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IF03
紫澜山庄的清晨,热闹中又事事井然有序。
所有人会有意无意避着楼上靠左手边的那个房间,生怕一不小心扰了里面的人清梦。
盛怀宁有时察觉到佣人们的小心翼翼,但并没多话。
她睡觉时习惯戴着隔音耳塞,纵使有人在她的房间内敲锣打鼓,都未必能听见。
这会儿,她难得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换好衣服,还很欢喜地化了个淡妆。
从迈出卧室,沿途遇到了不少正在打扫的佣人,都是一副看见鬼的模样,冲她问早都慢了好几拍。
盛怀宁依旧我行我素,强行让自己忽略掉那些或惊或喜的眼神,小高跟迈得是又快又稳。
最后止步在露台的法式双开门前,她曲指叩了叩门。
声音刚落,坐在雕花长桌前的沈诗岑跟盛銮敬,都同时扭头望过来,然后又不约而同地一起瞪大了眼睛。
半山腰的位置,不止能看见在晨光下金光闪闪的海面,还能听见不断涌动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巨大声响,远处拂来的海风更是卷起周围的白色纱帘,让人情不自禁心情都变好了。
盛怀宁懒洋洋地窝上丝绒沙发,吩咐候在旁边的秋姨将自己餐碟碗筷送了上来。
沈诗岑呆愣着不动,盛銮敬揉了揉眼睛,长臂越过桌子,掐上她软乎乎的脸蛋,问:“这是我女儿吗?居然起来吃早餐了。”
盛怀宁觉得痛,嗔过去一眼,忙用手掰开颊边的手指,瓮声瓮气,“你管我!”
说完,她侧着身,挽上沈诗岑的胳膊,撒着娇靠过去,语气变得乖乖软软,“妈咪,我待会儿要先回趟酒店,然后再去趟明隽的公寓收拾点东西,下午就去陪你逛街。”
“晚上呢?”沈诗岑问。
她弯唇笑,“约了Elya吃晚餐。”
闻言,盛銮敬迟疑片刻,再开口,腔调让盛怀宁忍不住要吐血。
他说:“听说陈寰那丫头想办画廊,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一个个放着家里那么大的产业不管,都爱往那虚无缥缈的艺术圈里钻,图什么?”
“喂!老头,一大早就在那含沙射影,干嘛?这么多美食不够你吃?”
盛怀宁扫了眼桌面,睫毛虚虚耷下来,右手抓握着一旁的餐巾丢到盛銮敬的怀里,再开口带了点哭腔,“你要是不想我回来就直说,我现在就走。”
话音将落未落,她作势就要起身,被沈诗岑拽着坐下时,还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接收到沈诗岑一记眼刀的盛銮敬,瞬间偃旗息鼓,赶忙用着殷勤的口吻示好,“你你你…昨晚你提起的那小子,我现在就找人去蒋昀那里,把他绑过来。”
还真是会投其所好啊。
盛怀宁微微张着嘴,眸底倏然间闪过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光。
昨晚她很反常地早早就回了房休息,一躺下脑子里就变得热闹起来,全都是过往她与贺尘晔的每一次接触。
犹记得第一次接到贺尘晔的电话,她好像才十四五岁,当时一早就知道了对方考上京市大学的消息,所以那一刻,她只是惊讶贺尘晔居然会主动联系她。
毕竟,在她的心里,他们只是资助者与被资助者的关系,陡然有了其他的联络,让她觉得还蛮不真实的。
这种联系自那日起,就多了起来,直至维持到现在。
就在她已经习惯,并且将这逐渐当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时。
他们见面了,对方还很真诚地询问:那我可以追你吗?
维持了许久的平衡开始缓慢倾斜,盛怀宁读不懂自己这种小鹿乱撞的情绪,极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怀春少女。
她承认,贺尘晔很优秀,只是这优秀上再加一点外在条件,那就是不可多得的极品,怪不得昨晚她胡思乱想到三更半夜,然后又亢奋到早起。
沉默片刻,盛怀宁目光澄澈地望向对面,强行摁住盛銮敬那蠢蠢欲动的念头,说:“爹地,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想玩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强取豪夺’?”
“我警告你,不许哦。”她态度瞬间严肃了下来。
言及此,沈诗岑不经意翘起唇角,“昨晚我没想起来,后来反应过来。你跟他不是一直都有联络吗?怎么会没有联系方式?”
这话,让盛怀宁霎时开心了起来。
她忙不迭抱上沈诗岑的脖子,下一秒就要将自己的唇凑上去亲一下,被桌对面的盛銮敬用报纸阻隔住了,让她的鼻间迅速被一股纸张的味道所侵袭。
接下来,她吃完最后一口芋泥酥,边擦拭嘴角边说:“谢谢你妈咪。虽然说我没有他回国后常用的号码,但是他有呀。他一定会联系我的。”
望着身旁的人宛如一只轻盈的小蝴蝶窜到门口时,沈诗岑扬声道:“车钥匙我让老梁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了,路上开车小心。”
“知道了,爹地妈咪,拜拜。”
盛怀宁兴冲冲跑下楼,拿钥匙的时候,旁边一个体积颇大的丝绒礼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扫了眼楼上,下意识触上暗扣打开了盒子。
里面小心翼翼摆放着的,是一条翡翠串珠的项链,最下方的坠饰被做成了树叶的形状,周围还镶嵌了一圈碎钻,十分独特。
盛怀宁今日恰巧穿了一件新中式的泡泡连衣裙,是很简约的翠绿色,跟这条项链简直是搭配到了极致。
她从盒中拿出来,学着往日沈诗岑那样斜挎在了肩上,然后一手拿着手机给妈咪道谢,一手拎着车钥匙去了车库。
从酒店收拾完行李,再回到明隽,盛怀宁是跟着罗稚一起。
罗稚手上大包小包,反倒是盛怀宁,一身轻松,手里的手机熄了亮,亮了熄,循环了许多次。
罗稚不由看乐了,“你到底在等谁的电话?”
“嗯?”盛怀宁一慌,“很明显吗?”
