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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烤肉,火锅。流水账,可跳过

编了几下,等王秀芹将秦小响哄睡了,想到还没见着周立周延年,秦劲就问:“周叔和延年呢?怎不过来烤火?”

“你周叔不肯来,他自个儿在炕上坐着看书,我刚给他送了碗枣茶。”

“刚才小圆小芸几个跑来,说是要捡柴去,延年就出去了。”

赵丰道。

“这有什么好避讳的,都是一家子,妙妙又不是未出嫁。”

他知道秦老头不会来,叶妙与他成亲这么久,别说是他们夫夫的卧房了,连堂屋秦老头都没进过几次。

于是他就打了两个大炉子,将其中一个放在了老院。

结果现在周立也不来。

穷人家,哪有那么多讲究。

叶妙也接了一句:“是啊,阿爹,天冷,让周叔过来烤火吧,你们屋子里的炕肯定没烧,冷冰冰的哪有这里舒服。”

赵丰笑着摇头:“坐炕上又不冷。再者,难得清闲了可以看会儿书,让他自己看书就成了。”

“原来是想清静会儿,那不来也成。”叶妙低头看向手中的随记。

人多,读书的确容易跑神。

这时,赵丰问秦劲:“明个儿出摊么?”

“嗯……”秦劲扭头看向窗户。

当然,被窗纸遮着,他瞧不见外面的情形。

但一想到郭家的小蛋卷订单,他不再犹豫了:“不出了。”

反正有郭家的订单保底,大冷天的,何必顶风冒雪去摆摊。

“那我去张齐家一趟,让他们少泡些豆子。”赵丰说着就要起身。

“还是我去吧。”秦劲站了起来。

外边挺冷的,不好让赵丰出去。

于是他又裹上军大衣,戴上雷锋帽,双手揣在袖口里,慢吞吞的去了张家。

张齐家也在烤火。

不过,他们将火堆放在了驴屋里,这样毛驴也能沾点火气。

驴屋的地面铺的是土砖,不怕烧,一个大树根放在地上,已经烧的只剩下一半了。

但这种烧法烟气大,整个屋子都烟气缭绕的,秦劲一进屋子,眼睛就被烟气熏得想流泪。

他不由道:“你们也整个大炉子呗。”

沈玉成正在给玉米脱粒,他家也打了个手摇脱粒机。

他闻言笑:“一个就六两银子,我们可舍不得。”

“你明个儿出摊不?”

“不出了。凌晨时看看天色,要是雪不大,就做些小蛋卷和锅巴。”

张齐闻言,立马道:“还是你省力。”

“嗐。”若是搁从前,秦劲会嚷一句也就是挣个辛苦钱,但现在嘛,全村人都知道他家的生意挣钱。

郭家免费发小蛋卷的事,五里沟的人也都知道。

一些孩子还专门来找他打探,看他何时送货,得到具体的日期,就早早跑去茶馆门口等着,好免费领取小蛋卷。

这富,他已藏不住了。

于是他笑着道:“也不省力,还是得深一脚浅一脚的送去大集上。”

驴屋烟熏火燎的,他就没有久留,唠了两句就撤。

雪还在下,缩着脖子慢吞吞回到家,正巧瞧见周延年秦圆秦芸几个人兴高采烈的进了老院。

他就跟了过去。

这几个人不是捡柴去了吗?

还未进老院,他就听到了秦兵的笑声:“好肥的兔子!”

“延年哥砸中的!他将斧头往前一扔,恰好砸到兔子的脑袋上!”秦芸笑着道。

“巧、巧了。”周延年略有些腼腆的声音响起。

秦劲听明白了。

这运气好啊,上山捡柴还能砸着一只兔子。

他忙进了老院。

兔子已经死了,因为斧头带刃的那一侧直直砸到了兔子脑袋上,整个脑袋都开花了。

血淋淋的。

他们刚才拎着兔子去找了赵丰、叶妙,叶妙不想让赵丰收拾,大冷天的,而且一只兔子太少,去毛去骨头之后剩不下多少肉。

叶妙就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去老院将兔子烤了,反正是他们自己抓的,就自己动手烤了吃吧。

老院的炉子自打拉回来,还未用过。

正好用烤兔子开炉。

看秦兵拎着兔子去了水井旁,秦劲就回了家。

冬日天短,还下着雪,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光线就昏暗了。

但点油灯也浪费,叶妙索性不看随记了。

正好,两个娃醒了。

他就拿起拨浪鼓,逗俩个娃玩。

他家卧房的温度虽比不得谷家,但也不冷,两个小家伙不肯躺着,叶妙和秦劲就将他们俩抱起,让他们坐着。

他们俩穿着的是一模一样的大红色连体棉花衣,这是秦劲设计的,好穿还好脱,不累赘,无需穿得层层叠叠的。

这会儿他们俩坐着,因为不会说话,就只能眼睛转来转去,小手也不时挥着,口中还咿咿呀呀,当然,最重要是脸蛋长的好。

又白,又鼓鼓的,真真比年画上的娃娃都招人。

叶妙瞧着瞧着,就将手里的拨浪鼓扔了,抱起一个就使劲亲。

亲得他们咧着小嘴巴直笑。

赵丰无奈。

妙哥儿跟他女婿一样,一阵一阵的抽风。

喜欢的时候,能亲得他的宝贝外孙满脸蛋都是口水。

不喜欢的时候,刚才小响哭得哇哇响,这俩人却是一个淡定编手绳,一个淡定翻看随记,就跟听不到哭声一样。

真真叫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很快,周康宁起了身,他去挤了些羊奶,煮沸之后,他将羊奶端去卧房,而后他就又回了灶房,打算做些小蛋卷。

郭家的订单,还差二百多根就又能凑成一千根了。

若是明个儿秦劲赶着牛车去送货,正好捎过去。

夜幕赶在傍晚前降临,周康宁正打算做晚饭,周延年回来了,他手里端着一个小柳筐,筐里是烤得金黄外焦里软的馍片。

兔子还没烤熟,他先烤了些馍片。

这种馍片无需加任何调料,直接吃就香喷喷的。

但赵丰喜欢豆腐乳,就夹了一块豆腐乳抹上去,秦劲一看,也夹了几块豆腐乳,就着豆腐乳吃了七八片。

叶妙也吃了两片,吃完之后,他再靠近两个小家伙,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竟然直往后扬。

他们身子小,也不懂什么平衡,于是他们倒在了炕上。

叶妙瞧着这一幕,嘎嘎直乐。

竟然还嫌弃他这个阿爹了,不就是豆腐乳里那一丝丝酒味嘛。

不过,他自己也不喜欢闻这味,于是跑去刷了牙,还将珍藏的最后一个石榴吃了,换换口中的味道,这才又去亲俩个宝贝蛋。

这会儿都吃了馍片,晚饭就吃得少。

野兔烤好之后,周延年带回来一个兔腿,整个兔腿不到半斤,赵丰将肉剔下来,加些辣椒面拌一拌,每个人都尝了一筷子。

有些柴,但味道挺好。

饭后,陪着俩娃娃玩了会儿,待一觉醒来,又快到凌晨了。

院子里正飘着鹅毛大雪,积雪已经到膝盖那里了。

这种天,肯定不用出摊了。

也无需给牛掌柜吴雷供货。

于是给俩娃娃喂了奶之后,秦劲心安理得的继续睡觉。

这一场大雪下了一日,等雪停时,积雪已经有大腿根那么深了。

秦家的摊子停了三日。

好在有小蛋卷在,没让日收挂零。

不过,这批蛋卷出锅太久,即便小心保存,口感也减了不少。

但人们对免费的东西一向宽容,因此,当茶馆挂出今日分发小蛋卷的招牌之后,门口很快就排起了长队。

所谓下雪不冷,化雪冷,今个儿虽然出了太阳,但有风。

湿冷湿冷的。

这种天摆摊可太受罪了,赶集的人也不多。

好在他家摊子出名,三日没出摊,老顾客迫不及待的寻上门,到中午时,连豆腐乳都卖完了。

雪化之后,道路有些泥泞。

推着小推车到家时,他鞋子已经脏的不成样子,鞋底全是厚厚的泥。

于是下午就多了个活计,刷鞋子。

将鞋子刷了,他直接放到炉子上烤。

这几日,多亏了这个大炉子,不然两个小家伙的尿布要供不上了。

为此,他还拿棍子搭了一个可放置在炉子上空的衣架,专门用来烘烤尿布。

“明个儿赶着牛车去摆摊吧。”

叶妙拿起火钳子拨拉了一下炉子里的玉米棒,对他说道。

“成。”秦劲没犹豫,直接点头。

既然家中有牛,那就没必要没苦硬吃。

“再买些猪板油和肉。”叶妙又道。

一说肉,秦劲不由有了新想法。

这种天气,正适合吃烤肉涮火锅啊。

用来做小蛋卷的铁板平底锅,正好拿来烤肉。

炉子也是现成的!

他笑眯眯的点头:“好,明个儿我去一趟菜市场。”

于是,翌日再出摊时,秦劲赶着耕牛和秦力、秦锦去了大集上。

这种天气对读书郎来说也极辛苦。

但秦锦一向勤勉,也没生出过不想读的念头。

而且,有郭信恳这个榜样在,他读书的兴致颇高。

今日大集上的人多了些,秦劲将背篓放在了牛车上,没带小推车,一背篓一背篓的货物很快卖掉。

临近中午,他正要收摊去菜市场,只见郭员外穿着貂皮大氅,背着手,慢悠悠的来了摊子前。

秦劲立马笑:“您老人家怎这个时候来了?天冷,还是多在家歇息为好。”

郭员外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天冷?”

“额……”秦劲心中纳闷。

谁又惹这老爷子不高兴了?

郭员外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你怎不早些告知我有大炉子这种东西?害得我昨个儿傍晚才用上!下雪那几日白受冻了!”

“啊……”秦劲一愣。

脑子略一转,顿时心虚。

大炉子实物未出来前,他只告诉给了谷栋。

于是谷栋安哥儿在雪前就用上了大炉子。

郭信恳虽也早早就看到了实物,但到底晚了谷栋一步,再加上大炉子做工复杂,卢铁匠好几日才能打一个,于是郭员外昨日傍晚才用上大炉子……

可也谈不上受冻啊。

郭家又不缺炭火。

甭管煤炭、木炭,郭家都买得起。

如此一想,他又不心虚了,于是他笑着道:“您老人家又说笑了,冻着谁都冻不着您呐。”

“那能一样么!”

郭员外瞪大眼睛,心中不爽极了。

煤炭不能多烧,容易中毒!

而木炭,哪怕是上等木炭,火星也没多大。

就算屋子里放三个炭盆,再烧着炕,那也没多暖和!

