通讯玉盘又有新消息传来,宗舞此时却无心在意。

他看着这上天入地无路可逃的地方,又看秋亦潇潇洒洒站在那里、一点不动,根本不掏出什么预想中的传送卷轴之类的东西,再看到秋亦的道侣虞观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有点惊讶,甚至还笑了——他还笑啊!!!

哪怕是经历过不少诡谲时刻的宗舞也忍不住感到一阵又一阵眩晕:这世界定然是疯了。

肉眼可见的,秋亦绝不会有好下场。

散修这边反应快的抓住时机就想逃,不想掺和进这种风波之中。姚家仆从和弟子失魂落魄堪堪从被吓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上前去拦,但下一瞬,一道浩瀚灵压扫过,所有人动作一顿,被迫停了下来。

秋亦大概是最早被灵压压制的,他看似潇洒站着,实际上在刚刚毙命姚家二小姐时便被气机锁定,除了动动神识外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情。

远远的,他能看见虞观的微笑,秋亦眼皮颤动一下,在灵压之下也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

他知道虞观懂了他的心思。无论是之前为什么突然挺身站出、还是现在为什么敢这么干劲利落地下手,虞观全都懂了。

空中一缕流光闪过,先前高声呼喊住手、后又以修为压人的人含着怒气猛然落地。

那是一个穿着华丽丝绸衣裳的老头。

他头发稀稀疏疏,皮肤干枯,底下的肉都耗没了似的凹下,一层层褶皱在脸上堆起,使他看着严肃苛刻,身上爬满了散着衰朽气息的老人斑,身材干瘦如柴,甚至能看见突出的两扇肋骨。

任何人看了都能知晓这老人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中,他只有一双略微透着浑浊的眼睛还算精神。

此时,这双眼睛精光四射,怒目而视秋亦,像被惹恼的狮子一样愤怒,威势压得人几乎不可抬头对视。

姚家老祖困在出窍境许久,迟迟突破不得,已经闭关多年,今日是特意为了中品灵脉这等对家族来说意义重大的事情而出关,谁曾想来时竟当场碰上散修打杀家族小辈之光景,而且还是在他阻拦后置若罔闻般地动手杀了!

姚家老祖简直一口郁气哽在心头。

今日这口恶气不出不行!

第039章来了老的

因为气愤,姚家老祖反而不会第一时间吹弹间碾死秋亦,他要好好教训折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然而这也正是秋亦的机会。

灵压之下,秋亦的骨头都不堪重负、咯吱作响,他艰难吐出两个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单只是比了个简单的口型,姚家老祖脸色猛然一变:“你——!”

灵力激荡,他下意识想要就地格杀秋亦,此子知道太多、断不可留!

肩头压力更重,秋亦咳出一口殷红鲜血,狼狈半跪下,膝盖骨磕在地上,疼得几乎要裂开了。

如果不是有锻体之法,如此针对施压下,秋亦可能早已不堪重负倒下,但是此时他还能强撑着冷笑,有恃无恐地比着口型:“你真的要现在杀我?”

姚家老祖脸色不停变幻。

能混到这个境界的没几个真正的蠢人,更何况还被这么一激,哪怕他明明猜到了对方可能会说些什么,也不得不憋屈地入这个圈套,去知道秋亦到底掌握了什么把柄。

小虫的缓兵之计罢了,姚家老祖心道。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根本等不及换个地方,匆匆布下隔音法阵:“你知道多少?”

秋亦不说话。

等姚家老祖反应过来把灵压收回,他先是缓缓站起来,然后弯腰剧烈地咳嗽,直至将淤血吐干净,胸闷感彻底清空,才不急不慢踩着线对等到着急的姚家老祖说:“回风崖下有中品灵脉。”

他脸色有些苍白憔悴,但是笑容却慢慢扬起,被血染得艳红的唇瓣开开合合,说出了姚家老祖最不想听到的话:“这个消息已经被我用玉盘传给所有可以信任的人了,我一出事,他们就会去某些世家门上拜访……”

某些世家——还能是哪些世家?

南洲世家林立,资源争抢厉害,各世家之间大大小小摩擦不少,姚家老祖脑海中瞬间划过多个名字。

无非就是那几个总与他姚家不对付的同等级世家、那几个压了姚家一头但仍旧还会眼馋中品灵脉的世家!