罗稚:“你都望眼欲穿两个小时了。”
大中午的时间,艳阳当头。
盛怀宁迈出电梯,去一楼大堂拿信件,途径一片未做遮挡的玻璃幕墙时,不禁加快了步伐,使得落后了几步的罗稚只好站在原地等待。
期间,她嘴上咕哝不断,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
末了,十几封杂七杂八的信件堆叠在一起,盛怀宁是两只手都拿不下来,导致好几封从指缝滑落了下去,散在石材地板上。
她赶忙躬身下去,岂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快她一步拾拣了起来。
盛怀宁垂着脑袋,下一瞬看到的是一双纤尘不染的牛津皮鞋,顺着裤管慢慢往上,她恍惚间闻到了熟悉的香氛气味,脑海中浮现的身影,渐渐与面前的重叠在了一起。
与对方的一脸淡定不同,她尤为诧异,无声惊叫了下,说:“贺尘晔,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到这里,贺尘晔短暂心慌了下,很快又恢复到沉稳的样子,“公司给我安排的住处在这里,所以来看看。”
“这么巧?我也住这里。”
盛怀宁接过贺尘晔手里的信件,然后两个人结伴往侯梯厅的方向去。
罗稚刚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一抬眸,不免惊骇。
昨晚的酒会,她自然看到了站在厅中央相谈甚欢的两个人,也自然知道这两个人后来去了休息室,只是聊了什么,具体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她不假思索,直言打趣,“Dita,你刚才一直心心念念的人,不会就是这位先生吧?”
盛怀宁下意识阔步过去,着急忙慌捂上了罗稚的嘴,低声反驳,“我没有,你别乱说。”
罗稚怎会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等手挪开,继续道:“明明就有啊,你刚才抱着手机不松手,摆明了就是在等谁的电话。”
盛怀宁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刚准备抓住罗稚暴揍一顿,以此来泄愤,就听右手边的贺尘晔开口,“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有晚睡的习惯,想着你或许还在睡,没敢打扰。”
“没…没…”她不自觉支吾起来,然后厉声,“我没等你电话。”
“好,没有。”贺尘晔点点头,语气无波无澜。
盛怀宁不知他话里的情绪,抬头注视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嗫嚅道:“你之前的那个号码还在用吗?新的…方不方便给我一个?”
话落,她又语无伦次地补充,“我…我没别的意思,毕竟你现在已经回国了,我怕下次你再例行公事给我打电话,我看见是陌生号码,会直接挂掉。”
不久,她放弃挣扎,“好吧,我就是想要你的号码,也确实一直在等你联系我。”
明隽的公寓,靠维港,是众多顶级富豪,或是顶流明星,最中意的地方。
不止有极佳的安保系统,就连环境、布局都是半点毛病挑不出来。
宽敞的侯梯厅,空气流通极好,完全不比外边差。
盛怀宁深吸了口气,莫名觉得有点呼吸不畅,安静这几分钟,仿佛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十分煎熬。
贺尘晔借着身高的优势,眉眼弯起,望着女孩子因为羞赧而越埋越低的脑袋,心口一紧,被无法言喻的情绪支配着,慢慢抬起了手。
待反应过来,他猛然滞住,并急忙蜷握起五指。
不料,女孩子恰好抬头,柔顺的发顶下一刻便严丝合缝地抵上他的手。
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良久对视。
罗稚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在走与不走之间左右徘徊,最后不得不主动去打破,“那个…有点挡别人路了。”
静默两秒。
盛怀宁动作别扭地往后挪了一步,长睫因为难为情连续颤动着,轻声,“我该上去了,要一起吗?”
“好。”贺尘晔垂眼,跟着她一起迈入电梯。
碍于有其他人在,两个人一下子被拉开了距离,一左一右挤在了角落。
直到电梯停在十四层,盛怀宁前脚刚刚出去,贺尘晔后脚就跟了上来。
被做了装饰的侯梯厅,就连吸音地毯都是粉红色的。
眼看着女孩子即将解锁入户门,并且很快会消失在视野里,贺尘晔匆忙抬脚过去,只用两指捏住了她的袖口。
察觉到动作受阻,盛怀宁回头,“怎么了?”
贺尘晔措辞一番,说:“号码我暂时还没换,过几天我还要回纽约,明年会在港城久居。”
“你还要回纽约?”盛怀宁道,“我也要回,下周末,你呢?”
贺尘晔想也没想,“我也下周末。”
盛怀宁抿住唇边的笑,“那不然…一起?搭个伴。”
贺尘晔的墨眸里同样压着笑,柔声,“好。”
目送着盛怀宁进了屋,贺尘晔才掉头进了电梯。
再出去,径自坐在了外边的长椅上,心里的喜悦越发无法抑制,终是低笑出了声。
他阖眼靠上冰冷的墙面,右手抄进口袋,摸出了手机,盲按着拨出去一通电话。
对方接通后,道:“安特助,明天回纽约的计划暂时取消,具体时间等我通知。”
说完便收了线,他起身进屋,缓步走过每一处,指尖更是不由自主地掠过每一个角落。
昨日,还有刚刚,与盛怀宁共处的画面,如万花筒般,在脑海中疯狂地闪回。
贺尘晔一直将盛怀宁当成遥不可及的缪斯,所以为了接近她,他动用了许多手段。
除却改名换姓,就连此时此刻所待的这套公寓,都是他费尽心思得到的,为的只是能在盛怀宁明年回国后,离她近一点,好刷刷自己的存在感。
没想到昨晚在他拿工作当幌子时,盛怀宁竟对他半分疑心都没有,而且,好像对他…
当下,贺尘晔认为,有必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向盛怀宁坦白这一切,不然他真良心难安,更是愧对了盛怀宁这么多年的用心资助。
只是,这种想法但凡萌生出来,贺尘晔就半刻都等不下去。
他从手机里翻出盛怀宁的联系方式,一时犹豫不决,开始在心里思考着该如何不露痕迹地切入正题,最好是能委婉地讲出来,不至于让盛怀宁对他的那一丁点好感消失殆尽。
半晌,贺尘晔终于下定决心,岂料电话还没拨出,盛怀宁就先一秒打了过来。
他吞咽着喉头,贴耳接听,“盛小姐?”
盛怀宁的呼吸放得很慢,回头瞥了眼正站在阳台同样打电话的罗稚,不由还是将手掩在唇边,问:“贺尘晔,你昨晚是认真的吗?”