况且,别看他现在是员外,但骨子里依旧是老农,和那种只有火星的木炭相比,他还是喜欢烤熊熊燃烧的明火。

一家子或者是乡邻围成一圈谈天说地,吹牛胡侃,顺便再往火堆旁扔几根红薯几个板栗,再来一壶热茶,那老享受了。

可自打搬来县城,屋子里铺着地毯,不好烤明火。

只能烧木炭。

木炭虽无烟,但烤起来没劲,也少了热热闹闹的氛围,三房各有各的院子,各屋有各屋的炭盆。

他一个老头子冷冷清清的守着炭盆,有什么意趣?

可昨个儿傍晚,他家老二将大炉子送回来后,他终于找回年轻时的乐趣。

这个怪模怪样的炉子,将一家子都引了来。

炉子安装好后,往里面放了木柴,窜得老高的火苗一下子就让屋子热了起来。

他又让人拿来了红薯板栗花生等吃食,引得家中小辈都留了下来。

这些小辈在县城长大,没体会过在田里随意挖个坑就能烤红薯花生的乐趣,甚至,连明火都未烤过,因此瞧着烧明火的大炉子颇为新奇。

连晚饭都是在他屋子里吃的。

晚饭吃完,他屋子里已暖如春日,小辈都舍不得走。

这么热闹了一场,待上了炕,他睡的可香了。

不过,等睡醒之后,他又有些不爽。

烤火嘛,肯定是下雪天更有感觉。

现在都出太阳了,氛围一下子少了大半!

于是,他晃晃悠悠的出了家门,来找秦劲评理来了。

有了好东西却不想着他这个老头子,真是叫人气愤啊。

他和秦劲虽无血缘关系,可也将秦劲当自家子侄看待的!

伤心!

郭员外一通输出,听得秦劲又心虚了起来。

的确。

老人家上了年纪,爱怀念从前。

而且,别看脾气不好,但从心底来说,还是喜欢家人围坐、儿孙绕膝的欢乐场景。

此次他的确疏忽了。

他便扬起笑脸,保证下次再有好东西,一定会先想着他老人家。

而且,还给老人家出主意,让老人家利用大炉子烤肉、涮火锅,有这两种吃食在,肯定也是满室欢声笑语。

郭员外得了这话,气总算消一些了。

但没彻底消。

他重重瞪了秦劲几眼,这才犹如打了胜仗一般,昂首挺胸的走了。

郭员外一走,秦劲就立马收摊,赶着牛车去了菜市场。

他今早已经拜托了吴雷,让吴雷帮着先买了猪板油、五花肉、猪后腿和两条羊腿,省得他收摊之后好部位都被人买走了。

到了吴雷的摊子前,他将这些肉放到牛车上,与吴雷结清了银钱,他又买了些干蘑菇、木耳,海带。

还有新鲜的豆芽菜。

物资匮乏,他只能买这些了。

甭管是烤肉还是火锅,蘸料都是重中之重,于是他又买了些芝麻酱、大料。

今早上出门时,几个背篓满满的。

如今回家,几个背篓依旧是满的。

到家时,午饭已经好了。

他惦记着晚上的大餐,就只吃了一个玉米饼子,半碗炒凉粉。

不过,他买的这些东西,不出意外又被王秀芹念叨了。

猪板油就不必说了,这是必买的。

可十斤五花肉,一条猪后腿,两条羊腿,光是这些肉就花了几百文!

再加上那些干菜大料,一顿饭竟是要一两多银子!

不年不节的,如此奢侈,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些话语,秦劲权当是没听到,又不是天天吃。

再者,主要是人多。

自家大吃大喝,也不能忘了老院的人嘛。

王秀芹的念叨根本影响不了他,午饭后,他兴致勃勃的招呼赵丰、周康宁腌肉,泡发干菜。

先烤肉,烤完之后再煮火锅。

上午时,周康宁去买了块豆腐。

他将豆腐切成长条,准备涮火锅时用。

当然,也可以烤。

他又切了一些馒头块,好用来烤。

不过,他最重要的活计是调制蘸料,这可是火锅和烤肉好不好吃的关键。

正忙活着,已经回隔壁的王秀芹又来了。

她手里还拎着一只已经宰杀好的公鸡。

这么奢侈的一顿饭,怎好全叫四儿子出东西,于是刚才她回老院捉了只鸡宰了。

秦劲有些无奈:“娘,这鸡不好烤,没办法切成片。”

他之所以没买鸡,就是因为此缘由。

“你切的零碎一些就能烤了。”王秀芹将白生生的鸡塞给他。

就在这时,院门口出现了一辆马车。

母子扭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郭家的车夫,秦劲有些意外,就朝院门口走去。

王秀芹则是拎着鸡进了灶房,看赵丰和周康宁都忙着,她就来到案板前,准备亲自将这只鸡切成块。

门口,郭信恳从马车上跳下来。

瞧见秦劲,他笑着道:“午饭时,我听爷爷说,秦叔你今个儿要吃烤肉,我就不请自来了。”

“秦叔,可别怪我叨扰啊。我带了肉的!”

他说着指了指马车车厢:“三只野兔,刚从醉仙居买的,而且我还让醉仙居的厨子给宰杀过了,可以直接烤。”

“……好好好。”

秦劲还能说什么。

这么识趣,当然是欢迎。

郭信恳不仅带了三只野兔,还带了一个铁板,这是他自家用来吃烤肉的,他怕秦家的器具不够。

这下子秦劲更欢迎他了。

不错,用来做小蛋卷的铁板平底锅虽然有两个,可架不住人多,秦家四房再加上周家父子,足足有二十多人。

只靠着两个小锅,不足以应付这么多张嘴巴。

现在这小子带了个铁板,可真是帮上大忙了。

这么贴心,他待会必须帮一把!

不过,按理说,这小子此刻应该在县学读书啊。

他将郭信恳拉到果树下,问:“你不去读书,你爷爷没训你吧?”

“今个儿我本来就没去县学,京城随记只剩一点尾巴就收工了,我就歇了一日,专门做这事。”郭信恳道。

但秦劲却是挑眉。

好家伙。

这妥妥不务正业啊。

郭员外竟然允许?

看出了秦劲的震惊,他就笑道:“我爷爷觉得,以我的资质,能考中秀才已是祖坟冒青烟,他对中举没什么奢望,能中那就是祖坟又冒烟,没中也不强求。”

“嗯,其实你很……”

秦劲听了此话,下意识就要出言夸奖。

但郭信恳笑着打断他:“我知道我有多少斤两,此事不急。”

“……成,你心中有数就好。”秦劲闻言,本想拍拍他的肩,可低头瞧见自己油乎乎的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外边冷,你进屋吧。你是小辈,没那么多规矩,你进屋烤火去。”

“我还是帮你们准备食材吧,宁哥儿在灶房里吗?”郭信恳指了指灶房。

“……好。”秦劲微笑。

既然人家一心追佳人,那他就狠狠创造条件。

他将车夫手里的铁板接了过来。

郭家人也多,因为这铁板挺大,长有一米,宽不足半米,这么大一个铁板,正好放在灶房的泥炉子上。

泥炉子的炉口大,可让两个平底铁锅并排放上去。

于是,他一进灶房,就对正在洗白菜的周康宁道:“宁哥儿,你瞧瞧这大铁板,用来烤肉再合适不过了。”

“你和小恳将这铁板拎到水井旁,仔细刷一刷。”

跟在他身后的郭信恳得了此话,乐得差点呲牙。

秦叔真好!

待他和宁哥儿成亲,秦叔一定得坐主桌!

周康宁闻言,看向门口。

他先打量了一下大铁板,这才看向郭信恳。

郭信恳对上他的视线,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浅笑。

他也笑了起来:“好!”

这一声,当真听得郭信恳浑身舒畅。

舒坦!

自打离了秦家,周康宁每次见着他,语气都故意温温和和,再无从前的铿锵有力。

可没想到,竟在此刻又听到了。

他心中大喜,看来宁哥儿对这个大铁板很满意啊。

于是他将大铁板从秦劲手里拎过来,而周康宁则是拿上了丝瓜瓤,两人去了水井旁,准备好好洗刷大铁板。

难得的独处,郭信恳心中虽乐,但很冷静。

他搬着十几斤重的大铁板,周康宁一手拿着水瓢往铁板上泼水,一手拿着丝瓜瓤洗刷。

如此一来,他鞋子很快被打湿。

裤脚也湿了。

但他根本没注意,而是笑着说起了京城随记。

虽说他爹进京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可对于普通人而言,进京那可是难得的体验,因此,很多事情郭厚都记得牢牢的。

此次的京城随记,比府城随记厚了三分之一。

周康宁闻言,眼睛亮了亮,又重重道了一个好字。

郭信恳见状,心中更乐了。

看来此举挠到了宁哥儿的痒处。

可惜,他家有远行经验的人太少了。

送了这次的京城随记,他下次送什么呢?

郭信恳一时间没有好主意,只得停了这个话题,问起了秦家的事。

他不好直接问周康宁最近都做了什么,怕周康宁不答,只得迂回打探。

最近宁哥儿没遇见什么心上人吧?

周康宁不知他心思,就将上次周延年无意中砸到一只兔子的事讲了。

而且,烤兔肉还挺好吃。

郭信恳一听,乐了。

那他又挠到宁哥儿的痒处了,他今个儿带了三只野兔!

等洗刷完铁板,两人进了灶房。

他直接将大铁板放到了泥炉子上。

别说,还真的挺合适。

半个铁板都正对着炉口。

他悄悄凑到秦劲跟前,让秦劲给宁哥儿留一只兔子。

秦劲心中明了,点头应下。别说是一只兔子了,他连人都留下。

好一通忙活,一个时辰后,太阳没了正午时的灿烂,秦劲午饭吃的少,他有些饿了。

羊肉块、猪肉片腌了这么久,已经能吃了。

他就给泥炉子点上火。

让周康宁、郭信恳开始烤肉。

当然了,为了避嫌,他还将周延年喊了过来,让周延年这个电灯泡迷惑老院众人的视线。

不过,老院那边的孩子太多了。

以这些娃的性子,到时候定然要跑到灶房来亲自动手烤肉。

电灯泡一个就够了,再多就不好培养感情了。

于是他拿出一个陶盆,开始分肉。

反正平底铁锅有两个,分给老院一个,让老院那边的人自己烤着吃,省得秦圆等人跑来惹人嫌。

他一脸认真的劝王秀芹分开烤,不仅仅因为人多,还因为天冷。

这边烤完之后端去老院,虽然路程短,但老院众人吃到嘴巴里时,肯定已没多少热气了。

王秀芹不疑有他,就端着一大盆肉回了老院。

他拎着一口平底铁板锅,以及一大包烧烤料也跟了过去。

老院众人可没吃过这样的烤肉,他将大炉子点上,给众人演示了一番吃法,等众人能自己上手烤了,这才回来。

一回来,他就拎着一只平底铁板锅回了卧房。

将铁板锅放在炉子上,这时,赵丰端来了一大盘羊肉和一大盘五花肉,还有一小盘白菜叶子。

没有生菜,只能用白菜叶子解腻。

白菜叶子也能生吃,口感不错。

秦劲在炉子旁坐下,无需给铁板锅刷油,他夹起十几片五花肉放到锅里。

为了让肉快些熟,他还将锅盖给盖上了——这蛋卷专用平底锅犹如电饼铛一般,是有盖的。

盖子一盖,只需半分钟,香味就弥漫了起来。

叶妙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虎头帽,深深的吸了口气,好香!