甚至说那几个顶尖世家也有出手的可能,毕竟谁也不嫌资源太多……如果他们知道了中品灵脉,那姚家可就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姚家老祖脸色霎时黑如锅底。

秋亦擦了下嘴角的血,信息真是了不起的东西,即便在以实力为尊的修真界,他也可以靠着信息拿捏一位境界比他高许多的大能。

被拿捏的姚家老祖频频皱眉。

眼下直接杀了此子肯定是不行的,谁知道他有多少个可以信任的人。通讯玉盘使用靠的是神识,而且随时可以单方面销毁所有信息,即便他现在找人控制秋亦的心神也晚了。

怎么办?难道他今日真奈何不得这小子?

正在此时,姚家老祖自己的通讯玉盘中来了一条新信息,他浏览完之后,手不由得颤抖一下,差点把通讯玉盘捏碎。

老人猛然抬头,怒发冲冠:“没了??!”

他们离得最近,在偶然观测到灵脉气息出现后又第一时间封锁,怎么就没了!?

秋亦眨眨眼睛,姚家速度还挺快的,也是,黑蛇洞都挖好了,那回风崖又没有什么千难万险,若是有心派遣境界高些的修士下去探索,自然能轻松发现,他不过是抢了一步先机讨了巧。

灵压又来了,秋亦一边想着能不能换一招,这个大能比起师尊来真的逊色太多了,一边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抖,苦中作乐的是体内灵力在这样的高压之下疯狂运转蕴灵诀蕴养身体,速度居然比平时修炼还要快几分,除了收益和代价有点不对等外还不错。

少年强撑着站着,循循善诱:“我去时那道灵脉就已经被一名高境界修士取走了,不过你猜,要是我把这个消息放出去……”

机缘这东西见者有份,吃了就是吃了,秋亦不可能吐出来,不仅不吐出来,他还要把锅扣给现成送上门来的姚家。

一个无影无踪空口说的强大散修,一个第一时间为了中品灵脉急急忙忙出动封锁回风崖,甚至放出“丢失重宝”消息的世家,哪一个更有可能拿到中品灵脉?

姚家若是辩解,反而会落得一个百口莫辩、更惹人怀疑的下场。说一千道一万,姚家太小了。对于小家族来说,中品灵脉只能藏着掩着捂着,哪怕现在这个中品灵脉根本不存在,但只要别人认为你有,那不还是得无端吃亏受着攻击。

这么一看,姚家老祖似乎只有一条路:放了秋亦这个当面杀了姚家中人的散修,再让他立下天道誓言不准让消息流传出去对姚家造成影响。

这也是秋亦想得最好的一条路,只可惜……

早说了,能混到高境界的修士没几个真蠢的。

姚家老祖既然当时能耐下怒火听秋亦说道,现在自然也能反应过来其中漏洞,他道:“你倒是巧舌如簧。”

他方才被秋亦牵着走,思维差点落入了怪圈。实际上跳出来看,这一片地区都被他姚家掌控着,中品灵脉短暂出现的迹象应该也只被他姚家捕捉到了,其他家族哪怕听闻了风声、信了秋亦放出去的一番说辞,那也也拿不出证据、找不到一丝踪影——毕竟中品灵脉真的是没了!把姚家翻个底朝天也没有!

姚家老祖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秋亦:“不敢。”

说是不敢,然而秋亦心里清楚,哪怕姚家老祖现在反应过来了,他也已成功拿捏了对方的软肋,只要不再做一些得寸进尺的事情再激怒对方,他的命算是保住大半。

原因倒也简单,一来是纯粹为了家族,二来是为了姚家老祖自己。

姚家老祖在这里也算小有名气,秋亦也听过宗舞八卦。这老祖困于元婴境久,最后学了东洲之法,将自身气运与家族联系在一起才得以寻得契机破境,直接导致姚家的变化处处与他修为寿命相联系。

姚蓉虽然可惜,但毕竟是死了,死了的天才不作数,可若是现在家族再被秋亦放出的消息打击一番,那损失就更大了,不值当。

姚家老祖心念电转,眼中闪过一缕精光:“你杀我家族天骄,折我面子,罪不可赦。但我这人惜才,此番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他这番话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但是也含着真心。

筑基境能这么冷静地在出窍境面前盘算,单是心性就足够优秀。

再撇开怒火,姚家老祖审视一番,更是发觉秋亦不错:十九岁便至筑基中期,可以跃一个小境界斩杀敌手,完全可以与他少年时仰望的那些天骄媲美!

