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兆头
别的开国皇帝基本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给至亲、堂亲,乃至族亲封上一堆亲王、郡王,直接让宗室变得人满为患。
可是他们这位大安开国皇帝,除了给与他一同打天下的族弟,封了个平国公之位外,对其余一大群亲兄弟姐妹、堂亲和表亲,只从中挑了几个,给赐个伯位,或是一等、二等将军之类的虚名。
也就是说,如今正经能称得上宗室成员的,除了平国公一家外,也就存在感不高的大皇子一家和二皇子一家,以及出嫁的大公主、二公主。
皇上亲族中的长辈与至亲兄弟,都有还在世的,就是那些人还都老老实实的被摁在老家呢。
初时考虑到前几位先进京称帝者,皆大封亲族,结果转头就被后来者按名单给族灭的情况,众人还以为当今是担心自己徐氏一族也会步了后尘,就没有坚持奏请此事。
如今大安开国立朝已经进入第六年,各方面的局势都已平稳下来,皇上都敢离京去巡视边防了,足以见得他对自身掌控朝廷的信心,可他依然没有任何大封宗室打算。
那些想要请宗室出面的人,最终能找的只有两位成年皇子和思远伯。
从皇上对亲族的封赏态度上,不难看出,平国公这个族弟,可能是最能在皇上面说得上话的人,可他不在京中,被皇上派去东边驻守边疆去了。
而思远伯,则是皇上还活着的长辈中,受封爵位最高,唯一在京,还担着有名无实的宗正之名的人。
等到那些人找到思远伯,众人才发现,皇上的这位叔父,即便成了皇亲贵族,依旧朴实本分得让人难以相信。
得知众人的来意,思远伯徐二柱毫不犹豫的拒绝。
“那是皇上和皇后的家事,皇上要出远门,让他媳妇帮忙当家管事,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咱们这些外人有啥好说道的,你们这些大人,管得也太多了。”
要知道,在他家,他这个当家的不出远门,也是由他媳妇当家,所以在徐二柱看来,这压根都不算事,他有什么好反对的。
“徐伯爷,您要知道,皇上乃是一国之主,他让皇后帮忙当家,跟普通人家让妇人当家,它不是一回事,皇帝的家事也是国事,让皇后管事,啊不,理政,乃是有背礼规之举。”
思远伯却不以为然的回道,“你们这些大人,就是想得太多,要是凡事都得按那什么圣贤书上写得来,像咱这样大字不识的,干脆都死了算了,那还叫过日子吗?俺侄媳,咳,皇后是个大方明事理的贤惠人儿,扒家得很,有她替皇上看家,咱都放心得很。”
被接入京中封了伯爷后,思远伯两口子都没少受那些礼规折腾,现在是听到这些就头大。
连人家吃饭、说话、走路、穿衣等等,都要从头管到脚的所谓圣贤之道,在他们看来,完全都是难为人,只是他们也不敢明着反对,说那些不好。
“徐伯爷,放任皇后临朝,相当于是让牝鸡司晨,对咱们徐氏宗室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思远伯诚恳请教,“咱只听说过公鸡、母鸡,还没听说过个这个壁鸡是啥,咱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
说那句话的人立刻来了劲头,“那牝鸡司晨的意思,是让母鸡代公鸡打鸣。”
思远伯随即回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样不挺好,有母鸡帮忙打鸣,省得还要专门喂公鸡吃闲粮,可惜这世上就没这样的好事,而且这跟咱徐氏宗室也没啥关系啊。”
眼看这思远伯就跟脑子有问题似的,根本就说不通,令前来找他的几位大人都深感失策,继续纠缠下去,他们说不定会反被对方那理所应当的思路给影响到,只得悻悻告辞。
看着他们的大儿子客气得将几位大人送出去,一直躲在隔避偷听的思远伯夫人这才现身。
“徐老二,你今天的这个表现不错,就得这样回那些人,人家四娃能当上皇帝,不比这天下人都厉害得多,他做的决定,哪里轮得到咱去说三道四,这些个黑心肝,有好事不想着咱,有孬事,就想到要找咱了,你可得给我离他们远些。”
徐二柱赶紧回道,“你放心,咱这心里都明白着呢,肯定不能让他们给糊弄了,何况他们还想让咱去说侄媳妇拐话,当年要不是有她关照咱这些老家人,老徐家指不定能活下几个呢。”
自家知道自家事,徐二柱夫妻都是看着皇上长大的长辈,知道皇上的成长经历。
他们这些老家人在皇上打天下时没出力,皇上媳妇反倒在老家遭灾时,派人给他们送了一大批粮食,让他们顺利渡过那个灾年,不用去逃荒,还令当地官吏多照顾他们。
思远伯夫人满意的点头,“就是,做人就得讲良心,他们都不知道四……皇上为啥让咱当皇亲国戚,不搭理其他人,还不是因为咱当年讲良心,给他们奶孙搭过手,活该那些个没良心的,啥也捞不着,不过他们能活下来,不被人欺负,已经算是很沾光了。”
在思远伯府无功而返的一行人,在与其他人汇合后,一边忙着对外宣传这个消息,想要激起百姓的反对,一边派人分别前往大皇子府和二皇子府。
还有些人,分别低调的进了某些权臣府邸,去汇报思远伯对此事的态度。
从二品的参知政事常会成,就是权臣之一,听到心腹汇报的信息,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本来太子在朝中越来越活跃,开始负责处办一些事务,就让常家感到如鲠在喉,如今皇上又决定让皇后临朝代理朝政,更无异于是戳他们常家的肺管子。
要知道五皇子仅比太子小一岁,现在还只能在弘文馆上学,即便有他帮忙在皇上面前旁敲侧击的争取,也没能让五皇子获得上朝观政的资格。
在常家看来,皇后代理朝政,跟太子代理朝政没什么区别,此事势必会让中宫母子在朝野上下,获得无与伦比的崇高声望和权势,地位也会变得更加稳固。
这让曾无数次觉得皇上的继承人之位近在咫尺的常家,如何能够接受?