秦劲将他这个神色看在眼里,笑道:“再等等。”

嘿嘿,这么些肉,全是他和妙妙的。

很快,肉熟了,锅底也留下了一层薄油,五花肉的油太多了。

他将肉夹出来,又继续往锅里下肉。

等待肉熟的间隙,他将烤好的肉撒上烧烤料,不用他催,叶妙就从炕上下来了。

他夹起一块送到叶妙嘴边,叶妙张口接住,只嚼了一下,就立马点头:“好吃!”

五花肉切的薄,调料的滋味全渗到了肉里,一点儿都不腥。

也很软。

“劲哥,你快吃。”他催道。

秦劲就夹起一片吃了起来。

他的感受和叶妙一样,软嫩,微辣,好吃极了。

叶妙已经拿起另一双筷子,两人你一片我一片的,很快就将这十几片五花肉全吃完了。

这时,铁锅里的肉也熟了。

炉子火力猛,而且锅中的油多,不怕肉烤焦了,再加上有盖子,所以这肉熟得快。

将锅里的肉夹出来后,叶妙拿起一条棉布巾包住铁锅手柄,将里面的猪油倒入一个小碗中,这些猪油可不能浪费。

将猪油倒出来后,他开始往锅里放羊肉块。

羊肉块切的大,每块都有手指肚大小,因此熟的慢。

叶妙嗅着空气里的香味,嘴巴闲得慌,他不由拿起一片白菜叶子嚼了起来。

秦劲笑:“我去拿些馍片吧,先烤几个馍片,烤好之后油乎乎的,再撒上烧烤料,比上次就着豆腐乳的吃法好吃。”

可谁知叶妙摇头:“馍片太占地方了,我还是留着肚子吃肉吧。”

再者,馍片肯定没有肉好吃!

秦劲就没有再劝,他掀起锅盖,拨拉了一下锅里的肉,又等了一会儿,锅里的羊肉终于熟了。

羊肉块大,而且纯瘦肉,吃起来没五花肉软,但同样美味。

而且,还带着股羊肉特有的膻味,好吃!

“劲哥,快,继续烤羊肉。”叶妙一边嚼着口中的羊肉,一边催秦劲。

秦劲点头,拿起筷子往锅里下羊肉。

这时,叶妙夹起一块递到他嘴边,他张口咬住,嚼了几下之后,下肉的速度顿时快了些,而且,下的肉也比上一锅多。

烤羊肉吃着比五花肉更美味!

这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赵丰先喊了一声妙哥儿,这才推门进来。

他手里端着一个陶碗,碗里有烤馍片,烤蘑菇,还有一串烤豆腐,几片烤兔肉。

灶房里的铁板大,烤的东西就多,于是赵丰端来了一些。

“阿爹,你回屋和周叔待一块吧,把灶房让给他们仨。等肉烤熟了,让宁哥儿给你们送。”叶妙对赵丰道。

赵丰笑着道:“我正准备回屋呢。”

周立都未拦着,他自是也不说什么。

其实,刚才他也没动手,这些东西全是宁哥儿、郭小公子和延年烤的,他自己也盛了一碗,准备端回屋和周立一起吃。

赵丰从堂屋出来,回灶房将他和周立的那碗烤肉端起,而后回了房间。

周立没有坐在炕上看书。

他正在给玉米脱粒。

他身旁靠墙而立的麻袋,已经快满了。

“快去洗手,吃烤肉了。”赵丰笑着道。

周立瞅了眼自己灰呼呼的手,摇头道:“你喂我吧,这样不耽误干活。”

“成。”赵丰就搬起小板凳,在他身旁坐下。

先给他夹了两片五花肉,等他吃上了,赵丰才往自己嘴里送。

赵丰刚才已经尝过味了,滋味很好。

“女婿他调料调的好,我刚拿白菜叶子蘸了些调料,也好吃。”

周立闻言就笑:“有这么多肉,何必去吃白菜。”

“解腻,女婿他怕肉吃多了腻,特意准备了一些白菜叶。”

赵丰说着,又夹起几块羊肉送入周立口中。

周立嚼着羊肉摇头。

又不是大肘子,照着这个吃法,才不会油腻。

“这是兔肉。”他刚把嘴里的羊肉咽下,赵丰又将兔肉送到他嘴边。

他顿了顿,这才张了口。

心情复杂。

口中的兔肉,似乎也不如延年砸死的野兔美味。

赵丰知他心思,就道:“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仨烤的,郭小公子话多,一直在说他家烤肉的事儿,宁哥儿也没有不耐烦。”

周立点头。

他明白的。

宁哥儿早就对他说了,他自个儿对外面的世界,可能有一些好奇。

因此,对郭小公子的态度改了。

唉,但愿这二人能修成正果吧。

他咽下口中的兔肉,看赵丰还要给他夹,就道:“你吃,刚吃了午饭,我不饿。”

“肉还多着呢,敞开肚子吃。晚上还要涮热锅子。”赵丰道。

“这日子好的,比得上地主老财了。不年不节的,地主老财都不会这么吃。”周立感叹。

“你知道地主老财过的是什么日子?”赵丰问。

周立一顿,随后摇头。

于是他笑了起来:“吃,甭想那么多。”

赵丰也笑:“女婿都买回来了,咱们甭扫兴,只管埋头吃就吃了。”

周立点头。

吃!

相比较秦劲家的“冷清”,老院那边就热闹多了。

除了秦锦秦方,余下的孩子都在。

秦康,秦昌,秦芸,秦圆,秦语,思哥儿,还有王秀芹、李娇。

一帮人围着炉子,人多,锅小,于是又往添柴口塞了红薯、花生。

花生最好熟,稍微不注意,就能整个燃起来。

于是王秀芹就先烤了一堆花生,让孩子们吃着花生等烤肉。

第一锅肉烤好之后,每个人只能分个二三片,这种浅尝,令他们更馋锅里的肉。

况且,也不能只紧着他们吃,大人们都在后院做淀粉,也得让大人们尝尝烤肉。

周延年端着小陶盆进灶房时,一圈人都正眼巴巴的盯着炉子。

见他过来,秦芸立马问:“延年哥,你怎么来啦?”

“肉。”周延年端着陶盆走近炉子。

他将陶盆放下:“吃、吃吧。”

大铁板一次性能烤好多东西,他们已经吃了好几轮了,于是他就给老院端来一些。

陶盆里,不仅有肉,还有馍片蘑菇豆腐,一群孩子立马欢呼,拿起筷子就上。

秦圆嚼着口中的兔肉,咳了一声:“延年哥,要不我去那边帮忙烤吧?”

这边人太多了,吃的不过瘾。

周延年笑道:“我端、端来了。吃、吃完去。”

现在灶房里只剩下宁哥儿和郭小公子,让这两人多待一会儿吧。

但不能待太久。

省得郭小公子有什么不轨……不,郭小公子应做不出此种事。

唉,他也正矛盾呢。

秦圆听了周延年的话,觉得有理。

那边肯定也正在烤,去了也吃不到,他还是吃完眼前陶盆里的再过去吧。

秦芸听了,也举起手来,嚷嚷道:“我也要去。”

周延年笑着点头:“好。”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剩下的几个,都举起手想去。

最后还是王秀芹出面,让其他孩子留下,只让最先出言的秦圆秦芸去了。

她四儿子那边的人也多呢!

于是,两个电灯泡跟着周延年进了灶房。

郭信恳脸上的笑容不变,心中却是叹气。

美好的独处时间太短暂了吧!

不过,今日这一趟来的值,不仅听到无比想念的声音,还与宁哥儿单独呆了快一刻钟。

又狠狠进了一大步!

秦劲听着院子里的动静,暗暗在心中道了一句他已尽力。

他用烤肉拖住了秦圆、秦芸的脚步,让他们俩在烤肉吃了一半后才过来。

他这个叔,真的没白当啊。

这么想着,他扭头看向坐在叶妙怀里的秦小鱼。

秦小鱼醒了。

但秦小响还在呼呼睡。

秦小鱼醒了后,叶妙就抱着他坐到了炉子旁。

他年纪小,虽能吃些辅食,可油腻腻的烤肉是万万不能尝的。

舔一口都不成。

于是,叶妙就左手抱着他,右手继续吃烧烤。

结果这小家伙馋的,不仅挥着小手臂去够叶妙的筷子,小身子也往上一跃一跃的。

叶妙看的好笑:“小鱼啊小鱼,你还没牙啊,怎能这么馋?”

“嗯……晚上吃热锅子时,给他煮些白菜泥。”

秦劲道。

他可是好爹爹。

见不得自家娃受罪。

叶妙笑的更厉害了:“成,就给他吃白菜泥。”

这可不能怪他这个阿爹不合格,谁让小鱼没牙呢,吃不了肉。

夫夫俩“不怀好意”,秦小鱼也不给他们面子,很快就急得哇哇哭起来。

这下子不仅将秦小响给吵醒了,还把赵丰也引了来。

可这一次,秦劲、叶妙都理直气壮。

秦小鱼自己馋哭了,可不关他们夫夫的事。

赵丰听完缘由,也忍不住笑了,捏捏秦小鱼的胖脸蛋:“好乖乖,等长牙了再吃。”

可怜的小家伙,肠胃弱,这会儿连肉泥都不能吃呢。

他将秦小鱼放下,出去给两个小家伙挤羊奶。

现在多多喝羊奶吧!

喝了羊奶,两个小家伙渐渐收了声。

但他们也不睡了,一个坐在叶妙怀里,一个坐在赵丰怀里,都直勾勾的盯着香气四溢的炉子。

不睡好啊。

现在不睡,夜里才会乖乖睡。

秦劲美滋滋的又夹了块五花肉送入口中。

真香!

他秦劲穿越四年,终于过上了“奢靡”的日子。

这一顿烤肉,竟吃到了傍晚。

郭信恳虽然很想留下吃火锅,可此时若不回去,那就要错过关城门的时间了。

他依依不舍的登上马车。

众人送走郭信恳,秦劲进了灶房,开始炒火锅底料。

当然,他并不会炒。

但没关系,锅里倒猪油,把葱姜蒜干辣椒段花椒八角等大料往热油里一倒,等炒出香味,将剔得没剩多少肉的鸡架放进去,添水,大火猛煮就成了。

反正有蘸料呢。

芝麻酱里放些花生碎、蒜泥、辣椒油、香油、醋等,有这些调料在,别说是清水煮白肉了,就是蘸鞋底都好吃!