贺尘晔徐徐回道:“是,我——”
“你先别说话,”盛怀宁瘪瘪唇,着急打断,转而狡黠一笑,又道,“我同意了。”
“什么?”他问。
“你可以追,但是…”
盛怀宁听见电话那端的人深吸了口气,想必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故意放慢语速,吊他的胃口,“贺尘晔,我很难追的。”
贺尘晔无声弯唇,“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第97章IF04
未来一周,盛怀宁都要住在紫澜山庄。
一跟贺尘晔打完电话,她就跑进衣帽间,又翻出好几个行李箱,首饰、漂亮衣服、包包、鞋子,一股脑全往里塞。
罗稚在旁边看着,心都跟着在滴血,头摇得像拨浪鼓,说:“慢点扔慢点扔,你怎么跟收垃圾似的?一双袜子动辄上千块,能不能爱惜点?”
盛怀宁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索性连珠宝都毫无章法地倒了进去,嘴上漫不经心地咕哝,“稚姐,你比我妈咪还要啰嗦,小心提前衰老,到时候你做八百次热玛吉都不管用。”
“不对,我怎么感觉你有点赶时间啊,你待会儿不是要跟盛太去逛街吗?”
罗稚不理会她的恶毒打趣,坐在单人沙发上,托腮瞧着她,视线跟着她的动作来回移动,眼睛都快盯出花来。
盛怀宁一激灵,忙不迭口齿变得混乱起来,“我…我有么?”
半晌,她微微抿唇,轻声一咳,开始拿乔,“你待会儿开我的车回去,这些行李我让荣叔过来拉。”
“那你呢?”罗稚微微张唇。
盛怀宁眨了下眼睛,不慌不忙地将行李箱推出衣帽间,而后慢吞吞地倚进沙发,边拿过手机给自己的专用司机发短讯息,边回答罗稚方才的那个问题。
一副含羞带媚的样子,她半敛唇角,似笑非笑,一迎上对面罗稚的视线,忙心虚地碰了碰自己的耳朵,底气不足地小声说:“那个…贺尘晔会送我去中环,我跟妈咪直接约在了置地广场见。”
罗稚从冰箱拿了两瓶马蹄水,一瓶递给了她,另一瓶刚刚拧开盖子,闻言一愣,茫然问:“贺尘晔?谁啊?”
还没等到盛怀宁回答,她终于反应过来,食指随意一指,没头没脑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嗷!刚才楼下碰到的那个男人。怎么?你这么快就被他泡到了?”
盛怀宁仰起脸,赤脚踹向她的小腿,后被她灵活躲开,差点身子不稳摔到厚重的地毯上,是越发怒火中烧,嘴上却在故作镇定,“才没有,我只是同意了让他追我。”
“呦呦呦~”
罗稚撇撇唇,表情嘚瑟到看起来十分欠揍,转而环抱着双臂,倏地低身到她的面前,就是想看看她的嘴巴究竟有多硬,继续不紧不慢地说:“Dita,从我认识你,扬言要追求你的人,没有上百个,总有几十个吧,你可是半分机会都没给过,我都替他们心痛。”
“所以,少拿追求当幌子,你脑子里早都跟他滚在一起了。”罗稚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一针见血。
盛怀宁被说得臊得慌,满脸震惊,终是忍无可忍,双手招呼上了她身上的痒痒肉,在她的笑声中,郑重其事地说:“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欲求不满的变态吗?”
一番折腾下来,两个人是彻底没了力气。
罗稚眼泪不断,边深呼吸缓着,边扯了张纸巾擦拭眼角,生怕惹恼了盛怀宁,没再不要命地去说一些限制级的话题。
目送着罗稚驾车离开后,盛怀宁转身回了侯梯厅,恰好跟刚下来的贺尘晔迎面撞上。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转变得太快,陡然需要独处,一时间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从资助人到被追求者,盛怀宁但凡回想起来,都还是觉得有些瞠目结舌。
她承认自己意志不够坚定,面对美色,是半分的定力都没有。
不管是港城,还是内地,或是在纽约,亦或是她曾去过的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地方,不乏有许多长相俊美的男性,然而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是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现在,或许是因为在Elodie那里的课业快要结束,她终于有了点闲暇时间,来尝一尝谈恋爱的滋味,而贺尘晔又凑巧出现,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贺尘晔并没有催促她,拉开车门安静等着。
盛怀宁收回神思,颔首道了声谢,伏身上车。
从明隽到置地广场,仅三公里。
贺尘晔借着等红灯的空隙,踟蹰再三,放慢语速,“盛小姐,我——”
“稍等。”
盛怀宁抬手打断,而后探入包中拿出手机,看清来电显上的名字备注后,贴耳接听。
聊了三五分钟,才慢悠悠地挂了电话。
她一怔,偏过脑袋,轻笑着问:“你刚刚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贺尘晔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霎时没了,许多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在这样的氛围下,直接切入正题,好像也不太礼貌。
他僵硬扯唇,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就是想问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你想约我啊?”盛怀宁略抬眼皮,说出的话不乏有故意为难他的成分,“先排队吧,晚上我已经有约了。”
“那明天呢?”他问。
她眨眨眼,作思考状,“再说吧,还不清楚。”
贺尘晔极有耐心,“没关系,那…排到我了,告诉我一声,好吗?”
盛怀宁面朝着窗外,借着窗户上若隐若现的丁点倒影,隐约能看见贺尘晔眉眼半敛,笑容顿失的样子,让她不禁在想自己的有意刁难,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
转瞬,她声音变得轻柔,好奇问:“你先说说,你要约我做什么,吃饭逛街最没意思了。”
贺尘晔暗自思忖,等车子驶到目的地,女孩子准备下车之际,终于在大脑里整理好了一整套方案。
他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说:“蒋董个人名下的一座度假山庄马上试营业,里面可以骑马、打网球、高尔夫,晚上还会有乐队表演,结束你如果想要放松的话,还可以做水疗,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能做水疗,那一定也可以游泳吧?”盛怀宁其实兴趣不大,但她还是想逗一逗面前的人。
贺尘晔愣一瞬,不知道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关联,但还是老实回答,“可以,那里可玩性挺强的。”
话落,盛怀宁解开安全带的卡扣,睁着双看似天真烂漫的瞳眸,偏过身慢慢往驾驶位的方向靠,迫使着贺尘晔不自觉地往身后的车门上面抵。
“盛小姐,你——”
未说完的话被摁在唇边的食指叫停,盛怀宁跟着嘘声,继续往他的面前靠,几乎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鼻尖能蹭上的程度。
蓦地,她歪了歪脑袋,视线扫过近在眼前,好似泛着水光的薄唇,故意做出吞咽的动作,而后再度往前,直到听见贺尘晔深吸了口气时,才弯唇迅速偏移了方向,却还是在不经意间,将唇碰上了早已红到滴血的耳垂。
“盛小姐。”
贺尘晔一手牢牢地抓着安全带,另一手紧紧地扣在定制座椅上,声音变得暗哑粗重。
盛怀宁止不住笑,所有的热息不是拂进他的耳朵,就是自衬衫领口钻入,然后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女孩子的上半身几乎贴在他的胸膛,让他是大气都不敢出,是一阵头晕目眩。
然而还不止这些,盛怀宁音色娇媚,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好似是在他所剩无几的理智上放了把火。
她说:“我太久没回来了,好像没有合适的泳衣穿,不然,明天你陪我去买,我…试给你看,你给我点意见?”