如果这个人能入姚家,说不定他被困住的境界又有突破的可能。

“要么,你成为姚家中的一员,”姚家老祖咧开嘴,“外人是外人,若你成为我姚家子弟,所有事情一笔勾销,我姚家还会奉上所有资源供养你。”

秋亦不语。

姚家老祖知晓这散修多半是看不上姚家——天才傲气嘛,他懂。

不过看不上是看不上,说不准听了另一条路就晓得回心转意了。

他语带威逼:“若你不愿成为我姚家中的一员,那么你需得接我三招,不然哪怕我付出代价也要出这口恶气。”

身为出窍境界教训不了一个筑基境散修本就丢人,还被逼到这种地步上,心中频频受挫,如果郁气横生心魔,那本就难以突破的修为就更停滞了,甚至有被心魔反噬之苦!

简而言之,对姚家老祖来说,秋亦死是损失,秋亦不死也是损失,于是只好取折中之道。

若是秋亦再拒绝、或是仗着自己的准备得寸进尺,他会不顾姚家受影响之事直接动手击杀,换个心底清净。

若是秋亦能被威胁得弯腰低头,成了他姚家中的一员,那便再好不过,看在这散修巨大潜力的份上,他愿冰释前嫌、既往不咎。

三招。三招下来应该不至于死,但是受伤程度就很难说了,只剩一口气也是没死,少胳膊少腿也是没死。

姚家老祖等待着秋亦屈服,谁料到秋亦却一口应下:“好。”

姚家老祖脸皮子抽抽,凝视秋亦,只觉又一次丢了面子,狠狠一甩袖袍:“好!”

他们二人各立下天道誓言。秋亦发誓此番只要活下去便不会让中品灵脉消息因他而流传开,姚家老祖则发誓只要秋亦挺过三击,他和姚家都不会再追究为难秋亦。

秋亦往后退去,尽可能远地与姚家老祖拉开距离。

他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寻不见一片后悔或是恐慌,就好像浑然不觉自己是在死亡的边缘游走。

灵压不知何时便被姚家老祖收起来了。但有大能在这,不管是姚家子弟还是散修都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注意到。

虞观大概是沉默的围观群众中最轻松的一位了。他面无表情,目光始终落在秋亦身上,修长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盘着通讯玉盘,有刹那间似乎握紧了一下,然而很快又松开,通讯玉盘滑落下去,银绳摇晃。

姚家老祖背手,淡淡道:“我也不以大欺小,这三招我会收着力。”

秋亦不意外——以姚家老祖不加掩饰的好颜面性格来说,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做太正常了。

凝重压抑的氛围之中,他握紧昭时剑,停下脚步,站定:“请赐教。”

第040章三招

虽然姚蓉使一手长枪,但姚家多数人其实都走的是体修一道,练拳法或者是脚法。姚家老祖也不例外。

秋亦特意拉开距离,也是考虑到在姚家老祖不动真格的情况下可以靠着距离削减点威力。

姚家老祖果然没有近身,体修的招式干净利落,这个干瘦的老头右手紧握,那条手臂上肌肉一块块暴起,原本就比一般衣服要宽松许多的长袖刹那被撑的鼓鼓囊囊,他胳膊肘往后一转,上半身发力,手臂肌肉紧绷,青筋暴起的的拳头猛然向前一砸!

空气似乎也被砸出爆响,拳势如一头下山猛虎猛然扑来,风化作双翅,力化作獠牙,威风凛凛,恍惚间能听见虎啸山林之声震荡心扉。

有眼尖的姚家弟子认出了这是姚家每个族人都要修行的黄阶下品功法《猛虎拳》,这套功法威力不强,但胜在方便打扎实基础,他们一般都只是拿来做过渡,谁想到如今被姚家老祖使出来却是如此不凡。

秋亦看不出来任何破绽,似乎无论他往哪里躲都无路可逃,而拳脚快如疾电,刹那功夫拳势已至,那些思考转瞬即逝,秋亦霍然挥剑。

寒雪暴风卷起,猛虎咆哮,剑身对面传来一股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巨力,秋亦被推动得不停后退,足靴在地上刮出两道深深痕迹。

他死死咬牙,身体前倾,全身上下力量和重量全都压到昭时剑之上,银白剑身上雪光闪动,似一道冰墙,即便一次次被猛虎摧毁也能够转瞬重建。

此消彼长,凶悍的猛虎开始失了力气,原本折叠的双臂渐渐可以舒展,少年好看的脸上神情紧绷,秋亦深呼吸一口气,忽而狠狠发力一推,手腕翻转,冰冷锋芒划过!