打发走过来汇报消息的人后,常会成难掩怒意得骂道。
“真是蠢笨如猪,难怪他们那些徐家人赶上这泼天的富贵,都沾不上什么光,真是不思进取,一点脑子都没有。”
送完客人回来的常明仁温声劝慰道,“那徐家人不争气,父亲何必如此动怒?经过这两年的事,我们早该认清现实,反正那又不是您的亲外孙,您又何必如此的真情实感呢?”
常会成知道儿子说的这些,才是最符合常氏一族利益的选择,他就是不甘心。
“是不是亲的,外人又不知道,只要皇上说是亲的,宗室玉牒上写着是亲的,他就是我常家的亲外孙。”
常明仁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好吧,是亲的又如何,谁让大姐既不像中宫那般厉害有手段,又不像人家生母那般攻于心计,浪费了她原有的大好局面。”
听到这话,常会成心中的愤怒和不甘顿时泄掉大半,有些无力的坐了回去。
“现在想想,你表姐死得那么早,真是太可惜了,要不然,现在将要临朝理政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想到近两年收到的消息,常明仁觉得,就算他那位白表姐仍在世,也不一定能像他父亲所认为得那样。
因为当今皇上若是个会受男女之情左右的人,就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只能说是圣心难测,唯一可能肯定的是,原配嫡妻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无人能比,与男女之情无关。
“我们再送个聪明的进宫,给你大姐固宠,你觉得如何?”
常明仁正在想着该如何劝他父亲放下曾经的心思,结果就听到这个提议,只觉得眼前一黑。
“爹,您没听大姐说,后宫现在已经有了一大批模仿白表姐的妃嫔,闹得皇上现在都不爱去后宫留宿了,还是您觉得咱家的哪位姑娘,能与皇后娘娘的手婉相媲美?”
就算他们常家真能出这么个人物,就凭人家皇后稳居中宫,与皇上有着二十年的结发之义,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也没资格与对方相抗衡。
在常明仁看来,与其盯着年近半百的皇上,还不如设法与太子拉近关系。
毕竟那位只有一位太子妃,太子妃娘家看着显赫,可她父母双亡,无至亲可依,唯一的弟弟还小,尚处寄人篱下的状态,不足为虑。
见他爹满脸的失望与不甘,常明仁提议道。
“爹,五皇子的年龄不小了,您不妨向皇上提议,请他带着五皇子一起去巡视西北边防?”
有些事明知不可敌,还非要凑上去,那叫找死,但是有些事情,该争取的还是要尽量争取,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这边的常氏父子还在商量着,将要如何说服皇上带五皇子同行一事,皇上那边抵挡不住郭锦昭的撒娇攻势,终于松口,答应带他一起去西北巡视边防,让小孩喜不自胜的跳了起来。
皇上见状,忍不住又泼上一瓢冷水。
“前提是你要先获得你姐的同意,太子妃若不同意,你就不能去,你也不能怨朕说话不算话。”
郭锦昭的一张小脸迅速皱了起来,“您是皇上,是金口谕言,我姐肯定不会反对,为什么非要得到她的同意呢?”
看着他那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皇上的心情非常好,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道。
“咱这是家事,要尊重所有家人的意见,不来金口谕言的那套,必须是你姐亲口说,她真心同意你去,朕才能带上你。”
柳明月笑看着皇上逗小孩,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皇上绝对不会拒绝带上郭锦昭,太子妃也不会真心反对这件事。
毕竟郭锦昭就像是用来展现皇上如何优先郭家遗孤的一面旗帜,带他一起去西北,能为皇上整合西北边防军一事,带去极大方便。
太子妃不会拒绝,是因为她父亲已经去了,难免会人走茶凉,而她弟弟却完美继承了他们父亲的作战天赋,她当然希望弟弟不要错过这次可以增长风闻,还能彰显存在的机会。
正当众人在坤元宫说笑时,有内侍过来通报,说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匆匆进宫求见。
皇上不用多想,就知道他那两个儿子是来干什么的,也知道他们完全是因被人说动了心思,情绪激动之下,才敢这般匆匆进宫求见。
要不然,就凭那两人,根本没这个胆子,真是两个耳根子软的不争气玩意儿,不忠不悌,也不想想他们将要反对的都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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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第42章
理解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皇上与原主成亲前,别人送的女人生的孩子,那时候他自己过得朝不保夕,想的是好歹留个根,死后也有人祭祀香火,也就什么都不在乎。
两个皇子生母身份都有些不堪,皇上当年连这两个孩子是不是他的,都不那么确定,也不那么在意,更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关注这两个孩子,当然也就谈不上有多上心。
原主嫁给皇上后,不说对这两个孩子视如己出,但是绝对有够关照,所以他们才能平安长大成人,而不是像三皇子那样夭折。
只是这两个皇子既不知感念嫡母对他们的养育之恩,也不曾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尴尬之处,在他们的父亲当皇上后,那野心也跟着膨胀,对太子这个中宫嫡子的身份地位,抱以羡慕嫉妒恨的态度。
他们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因太过忙碌,没空与他们相处,他们的生母又不受宠爱,才导致父子感情淡漠疏离,却不知道皇上对他们的出身其实一直心存芥蒂。
也就原主心善大度,觉得稚子无辜,愿意庇护他们,才让他们一直活在自以为是的世界中,没有察觉到父亲对他们的真实态度。
要不然,在皇上作为开国之君,尤缺忠心可靠的得力帮手的情况下,怎么也不至于弃用两个成年皇子。
两位皇子与外人,可能还都认为皇上是因担心他们入朝掌权,会给太子的地位造成威胁,才不愿意重用他们。
却不知道皇上看到他们,就会懊恼自己当年太过草率,从而给自己留下这么两个难以安置的儿子。
他拿命拼,一路受了无数次死里逃生,吃了无数的苦,才成为这天下之主,他连老家的那些与他关系不和的至亲手足,都不想荫庇,不愿让他们坐享其成,跟着沾光。
若是让外人的血脉混淆了他的血脉,当上皇子,被封为亲王,甚至是染指他的皇位,世代尽享他辛苦得来的荣耀,让他如何甘心?