贺尘晔那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纵使双颊因为她的这番举动,早已是羞红如霞,却还是强装淡定,双手更是背至身后,是一点儿也不敢触碰到她。
盛怀宁的脸上闪过几分仿佛看*见什么稀罕物的兴奋之色,依旧是端着不罢休的气势,“你怎么不说话?好不好啊?”
贺尘晔没了辙,自鼻腔慢吞吞地哼出一声“嗯”。
说完,盛怀宁终于满意地笑了。
她觉得逗弄贺尘晔实在是太好玩了,虽说这家伙在昨晚抢占先机,打她个措手不及,但万没想到,她仅用了这么点小手段,就测出来昨晚的贺尘晔几乎是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勇气。
“那我走了,明天见。”
她缓缓往后撤着身子,去捞不知何时滑落到脚边的包包。
贺尘晔眼疾手快,赶忙下去,然后绕过车头,快她一步帮着拉开了车门,说:“这里离置地广场还有点距离,我送你过去。”
两个人结伴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路上盛怀宁收到了沈诗岑发来的短讯息,说是在商场一楼的一家顶奢店里等她。
正值双休日,处处都热闹非凡,中环更是众多游客的聚集地,几乎到了人挤人的程度。
盛怀宁穿了双足有七厘米的细跟高跟鞋,步伐迈得极慢,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撞到摔个狗啃泥。
她悄然侧目,才发觉身旁的人,竟将一只手虚搭在她的身后,好让自己能第一时间护住她。
盛怀宁忙收回视线,假装不知,脚下的步子却不由自主迈得越发慢了些。
不知不觉间,终于到达置地广场的附近。
盛怀宁率先止步,勾勾手指,示意贺尘晔把她的包包递过来。
贺尘晔慢了一拍,犹豫片刻,说:“那我们明天约几点?我什么时间都可以。”
商场内一楼的一大片地方,这段时间某品牌周年活动,做了不少的装饰,不止有巨型的毛绒玩偶,还有用粉色气球搭建的超大颗爱心,浪漫的气氛特别浓厚。
在一阵阵悦耳的音乐声中,盛怀宁刚拿回自己的包包,一抬眼就撞上了自远处投落过来的视线。
为了使自己看起来颇有气势,她霎时挺直了腰背,动作格外优雅,故意拿腔拿调,“不清楚,我今天可能会跟朋友玩到很晚,明天…明天…我睡不饱的话,脾气会很差,如果我放了你的鸽子,你会不会生气啊?”
贺尘晔眼底的失落稍瞬即逝,眉头微微拧起,扯出一抹释怀的笑,“不会,你好好休息。”
盛怀宁一时愕然,眼神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好似不管她说什么,都会无条件地答应并顺从,让她不由好奇他的底线究竟是什么。
下一秒,她往前靠近几步,说:“晚上我会跟好友去附近的OpalPub,你来接我?”
贺尘晔翕动唇瓣,忽又没了声。
位于皇后大道附近的这家Pub,在港城顶有名,他初来乍到,便知那里面玩得有多花,除却着轻薄衣料的热辣舞女,还有许多模样端正的…男招待,据说只需辛苦劳作一晚上,未来半年都可以躺平混日子。
静默须臾,盛怀宁低声催促,“你到底来不来啊?”
贺尘晔垂头,与她四目相接,声线无甚起伏,语气里却是满满的乞求,“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我朋友又不认识你,会玩不自在的。”
闻言,贺尘晔不由神情又慌张了几分,女孩子说到后半句时,赧然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怎会听不出来。
时间仿佛就此停滞。
占有欲在这一刻变得尤为强烈,贺尘晔很想恶狠狠地警告面前的女孩子,那种地方不安全,能不能不要去,如果非要去,那能不能换他来,他什么都愿意做。
然而,他根本不敢表现出来,特怕自己如此阴暗的一面吓到她,只能温笑着说:“想去你朋友的面前献献殷勤,好让她们在你的面前多夸夸我。”
盛怀宁忽然无言以对,暗自感慨眼前的人果然话术了得,不愧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老油条。
她噗嗤一声笑,扫了眼手机妈咪发来的催促的短信,说:“逗你的,这次说的是真的,明天见,贺尘晔。”
说完,她边摆手边往后撤了几步,三五秒后才轻快地跑走了。
贺尘晔怔忡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女孩子兴冲冲地挽上盛太的胳膊,而后两个人同时朝他这边睇过来一眼,让他是一头雾水。
入了店,经引导到了贵宾休息室。
甫一坐下,水果茶点就送了上来,十分丰盛。
一早挑好的款,此时此刻全由模特上身展示,在两个人的面前一字排开。
盛怀宁双腿交叠在一起,老神在在地倚在沙发上,思绪早就飘远了,后被沈诗岑一巴掌拍醒时,都还两眼无神,表情懵懵然。
沈诗岑被自己女儿这幅不值钱的样子逗笑了,虽说确实没谈过恋爱,但也不至于如此没见过世面吧。
她弯唇,含着无奈的笑,没好气地打趣,“宝贝,你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盛怀宁仰头,顾不着细想,赶忙趴伏到她的耳边,“妈咪,如果我闪婚的话,你会不会打死我?”
沈诗岑…??