猛虎如山崩般溃散,可以将人打成烂泥的拳势散开,被削去大半威力的余劲直直打在秋亦胸膛,留下一道深深淤紫,柔软皮肤底下的器官无不一荡。

秋亦连退几步才重新站定,胸口痛得厉害,呼吸紊乱,鲜血从口中溢出。

丹田中灵力自行运转心法,不断牵引吸收外界灵气,如同一台严丝合缝、永远不会停下的机器,一点点补充上刚刚那一刹那就亏空大半的灵力。

新生灵力涌向四肢百骸,熨帖出一丝丝暖意。

秋亦的右手臂在刚刚那一下后失去了控制,他忍住疼痛,抓住脱臼右手手臂猛地往上一按,咯嗒一声正位好骨头。

越往上境界之间相差就越大……秋亦转动两下右臂,已经完全无碍了,他看向姚家老祖,面色苍白,声音却坚定得不可动摇:“还有两招。”

姚家老祖越看越惊叹,心里对秋亦评价又高了一筹——虽然只是金丹境力量,但是他可用上了登堂级别的拳道水平!两相叠加,威力绝对不俗,秋亦却是自然应付下了!

他不由得怀疑秋亦是哪家隐世势力培养出来的天骄小辈,特意放出来历练的。

不过很快,姚家老祖便把这个荒诞的念头抛之脑后——低境界修士太容易死了,大势力哪怕要派弟子出来历练也不会在筑基境时就放出来,只有那些穷到连筑基、金丹资源都提供不了的才会把好苗子放出来做散修,有不少人嘲笑说这是一种另类“放生”。

这样的好苗子,要是能收入姚家该多好,可惜可惜……

心念微动,姚家老祖出第二招。

他偏好大开大合、绝对的力量碾压,但修士不是总能碰见自己喜欢的功法的,大部分时间大家都是有什么功法学什么功法,哪怕不适应也能开拓眼界,所以姚家老祖也学过其他功法。

他身体下压,左腿前伸,双掌合十旋转,然后一动推出,一道金光灿灿的巨掌如山岳般平推而去。

这是姚家老祖的过去的绝技,是他少年时从燃香秘境冒险中所得的一部功法,已经多年没有用过了,现在境界高了,用出来威力只增不减。

巨掌佛光越是靠近越是圣洁灼人,浩浩荡荡,仿佛要烧灼所有不净。它比上一招更快,刹那便飞至秋亦身前。

秋亦握着剑,心神被震慑而去,头疼欲裂,浑身皮肉被佛光灼伤,有一瞬间脑海中竟然产生了类似忏悔的想法,凤凰蛋鸣叫提醒,已经有了一定基础的神识海浪般涌动,与那些附上了强烈个人意识的光芒针锋相对。

这一击太快了!

头还在疼,灵力疯了一样运转,秋亦勉强举起剑,金色的光照亮了黑色的眼睛——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尘土飞扬。

秋亦被巨大的力量远远甩去,猛地撞上一边的石壁,石壁炸出一个巨大豁口,石屑滚落,秋亦无力地顺着重力牵引滑落,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面上。

姚家老祖抖抖袖口,想着差不多了。

灰尘散去。

少年人狼狈地倒在地面上,黑发散落似流水,血从腹部、从其余伤口不停流淌而出,蜿蜒向远方。

若不是能感知到他还活着,还能看到对方在轻微颤抖,姚家老祖几乎要以为他死了。

但是应该也站不起来了,他想,他这一招可是用上了元婴境的力量,控制好了刻意只给此人留了一口气。

秋亦现在很难受。

他差一点点被拍成肉饼,或是肉泥,现在克制不住地颤抖,冷汗直冒,浑身上下都是烧灼的痕迹,血顺着伤口溢出,胸口有一个很深的掌印状洞口,几乎将他的身体洞穿,骨头似乎都被碾碎,五脏六腑破裂,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但是更加折磨人的是脑海中另一种意识的入侵。

姚家老祖可能还心存幻想,或者是怕秋亦的意识被彻底摧毁死亡,所以没有用多少神识之力。他只是想施加一种微不足道的“影响”,如果秋亦不反抗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但秋亦对于外来者的态度几乎是应激的,他的神识堪称疯狂地躁动、攻击,丝毫不在意这种对抗会给自己脆弱的识海带来多少影响。

秋亦费力呼吸着,也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将那外来意识彻底扫荡驱逐出去,头疼略微缓解,但是身体上的伤还在,只要一动,寸寸皮肤就如同被刀割一般。

姚家老祖声音附上神识,确保哪怕秋亦听觉被震碎也能听到他的话,他冷嘲:“后悔了吧。”

逼到最后一刻,你还不得低头?