大公主也是类似身份,不过她是个女儿,即便不是他亲生的,他就当是收个养女,能用来联姻,他倒是没什么好芥蒂的。
儿子就有些麻烦了,尤其还是这么两个不懂事、不知道感恩的玩意儿。
不过外人显然都不知道他的这些心事,此时听到他们求见,皇上再怎么不悦,也得去应付一下。
毕竟他要面子,不能让人知道他这个皇上曾有过的那些不光彩经历。
“父皇,您怎么能让母后临朝理政呢?再怎么说,她都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这样岂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
皇上目光锐利得看着眼前的长子,“你口的女流之辈,正是辛苦将你们养育成人的嫡母,你确定,你有资格这么说她?”
满脸急切之色的大皇子闻言,不禁有些语塞,有心虚的低下头,二皇上赶紧接过话道。
“父皇,大哥也是因为太过担心,才会一时失言,我们也是因为担心您的这个决定,会将母后推到风口浪尖上,惹来朝野上下的非议,才想劝您收回成命。”
不得不说,这个二皇子还真没辜负他为自己打造的文学青年人设,同样的话,从他口中讲出来,委婉多了。
皇上不动声色的问道,“说到底,就是连你们都不愿看到你们母后代朕理政,怎么,你们觉得自己更适合这个位置?”
二皇子低下头,大皇子有些紧张,还是鼓起勇气道。
“父皇担心四弟年纪小,担不起这个重任,才选择母后,可母后毕竟是妇道人家,难以服众,儿臣虽然不才,但是愿意一试。”
皇上将目光转向二皇子,“老二,依你所见,谁更合适?”
听到皇上的语气还算温和,没有因老大的话动怒的样子,二皇子的心中踏实了不少。
“儿臣觉得,大哥说得在理,不过他一向在府内深居简出,对朝中的人和事,都不太了解,恐怕也难以担此重任。”
大皇子闻言,迅速对其怒目而视,虽然对方没有直接点出他腿有残疾,但其句句都在暗指这点,毕竟谁都知道,他正是因为腿有残疾,才深居简出。
看着这么两个毫无自知之明,却因皇子身份而狂妄自大的儿子,皇上对他们更觉厌烦。
要不是看这两个蠢东西的长相,分别与他印象不深的那对父母的长相,似乎存在那么两三分的相似,让他觉得,他们有大概率是亲生的,他早就忍不下了。
“所以,你想告诉朕,你对朝中的人与事,一直很关注、很了解?”
听出皇上话中的冷意,二皇子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赶紧为自己辩解。
“请父皇恕罪,是儿臣一时失言,说错了话,儿臣是因朋友较多,偶尔会听他们提及几句,才自认比大哥知道的多些,儿臣绝对不敢私自窥探宫中的一切。”
皇上冷哼了一声道,“不敢就好,你们都给朕收好各自的那点小心思,莫要在人前显露出来,以免让人贻大笑大方。”
听到这番毫不留情面的训斥,大皇子深感委屈的抬头。
“父皇,儿臣是因想为您、为朝廷分忧,才来见您,绝无私心,求父皇明鉴!”
二皇子也赶紧伏身道,“求父皇明鉴!”
“朕不需要,朝廷也不需要你们帮忙分忧,朕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老大,你好好在家休养身体,老二,你给朕老老实实的留在府里读书,莫要出去呼朋引伴,都不要去惦记那些与你们无关的人与事,若有违背,等朕回来,定不轻饶!”
听到这番相当于是将他们禁足的圣谕,两位皇子可谓是心如死灰,浑身都失去力气,还要强打起精神领旨谢恩。
来时有多激动和兴奋的两人,离开时就有多么失落和狼狈,这一前后变化,当然都有落到有心人的眼中。
何晋英是从外地被召入京中,空降右丞相之位的。
虽有京中的故交和学生,及时为他介绍朝野上下的各种信息,也包括一些皇上的家事,如皇上的子女与后妃的信息。
但他进京的时间毕竟太短,又因是匆匆接手右丞相留下的烂摊子,甚至还要参与到那一波遭清洗的官员案子中,能用来亲自确认和了解相关信息的时间不多。
作为一位儒学大家,不管从哪方面讲,他都不可能像崔丞相那个老狐狸般,直接对皇后将要临朝理政一事不置一辞。
可是当他接收到各方传来的反馈,发现事情的发展,远不像他所预期的那样时,才意识到一个事实,就是他对皇上一大家子的情况不够了解,差点因此而坏事。
“早在江城时,老夫就曾听闻皇后的贤名,如今看来,皇后可能比老夫所知道的,还要更加贤能,不知许贤弟可了解?”
许学士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回道,“不瞒何公,下官对皇后的印象不太深,虽然她曾做过几件引得一时热议的事,但在其它时间,各方面传出的信息,都是皇后做事贤良大度,待人宽和仁慈。”
想了下,他又补充了几句。
“下官有个侄女,是后宫的昭仪娘娘,据她偶尔跟家里人提及几句,所透露出的信息看,皇后娘娘真的是位德才兼备,很重礼规,处事大公无私的贤良人,深受皇上信重。”
从他们许家的亲自经历来看,皇后绝对大公无私,查出后宫妃嫔的把柄,没有留着钳制他人,而是如实禀报给皇上,让他们许家和赵家都大出血。
说句大敬的,别说皇上,若是他有这么一位‘无私’的夫人,他也会很信任对方,比对任何人都信任。
何晋英想的则是,能让后宫妃嫔都能如此认可皇后的品性,看来那位的品德确实很出众,就是目前还不确定对方到底有什么样的才能。
“大公无私好啊,眼看皇上心意已定,吾等就算对此略有微词,也难以让皇上改变主意,知道皇后娘娘具有如此优秀的品格,老夫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至于许学士提到的那几件曾引起热议的事,何晋英早听人说过,就没再多问。
而他毕竟是后来者,还没有人跟他提起皇上、皇后早在近两年前,就开始为组建船队出海的计划做准备,以及中宫在去年中秋后,撒出上百万银两在集庆造船的事。
当一些不死心的人,还在试图挣扎时,皇上与皇后在随后的朝议上,直接双双临朝的一幕,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彻底接受事实。
柳明月是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这么一日,哪怕她是坐在龙椅旁的加座上,也能感受到类似‘高高在上’‘一览众山小’的上位者心理。
不过她可没有因此而感到志得意满,表面上端着八风不动,十分淡定的架势,心中却有些战战兢兢,很担心自己会在如此庄严肃穆的场合露怯。
当她在下朝后,将自己的这些心些体会讲出来时,皇上直接朗声大笑起来,笑完才安抚道。
“皇后不必太过拘谨,毕竟是初次面对这种场合,会有如此反应,实属正常,多去几次,适应了就好。”
柳明月故作好奇得问道,“臣妾好奇的是,不知皇上初次上朝时,有何体会?”
