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太晚
柳明月不知道,也没那么在意杨家这边发生的事,那柳明瑶大儿子的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之举,固然很恶劣,也是她所无法容忍的。
但是以她目前所处的位置,每天都要面临关系到更多人生死前程的大事,是真没那个时间去在意那么一桩事,哪怕带着原主的外甥。
西北边境在打仗,因两地之间的距离太远,信息传递效率极低,柳明月只好将前线所需各种物资,尽量都往多了准备。
以确保前线将士不会因为兵器不足,或是衣食太差而死伤太多,她一个在后方安享太平的人,也只能像这般,竭尽全力的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好在经过前些日子发动群众力量,在大安境内进行的大检举和清扫后,后方可谓是相当的安宁。
纵然仍有漏网之鱼,在明知自己稍有异动,就有可能被周围人关注到,然后沦为别人用来发财升位的功绩的威胁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幕僚出身的崔丞相,绝对是位能自负在谋略方面,少有能及的人物,他在此前,经过日益增多的打交道,早已推翻他早年对皇上这位发妻的评价,真心承认皇后是位聪明人,皇上选她代理朝政的决定,绝对没错。
可是现在,崔丞相不得不再次推翻之前的那个,尚带着他个人的优越感的判断,这位何止是聪明,这位完全是个能够算无遗策的人物,让他都忍不住感到有些敬畏。
对崔丞相而言,这绝对是件他感到难以相信的事情,虽然他对皇上也心存敬畏,但那主要是对皇权的敬畏。
对皇后,却是因为这个人本身,对方在他的强项,也就是心机谋略方面,竟然全面碾压了他,让他不得不敬,不得不畏。
如今看来,人家是从临朝之初,就抱着非常明确的目标,然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实现那个目标做铺垫,只为最终能达成目标。
而这个目标,就是必须要为大安镇守好大后方,为西北定会爆发的这场战争做好一切后勤保障。
崔丞相作为能辅助皇上成就大业的得力助手,当然深知后勤对战争的重要性,他本人也曾在后方负责过后勤供应,深知要做好这件事情的不容易。
可是皇后显然已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就已悄然完成了相关的布局。
更重要的是,在此期间,她还完成了两桩连皇上自己,都会感到难以处置的大事,甚至能关系到江山社稷安稳的大事。
以崔丞相的脑力,当其看到结果之后,当然不难反推出皇后在之前的那些言行,乃至她所表现出的不顾一切,强势而又霸道,不惜得罪满朝文武的态度,都是为了什么。
不仅是为了方便她在短时间内,在朝廷上树立起自己的威信,而是为了更方便在关键时刻,她能以在众人心中积威甚深的形象,独掌话语权。
从而在西北前线起战事的消息传回朝廷时,她能如定海神针般,稳定人心,同时还能及时处置所有一切会影响到大局的事件。
事实也正是如此,有皇后提前发动百姓力量,将各地潜伏着的那些势力清理掉大半后,又有皇后坐镇朝堂,西北起战事与皇上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回京中后,固然引起了一些动静,但不大。
哪怕皇后不承认,大臣们也都确定,皇后肯定是知情的,看着她那平静而又稳定的情绪反应,丝毫没有出现任何变动的作息规律,初期还有些惊慌失措的大臣们,现在也已彻底平静下来。
毕竟在他们看来,皇后如今的表现,就是胜劵在握的反应,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京中百姓,尤其是这些经历过早些年的朝代更迭的京中百姓,对朝野动向更为敏锐,也更擅长见风使舵。
当他们得知西北边境再次突起战事,皇上御驾亲征的消息后,发现朝廷上下一切如常,根本不受这一重大消息影响时,当即也就淡定起来,京中百姓的生活与物价,都丝毫不受影响。
外地虽有一些地方受此消息影响,开始出现囤粮囤物,物价飞涨的现象,但在得知京中一切如常,朝廷对此战早有准备,胜劵在握的消息后,刚出现的混乱也在短时间内迅速得以平息。
这一切动态,无不表明,皇后成功了,她成功花费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她想要的布局,也达成她从一开始,就给自己、朝廷、大安定下的目标。
身为对方布局中的一环,崔丞相也不得不服,再也没了之前在朝堂上的那份超然,或者说是唯我清醒,有些高高在上的心态。
毕竟他不知道的是,人家柳明月是开挂了的,她前世所生活过的时代环境,其自身的学习与成长经历等,对当前的时代而言,都是挂。
所以在崔丞相看来,皇后拥有这么厉害的本事,还愿意甘居后宫,没有半点野心,平常对人也很宽和,在许多政务上,更是持不耻下问的谦逊态度,乃是她本人的人品素养皆达到了极高的水平,才会有如此表现。
然而真相却是,柳明月每每在与崔丞相等人商讨完政务后,都要忍不住哀叹,每次对上这些国家精锐,都相当于是在进行高强度的头脑风暴,这些人也太精明厉害了,她太难了!