第98章IF05
对于盛怀宁所提的——闪婚。
结果究竟是什么,无人知道。
只是,那天的下午,商场内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惊叫。
是从一层的某家顶奢店传出的。
而沈诗岑,深思熟虑一番,并未告诉盛銮敬。
她觉得这话但凡说出口,恐怕百信证券大楼的房顶都要被掀翻了。
昨晚跟陈寰吃完饭就乖乖回家的盛怀宁,泡了个舒舒服服的花瓣澡,就直接爬上床休息了。
翌日晌午,连续两天都吃早餐的盛怀宁,让紫澜山庄上下所有的佣人,都不由反问:自己的小主人为何好端端的,突然转了性?
然后不到十二点,盛怀宁就拎着包包出了门。
接泊车到正门外,近在眼前的是一辆蓝黑色的大型SUV,坐在驾驶位的人一瞧见盛怀宁,就急忙推门下了车。
盛怀宁穿了条流线型花纹的蓝色斜肩连衣裙,衬得浑身上下的肌肤越发白皙通透,像一块羊脂美玉般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粉色色泽。
视线往上,落在那张如婴儿般纯真无辜的面庞,一双眸子水润清澈,眨动时又夹杂着难掩的妩媚风情。
贺尘晔不自觉就看入了迷,纵使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礼貌,却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盛怀宁的身后,规矩站着的不止有开接泊车的司机,还有佣人,跟守在门口的保安。
她被盯得很不自在,悄然往前挪了几步,然后试探着伸出右脚,微不可察地踢了下贺尘晔脚上的德比皮鞋。
男人很迅速错开了视线,佯装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而后绕到一边去帮她拉副驾驶的门。
只转身这个动作,盛怀宁就瞪大了眼睛。
她本就因为羞赧垂着脑袋,恰恰好就看见贺尘晔随着走动的姿势,时不时抬起的鞋底。
太…骚包了吧,居然是法国某顶奢品牌的红底鞋,以往她只会在一些很隆重盛大的酒会,或者晚宴,极少数地看到会有人穿。
她的鞋柜里就有六七双,只安安静静摆在那里,都会让人觉得非常吸睛。
就只是去逛个街,结束后直接去度假山庄,真的有必要穿这么正式吗?连她自己都知道挑简单舒适的款来穿。
对比下来,贺尘晔就像是只不断开屏的花孔雀,把她的风头都要抢光了。
似是见她怔着不动,男人主动搭话,“盛小姐?”
闻言,盛怀宁的拇指拨弄了下食指上,戴着的那枚大号宠猫戒指,莞尔一笑,故作镇静地说:“一直叫我‘盛小姐’多见外呀。”
说话间,她已经伏身上了车,等到贺尘晔同样落座在另一侧,才慢悠悠继续道:“‘盛怀宁’、‘Dita’、‘宁宁’,随你挑。”
贺尘晔偏过脑袋,笑意渐深,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唤了句,“Dita。”
他觉得,前面那个过于疏离,女孩子可能会不高兴,后面那个又过于亲密和熟稔,他不止有点叫不出口,更是因为鉴于二人之间现如今的关系,叫这个称呼还为时尚早。
盛怀宁无奈笑了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知道面前的人铁定会选这一个。
其实不管是哪一个,她都不至于真的会生气,毕竟,来日方长。
她点头发出很俏皮地一声“嗯哼”,然后抬抬下巴,示意贺尘晔可以出发了。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疾驰到了铜锣湾。
两个人一前一后入了家奢牌旗舰店,盛怀宁一早就跟sales沟通过了。
通过店内的旋转楼梯,到了个试衣与休息为一体的房间,滑动滚轮衣架上,已经整齐挂满了许多款式不同、颜色各异的泳衣。
盛怀宁挥退周围的工作人员,一时间,只剩下她跟贺尘晔两个人,气氛安静到了针落可闻的程度。
她缓步过去,指尖自左往右滑动而过,在众多款式里挑了件深v款的勃艮第红分体泳衣,是她往常绝不会穿的超性感款。
盛怀宁只短暂停顿了下,便毫不犹豫地拿了下来。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下身后的人,男人拘束站着,一双手颇为老实地垂在身侧,脑袋更是偏过去,是半点也不敢往她的身上瞟。
盛怀宁薄唇微抿,眉眼渲开的笑,很轻易就能读懂里面的不怀好意。
她慢条斯理地褪掉身上轻薄的连衣裙,转而又去解底衫,只是右手刚绕至身后,还没碰上搭扣,一条宽大的薄毯就披在了她的肩上。
贺尘晔依旧保持着非礼勿视的姿势,手上却用薄毯将她包裹得越发严实,喉头吞咽的同时,就连说话都跟着变得不自然,“你慢慢换,我先出去了。”
刚侧过身,手腕就被捉住了。
盛怀宁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语气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你不在,谁给我意见?我怎么知道哪件好看,哪件不好看?”
静几秒,贺尘晔皱了下眉,挺直的腰背因为紧张早就冒了层细细密密的薄汗,面上却努力保持着沉着。
没半刻犹豫,说出的话也不知是敷衍了事,只为了让自己尽早离开,还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赞美她,“你穿什么都好看。”
盛怀宁挽好耳边散落下来的头发,侧眼过去,才发现身后的男人竟在不知不觉间红了耳朵,就连那线条流畅的脖颈都泛着如初绽桃花般的粉红。
她悄悄吐口气,暗喜,继续硬着头皮疯狂撩拨,“贺尘晔,你现在都不敢看,游泳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我不记得泳池分男女。”
被拆穿,贺尘晔一时噎住,唇瓣翕动半天,竟发现自己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末了,赶忙边往外间挪动,边口齿不清地说:“我…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克服。”
碍于有了这件事,盛怀宁没再继续试穿,径直叫来sales将手里这件,还有衣架上另外一款微镂空的蕾丝分体泳衣包了起来。
只玩两天的话,足够了。
到达度假山庄是在一个多小时以后,入眼的是大片的大王椰子树和鸟巢蕨,被修剪平整的草坪上,更是摆放着许许多多精美到栩栩如生的雕塑,极具热带风情。
绕过巨大的露天泳池,便是住宅区。
贺尘晔生怕盛怀宁住不惯,预定的是独栋别墅,里面不止有独立的影音室和K歌房,楼下还有泳池和做水疗的房间,从后门出去不远,就是马场。
盛怀宁踩着高跟鞋到了自己的房间,收好行李,便拿着泳衣出来,交给度假山庄的侍应生去速洗。
正是烈日当头的时间,不管玩什么都不是最佳选择。
贺尘晔提议,山庄内的中菜很不错,等吃完回来,去游泳或者去骑马,都是好时机。
不久,两个人乘接泊车到了餐厅。
从房顶垂落下来的白色帷幕,与水晶吊灯,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穿梭而过的男男女女脚步时快时慢,真不愧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度假胜地,果然够惬意。
盛怀宁点了好几道往常在市区内吃不到的中菜,刚把菜单递给侍应生,就听对面的人补充了几句,“麻烦吩咐厨房,蜜汁红薯里的枸杞不要放,然后蒸海石斑上面的葱末换成好挑拣出来的葱丝,其他的也一样,谢谢。”
话音刚落,她便无法抑制地怔着一动不动。
贺尘晔拎起茶壶,右手倏一抬起,同样顿住,问:“怎么了?”