面对这个问题,皇上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凝,他之所以觉得好笑,正因皇后说得那些,与他当年初次上朝时的感受如出一辙。
所以他才会在听到另一个人,也深刻体会到了他当时的紧张、拘谨和自我怀疑时,感到很好笑,不止是笑现在的皇后,也是在笑那时的自己。
当然,这个真相,他就不想让皇后知道了。
“朕当年当然不会像皇后这般,毕竟朕可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人,朝堂上的这点人算什么?”
事实上当皇帝和当将军,完全是两码事,当将军需要的是令出则行,他手下的将士会毫不犹豫的英勇执行他下达的军令。
当皇帝却需和一群人斗智,其中大半都是这天下最聪明、最有学问的那一小撮人,而他却是个没进过书院门的大老粗,这其中的压力之大,旁人很难理解。
不过皇后现在显然已经体会到了,才会感受到与当年的他一样的压力,进而生出一样的心理反应。
柳明月却已大概猜到皇上在高兴什么,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感慨道。
“陛下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太不容易了,依臣妾看,那些个大人,简直是人均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说个话都拐弯抹角的,让人看着都累。”
皇上对此深以为然,“皇后说得甚是,朕这些年,硬是被这些人给磨得脾气都好了许多,真是太不容易了啊。”
想到自己即将暂时摆脱朝堂上的那些极其考验耐心的人与事,皇上突然对西北之行格外期待起来,类似那种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放风的心态。
【作者有话说】
43
第43章
承诺
太子这两天的情绪一直有些失落,柳明月有看在眼里,但她一直没有主动问,直到对方实在忍不下去后,主动开口。
“母后,儿臣当然不反对父皇的决定,也不认为您身为女子,不该代理朝政,儿臣有些在意的是,是不是父皇认为儿臣不堪重用,才会选择您?”
这话绝对不是两三年前的太子会说的话,毕竟他在当年深受儒学思想影响,认为女子该遵守三纳五常,认可男尊女卑的当下社会观念。
柳明月来后,一直利用时人重‘孝悌’这一点,不动声色的对其施加影响,试图改变他曾经的一些观念。
如今看来,她的改造效果是有的,要是搁她初来的那一年,遇上这件事,太子绝对会跳得比谁都高,都用不着别人在他耳边窜掇。
而太子会问出这种话,对此事感到难以释怀,则表明,她的改造效果虽有效却不彻底,在他的心中,依旧还存在根深蒂固的男本位思想。
“境文,你要明白一件事,我是你父皇的原配正妻,与你父皇结发二十载,为他生儿育女,陪他从微末之时,走到现在尊荣加身,我对你父皇的心意始终如一,哪怕他有过很多其他女人,可是对他而言,那些女人都无法与我这个妻子相提并论,因为只有我们夫妻,才是彼此能以后背相托付的人。”
虽然柳明月自己都不相信的这番话,她更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好坏,往往取决于双方的利益方向,但这并不妨碍她将这段话说得情真意切。
毕竟除了最后面的那句话,以原主的所作所为,绝对说得起前面的那些话,太子显然还有没反应过来,没能领会到她话中的深意。
在这个除了会被大肆宣扬的孝悌之情外,其他情绪表达往往都很含蓄的时代,他肯定没听说过夫妻之情比父子、母子之情更加深厚的观念。
“可是……儿臣记得之前……”
太子说得有些磕吧,显然是因顾忌到会触及她的痛点,柳明月直接接过话道。
“之前是母后自己没想明白,才会活得患得患失,一边跟自己较劲,一边想跟你父皇较劲,试图证明自己是最守礼规、最贤良的妻子与皇后,你父皇娶我是对的,后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心态转变了,不再执着于那些,只专注做好符合自己身份的事,事实已经充分证明,我与你父皇之间的夫妻情义,不是吗?”