烤的肉和蔬菜,比不得煮的软烂。

而且,芝麻酱蘸料与烧烤料的味道截然不同,这顿火锅,吃得众人又是赞不绝口。

好吃!

赵丰甚至觉得,若是只煮些白菜、萝卜、豆芽、千张等素菜,那他家完全可以天天吃嘛。

这是秦家第一次吃火锅。

赵丰、叶妙在叶家时倒是吃过几次,不过,当时吃的都是素菜,而且,蘸料也一般,跟今日的火锅比起来,真真差远了。

赵丰吃过火锅都对今日的火锅念念不忘。

头一次吃火锅的秦家人更是念念不忘。

连一向不舍得花钱的王秀芹,都仔细记住了蘸料的做法,没过几日,就在老院煮起了火锅。

当然,是全素的。

可架不住蘸料好,而且,她还根据秦劲指点的,擀了些面条当做主食。

当日因为有烤肉在,众人已经吃了半饱,于是秦劲就未准备主食。

现在王秀芹自己要煮火锅,他就让王秀芹做了些手擀面。

在秦劲看来,与火锅最配的主食是烩面。

没有烩面,来点手擀面也成。

手擀面上裹满芝麻酱,那滋味真真绝了,甚至可以直接吃拌面,无需再煮火锅了。

这一顿素火锅,又让王秀芹吃得心服口服。

反正最贵的就是调料了,其他的白菜萝卜豆腐千张面条等,她家都吃得起。

于是乎,这个冬季,老院吃了好多次火锅。

大多是素的。

但蘸料准备得足足的。

叶妙也爱上了火锅。

他比王秀芹舍得花钱,而且,有郭家的订单在,这个冬季保底有三十两的收入,就算天天割二斤猪肉吃火锅,那也吃得起。

不过,涮火锅还是羊肉味美,于是秦劲就时常买些羊肉回来。

羊肉比猪肉稍稍贵了些。

赵丰一边吃一边肉疼。

有时候连叶妙也肉疼,咳,这日子是不是太好了些?

好在腊月初时,卢铁匠竟主动找上了秦劲,要给秦劲分大炉子的分红。

原来,经过一个多月的发酵,秦劲“发明”的大炉子,已经风靡东阳县富人圈了。

卢铁匠的订单,现在排到正月底了。

这种大炉子,普通人家买不起。

可手中有钱的,只要见过,那就舍得买。

大炉子配上火炕,真的能让房间温暖如春,简直是过冬神器!

除了烤火,还能烤些其他的。

家中有娃的,想烤个尿布。

没娃的,也能烤个衣服。

从前的长筒煤炉子也能烤衣服,不过,这种煤炉子不能让整个房间都升温,烤衣服时效率太低了。

但大炉子不同。

有大炉子在,刚洗过的衣服在房间里晾一日,竟能直接干了。

还不止一件,好几件挂进去,能全部都干了!

但凡家里有条件的,这谁不心动?冬季晒衣服可太难了。

连县令大人都遣人去了铁匠铺想要买大炉子!

订单多了,卢铁匠不由心中犯怵。

这是秦劲的点子,不是他的。

而且,给秦劲打炉子时,复杂的工艺折腾得他脑仁疼,再加上耗时长久,秦劲来取炉子时,他就将价格报的高了些。

高了快一两的那种……

可渐渐的,他越来越熟练。

打第一个大炉子时,他花了快十日。

现在三日半他就能打一个。

秦劲如今不仅名气大,还与谷捕头、郭员外都交好。

另外,也有何家的例子在——他与何木匠挺熟悉的,何家打小推车、滑板车所需的铁料,都是他打的。

因此,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照搬何家的做法,与秦劲搞分成。

还有,多收的那部分银子,他也得退回去……

按照他的想法,每打一个炉子,他分给秦劲一百文。

咳,炉子价高,他挣的自然也多。

如今,他已经打了十多个炉子,再加上退给秦劲的银子,一共是三两六钱。

至于以后的,等他交了货,每隔两个月就与秦劲对一次账。

还有秦劲之前打的脱粒机,这个东西并没流传开来,但与秦劲相熟的人家,像是谷南谷栋张齐严家等都打了,这几家又传给了更多的人。

因此,这几年间,陆陆续续他也卖出去三四十个了。

这依旧是秦劲的主意。

既然大炉子要分红,那脱粒机也不能忘了。

脱粒机虽做工也复杂,可用料少,跟大炉子没法比,因此售价低。

每卖出一个,他愿意分给秦劲二十文。

按照四十个算,那就是八百文。

三两六钱加上八百文,一共是四两四钱。

这不算是小钱。

也是秦劲应得的。

之前秦劲不知道脱粒机卖出去了多少,也不知道大炉子已经红红火火,但现在卢铁匠主动将银子送来,那他肯定收下。

拎着这些钱回了家,将缘由说给叶妙听,叶妙高兴极了。

好家伙,又是一笔意外之财。

这等于冬日吃的那些羊肉没花钱啊!

不过,他还惦记着秦劲目前没有金首饰的事,便想让秦劲去买个金首饰。

比如说,和他同款的黄金平安扣。

平日里摆摊时不戴,但在家时可以戴。

或者,戴到脖子里,这样旁人也发现不了。

秦劲摇头,他一个大男人,没必要买这个。

这个腊月,因着娃娃小,所以家中的生意,叶妙依旧无法帮忙。

如此一来,腊月这个摆摊的黄金时间就又浪费了。

他家要少挣不少钱。

马上就过年了,这些钱就留着置办年货吧。

家里人多,还嘴馋。

年前买肉又是一大笔银子。

叶妙见劝不动,就不再劝了。

算了,最近家里的支出的确大了些。

唉。

俩娃娃还小,他最起码要带到四岁,才能重新接手家里的生意。

秦家的这个新年,还是肥肥的。

不过,老院今年猪肉买的少,他们多买了一些羊肉。

羊肉涮火锅好吃,味道独特,即便羊肉价格贵,他们也咬咬牙,狠狠奢侈了一次。

素菜配着羊肉,比大鱼大肉还美味!

第112章郭家的秘密

大年初三,当郭厚郭信恳父子俩来秦家拜年时,郭信恳不仅带了一些羊肉,还又带了些随记。

厚厚一沓,堪比上次所写的京城随记了。

他写的府城随记、京城随记,秦劲、周立也翻看过。

因此,此次的随记,到了秦家后,他就正大光明的拿了出来。

不过,也不好直接递给周康宁。

他将那一沓手稿递给了秦劲。

秦劲接过,好奇问:“这次写了什么?”

“写的我郭家的发家史。”郭信恳答。

“……”

秦劲不由低下头,但还未完全低下去,他就又抬头:“我能看吗?”

别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秘辛吧。

郭信恳闻言笑,还未说话,郭厚就道:“秦老弟,放心看,讲的是我爹如何将一个日挣几十文的砖窑发展到今日的。”

有郭厚此话,秦劲就放了心。

原来是富一代的发家史。

想到郭员外的臭脾气,他不由起了好奇心,这个总爱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当年是如何发家的?

郭信恳见秦劲低头,要认真细读的模样,便将视线转向了周康宁。

怕过不了县学的岁考,从十一月下旬开始,他就老老实实的读书,再没有到秦家来。

一个多月未见,他可太想宁哥儿了。

嗯……宁哥儿今日的发绳真好看!

以往宁哥儿只在私底下臭美,有外人在时,他的发绳就没鲜亮过,一年到头都是一条不起眼的发绳绑着高马尾,极为单调。

可今日宁哥儿的高马尾上绑着一根湖蓝色的发绳,那发绳自额头绕过,眉心处还有一个木珠子,瞧着颇为亮眼。

他看得心动。

同时有些遗憾。

木珠子虽好,可他上次送的和田玉平安扣更好,要是这发绳上缀着的是那枚平安扣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心间盘桓了许久,最终,午饭后,当周康宁拿着窝窝头去喂大壮、小壮时,他忍不住凑过去,将心中的念头说了。

“宁哥儿,何不换成那枚白玉平安扣?定然极美。”

周康宁:“……”

他掰窝窝头的动作顿住。

心中有些异样。

这是郭小公子头一次说有些暧昧的言语——之前那些表明心意的不算。

而郭信恳见周康宁不说话,顿时有些慌。

该不会生气了吧?

他忙道歉:“是我孟浪了,你就当没听到,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他语气有些急,神色也慌。

周康宁瞧向他,张口:“我只结、结巴,不聋。”

“!”

郭信恳心中大惊,这是真生气了啊。

他顿时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抬手抽自己几巴掌。

怎么就得意忘形了呢?

欠抽!

正当他真的伸手,准备拍自己嘴巴子好让自己长记性时,周康宁却是展颜一笑:“逗、逗你的。”

此言一出,郭信恳愣住。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周康宁的笑脸。

宁哥儿竟然与他开起了玩笑?

宁哥儿不但不生气,竟还和他开起了玩笑?!

这说明什么?

一时间,他有些口干舌燥,浑身发热,脑中也空白,只是凭着本能去看着眼前的心上人。

见他呆住,周康宁又是一笑,将手中的窝窝头碎块扔给了大壮小壮,而后转身就走。

“宁哥儿!”郭信恳回神,忙叫住了他。

声音有些大。

周康宁就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郭信恳舔了舔发干的唇瓣,与眼前人对视了几秒,见宁哥儿并没有不耐,依旧安静的瞧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宁哥儿轻轻招手。

“你过来两步,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讲。”

“……”

周康宁歪歪头。

但还是依他所言,往他身旁走了几步。

郭信恳也没奢望周康宁真的与他衣衫挨着衣衫,见两人隔着两尺多的距离,他就将脑袋往周康宁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今日带来的那份随记,里面的内容不全。”

周康宁闻言睁大了眼睛,不全?

郭信恳就做贼一般,先四处瞧了瞧。

当然了,这个胡同里就只有他们俩和大壮小壮。

秦家人都识趣,知道他来找周康宁,因此不会靠近这里。

可这个胡同临着外面的路。

担心此刻外边有行人走过,他将声音压的几乎成了气声,这才开口:“我郭家之所以发家如此迅速,是因为我爷爷当年救了一个进京赶考的举子。”

“!”

这下子轮到周康宁震惊了。

他瞳孔地震。

而且,转身就想走。

这是郭家的秘密,他不听。

可谁知郭信恳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急的道:“后来那举子高中状元,又成了高门女婿,就给了我爷爷一千两银子!”