盛怀宁回神,十分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的饮食习惯?”
她确实不吃枸杞,觉得那口感还不如晒干的葡萄干嚼起来带劲,也确确实实不吃葱,但不排斥那个味道。
但这些只有家里佣人,还有爹地妈咪和陈寰知道的小习惯,她从未广而告之,就连罗稚都不知道。
静默良久。
就在菜品被一一送上来后,贺尘晔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有关注你的微博,有几张照片你将枸杞还有葱末都挑拣了出来,多余的就不知道了。”
言及此,盛怀宁开始费力地在脑海中搜索,三五分钟后才堪堪想起来。
好像是有一次去京市参加大提琴比赛,然后跟着某APP里的攻略去了家京菜馆,为了口味还有美感,不少菜品里都会放葱段,至于甜品,明明是花生糕,却在最中间的位置点缀了一颗枸杞,让她误以为是红皮花生粒。
结果就是,她扯了张纸巾,毫无例外全都挑拣了出来,而微博上的照片,恐怕是拍摄时不小心拍了点边角,几乎是无人会在意到的一丁点小细节。
至于拍摄后发送的时间,盛怀宁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很久远很久远。
她不信贺尘晔是因为感恩她的资助,才去过多关注她。
下一秒,她脱口而出,“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吗?可是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
贺尘晔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像是疑惑,又好像是责问。
他环顾四周,这种静谧的气氛刚刚好,长舒了口气后,说:“盛小姐,我有必要对你说声抱歉,我…”
“为什么要道歉?”她微诧。
贺尘晔默了默,继续说:“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那时候我可能才十八岁,不敢出现在你的面前,更不敢对你表露心意,是因为我怕你会觉得恶心,会——”
“你——”
两个人互相打断,他又说:“在决定回国前,我托人修改我的个人信息,不止是因为工作,更是因为我以为你从未见过我,我想用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在你的面前。”
“你会参加开业酒会的消息,还有住在明隽,都是我用很不光彩的手段才知道的,我像一个变态一样窥探了你很多年。”
盛怀宁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一副受惊不小的样子,小声喃喃,“所以你是有预谋性地接近我?为什么?”
贺尘晔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面前的女孩子惊恐到僵在原地,拿着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是他一早料想到可能会出现的画面。
他知道自己的忽然坦白,很不礼貌。
毕竟桌上的菜,盛怀宁还没动多少,两个人约好的一天一夜的游玩,也只是刚刚开始。
可独处的这么一点时间,极有可能会出现许多无法预估的事情。
贺尘晔不想盛怀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时上头答应他的追求,更害怕如果哪一天他这些小手段被盛怀宁知道,会发生一些更加无法挽回的局面。
索性摊开了在这一刻说清楚,才是更好的选择。
他点点头,说:“因为我觉得那样一个出身,又从小到大在淤泥里摸爬滚打的贝诚,配不上你。”
周身的气温似乎降到了冰点,寒气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个人紧紧包裹住,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逃离。
盛怀宁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抓着包,说:“我吃饱了,先…先走了。”
从餐厅到入住的地方,盛怀宁一直催促着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到达目的地,就自角落里翻开行李箱,边收拾边在脑海里回想方才贺尘晔说的那些话。
从小到大,蓄意接近她的人不在少数。
有的是图谋盛家庞大的财势,有的是只为了跟她春宵一度,让她会下意识地排斥所有人的靠近。
她之所以会容许贺尘晔肆无忌惮地接近,仅是因为相识这么多年,她自以为她是足够了解贺尘晔的人品与处事风格,是必不可能将她当做人生的跳板。
毕竟她眼里的贺尘晔,是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拥有精彩的人生。
可是没想到,她对他的了解,还是有些过于片面。
她真的有些凌乱了。
目送着女孩子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贺尘晔扯唇一笑。
未在餐厅坐太久,他招来侍应生将饭菜打包,想着万一女孩子没走,饿了还能接着吃。
回到别墅,贺尘晔站在楼下,静静地逡巡着周围。
太安静了,就好像从未有人踏足过这里,他搁下手里拎着的餐盒,转而上楼,门推开,里面同样空无一人,就连原本摊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都没了。
贺尘晔不知道自己在客厅枯坐了多久,直到不久后,房屋管家打来电话,告诉他之前预订的下午茶,已经放在了靠泳池边的小圆桌上。
他起身提步过去,望着那些精致到让人垂涎欲滴的甜点,想起之前在来的路上,女孩子抱着手机给他看,兴奋地说这个要吃,那个也要吃,最后他干脆全都点了下来。
下一秒,贺尘晔的指尖掠过浸了层水汽的玻璃杯,而后轻巧捏起,席地而坐在了泳池边。
只是刚坐下不久,霎时有水花被扬了起来,一抹纤瘦的身影自水下跃出,扯着他的手臂施力拽了下去。
湿漉漉的唇瓣迅速贴上了他的,双手更是在他的身上恣意妄为,每一下触碰都让他的呼吸变快变沉。
陡然入水,贺尘晔双眼微阖,隐约能看清面前人的样子。
盛怀宁闭着眼睛,亲吻他时的动作又笨拙又生涩,只会在他的唇上轻舔慢舐。