听到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太子才放下对自家母后身上所发生的那些明显变化的疑惑。
“母后能想开就好,现在这样挺好的。”
徐境文虽然算不上多聪明,但他也不笨,当然知道自从柳明月到来后,所做的那些改变,给他带去的那些好处,使得他这个太子的地位得到显著提升,变得日益稳固。
柳明月听到这话,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和自得,反倒感到有些心酸复杂。
这具身体的内芯换成她以后,固然能为这个便宜儿子带来好处,可她十分确定,自己绝对算不上是位好母亲,只有原主才会真心实意,不掺任何杂质的爱着她的一双儿女。
可原主悄然消失,被她这个外来者取代,原主的丈夫和儿女,都丝毫没有察觉到。
真不知她是该庆幸自己将原主人设维持得好,还是同情原主这一生活得太可悲,她用真心对待的那些人,都只知索取,不知回报,不会想到她也需要关心与爱护。
“你与锦秋是少年夫妻,你们两个的姻缘起点,比我与你父皇当年更纯粹,母后希望你们也能如此,时刻不忘原配结发之义,相互信任,携手面对一切风波。”
近期才圆房的太子闻言,红着脸低头应下。
“母后放心,儿臣与太子妃,一定也会好好的。”
柳明月满意的点头,少年人心性不定,她不确定这句承诺的有效期是多久*,但她希望能尽量久些。
“所以说,你父皇会选择让我代理朝政,既不是因为觉得你年龄小,难堪大任,更不是外人所揣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单纯是因为,你父皇更了解我,知道我能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里,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帮他守好大后方,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太子终于放下盘桓在心中的那些自我怀疑与担忧,轻松愉悦的离开。
柳明月则觉得像是完成一场重要的答辩,总算能松一口气,终于将某个现实而又残酷的问题给忽悠过去了。
正值十六七岁的青少年,正处身心发育的成长关键期,很容易受到心理打击或刺激,从而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她即便是‘后’妈,那好歹也算是妈,多少要对这个少年的成长负些责任。
就算迟早都得让他面对他的父亲不容别人染指其皇权,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不行的现实,也不应该是现在。
不知道真相,让他活得简单些,还能让他的父亲对少些忌惮与防备之心,知道真相,他只有伤心颓丧和奋起相争两个选择。
前者会让他的父皇对他失望,后者,除非老天战在他这边,让他父皇出点状况,要不然,他将毫无胜算。
亲自接触政务和前朝后,柳明月才发现,即便她出于专业经验,从不敢小看这个时代中的任何人,尤其是能成为开国之帝的原主丈夫,然而事实上,他们远比她所以为的还要更厉害。
毕竟她本来只是一个小镇做题家出身的普通博士而已,从不曾接触过国家的上层领导,还是沾导师的光,才见过那么几位地方领导而已。
这样的她,即便已经当了近三年的皇后,依旧没能生出王霸之气和野心,如今却被皇上给推到前朝,着实让她深感压力山大。
至于说拒绝,她本人也觉得,皇上坚持要亲自去西北整军备战,能留在后方坐镇,掌控大局的那个人,必须是她。
因为是这件事牵连过大,换成其他任何人,包括太子在内,都有可能给这个新生的朝廷政权带来动荡。
而她这个外来者,是站在绝对客观的角度,真心期待大安能发展得越来越好,无欲则刚,所以她能以绝对公正无私的心态,尽量周全的妥善处置那些政务。
柳明月相信,在这个时代,肯定也存在那种为国家与民族大义,愿意舍身取义的人,只是至少从目前来讲,她还没发现身边有这样的能人。
但凡是人,基本都少不了会有私心偏向,为家族、为子孙、为亲朋故旧等等,只有她不会。
因为她看似有娘家亲族,有儿女丈夫,可她不会偏向任何人,不会试图利用权力为连她自己在内的任何人与势力谋私。
在接下来的观政学习过程中,柳明月毫不掩饰的展现出了她的这一面,丝毫没有辜负皇上对她的判断,却让发现这一点的大臣都深感震惊和难以相信。
毕竟在他们的固有印象中,总觉得女子容易感情用事,常因心软而优柔寡断,或是因耳根子软而偏听偏信,可是他们在皇后身上,丝毫没有发现这类迹象。
因为要赶时间,皇上从公开他要离京去西北的消息,到正式离开,中间没有间隔多长时间。
负责为皇上出行做准备工作的各方,可谓是日夜忙碌,才终于赶在规定期限内,也就是正月底,顺利让皇上如期启程。
由于是以去巡防边境的名义前往西北,也就不用像正式的御驾亲征般,需提前设祭坛,由皇上亲自祭拜过天地先祖,祈求天地神灵与祖宗保佑后再出发。
柳明月带着百官将皇上送到京城的大门口,徐庆业神情凝重的再次强调道。
“皇后,朕将这皇宫内外,都托付于你了!”
虽对出发的这一天期待已久,但是真到离开之际,徐庆业的心情显然没那么轻松。
柳明月的心情也很沉重,郑重其事的看着对方,语气坚定的回道。
“臣妾定将不负陛下所托,唯愿能在不久之后,就可以候在此地迎接陛下平安归来。”
没有说带有恭维性质的凯旋,只有最朴素的平安,这是柳明月最真实的想法,在她的心目中,输赢都没有皇上的平安重要。
无关私情,皆因她认为,这个国家需要徐庆业,需要徐庆业平安归来。
“朕一定不会辜负皇后的期望。”
徐庆业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就能领会到皇后的这份心意,心中触动不已,再次肯定,果然只有他的妻子,才是唯一一个无论在何时,都只关心他的平安健康的人。
又嘱咐过太子和几位皇子几句后,徐庆业才登上御撵,在随将将士和宫人内侍的前后簇拥下,浩浩荡荡的离开。
柳明月则随即带人登上城门楼,直到遥望出行队伍彻底消失的视野中,才在身边人的劝说的下回宫。
身为一个将要代皇上理政的皇后,她肯定要在人前允分展现自己与皇上之间的夫妻情深,才能在接下来,更好的运用皇上赋予她的政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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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第44章
欺新
内侍大总管随皇上一起去西北,柳明月已主动请皇上将十二监的总领高长庚调过来,在接下来为她提供辅助。
高长庚虽然不像何忠那样,是皇上的近侍大太监,但是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并不在何忠之下。
皇后主动申请将他调过来,固然有着想通过高长庚之手,调用皇上手中的一些资源的目的,另一个目的,当然是为了让皇上能够更加放心。