这话说的太快,再加上周康宁猛的被扯住手腕,他震惊之下,还没来得及将郭信恳的手甩开,郭信恳就将这话说完了。

这句话钻入他耳中。

他不想听,也已经听了。

而且,信息量还挺大。

就跟戏文一般,他短暂愣住。

郭信恳见好就好,立马放开了他。

郭信恳道歉:“我刚说了不敢孟浪,可这会儿又抓着你手,我食言了。可我想让你知道真相。”

“那份随记上,为了遮掩这个事实,我扯了慌。”

周康宁:“……”

他心情复杂。

郭信恳的话还在继续:“那举子当年流连不利,赶考路上被人偷了钱,又生了病,发着高烧栽倒在了路边。恰好当时我爷爷赶着牛车去县城售卖青砖,就将他捡回家,给他治病,还给了他十两银子,助他进京赶考。”

“那举子高中状元之后,记着我爷爷的这份恩情,恰好他成了高门女婿,于是他就给了爷爷一千两银子做谢礼。”

“有这一千两银子,我爷爷就在县城开了砖铺,建了砖窑。”

“但这事关系到我家机密,于是我在随记中隐去了这段,说是我爷爷生意越做越大,又好运的捡了一笔钱,这才开了砖铺并将小砖窑变成大窑。”

“而且,多年来,他一直与我爷爷保持着联络,逢年过节都会送节礼。”

“此前,我一直以为他是远方亲戚,直到最近我打探爷爷当年是如何发家,爷爷这才告诉我实话。”

周康宁:“……”

他眨了眨眼,眉心皱起。

郭信恳见状,心中又慌,忙道:“其实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县尉大人是东阳县本地人,不会随意调动,于是,那人多年前就和当时的县尉大人打了招呼,要他关照我家。”

“不过,后来县尉换了人,如今这位,之前也不知道此事。”

“县令三年一换,他偶尔也会和县令大人打招呼。”

“所以,知道此事的人挺多的,你知道了也无妨。”

“你,炫、炫耀吗?大、大官逼,逼我?”周康宁皱着眉问。

“不是!”郭信恳一听,急坏了,天地良心,他绝没有这个意思!

“是因为那份随记扯了慌,而我不想骗你,这才告诉你实话!宁哥儿,我待你至诚,我恨不能将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瞧瞧!”

他狠狠点了点心口。

眼眶已经泛红。

“我一开始扯谎,是因为这份随记会被秦叔、周叔看到,事关我郭家的秘密,我只得说谎。”

“可你刚才逗我,这给了我希望,我不想骗你,再加上此事真的有不少人知晓,你完全可以听,于是我便拉着你手腕急急说了。”

就因为宁哥儿逗他了。

他便想告诉宁哥儿真相。

“我若是有逼迫你的意思,那就叫老天收去我的功名,叫我脸烂掉,人死掉!”

周康宁:“……”

他怔怔的望着郭信恳泛着水雾的眸子,有些震撼。

竟这么怕他误会和生气吗?

而且,还发这么重的誓言。

又是功名又是脸的,还有命,统统都不要了。

他抿了抿唇:“这、这般,中意、中意我?为、为什……”

最后那个“么”字,还未出口,就被郭信恳打断:“对,我就是这么喜欢你。很喜欢。”

“要问为什么,简单来说,本以为你是母夜叉,真见了面,却是个可怜巴巴的小白花。我意外,我心疼,我怜惜,我生气你说咱俩不熟。”

“反正就是满脑子都是你。”

“我爱听你说话,很有力量,我听着就浑身有劲。”

“……”

周康宁抽了抽嘴角,还真是这个理由啊?

“你本人性子好,长的也好,我就是喜欢你,越来越喜欢你,喜欢到我一到了你跟前,就又成了毛毛躁躁的毛头小子。”

郭信恳说到此处,心中更苦了。

“我知道你喜欢稳重的,我想往这个方向靠,可一见着你,我就冲动,做事、说话不过脑子。”

他已经努力做一个稳重的人了。

可宁哥儿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要他有秦叔那般的淡定、从容,太难了。

周康宁:“……”

不要污蔑他。

他何时说过他喜欢稳重的?

他明明说的是他喜欢壮的。

不过,见俊美小公子在自己跟前又是委屈又是泪眼汪汪的,他心中竟有一丝丝的高兴。

他周康宁,魅力竟这么大吗?

竟这么好吗?

来自旁人的肯定,尤其是这个旁人还特别出众,他很难不高兴。

他眨了眨眼,开口道:“知、知道了。”

“不生、不生气。”

“信,你。”

他信这些话。

可谁知郭信恳听了此话,只是略微松了口气,而后就又红着眼睛问他:“那你愿意嫁给我么?”

“……我、想,想想。”

周康宁道。

“好。”郭信恳倒不觉得失望。

今日宁哥儿只是有逗逗他的意思,距离愿意嫁给他还远着。

不过,反正在宁哥儿跟前也没什么面子里子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

他死缠烂打!

烈哥儿怕缠郎!

自这日开始,他开始写每日随记。

每隔三日,就送到大集上去,由秦劲交给周康宁。

他的日子太过单调——那些登门说媒的人不算。

以前,他洁癖之名远扬,而且,科举连县试都过不去,虽然脸出众,可没多少人给他说媒,觉得他不是良配。

但自打他考取功名,再加上一些人也知道他性子改了,于是登门说亲的人就多了。

每次他都坚决拒绝,其实,他很想说他已有心上人,好以此借口彻底绝了媒人的心思。

但他往秦家跑的勤快,担心会被有心人察觉影响周康宁的名声,他只得以读书为重拒绝。

可他毕竟已经二十岁了。

这个年纪,即便要读书,那也得考虑终身大事。

于是媒人还是来得勤。

偏偏每一次,他爷爷都会告诉他,包括对方是谁家的,容貌性子如何。

他爷爷还振振有词,说是要考验他,看他是否变心。

他不厌其烦,但却一个字都未敢告诉给周康宁。

他想写随记,只能抛开此事,讲些其他有趣的事儿,省得太平淡太啰嗦惹周康宁厌烦。

于是他开始了暗中观察。

县学里的人和事儿。

砖铺、茶馆里的人与事。

实在不行,就写今日吃了什么。

写自己的家人。

这些随记,每一篇周康宁都认真看了。

看完之后就收起来,和白玉平安扣、云锦等物件放到一处,没有像之前那些随记一般,拿给叶妙秦劲阅读。

周康宁没有回信的想法。

他在思考。

那日郭小公子红着眼睛的一幕,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郭小公子的话语也挥之不去。

竟然真的喜欢听他说话?

每每想到此,他都有些羞耻,但又有些高兴。

结巴一事,并不能令他自卑。

笑话。

和贫寒的家境、随身带着菜刀的彪悍比起来,他的结巴,简直无人在意好吗。

他自己也不在意。

但他也明白,这是个病,终究比不得常人。

可万万没想到,郭小公子竟真的喜欢听他说话。

好神奇。

到目前为止,他虽然思春,可并不思具体的人,无人令他心动。

他也的确对外面的世界生出了好奇,而郭家,能让他去那些之前他未曾想过的远方。

若到了年底,郭小公子心意未改,那他……就答应了吧。

秦家离不得他,秦小响秦小鱼年纪还小。

他也给郭小公子选亲的自由。

他又不是傻子,考取功名之后,媒人怕是要将郭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正月之后,田地里的活儿多了起来。

日子忙忙碌碌的,很快就到了双胞胎的周岁宴。

准确来说,这不算宴。

农家人没那么多讲究,村中很多人家甚至连抓周这个仪式都没有,当日给娃蒸个鸡蛋,富裕些的,做个新衣,那就成了。

秦劲、叶妙也不信抓周会决定俩娃娃的一生,但这习俗还算有趣,而且,也未到农忙时,于是这一日,秦劲就搞了抓周仪式。

他只告诉给了安哥儿谷栋以及郭家。

小苞谷已经一岁半,天气也不算冷,于是安哥儿就抱着他来了。

小苞谷虎头虎脑,往俩娃娃身旁一站,明显比秦小响、秦小鱼高出了一截。

抓周是在席子上进行,秦劲在院子里铺上一张草席,并将俩娃娃放了上去。

安哥儿也将小苞谷放了上去。

小苞谷早就能独立走路,走的还特别稳当。

于是,他就绕着坐在席子上的秦小响秦小鱼走来走去。

秦小响、秦小鱼的大眼睛也瞧着他。

他在绕了三圈之后,突然咧着小嘴巴笑了起来,然后在秦小响、秦小鱼中间蹲了下来。

他伸出小手臂,一手搭着一个,小身子还往秦小响秦小鱼身上压。

秦劲看得好笑,小家伙还挺贪心,竟然想一口气抱住俩。

其他人也都笑。

不过,安哥儿谷栋都明白,小苞谷一出生就是贱籍,他要是娶亲,那夫郎、媳妇也要入贱籍。

因此,他们夫夫也不说什么娃娃亲的话。

孩子们都还小,将来各有各的造化,不需要提前定下来。

小苞谷陪着双胞胎玩了一会儿,然后安哥儿将他抱走,秦小响、秦小鱼该抓周了。

秦劲准备的物件不多,一共不到十样:毛笔、木剑、算盘、蛋黄酥、布料等。

俩娃娃挺干脆。

秦小鱼小手一撑,从席子上站起,摇摇晃晃的直奔蛋黄酥而去。

等拿到了,两个小手抱住就啃。

秦小响也没多犹豫,他扒拉了几下算盘,不知道是觉得沉还是如何,他转身拿起了毛笔。

秦劲乐,叶妙也笑。

不错,皆大欢喜。

抓周之后,很快就入了夏。

郭信恳又遣了郭家护院过来帮忙收麦子。

麦子入仓之后,似乎只是眨了眨眼,竟又入了秋。

秋收过后,田地里的活计少了。

周延年又要去挖老鼠洞了。

秦劲提前一日给郭厚打了招呼,于是郭信恳又来了。

今年他们运气不错,连着挖了三日,三日都有收获。

三日之后,周延年和秦家的孩子都乖乖捡柴去了。

多了大炉子后,家中对木柴的需求猛增,他们不勤快不行。

郭信恳没了再来的借口。

但他的随记,依旧每隔三日就送一次。

冬至这日,他跟着他爹来了秦家。年底县学又有岁考,他得专心复习,因此今日便来了。

至于他爹,那是有正事。

《郭记茶馆笔记续》终于完稿了,郭厚来给秦劲送稿子。

还有,《郭记茶馆笔记》精装版也终于问世了,郭厚给秦劲捎来了两套。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落座喝茶,闲谈,午饭。

走完这些流程后,周康宁拿上窝窝头,去门口的胡同里喂大壮小壮。

郭信恳忙跟了上去。

刚在周康宁跟前站定,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周康宁竟抢先开口了。

“你心、心意,改了吗?”