他微一使力,就将两个人之间的亲密打断,距离更是拉开了一臂远。
盛怀宁大口喘着气,说话时断断续续,“贺尘晔,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第99章IF06
贺尘晔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意识更是在没入水面的那一刻被短暂吞噬。
望着盛怀宁那红润的唇瓣,还有慢悠悠递到耳朵里的每一字每一句,下意识言简意赅,“你。”
闻言,盛怀宁抬眸静静瞧着。
眼前的人,身上的短袖衬衫遇水后,严丝合缝地贴着上半身,使得精壮的胸膛袒露无遗。
她眼皮跳了下,对于这个回答竟完全不觉得意外,温温吞吞半晌,不由深呼吸了下,说:“抱我回去,东西我放在了我房间的抽屉里。”
贺尘晔语塞几秒,有点没反应过来,只能因为她的话照做。
女孩子身形瘦而不柴,他完全不需要费劲,就从室外的泳池挪动到了卧室。
方才他思绪乱着,根本没机会仔细去看,现在忽然能如此直观地从头看到脚,才发现,盛怀宁身上穿着的,正是中午在店里当着他的面,挑中的那一套泳衣。
两根细长的带子系在颈后,堪堪能兜住那漂亮的胸型,或是因为刚刚在泳池折腾了一番,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细细小小的勒痕。
目光不自觉胶着在女孩子的身上,下一秒,后背刚贴上床面的人,伸直手臂攀在他的肩头,将他往面前按。
贺尘晔曲起一条腿,跪在床边,任凭女孩子的指尖从颈侧,缓缓挪到耳廓,然后轻柔地捏上耳垂,调情的味道很浓。
他从鼻间溢出沉沉的气音,这种暧昧旖旎的氛围让他实在煎熬,赶忙拉过一旁的棉被,紧紧裹住了盛怀宁,转而就要扭头离开。
盛怀宁动作很快,拽着他的衣摆,又拉了回去。
她用掌心托住他的下巴,偏头靠近,将唇又贴了上去,不紧不慢地亲。
带着丝丝凉意的指尖,更是趁他不备,自上而下解开了他衬衫的纽扣。
都到了这个环节,再不明白女孩子的意思,那就是真的在装傻。
贺尘晔眼睫一颤,还没来得及制止,就听见一旁床头柜的抽屉被拉了出来,女孩子侧过身,伸直手臂,从里面拿了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原来,刚才在泳池里说的东西,竟然是这个。
他霎时慌了,呼吸一时屏住,分秒不敢耽搁,就将盛怀宁往床上推,说话时很不自然,“我…我…我…”
盛怀宁微怔,眼里全是不解,来不及思索,兀自问道:“想要我,又不敢,是么?”
听完这话,贺尘晔后知后觉,女孩子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怕是在去准备这盒计生用品时,就已经死心眼地认为他的蓄意接近,是在贪图她的身子,无关其他。
短瞬的安静过后,他微不可察地短叹了一声,帮着摊开了女孩子的手掌,将东西拿过来,然后重新丢进了抽屉,答非所问,“去泡个澡吧,小心着凉。”
盛怀宁抬眼觑过去,不禁怀疑自己之前纠结了那么久,难道都是无用功?
她不信贺尘晔对她的心思会如此单纯,为了接近她做了那么多,却在这种紧要关头突然退缩。
不多久,她抿抿唇,直言:“要做就现在。”
贺尘晔薄唇微抿,一时噤了声。
盛怀宁眸光微动,不由哼笑出声,语气水波不兴,“知道了,我先回去了。”
左脚还未在冰凉的地板上踩实,一只手臂便揽住了她的腰肢,热吻一触即发。
“别走。”
贺尘晔用着乞求的语气,听起来又可怜又卑微,让她情不自禁恍了神,心甘情愿地沦为任其把玩的附属品。
初次抵入的痛苦,不似她在网络上所查询到的那般爽快,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撕裂,或许也有身前的人技术生涩的缘故,盛怀宁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手臂软绵绵地,双腿更是疲软到跪不住,好几次差点瘫倒下去。
然而贺尘晔压根没打算给她休息的机会,大掌拢住她,抬起她的腰身,与自己紧密贴在一起,边乐此不疲地欺她,边咬着她耳后的软肉,难掩动情地说:“宁宁,我是真的喜欢你。”
此时此刻,盛怀宁不想听这些,会让她的自愿献身看起来极像个笑话。
她作势就要伸出手去捂贺尘晔的嘴巴,岂料刚刚靠近,指尖就被囫囵着用舌卷了进去。
盛怀宁想要收回来,然而那宛如疾风骤雨的力道,让她根本无法顾及,只能软着嗓子乞求慢一点。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外边晚霞漫天,正是去沙滩踩水的最佳时间。
昏昏欲睡的盛怀宁半点兴趣都没有,小心翼翼地拿开环在腰间的手臂,下床时回头看了眼正在熟睡的贺尘晔,才悄无声息地缓步出了房间。
贺尘晔再醒来,石英钟刚走到晚上八点的位置。
眼皮还没撩开,就伸出手臂去抱身侧的人,然而却扑了个空,空了的半边位置早就变得冰凉。
他猛地坐起身,仅剩的一丁点困意瞬间烟消云散,着急趿上拖鞋,急匆匆跑下了楼。
客厅的右手边,侍应生正在布菜,听见脚步声齐刷刷望了过来。
贺尘晔惊悸不已,半晌闷声问:“你好,打扰一下,我想问你们有没有人看到之前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
房屋管家菜单对了一半,思考半刻,说:“一个小时前,我看见一位形似盛小姐的女孩子,拎着行李箱往山庄门口去了。”
走…走了?
贺尘晔用力地蜷握住双手,唇瓣翕动,露出的笑带了几分自嘲,心底的不甘与绝望在心底无限蔓延,就连一贯沉稳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他闭了闭眼,“都撤了吧,明天的安排也全都取消。”
说完,他顿了约莫半分钟,提步回了盛怀宁的那间卧室。
睡前刚换的床褥,只有他自己的那边布满了入睡的痕迹,还有垃圾桶里那团成团的纸巾,都在告诉他,那场亲昵并非是他在发痴梦,同时也在提醒他,盛怀宁…是真的没打算跟他在一起,走得毫不留情。
当晚,贺尘晔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影音室,一遍又一遍地观看曾经录下来的,关于盛怀宁参加演奏会的视频。
他没敢告诉她,其实就连去纽约,他都是追着她去的。
酒柜里仅有的一瓶唐培里侬,贺尘晔喝了大半。
翌日清早,就直接开车去了家医院挂水。
医生念叨了好半天,说他明知自己酒精过敏,还喝这么多,是不要命了吗?