毕竟这样一来,皇上完全可以通过高长庚,对她做的一切了如指掌。
人心易变,哪怕皇上目前对她很信任,也不吝在外表现出这一点。
但是柳明月从不会低估上位者的掌控欲,她不希望因这次的代理朝政,让皇上对她心生忌惮,让她前功尽弃,当然要尽量提前消除或避免一切可能会出现的隐患。
回到宫中后,柳明月就直接去了御书房,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奏折被送到这里,当天没有及时处理完,就需堆积到次日,它只会持续增加,不存在减少的可能。
柳明月也是亲身经历过后,才知道在她所知道的历史上,有皇上被累死,真不是假的。
当然,皇上若想让自己过得轻松些,也能不顾后果和隐患,设法将工作推出去,例如将大半工作都转交给大臣,或是心腹太监。
无论是皇上,还是柳明月,都做不出来这种事,再怎么辛苦,也只能由他们自己来。
早朝很想像柳明月在后世的电视中看到的那样,每天都是皇上高坐上首,听下方几十上百位大臣在那奏事、议事,乃至吵架。
在大安,除了一月三次的大朝议,是在京五品,乃至某些特殊位置的七、八品都需上朝外,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小朝会。
而且这个小朝会,不仅对官员的品阶和职位要求相对较高,还是排着队候在殿外,一个个或三五个的相继进去禀事。
非涉及部门多,或是关系重大的政务,根本不会轻易放到人多场合一起讨论。
这也就意味着,柳明月现在每天都要接见众多大臣,与他们商讨各种事务,对他们的奏折及时给出批复。
而柳明月深居宫中,为了确保自己不会被那些大臣用错误,或是模棱两可的信息所误导,她还需尽量及时掌握朝野上下的动静,以免让自己陷入被动境地,让那些大臣找到可趁之机,从而拿捏自己。
之前有能熟练处理这些政务,对大臣们的情况也足够了解的皇上在,柳明月以实习的从份从旁学习时,虽觉很难,但是压力还没那么大。
现在没了皇上给兜底,由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关系到每一桩政务背后所涉及的无数人与家庭,柳明月只觉压力倍增。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更不会向任何人抱怨自己的难处。
“启禀娘娘,这是东河府上奏要重修苍河大坝的奏折。”
接过由高长庚转交到她手上的奏折的同时,柳明月顺口问道。
“秦尚书对东河段苍河大坝的情况,可有了解?”
秦尚书略愣了一下,才迅速回道。
“据臣所知,东河府的苍河大坝最近一次重修,始建于前朝德正二十三年,历时四年有余,动用近十万民工,方才完工。”
如此耗时耗力的大工程,东河府的知府张嘴就是要重修,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但是人家在奏折中充分列出了要重修的理由,还不吝笔墨的反复强调若不及时重修,将有可能出现的溃堤风险,以及溃堤后所能造成的惨烈后果。
“据本宫所知,距离苍河大坝最近一次重修,刚过去一百三十一年,承天三年,东河知府就曾上奏阐述东河大坝存在严重隐患,陛下在朝廷财政十分紧张的情况下,从内库拿出三十万两白银,东河知府后因这项政绩晋升为京官,如今时隔不到三年,那苍河大坝又出现这么问题,还到了需要重修的地步,秦尚书,依你所见,该如何处理为好啊?”
秦尚书闻言,不禁额头渗出汗水,他早知道这是件棘手之事,才没有及时将这份奏折呈入宫中,特意等到皇后理政时,交由皇后决断。
没想到才刚刚接触政务不久的皇后,竟然也对苍河大坝一事如此了解,直接又将问题踢回到他这边。
他也对苍河大坝的事,心中存疑,可是正如皇后所言,皇上当年不仅拨款三十万两白银修缮大坝,还征工上万。
耗费如此多的人力、财力,结果这才过去不到三年,那苍河大坝的问题,竟然严重到需要重修的地步,秦尚书当然也很心虚。
毕竟这承天三年的这项修缮工程,是由工部官员与地方官员一起负责的,后面更是在通过工部的验收后,才报到宫中,给所有参与该项工程的人员予以论功嘉奖。
“回禀娘娘,依臣之见,理应先派人调查清楚苍河大坝的情况,确定其损坏程度,再根据相关反馈,决定是对其进行修缮,还是按照曲知府的建议,对其进行重修。”
柳明月淡淡回道,“既然如此,就由工部安排前去核查此事的人手,名单拟好之后,交由本宫过目,要尽快,这件事不得外泄。”
秦尚书赶紧应下,他已明白,这次的事,无论结果如何,他恐怕都将难逃罪责,差别仅在于责任程度轻重而已。
东河府的新任知府肯定不是傻的,他就算存有私心,想要学他的前任,利用修大坝的政绩升官,也不至于将苍河大坝的损坏情况,夸大其辞到需要重修的地步。
这也就意味着,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在承天三年,工部有人与东河当时的知府等人勾结,背着他做下偷工减料的恶行,才使得被大修过的苍河大坝,在短短三年内,就损坏至如此严重的地步。
看着试图欺她接触政务不久,想要蒙混过关的秦尚书离开,柳明月的目中闪过冷意。
“高公公,劳你安排一下,要好好查清苍河大坝的情况,另一方面,还要派人将与承天三年修缮苍河大坝有关的所有案卷,都给尽快整理并封存起来,一旦查出问题,本宫可要好好对对帐。”
高长庚躬身应下,“娘娘客气了,陛下有令在先,臣等随时听您调遣,听从您的吩咐,乃是臣等应尽之责。”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幸好陛下将你留下来辅助本宫,要不然,这些人合伙起来想要蒙蔽本宫的视听,本宫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信息,在任何时代,都是非常重要,能在重要时刻决定胜负成败的关键。
像秦尚书这次呈上来的这份奏折,若非她出于对民生的关心,提前做过功课,了解过大安立朝以来,曾重点投入的民生工程等信息,这次可能还真让秦尚书这个官场老油子给拿捏了。
毕竟她早已是有口皆碑的贤后,世人皆知她为人善良大方,喜怜悯弱小。
让她知道东河府的人,将要在今年的汛期到来之际,面临苍河大坝有可能会溃堤的巨大风险,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想着要如何解决大坝所存在的隐患。
进而听从他们那些相关官员的建议,根本不会想到要去了解苍河大坝的前尘过往。
毕竟她只是一个刚从后宫来到前朝,没有任何政治经验,考虑问题肯定还不成熟的新人而已。
不过柳明月也没有因为这次的事,就心生自满,因为她很清楚,这秦尚书绝非个例,这次的事,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只是上来就遇上与苍河大坝有关的事,难免让柳明月感到心情沉重。
毕竟这件事牵扯得太广,后续势必会牵连出一批的人,而苍河大坝本身,也将直接关系到其下游数十万,乃至上百万人的财产与人身安全,绝对不容轻忽。
可是不管怎样,她都必须要打起精神,面对接下来将需面临的一切挑战。