郭信恳一愣,下意识摇头:“当然没有改!”

这五个字,也算是铿锵有力,像是表决心一般。

周康宁就笑了:“那明年,此时,成、成亲,可以吗?”

第113章赵丰怀孕

明年,此时,成亲。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但组合在一起后,再由耳入脑,却震得郭信恳一愣。

“成亲?”

他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嗯!成、亲!”周康宁笑着点头。

笑容安静。

但语调昂扬,有力。

郭信恳就爱这个调调,爱到这个声音一出来,他立马也跟着笑。

可笑着笑着,他被震住的大脑,终于回过神来了。

他不笑了,眸子大睁,小心翼翼的询问:“宁哥儿,你刚才是说咱们俩成亲?”

“嗯!”

熟悉的语调,又入了耳。

这下子郭信恳再无疑惑了。

强烈的喜悦自他体内绽开,周康宁可以明显看到,眼前的俊美公子先是眸子弯了,紧接着嘴角开始上翘。

眸子越来越弯。

嘴巴也咧得越来越大。

突然,眼前的俊美公子收了笑,狠狠点头:“好!好!成亲!你可不能反悔!”

周康宁听了此话,脸上的笑容变大,他摇摇头:“不,不悔。”

“那就这么说定了!”郭信恳右手握拳,重重砸在了左手上,巨大的喜悦令他有些无措,脑子也乱的厉害。

他语无伦次道:“那、那……对,今年太晚了,来不及了,光是打新家具就得花不少时间。那先定亲,先定下!”

他刚还想问为何非得明年此时成亲。

他恨不能明日就成亲!

可实际上,若是走完三书六礼的流程,宁哥儿这边再打些家具,可不就拖到明年此时了嘛。

再者,秦小响秦小鱼年纪小,宁哥儿想多留一年实属正常。

周康宁安静的望着眼前的俊美公子。

在外人跟前,这俊美公子稳重知礼,可这会儿被喜悦冲昏头脑,竟自言自语,瞧着有些神神叨叨。

之所以有如此反差,全是因为他周康宁。

喜欢这种情绪,真是不可思议。

当胡同里的二人,一个沉思,一个狂喜时,堂屋门口,叶妙将秦小响抱在怀里,笑着捏捏他的胖脸蛋:“人家在商议亲事呢,你凑什么热闹?”

原来,刚才郭信恳那两个“好”字声音太大,一下子就引起了秦小响的注意。

秦小响原本在玩扭扭车,听到郭信恳的声音后,他从扭扭车上下来,迈着小短腿要往胡同里去。

一岁半的他,走路很是稳当。

叶妙看得好笑,忙将他抱回来。

周康宁已经提前和家里人打过招呼了,郭信恳的激动,在意料之中。

不过,不只是秦小响盯着胡同那边看。

坐在秦劲怀里的秦小鱼也看向了胡同。

当然,周立、秦劲也正与关注着胡同那边。

见两个孩子似乎谈妥了,秦劲就转了话锋,不再聊续作一事,而是说了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

郭厚没想到今日竟还有此等喜事,顿时高兴坏了。

宁哥儿终于点头了啊。

太不容易了!

前年秋,他的好大儿归家之前,向宁哥儿表明了心意。

一转眼就是三年。

他的好大儿从十八追到了二十,眼瞅就是二十一了。

这终身大事,可算是解决了!

“那接下来是个什么章程?”他喜滋滋的询问周立。

这时,周康宁、郭信恳也从胡同那边出来了。

周康宁喂完了大壮小壮,准备继续回灶房洗刷碗筷。

但叶妙叫住他,让他坐过来,眼前成亲才是最大的事!

于是周康宁、郭信恳两人就在堂屋门口坐下。

其实叶妙不赞同周康宁明年冬才成亲的想法。

他知道周康宁是担心家中活计无人做,于是就道:“还是将婚期定在明年春吧,宁哥儿,大不了到时候买个小厮或婆子。”

郭信恳一听此话,立马道:“可以先将我家的仆人送过来帮着做活。”

“那感情好。”叶妙没有反对。

他早就和他劲哥商议好了,若家中活计多,那就买一个下人回来。

咳,现在他们手里的现银,已有四百多两了。

不算大富之家,可足以买得起下人。

郭厚也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这么办。”

看周康宁还在犹豫,他脑子转的飞快,立马就有了好主意:“回头,先让秦老弟买人,买回来后,让小恳他娘的大丫鬟过来调、教一段时日,有人教的话,绝不会出乱子。”

秦劲闻言笑了:“郭二哥,我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用不着老带新,会干农活会些灶上手艺就成了。”

说完,他就对周康宁道:“总之宁哥儿你放心,家里不会乱的。”

周立在心中叹了口气,但面上却是出言劝说,想要将婚期定在明年春。

一时间,堂屋门口全是劝说的声音。

周康宁犹豫之后,点头应了下来。

郭信恳高兴坏了。

一下子将婚期提前了半年,太好了!

商定婚期,接下来便是商议聘礼、嫁妆了。

周康宁昨日才说他愿与郭小公子成亲,时间仓促,再者,也未提前和郭信恳通气,万一郭小公子变心了不肯娶了,那就太尴尬了。

所以,周家父子三人未提前商议嫁妆的事。

周康宁自个儿对聘礼无要求。

因为他出不起嫁妆。

他就算将自家的家底都带上,但在郭家跟前,那也寒酸得令人发笑。

他哥延年在五里沟这边只有二亩地,算上郭家庄的,也才四亩。

还无宅基无院子。

他却是已“攀”上郭家,下半生无忧。

因此,他们一家三口的家底,大半都留给他哥,他带几身新衣、几床被褥就行了。

郭信恳听完他的话,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宁哥儿说的都对,就按照宁哥儿的意思来!

只要宁哥儿愿意成亲,那他支持宁哥儿的一切决定!

但周立反对。

宁哥儿本就是高嫁,若是他这个当爹的不重视,那外人只会更看轻宁哥儿。

不过,当着郭家父子的面,他没有在这个事情上多争执。

他瞅了眼灶房。

丰哥儿在灶房待太久了吧?

是要做什么吃食吗?

这个念头刚在脑中冒出来,郭信恳又说起了提亲的事,于是他就将心思转了回来。

等敲定大方向的事儿,不知不觉太阳都西斜了。

郭家父子该离去了。

这时,赵丰终于从灶房出来了,他手上还沾着面粉。

原来他在包饺子。

上午时,面和的少了,因此饺子馅没用完,还剩下一大碗,刚才洗刷完锅碗之后,他又和了面,将这一碗饺子馅包完了。

反正宁哥儿的亲事他也插不上什么话。

众人没怀疑,送走郭家父子后,一回了院子,周立便想和周康宁探讨一下嫁妆的事。

但周康宁跑的飞快,一溜烟回了自己屋子。

在这个问题上,他拒绝沟通。

他已打定了主意!

“妙哥儿,你多劝劝他。”周立只得求助叶妙。

叶妙笑着点头:“放心吧周叔,我会劝他的。”

其实吧,他赞同宁哥儿的决定。

他当年与他劲哥成亲时,也是没嫁妆。

可他劲哥包括秦家人并未看轻他。

郭家人也都和善。

因此,这嫁妆是薄是厚,其实没区别。

而且,届时他和他劲哥会给宁哥儿添妆。

他们夫夫早就商议好了,甭管宁哥儿与谁成亲,他们都直接给银子,数额暂定为五两。

他阿爹也要贴补银子,也定为五两。

有这十两银子在,足够了。

但样子还是要做的,毕竟周立难得让他做事,于是,他将秦小响塞给赵丰,他进了周康宁的屋子。

秦小响、秦小鱼一下午都未睡,这会儿已经困了。

小嘴巴一直打哈欠。

秦劲、赵丰给他们俩喂了些羊奶,让他们俩躺炕上睡觉。

大炉子已经熄了,秦劲就将大炉子重新点上。

并将挂在院子里的尿布拎了过来,打算烤一烤尿布。

入冬之后,河水冰凉刺骨,于是赵丰就将洗尿布的地点放在了家里。

反正大炉子一天到晚都燃着,有使不完的热水。

赵丰看卧房这边用不上他,就回了他与周立的房间。

周立不在。

他就在炕边坐下。

太阳快落山了,也没烧炕,屋子里有些冷。

他将手放在肚子上,放了许久。

直到屋子里光线暗下来,他这才从呆愣中回神。

他抬手揉揉脸,深吸一口气,准备去灶房做晚饭。

这时,周立进来了。

周立刚去和周延年商议嫁妆的事了,他问道:“你们俩商量出结果了吗?”

“商量好了,郭家庄那两亩地,让宁哥儿带走。四十两现银,也全让宁哥儿带走。”

周立道。

自打他与赵丰成亲,他们父子三人的工钱就减了许多,一年下来,能有个十一两银子。

他与赵丰成亲已三年,而且,秦劲、叶妙会给宁哥儿、延年发压岁钱。

也会给他和赵丰发过节费。

再加上他在秦家当长工时攒的,如今他们父子三人手里的现银有四十两。

赵丰听了数字,不由笑了:“那巧了,可以凑足五十两。”

他将添妆的事说了。

周立知道拒绝不了,就应了下来。

他抱住了赵丰,眼睛有些红:“真真叫我不知该说什么,丰哥儿,遇见你,真是我上辈子积德了。”

丰哥儿不仅不要他的银子,还给宁哥儿贴补银子。

真是叫他又感动又愧疚。

赵丰笑着推推他:“说这些干什么,宁哥儿要成别人家的人了,咱们做长辈的,自是要多为他打算。”

“至于咱们,还有几十年呢,你别和我生分。”

周立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没错,他与丰哥儿还有几十年要过,以后他要待丰哥儿更好些。

“好了好了,我该去做晚饭了。”赵丰拍拍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我帮你烧火。”周立立马道。

“你还是去铡些玉米杆好喂羊吧。”赵丰道。

斧头不好砍玉米杆,去年秦劲就买了个铡刀。

用来铡草可方便了。

喂羊也是大事,家里俩娃娃的食物还是以羊奶为主,周立只得恋恋不舍的放开他。

于是夫夫二人从屋子里出来,各忙各的。

转眼到了凌晨,赵丰准时起床去灶房炸锅巴。

早饭后,本该是周立帮秦劲将吃食运到大集上,但今日他接了这活儿,他又想吃涮火锅了,可家中芝麻酱和大料都不多了。

到了大集上,与秦劲分别后,他先去了菜市场。

从菜市场出来,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医馆。

他跑了两家医馆,两家医馆的诊断一样:

他赵丰,怀孕了。

在三十九岁这个年纪。

在宁哥儿明年要出嫁这个关口。

他竟然又怀孕了……

昨个中午,不仅有羊肉饺子,还有猪肉饺子,每一种都美味,于是他就多吃了一些。

吃时不觉得有什么。

但吃完后,油腻劲上来了,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使劲往上翻涌,难受得让他几乎站不住。

他身子一向倍棒,好几年也不生一次病,再加上他有妙哥儿,于是他心里很快就有了猜测。

但当时郭家父子就在院子里!