贺尘晔浅浅一笑,一时无言以对。
他只知道,一整夜的时间,足够他去思考许多事情,更让他做足了去拼一把的准备。
盛怀宁回到紫澜山庄,让沈诗岑一度以为自己是眼花,毕竟自己的宝贝女儿打过招呼,说是要跟朋友去度假山庄玩。
明明一天一夜的行程,却奇迹般地在去的当天就回来了,能不让她诧异嘛。
看着盛怀宁失魂落魄地拖着行李箱进了电梯,沈诗岑转身就去爬楼梯,恰好在门口逮到了人,忙问:“宝贝,你怎么了?”
话落,她看见盛怀宁锁骨处轻浅不一的痕迹,摆明了是被人吮出来的,几乎是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你这是被谁欺负了?快告诉妈咪。”
盛怀宁知道沈诗岑看见了什么,伸出手欲盖弥彰地遮住,很是疲累地摇了摇头,“妈咪,我好困,想去休息。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也没人欺负我。”
安抚好眼前的人,她才推门进了房间,一趴到床上,几乎是倒头就睡。
翌日清早,所有人心照不宣地直接跳过二楼,没敢过去打扫。
紫澜山庄上下都知道,大小姐心情不好,唯一的爱好就是睡觉。
盛怀宁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洗漱完下楼,刚迈出最后一级台阶,就听见远处客厅里尤为喧闹。
她止步下来,侧耳仔细倾听了会儿,隐约能分辨出纷杂的声音里,好似有爹地的怒喝,然后还有妈咪的劝慰,最后好像…是贺尘晔的声音。
盛怀宁脑中顿时嗡鸣作响,她迅速猜到了客厅内此时正在上演怎样一副惊心动魄的好戏。
爹地妈咪如此神通广大,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需动动手指就能将贺尘晔从港城内翻出来。
倏地,盛怀宁的心跳随着一道落鞭的声音滞住。
她的马术是跟着盛銮敬学的,第一根纯手工的皮革马鞭,也是盛銮敬送的,就放在客厅的立柜里。
落鞭与痛苦难耐的闷哼混杂在一起,促使着盛怀宁不由加快了步伐。
前脚刚迈入客厅,后脚就被眼前血肉模糊的画面,吓到惊叫出声,她半分犹豫都没有,在鞭子即将落下时,赶忙扑了过去,哆嗦着说:“爹地,别打了,别打了。他没欺负我,我是自愿的,真的,你相信我,他真的没欺负我…”
说到最后,盛怀宁已经泣不成声,停了几秒,缓过来又跟着补充,“爹地,是我勾引他,他一直都在拒绝我,你真的不能再打了,会没命的。”
贺尘晔脚下踉跄着,额间布满了细汗,脸色苍白到丁点血色都没了,却还是强撑着反驳了她的话,“盛董事长,不是这样,从一开始就是我在有意接近她,也是我强迫着她——”
“贺尘晔,你闭嘴。”
盛怀宁清凌凌的一双眼,满是怒火,招来管家还有佣人先是将贺尘晔送到了客房,才慢吞吞坐下来,敛眸轻轻一笑,开始好言相劝,“爹地妈咪,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我跟他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只不过春宵一过,然后相忘于江湖罢了。”
“是吗?”出声的人是沈诗岑,说完胳膊一伸,示意她去看一旁的茶几。
她挪动视线,才发现茶几上摆放了许多精美的高档礼盒,不用想就可以猜到里面的东西有多么价值连城。
见她面露不解,沈诗岑继续说:“是他不请自来,说是来提亲的。”
“哦,”盛怀宁冷静一应,反应过来才拔高音调结巴,“提…提…提什么?提亲?”
沈诗岑冲着茶几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喏,聘礼。”
盛怀宁听得一愣,眉尾一抬,气急败坏道:“真是疯了。”
转瞬,她就起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言语间三令五*申,“爹地妈咪,这件事情我会解决,你们不可以再插手。”
紫澜山庄的客房在三楼,盛怀宁乘电梯上去。
门仅推开一条缝,她就嗅到了一股股刺鼻的血腥气味,静了几秒,故作沉静地朝里走去。
贺尘晔赤-裸着上半身,半趴在床上,后背纵横交错的鞭痕实在触目惊心,让她不由自主软了语气,“你真是吃饱了撑的,主动跑上门来找打。”
男人说话时有气无力,“你还在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气可生的?”盛怀宁的嗓音很漫不经心,“都是成年人了,总不至于睡一觉,我就去寻死觅活,而且,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爽。”
她继续口无遮拦地说:“你何必跑来自讨苦吃,睡完就忘掉,别给对方徒增烦恼,不好吗?”
“不好,我忘不了,”贺尘晔轻蹙起眉,“宁宁——”
“你不许这么叫我。”盛怀宁赧然出声叫停。
昨天,他抱着她,随着时快时慢的动作,用着粗喘的声音叫了无数次,让她一度觉得他们之间好像真的是一对甜蜜恩爱的恋人,可一旦清醒过来,她就会陷入无尽的怅惘。
这种落差,她真的一次也不想去感受了。
贺尘晔的吐息又缓又慢,面上的情绪难掩受伤,却还是冷静地对她说:“盛小姐,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我从未想过要在你的身上图谋任何一样东西,我只是喜欢你,想对你好。”
“昨天我也不是一时冲动,可等我醒来,你已经走了,没给我说任何话的机会,”他顿了顿,“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负责,可我做不到这么洒脱,所以…你能不能对我负责?我也是第一次。”
“我带来的那些东西,你可以当做是嫁妆,不是聘礼。”贺尘晔适时补充。
盛怀宁脑袋转得不如贺尘晔的语速快,良久都没消化他妙语连珠说出的这一大段话。
末了,她在心里默默地给贺尘晔竖了个大拇指,头一回见到有人能将入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重要的是让她根本无法反驳。
而且!!!
在这个饮食男女横行的社会,很多男士生怕自己会露怯,都会在洗澡的时候,好好地做上一番准备。
对比下来,贺尘晔简直就是一股清流,毕竟他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自己二十八岁还是处-男一枚的事实,实在是勇气可嘉。
盛怀宁还是觉得有些可笑,刚好老管家带着医生走了进来。
她扫了眼医生打开的医药箱,知道接下来光是消毒清创就是一件大工程,冷声吩咐,“顾伯伯,不用手软,他不怕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