终于接见完当天前来禀事的大臣,又处理完当天的奏折,天色已黑。
柳明月拖着身心俱疲的身体回到坤元宫,顾不上休息,先将卓辉叫来,令他尽快联系他们自己的人手,按照她给出的方向,去东河府调查苍河大坝的问题。
她就不信,派出三方人手前去调查,其中两批都是暗访,还不能将苍河大坝的问题调查个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她还要做好最应对最糟糕的调查结果的准备,也就是苍河大坝真到了必须要重修的地步。
前朝的德正帝,算是个中兴之主,他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将本已势微的前期,又重新振兴了数十年。
他在位时投入那么大,才重修的苍河大坝,质量应该较有保障,不至于才坚持一百三十年,就到了需要重修的地步才对。
更重要的是,一座基础打得还算牢固的大坝,即便需要重修,也不该是在大安投入大量人力财力修缮过后,才坚持不到三年,就迅速恶化到需要重修的地步。
可是事关重大,柳明月不敢心存侥幸,所以还是要提前做好真要重修大坝的准备。
而这,将是一个超级大工程,按照以往的经验,可能需要数百上千万两银子的投入,就凭那经常寅吃卯粮的国库,根本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大的一笔银子。
将她与皇上的私库都给抖个干净,倒是能凑出个大概,可是他们私库里的钱,都有各自的用处,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要为西北将起的战争做好后勤保障。
如此一来,真若到了必须重修的地步,只能设法从材料成本上下功夫,而那也得提前开始做准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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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第45章
承诺
最能降低成本的材料,莫过于水泥,柳明月当然知道水泥方子,麻烦的是想要将方子拿出来,需要先将其来历洗白一下。
柳明月的洗白方法,就是在给皇上寄送相当于是工作日志的折子时,特意告诉对方,在海上作战队最新送入京中的东西中,意外发现一个有些奇怪的方子,是一个烧石头的配方,她已经安排人去寻找所需材料尝试烧制了。
江城一座装饰极为奢化的府邸中,一个做女官打扮的女子,正在温声劝慰着。
“殿下,您若请皇后娘娘去跟皇上求个恩典,将驸马调回京中,娘娘应该不会拒绝才是,您又何必为那些眼皮子浅,想要攀高枝的贱人生气动怒呢。”
乐怡公主满脸郁气得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本宫成亲后,母后就对我越来越不上心了,求她的事,十次能有几次有回应的?有回应的还都是送些吃穿用的东西,要不是她不帮忙,驸马也不至于那么失望。”
容秀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继续劝慰。
“这是因为公主出嫁后,离京太远,联系不便,才会产生这种误会,娘娘一向对公主关爱有加,再上心不过,您若流露出思念陛下和娘娘的想法,娘娘一定会成全。”
乐怡公主正待开口,就见驸马难掩激动之色的大步踏了进来,看到容秀在公主身边,才停下脚步。
容秀见状,向驸马行礼问过安后,就很识趣得主动告退。
“驸马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只见在她面前素来表现得十分清高自持的驸马坐到一旁,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不知公主近期可曾接到过宫中的书信?”
听到驸马再次问出这个三年来,他曾问过无数次的问题,乐怡公主有些意兴阑珊地回道。
“还是……上元节前曾收到过母后的书信与礼物,驸马不是知道吗?”
驸马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母后就没有跟公主说过,宫中近来发生过的什么大事吗?”
在驸马看来,皇上让皇后代政的事,肯定不是事到临头才定下的,若是提前定下的,为何公主竟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乐怡公主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大正月的,京中能发生什么大事,下边人应该不会那么不识趣吧?”
正月乃一年之始,一般来说,为了图个吉利,有什么糟心事,也会被尽量压一压,以免会让上面觉得触霉头。
听得出乐怡公主真对宫中最新发生的这件大事一无所知,驸马张皓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迅速收拾好情绪,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没什么,臣在最新收到的邸报上,看到上面说,父皇将要巡视西北防务,在父皇离京期间,将由母后临朝代理朝政,算算时间,父皇现在说不定已经离京了。”
也就是说,现在在朝廷执掌大权的人,是她的母后?
乐怡公主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这怎么可能!父皇怎么可能会这么相信母后,让她代理朝政?”
乐怡公主算是对父母之间的夫妻感情有多么淡漠疏离,了解最清楚的人,哪怕她不耐烦听,但也陆陆续续的听她母后讲了不少。
也正因如此,她很看不上她母后的懦弱无能,明明是正室和皇后,之前不及那个白姨母讨父皇欢心,后来又不如常贵妃在父皇跟前得脸,连累她与弟弟也不受父皇宠爱。
即便在她随驸马来江城后,偶尔也会听说皇后又做了哪些好事,被称颂为贤后,乐怡公主也对此嗤之以鼻。
毕竟她很清楚自己的母亲为了坐稳皇后之位,完全是以贤后传中记载的史上贤后为榜样,会传出贤名,不足为奇。
但是在她看来,那些虚名带不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她母后不仅没有因那些虚名而被她父皇欣赏,还被厌烦,却不知悔改。
听出乐怡公主声质问中所透露出的难以相信,张皓有些疑惑得皱眉。
“皇后代理朝政一事,现已记载在邸报中,正式昭告天下,这还能有假?公主为何会这般质疑?”
张皓是真心不解,皇后能代理朝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后深受皇上信重,这份信重甚至尤在太子之上。
乐怡公主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对皇后一脉而言,这绝对是个大喜讯,连他这个驸马在得知消息后,都忍不住心生激动,怎么乐怡公主本人在听说消息后,竟是这个反应?