他怎好出去?

且宁哥儿特意推迟婚期,就是担心家人无人干活。

他在灶房缓了许久,等不舒服的劲过去,他已在灶房待了太久。

怕周立起疑,再加上他也想冷静一下,他就又活了面,忍着饺子馅刺鼻的油腻的香味,包了一些饺子。

周立曾数次摸着他肚子,说一些怀孕的话。

一开始,他不想怀。

与周立的感情深了之后,他态度摇摆,最终决定顺其自然。

现在,老天爷给了他结果。

他怀了……

心情复杂。

他有些浑浑噩噩的回到大集上,秦劲已准备收摊了。

秦劲看他脸色不好,再加上他去了太久,以为他遇着了难事,忙问他怎么了。

他摇摇头,绷着脸,没有多言:“回家吧。”

这叫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他都有两个外孙了,结果却怀孕了!

他虽然很想装作无事,但这事太过羞耻,于是,这一路上他都低着头,不时还叹口气,看得秦劲担心坏了。

秦劲一进家门就直奔卧房,他让叶妙去找赵丰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叶妙听完他的话,忙将手里的虎头鞋放下。

此刻赵丰在灶房,他将芝麻酱、大料从背篓里取出,放进了碗柜里。

周康宁正在烧火,午饭快做好了。

“阿爹!”叶妙一出现在灶房门口,就急急喊了一声,他睁大眸子仔细打量赵丰。

赵丰被他看的不自在,就扭过头去。

“阿爹,发生什么事了?”

见赵丰只是神色不好,身上没什么伤口,叶妙松了口气,抬步进了灶房。

周康宁刚才并未发现异样,此刻见叶妙这般,不由也紧张了起来:“阿爹?”

赵丰:“……”

哪怕是亲儿子和继子相问,他也没脸说出口!

“宁哥儿,你爹呢?”他看向周康宁。

“捡、捡柴了。”

“那等他回来再说吧。”赵丰准备装鸵鸟。

这事他唯有当着周立的面,才能讲出口。

就在此时,院子里响起了周立对周延年说话的声音。

父子俩拉着一板车柴火回来了。

赵丰松了口气,忙出了灶房,他来到周立跟前,不顾周立的诧异,拉着周立的手腕往他们的屋子走去。

周立有些懵。

叶妙忙将他的异样说了。

周立听完,也吓了一跳:“丰哥儿,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没事,你进来。”

赵丰拉着周立进了屋子,并关上门,隔绝叶妙、周康宁、周延年担忧的视线。

唉。

没脸。

真的没脸见人。

但等他吞吞吐吐的将事情说完,周立却是高兴坏了,爽朗的笑声冲破屋子,不仅院子里的三人听到了,连堂屋那边的秦劲、王秀芹也听到了。

“你小点声!”赵丰忙去捂他的嘴巴。

“小不了,这是大喜事,大喜事啊!”周立越想越乐,干脆一把抱住了他,还将他往上举了举,然后乐得转圈。

“……”

他闭上眼睛。

但周立的笑声太大,喜悦太浓。

片刻之后,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个孩子,他是期待的。

第114章买下人

赵丰怀孕后,买下人便刻不容缓。

赵丰每日的活儿挺重的,凌晨起床开始炸锅巴,和面,擀面,炸,这一套流程全是他一人做,要一直忙活五六个小时。

补觉醒来,还要洗尿布。

三十九岁的高龄孕夫,哪能如此辛劳。

秦家又不是买不起下人。

秦劲、叶妙可是有四百两巨款呢。

得知赵丰怀孕的第二日,叶妙便不准他再凌晨起床炸锅巴了。

之前周延年偶尔会帮着做些沙琪玛,现在赵丰怀孕,他就接过了炸锅巴的活儿。

幸好现在是冬日,田地里没活儿。

不然的话,秦家的锅巴生意就要停了。

郭信恳迫不及待的遣媒人上门提亲,得知赵丰怀孕一事,他面上道喜,但一上了回程的马车,就直拍心口。

吓死他了。

等马车回到郭家,他直奔郭员外的正院,央求郭员外帮秦家买下人。

他担心周康宁借此推迟婚期!

郭员外也担心周康宁改变主意,毕竟他的金孙过了年就二十一了。

他对买人一事颇为上心。

东阳县小,最近这些年也没大的天灾人祸,自卖为奴的不多,再加上官府禁止拐卖人口,因此,人牙子手里的货不多,得时常盯着。

好在秦家运气好,县令大人三年任期届满,要调去外地。

山高路远,县令大人打算轻车简行,他要将之前刚到东阳县时买的两个奴仆卖掉。

一个是负责浆洗的粗使夫郎。

一个是车夫。

这二人都是东阳县本地人,早些年因家中不幸,就卖身为奴。

能在县令大人的手下待了三年没有被卖掉,说明此二人还凑合。

郭员外就让郭厚给秦劲传了话。

先买下再说。

若是不适合,那就等县令大人走了再卖掉。

秦劲一听竟还有这事,忙套上牛车去了县衙。

穿越四年,他终于瞧见东阳县的父母官长什么模样。

有郭员外在,县令大人称得上是平易近人,也未狮子大张口,以当年购买这二人的原价,将人卖给了他。

县令大人住在县衙的内衙,因此程序走的很快。

从县衙出来时,秦劲手中多了两张身契。

身后也多了二人。

粗使夫郎姓吕,今年恰好三十。

身价是八两银子。

他模样普通,瞧着有些木讷,一双手粗糙极了,还生着冻疮。

车夫姓石,三十岁出头,身价是十二两银子。

石车夫家是石家村的。

当初追得野猪撞伤周立,让周立英雄救美的那个猎户,就是石家村的。

秦劲家的耕牛也是从石家村买的。

这二人都正值壮年,一个可以干家务,一个可以干农活。

完美。

不过,吕夫郎不善厨艺,但凡他会些其他手艺,也不至于只能干最辛苦的浆洗。

可赵丰是要炸锅巴的。

再者,周康宁明年就要出嫁,而家里的饭食,一向由周康宁负责。

于是秦劲拜托郭员外再帮着留意一番。

他想再买一个有些灶上手艺的。

反正已经一口气买了俩,再多一个也无妨。

全村人都知道他富,那他干脆就真的过一把地主老爷的日子。

赶着牛车回到家,已是傍晚。

吕夫郎、石车夫性别不同,不能住一间屋子,于是周延年就搬到之前郭信恳的屋子。

他原来住着的小房间,让石车夫拎包入住。

赵丰周立的屋子,左边是周康宁,右边是杂货间,秦劲将杂货间收拾了出来,让吕夫郎居住。

家里多了两个陌生人,王秀芹、秦圆等人都端着碗跑来看热闹。

此次买人,王秀芹没有再反对,但这二人好贵!

比耕牛贵多了!

而且,这二人可是在县令大人家中做过活儿的,是见过大世面的。

但自家是庄户人家。

她担心这二人会仗着过往的经历偷懒耍滑。

怕秦劲叶妙脸皮薄不好直言,她就拿出了恶婆婆的款,认真盯着这二人做活。

石车夫是壮汉,但冬天田地里没活儿,王秀芹就让他上山捡柴。

吕夫郎的活儿也不多,因为冬日的衣服不能天天洗,棉花袄子洗的次数多了,保暖效果会大打折扣。

于是王秀芹也打发他上山捡柴。

对于王秀芹的行径,秦劲既好笑,又感动。

这才是亲娘啊。

其实,他自己也一直在暗中观察。

就目前来说,俩人并没有因从县衙到乡下这巨大的落差而有所异样,两人话都不多,干活也麻利,背回来的干柴一捆连着一捆,已堆起了一个很大的干柴堆。

他这二十两银子,没白花。

而且!

他秦劲,大冬日的终于不用亲自洗棉袄床单这些厚物件了。

他早就想雇佣时辰工干这活儿,可被王秀芹驳了回来。

他也不能将这活儿全推给叶妙和赵丰,尤其是这两年叶妙怀孕生子,于是就只能由他一人洗。

四年,穿越四年了。

他终于不用干这活儿了!

刨除摆摊这个日常活计,他现在的日子真是美滋滋。

秦小响、秦小鱼大了些,夜间吃奶不那么频繁了。

且冬日天冷,必须得睡炕。

因此入冬之后,赵丰不再留宿看护。

他能夜夜抱着小夫郎入睡了。

至于俩娃娃,为防止压着他们,不能让他们俩睡在炕中间。

他用两床被子叠了一个护栏,俩娃娃睡在炕里边,他与叶妙像从前那般抱在一起睡。

小夫郎身子早已经养好,但之前有赵丰在,他们只能偶尔在洗澡间匆匆做上一次。

血气方刚的年纪,却被迫禁欲,一禁就是两年,简直惨绝人寰。

因此,这个冬日,得将从前的份额补回来。

夜里睡得舒坦,白日心情就好。

除了摆摊辛苦,当真是无事烦心。

但周立有些烦恼。

他已经决定将他们父子三人的现银全让周康宁带走,可谁知赵丰怀孕了。

叶妙怀孕时,秦劲的做法他可是全看在眼里的。

他下定决心要对赵丰更好,没银子怎么“更好”?

他也不奢求如秦劲那般买各种肉、补品,他的打算是每隔几日就买只鸡炖给赵丰吃。

当然,也不能只买鸡。

孕夫口味不定,很可能今日想吃酸的,明个儿就想吃辣的,他不留几个钱怎么行?

再者,赵丰年纪大了,大夫让每个月都去医馆一趟诊脉。

届时总不能花赵丰的银子吧。

他一个月虽有五百文的孝敬钱,可他怕不够。

正烦恼着,这日午饭后,周康宁将他和周延年叫到了自己屋子,然后拿出父子三人的所有现银,一分为三。

这些银钱,一共是四十一两零几十文。

周康宁将他自己那份银钱扫到一个布袋子,笑着道:“爹,待阿爹,好,好些。弟,弟弟,也要钱。”

“哥,也用钱。”

“我,发、发达啦。”

他说着晃晃身子,语调轻松:“别担、担心我。”

磕磕绊绊的几句话,说得周立瞬间红了眼睛。

“爹!喜事,喜事!”周康宁忙道。

周延年也重重点头:“喜、事!”