柳明瑶的长子因纵仆行凶,以低价非法强购他人土地罪,被判处杖五十,七年苦役,十倍赔偿受害者。
消息传出,再次令杨家一片哗然,都认为这一处罚太过严重,明明是那几个仆人自作主张,出手太重,才会出现致人死亡和重伤的结果,那几个仆人被判死刑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重判本就是受连累的主人。
但是范寺正给出的判处条例,也是有理有据,那杨大公子令人‘教训’为拿回自己的田地而据理力争的百姓。
见到仆从出手太重,杨大公子不仅没有阻止,也没有及时做好善后工作,例如为伤者医治伤处,给予应有的赔偿等,从而致人死亡,性质恶劣,情节严重,更应按例严惩。
仅杖五十,就能将人打个半死,还要被送到矿场服七年苦役,能活下来的机率极小。
柳明瑶在听说消息后,当场哭得晕了过去,但是有大理寺的官员亲自在场监刑,平阳府本地的官差即便有心想要卖杨家面子,也不敢明显放水。
眼看杨家上下因此而陷入一片沉寂,主人们心情不佳,杨府的仆从与侍女们,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深恐一个不注意,就惹得主人不快,让自身遭殃。
杨宛如却在这种情况下,筹集资金,派人大肆采购各种粮油物资,杨弘深听说消息,罕见的怒斥长女道。
“你还嫌家里不够乱?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家里再怎么样,还能饿着你们?”
杨家毕竟是传承数代的大族,又有着徐庆业这门在乱世中握有兵权的实在亲戚,在之前最混乱的几年中,也能得以保全家人和财产。
即便杨弘深被罢官免职,失去官家名头,又交出大笔的罚金,他们杨家依旧是不差钱的富裕人家。
自家田庄的产出,一大家子都消耗不完,哪里用得着还在外面大肆采购?
杨宛如有些委屈,“爹,您没听说西北起战事的消息吗?西北军在前两年刚经历过一场惨胜,这么快又要面临大战,胜败难料,我们当然提前多做些准备,就算我们自家用不上,到时候也能高价卖出去啊。”
杨弘深皱眉看着这个大女儿,“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可知西北起战事的消息,为何会传得这么快?那是因为,消息是通过最新一期的邸报,在最短时间内,直接昭告天下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朝廷对此战有着必胜的决心,你囤积这些物资,想要高价卖给谁?”
更何况,这世上可不缺聪明人,那些经验丰富的商人,谁不比她这个闺阁千金更懂得如何在特殊时期发国难财的操作?
西北起战事的消息传开后,民间毫无反应,各种物质的价格也没出现波动,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说明,连人家西北前线都不需临时从后方征调粮草,少了朝廷的大笔采购,也没听说哪里的粮仓被征,市场供应充足,怎么可能涨得起价?