察觉到丈夫的费解和质疑,乐怡公主也在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合常理,便强笑着解释道。
“本宫实在有些意外,毕竟母后一直深居宫中,即便是我想要求她什么事,只要涉及到前朝,都会被母后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给拒绝,父皇如何能放心让她代理朝政?”
在乐怡公主看来,她那个一心要做后宫的贤后,生恐会因干涉前朝而被参奏,进而落下骂名的母后,对朝廷的事一无所知,根本不具备临朝理政的能力。
而她的父皇向来英明睿智,对她的母后也很了解,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个决定?
张皓见她至今还分不清轻重,而是在这纠结皇上为何会让皇后代理朝政的无用问题,不禁有些无语。
“公主,不管这里面存在内情,反正被昭告天下的上谕中,已经写明在陛下离京期间,朝廷一应政务,皆由皇后决断。”
这条上谕中的措辞所透露出的信息,让人不得不重视,‘一应政务,皆由皇后决断’,意味着现在是由皇后代皇上独揽大权,而不是需要由哪位或几位重臣辅助,多人共议朝政的局面。
乐怡公主这才从这句提示中,领会到重点。
“也就是说,现在的朝廷,完全是由我母后一个人说了算。”
张皓矜持地微笑着点头,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在看到这条上谕的内容后,如此的激动。
毕竟在他看来,他身为二公主的驸马,绝对是皇后的自己人,皇上子女众多,且因太过忙碌,与子女之间的感情都不怎么深,在有些事情上,难免不近人情了些。
如今换成嫡亲的丈母娘当家作主,怎么着也会多关照一下他这个女婿吧。
乐怡公主这才放下心中的那些疑问,迅速站起身道。
“我这就去给母后写信,让她将驸马调回京城,咱们的琮儿都要满一周岁了,还没见过他的外公外婆呢。”
张皓当然不会反对,当初是他满怀雄心壮志,主动申请外放,怕因娶公主一事,遭别人非议,从而影响他的名誉,耽误他的仕途前程。
却没料到,外放的日子,远不如他所期望的那样顺遂,待了不两年,他就有些忍不了,暗示公主给皇上、皇后递信,将他们一家给调回去,却让公主招来皇上的一顿训斥。
虽然是公主出的面,但是皇上也一道训斥了他这个驸马,要求他要管束好公主,不能放纵公主任性妄为,耽误他的工作。
这对夫妻不仅希望他们能借助皇后代理朝政的机会回京,甚至还打着可以趁机升官晋级的主意,并且还信心满满。
正在宫中与一众大臣斗智斗勇的柳明月,当然无暇关注早被她抛在脑后的二公主夫妻。
“……修缮贡院的事,本宫可以准奏,但是现在就开始修,会不会太早了此?本宫可不希望年底,或是明年春闱之前,又要修一次。”
在柳明月看来,时下的会试考试环境与规则,都有些不太人道,但是想要对此进行改革,仅凭她这代理朝政的皇后身份,最好还是不要开这个口得好,即便她是出于好意。
礼部王尚书的奏请被驳,心中有些不悦,在他看来,皇后一个女流之辈,压根不懂贡院对他们读书人的重要意义。
“娘娘,贡院出现漏水等现象,若不及时修缮,将会变得越来越破败,等到下年再修,只怕需要投入更多。”
想到都不用等到下半年,便宜又实用的水泥就能现世,柳明月不以为意的回道。
“本宫现在就可以将话放在这里,下半年,一定会批准修缮贡院的事,且是大修,尽量改善贡院的环境和卫生问题。”
王尚书对皇后的大方,至今仍觉记忆犹新,听到她这么说,他倒是愿意相信,可他还有着另一个担心。
“只是等到下半年,陛下肯定已经回宫,娘娘现在的承诺?”
说到底,这位其实就是想趁现在当家的是她,好从她这个大方的皇后手里多抠些钱过去。
“本宫说话算话,若是陛下不同意,便由本宫私人出资大修贡院,在场几位大人都能给你作证,如何?”
王尚书喜笑颜开得连连点头,“娘娘圣明,有您这句话,老臣就放心了,贡院关系到天下学子的前程,若不能赶在明年的春闱前,将其修缮妥当,老臣实在不好交待。”
柳明月淡淡哼了声,将目光投向兵部尚书。
“于尚书,本宫要求兵部筹备的兵器、盔甲等军需物资,准备得如何了?”
于尚书拱手道,“娘娘,臣以为,西北暂无战事,现在就准备那些,未免有些浪费。”
柳明月闻言,顿时脸色一冷,“看来于尚书这是将本宫的话,都当做耳边风啊,既然尔等办事不力,就休怪本宫落你们兵部面子,高大监,拟旨给将作监,由将作监负责督造这批物资。”
高长庚难掩喜色的一口应下,十二监才是他的大本营,皇后给他与十二监增加权重,他当然不会推辞。
何晋英见状,忍不住开口道,“娘娘何必如此动怒,兵部近期的开支太大,一时周转不开,拿不出这么多物资配给西北边防,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上这次去西北的主要目标,不便现在就透露出来,柳明月想要提前为西北军多备些军需物资的计划,也难免受掣肘。
但是不管怎样,事情还是要做,明面上不好做的事,就在私底下进行,前线将士将要在边境冒着生命风险保家卫国,她绝对不容有武器装备及粮草药材等物资短缺的事情发生。
“何丞相,本宫也知道,说到底,都是银钱的事,只是本宫既然提出这个要求,肯定是都盘算过的,即便让兵部为西北军配给这批物资,也不会侵占其余各军的份额,如今拿不出来,需要自省的是尔等诸位。”
听到这话,于尚书下意识低下头,心中暗自怀疑,是不是皇后娘娘发现了什么,才会说这番话,用以警告他们。
何晋英则在看到于尚书的反应后,心中立马一咯噔,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下,他又犯了新人乍到,不明情况就张口,然后让自己无端受牵连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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