周立下意识笑,他低头,拿起一个十两重的银元宝:“这十两用在你们阿爹和弟弟身上。余下的,宁哥儿你带走。”

四十一两,一分为三,每人只能得十三两多。

他一个当爹的,已拿了十两,余下三两是怎么都伸不出手的。

周康宁将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不!用、用不上。”

“这不是让你用的,这是让郭家知道,你不是没人疼。”周立道。

周延年嗯嗯点头,也只拿了十两,并伸手将余下的铜板往周康宁跟前推。

周康宁笑:“郭,他,会疼我。”

提亲那日,郭信恳悄悄塞给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一百两不是让他置办嫁妆的,是让他随意花的。

想买什么买什么。

他虽拒绝了,可也更加知道郭信恳会待他好。

郭信恳知道他父兄极为重视他,郭信恳可是在秦家待了半年的。

用不着让这些银子来证明他有人疼。

这般想着,他正了正神色,认真道:“爹,疼、疼阿爹,学劲,劲哥。阿爹,需、需要你。”

“我、有郭了。”

周立闻言,心情很是复杂。

他不由叮嘱:“甭管是女子还是哥儿,不能一心放在男人身上。”

周康宁顿时又笑了,忙点头。

他当然明白。

他现在只是对郭小公子有好感,还没动心呢。

但他有些期待成亲了。

提亲那日,郭小公子说等他们成亲了,他们俩就接管家里的田地租子,明年麦收之后,就由他们俩下乡收租子去。

而且,为了带他去府城玩耍,明年秋的秋闱,郭小公子准备下场混个经验。

届时,他可以印证一下府城随记的真假。

这些许诺,他全信了。

毕竟新婚嘛,郭小公子就算要厌倦,也不会厌倦的如此早。

待几年后,他该享受的全享受了,那怎么着都不亏。

所以,眼前这些银钱,一分为三,最为公平。

最终,周立同意了他的做法。

周立拿着自己那份银钱回了他与赵丰的屋子。

赵丰正在编手绳,家里有秦小响秦小鱼在,赵丰无需再为肚子里的娃娃做新衣,到时候穿双胞胎的就行。

因此,他平日里还是以编手绳为主。

此时,见周立进来,手里还抓着银子铜钱,他就好奇问:“这是怎么了?”

“宁哥儿给的。”周立将银钱放在桌子上,随后坐在炕边将缘由说了。

末了道:“你管钱不?你若是愿意,就收起来吧。今后每个月的五百文,也由你收着。”

“那我收着吧,我将延年当亲儿子看,以后他娶亲,咱们俩给他张罗。”

赵丰道。

从今往后,他与周立,不再是半路夫夫,他们有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因此不必像从前那样将银钱分得很清。

周立一听,立马笑了:“好!”

丰哥儿不与他生分了。

他不由看向赵丰的肚子,并抬起手轻轻摸了摸。

这孩子来的好。

第115章又过年了,琐碎日常,可跳

“妙妙,吃饭了。”

秦劲站在堂屋门口喊了一声。

卧房里,叶妙嘴巴上回了一句“来了”,但实际上人却是坐在窗前的桌子旁,一手托腮,一手捏着纸张,正津津有味的阅读着。

他读的是《郭记茶馆笔记续》。

冬至那日,郭厚将此书的定稿送来,让他和秦劲观看。

两人紧赶慢赶,花了半个月才看完。

没办法,那段时间事情多,周康宁郭信恳定亲,又碰上赵丰怀孕,还要照顾俩娃娃,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空闲认真观看。

他们夫夫看完之后,秦劲提了几个小建议,之后郭厚又修改了一番,然后便送去青云书坊刊印。

此次,青云书坊先备足了货,一直拖到腊八才正式发售。

腊八那日,郭信恳跑来送腊八粥,顺带送了两本续作。

手稿与正式书籍的阅读体验终究不同,拿到书之后,叶妙就打算再读一遍。

续作听取百姓的心声,六篇故事里,其中三篇都与地府有关。

在三篇故事里,地府与人间一样,从上到下等级森严,有各种职位,鬼差们各司其职,有假期,有俸禄,碰到战乱年代,勾魂的鬼差就忙碌些,若实在忙不过来,还会招些临时工。

郭厚身为古人,对黑白无常心存敬畏,他担心编排黑白无常会遭到厄运,秦劲就让他创造一个新人物:八斗。

八斗是位刚由临时工转正的小鬼差,在地府兢兢业业干了二百年,某次出任务时,发现勾的竟是生前好友的第八世魂儿。

他心中悲痛,又觉得奇怪。

短短二百年,怎就轮回了八世?

恰好他攒了二百年的假期未休,于是他就找白无常请了假,打算亲自护送好友投胎转世。

这一护送,竟发现好友其实是遭了诅咒,一直被一只黄鼬精针对,于是八斗就与这只黄鼬精斗法,最终让好友这一世大富大贵,寿终正寝。

地府三篇,主角全是八斗,秦劲贡献了大部分设定和一部分剧情,郭厚又将收集到的故事融进去,最终有了地府三篇。

这三篇故事新颖有趣,叶妙哪怕已经看了一遍,这会儿拿到成书,还是忍不住重温。

除了地府三篇,另外三篇分别是狗血世情小说、短篇修仙、小百姓智斗无良奸商,也是高潮迭起、引人入胜。

反正叶妙看的停不下来。

秦劲喊完叶妙之后,就回了灶房。

灶房里,赵丰、周康宁各端着一个小碗,正在喂秦小响、秦小鱼吃饭。

他们俩的的午饭,除了一碗羊奶,还有一碗白菜、南瓜干混合而成的蔬菜泥,一碗鸡蛋羹。

兄弟俩坐在秦劲定制的婴儿餐椅上,不厌食不挑食,一口蛋羹一口蔬菜泥吃得香甜。

旁边,周立、周延年父子俩也瞧着俩娃娃进食,两人尚未动筷。

至于吕夫郎、石车夫,他们不与秦家人一起用饭。

王秀芹一开始就拿出了恶婆婆的款,要求他们俩如在县衙时那般勤快听话。

他们俩在县衙时没资格与县令大人同桌吃饭,那到了秦家,自然也没资格。

因此,他们都是将饭端回房间吃。

秦劲走向灶台,口里道:“周叔,你和延年先吃吧,一会儿饭就凉了。妙妙估计看得正入迷,我把饭端过去和他一起吃。”

“……我去喊他。”赵丰说着就要起身。

他有些无语。

大冬天的,饭菜离了锅很快就凉了,再倒腾到卧房,哪还有什么热气。

他女婿也太宠着妙哥儿了。

秦劲见状忙道:“阿爹,我端过去就行了,他平日照看小响小鱼挺辛苦的,难得歇歇。”

他这话可没作假。

因为秦小响、秦小鱼太活泼了!

其实准确来说,也不算活泼,两个小不点完全比不上小苞谷好动——小苞谷继承了谷栋的好精力,一天到晚都闲不住。

前段时间,这小家伙莫名对羊粪蛋起了兴趣。

谷家的两只母羊,栓在杂货棚旁边,谷栋只给它们简单搭了个能遮雨的窝,没跟养兔子似的用笼子将两只羊困住。

两只羊的粪便,谷栋每日清理一次。

可有一日,安哥儿一个疏忽,没时刻盯着他,等安哥儿发现时,小家伙已经用小脚脚将羊粪蛋踢的满院子都是了。

可能是这一次得了趣儿,他就对羊粪蛋起了兴致。

安哥儿、邓氏、云哥儿三人得不错眼的盯着他,还要在羊拉了之后第一时间将羊粪蛋清理走,不然的话,他就闹着要踢羊粪蛋。

自家的俩宝贝蛋,虽没有这份淘气。

可架不住有俩。

小家伙一会儿看大壮小壮一会儿看鸡窝的,小腿虽短,可精力好,满院子转悠。

叶妙就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比之前两人只能躺在炕上时还要费神。

赵丰听了秦劲这话,还是无语。

这算什么累。

再者,又不是妙哥儿一人照看俩。

但这时,秦小响喊了一声:“蛋羹。”

他忙将注意力转了回来,笑眯眯的挖了一勺蛋羹送到了秦小响的嘴巴旁:“好好好,蛋羹来了,小响慢点吃。”

于是秦劲盛了一大碗白菜炖鸡肉,又用小筐盛了几个玉米饼子,他端着菜、饼回了卧房。

今日的鸡是周立买的。

叶妙没想到他将午饭端来了,嘿嘿一笑:“劲哥真好,我去洗手。”

“甭洗了,我喂你。”秦劲在他身边坐下。

“好。”叶妙就当真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他劲哥又不是没喂过他。

“吃块肉。”秦劲先给叶妙夹了块鸡胸肉,然后又将饼子送到他嘴边。

俩人吃一个饼子,你一口我一口的,等吃饱时,碗里的饭菜的确没多少热气了。

但俩人都年轻,不在意这点。

吃完饭,叶妙一动不动,继续看书。

但有两个娃娃在,他的阅读时光也就这一会儿了,秦小响、秦小鱼吃饱了,嚷嚷着要阿爹。

在婴儿椅上根本坐不住。

秦劲周延年将他们俩抱下来,两个小不点迈着小步子,一声连着一声,从灶房门口喊到了堂屋门口。

叶妙叹了口气,只得将书本收起来。

太黏着他也不好哇。

他笑眯眯的来到堂屋门口,蹲下来,挨个抱着兄弟俩亲了亲,揉了揉,将兄弟俩逗的嘎嘎乐。

他趁机道:“小响、小鱼,肚子饱饱,咱睡觉觉,好不好?”

睡了他就能安安稳稳的看书了。

但谁知秦小响胖脸蛋上的笑容立马收了:“不。”

“鸥、鸥,看鸥。”

“……上午已经看过了呀。”

叶妙无奈。

小家伙嘴巴里的“ou”,其实是牛。

他年纪小,暂时没学会牛的发音,就一直用“ou”代替。

跟在兄弟俩身后的秦劲道:“那咱们看牛牛去。”

他说着将秦小响抱到了怀里。

叶妙叹气,弯腰将秦小鱼抱了起来。

一岁零九个月的秦小鱼,已经有十八斤重,再加上小家伙身上的棉衣,整体有个二十斤。

好重。

养娃可真累。

夫夫俩到老院时,老院的众人正在吃饭。

他们今日的午饭依旧是涮火锅。

王秀芹对火锅的喜爱不减,这一年来,老院吃火锅的频率可比秦劲这边高多了,尤其是夏季,各种蔬菜野菜遍地,老院能两三天就吃一次。

不过,他们吃的大多是素火锅。

可秦劲孝顺,而且王秀芹日日帮着带娃,还不要工钱,他这个做儿子的,肯定要时常买些肉送过去。

为了省时间,王秀芹将秦家的火锅改良了一番,她将所有食材一股脑全倒入锅里,再调个芝麻酱蘸料,然后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