秋亦没有回答——他实在是没有回答的力气。

灵力勉强维持着身体,少年的手慢慢抓紧,泥土深陷指缝,然后一次为支点,颤抖着缓慢地半撑起身体。

这简单的举动就能耗费秋亦所剩的全部力气,发绺粘连到皮肤上,被赤红污血浸染,惊心动魄。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狼狈。

一直以来秋亦都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挫折,以至于这时候他竟然有些恍惚,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修真界和境界之间的差距。

姚家老祖打一棍子又给一颗蜜枣,接着道:“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加入我姚家,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第三招你也不用接,伤势我也会替你治好。”

第二次给予机会,挑在了一个在他看来秋亦完全拒绝不了的时候。

姚家老祖屈尊降纡,主动再抛橄榄枝:“你若加入姚家,我愿意收你为最亲近的徒弟,悉心教导,保你百年之年必成元婴。”

秋亦费力抬起头,血一直在滴,胸膛的狰狞伤口暴露无遗,若他是凡人,现在早就死了。

姚家老祖还打算说些什么。

半跪在地上,靠着手臂支撑身体、身体颤抖的秋亦忍着痛,忽然抬头,扯了下嘴角。

那张好看的、柔和的、被血沾染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冰凉微笑,鲜血从额头滑落,扯落一道长长的血痕,因为重伤而有些黯淡的漆黑眼睛冷而清明,明晃晃透着拒绝与傲慢,锋芒刺人。

一身傲骨不碎。

姚家老祖一瞬间竟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真是疯了?伤到这种程度也敢拒绝他的邀请、甚至嘲讽?明明这个散修应该知道不一定能完全保住命,现在居然还敢笑?

“……敬酒不吃吃罚酒。”姚家老祖脸色阴沉,不想承认自己居然刚刚被一个筑基境吓到了。

三招已经过了两招,他心境却一变再变,原先的欣赏此刻尽数转换成了忌惮与杀意!

一般的天才也就罢了,他要脸,三招过去重伤便是,以后要是能报复上门那也算他有本事。

但是面前这个散修,姚家老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感觉这个散修近乎妖孽,比那些骄傲的天才更要让人忌惮。

他当场下定了决心:此子断不能留,哪怕付出代价也要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就去死吧!

神情骤然变得狠厉,姚家老祖猛然飞跃至秋亦身前,胳膊肘屈起,小臂摆动,完全没有任何预告或是提供准备时间,悍然对秋亦头颅轰出一拳!

这一拳对旁观者来说声势远远不如前两招。

连身边的微草都没有被拳风惊动,但只有面对时才能感觉到其拳的澎湃威力!

所有力道集中至拳上一点,而后随同灵力一起嘭地炸开,哪怕距离皮肤有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涛涛海浪般的气浪冲击。

这一击用上了出窍境修士十成十的力,秋亦本已重伤,再受这一拳绝对必死无疑,连灰都留不下!

在那极短极短的时间之内,在拳头触及皮肤之前,一切都像是被放慢了。

秋亦视若无睹般偏了下头,目光略过其他人,落到白衣剑修身上,与那双熟悉的眼眸对视一瞬。

秋亦本想笑一下,可或许是身上没有力气,或许是对方的沉默让他不知为何有点害怕,竟然没笑得出来。

他默默收回目光,身上忽然泛起一阵浅蓝光晕,一道保护罩凭空浮现,有蓝色的蛟龙睁开双目,盘旋守护。

姚家老祖势不可挡的重拳落于罩上,只听“铛——”的一声,罩上激起阵阵涟漪,瞬息消弭于无形,蓝罩上一缕裂纹隐隐浮现,蛟龙游走,虎视眈眈。

姚家老祖奔着毙命而来的一击,最终竟无事发生!

蓝罩未消失。秋亦拿到手不久便摸清了它的效果,知晓它承受到一定限度的攻击后才会破碎——姚家老祖,还不够格!

少年人勉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再度咳血,他现在状态很差,感知中的世界天旋地转。

秋亦声音微弱而平静:“你输了。”

姚家老祖目光阴翳:“你……”

秋亦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耽搁时间,他疲惫且眩晕,手臂绵软,支撑不住,一瞬恍惚,身体往旁边一倾——

他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中,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

哪怕没有看见对方的脸,秋亦也知道来的是谁。

他嗅闻着浅淡的冷香,像是归巢的鸟,完全浸没于这个怀抱给予的安心与踏实中。

少年放松地卸去身上所有力气,就这么靠着那人,轻轻闭上双眼,世界与疲惫不堪的意识一同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