杨宛如闻言,有些错愕,她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已经嫁入东宫,当了太子良妾,只知西北起战事的消息传开后,引得朝廷上下一片惊慌,连监国太子都觉十分无措。
朝廷是在十分仓促的情况下,赶紧为前线准备粮草和武器,可是各地物价飞涨,国库中的资金却有限,根本不足以供应前线所需。
从而导致皇上这次的御驾亲征一败再败,西北军死伤殆尽,被草原异族连侵数城,抢走大批的财物,最后更是签下大笔的赔款,才令对方答应退兵。
事后才有消息曝出,原来是兵部在过去的两年,一直以西北无战事为由,大肆挪用西北大营的经费。
在经历过两年前的那场惨胜后,西北大营本就存在兵力与经费不足,物资严重匮乏的巨大问题。
哪怕有皇上去西北时带去的一批钱物,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关键问题,尤其是武器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皇上纵有再强的本事,也无力挽回西北的败局,从而令刚安定下来的大安再次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这是杨宛如在经过仔细思索过后,才想出的方法,她已确认过,目前并没有曝出兵部挪用西北军经费的事。
也就是说,皇上依然要面临西北军的各种物资皆严重匮乏的现状,然后事情依旧会像她所知道的那样发展才对。
这样以来,她手握大量的物资,在关键时候,不管是拿出去高价转卖谋利,还是转卖给朝廷的谋人情,都能大赚特赚。
听到她爹的话,杨宛如实在难以相信,也深感费解,为何这次的皇上去西北后,没有及时给朝廷下旨,要求后方赶紧往西北调运各种物资?
而且这次的西北起战事的消息,竟然是由朝廷通过邸报直接昭告天下的,在她的记忆中,却是太子与朝廷收到消息后,想方设法的掩盖消息,却还是因兵部的各种征调和采购物资而传了出去。
见女儿听到他的话后,愣在那里满脸的不敢相信和疑问,杨弘深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外面的人都在传,能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私下辅助皇上筹备好这场西北之战,就是你姨母能代理朝政的本事,你在京中两年多,对你姨母的能耐,竟是毫无所觉吗?”
杨宛如在此刻只觉无比悲愤,她回来得太晚了,谁让她回来得这么晚啊?
【作者有话说】
62
第62章
妥协
柳明月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比她以为的平行时空更奇幻些,竟然还出现了一个重生的,而且那人还是原主的外甥女。
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难接受,毕竟她自己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是一件很奇幻的事情,再多点,只要对方不给她惹麻烦,无所谓。
有着充足的补给供应,西北的战事推进得很顺利,皇上的这场亲征,可以说是的打得酣畅淋漓。
想到皇后在他出发前,曾开玩笑般提到过,最好能将那些异族打到逃往草原深处,占了对方的草场,俘虏一批草原异族,一边教化他们,一边让他们给大安养牛喂羊牧马。
看着茫茫草原,皇上深以为然,大安百姓多以农业种植为主,缺少放牧养殖方面的资源。
有了这片草场,不仅大安自己就能培养大量高品质的战马,还能为大安供应大量肉类,以及皇后说的奶类食品。
那些草原异族也没想到,他们这次的突袭计划失败,遭人反突袭不说,还招惹来一个来了就不打算走的大敌。
要知道在过去那些年里,往往都是只要他们一退回草原,或是投降,对手就不会再多做纠缠,不愿冒险深入不熟悉的草原,也看不上资源贫瘠的草原。
所以西北边境的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有些久,因为皇上亲率大军深入草原,将大安的边境线一扩再扩,扩到后来,西北大营的人都觉得发愁。
他们之前驻守的威远城,是处易守难攻的关键要塞,皇上显然是抱着要占下大片草原的目的,才带着他们一路追击逃兵,还令人好生安置沿途俘虏的异族。
若皇上下令让他们将大营迁移到这草原上驻防,对他们而言,还真是一大难以适应的挑战。
毕竟他们之前驻守的边境线,也就是威远城一带,虽距离草原较近,但是两地是截然不同的气候环境和生活习惯。
好在皇上在虽在草原上乐不思蜀,但没忘记按时给京里传递战报,朝廷收到那些捷报的反应,也从最初的激动与欣喜,变得逐渐习以为常,乃至最后麻木。
他们想不通,皇上为何会在西北那等苦寒之地一留就是这么久,从初春到盛夏,眼看都快要入冬了,这是不打算回京了吗?
重点是他们上了无数折子,讲述自己在皇后的手下过得有多难熬,皇上竟然都不在意,依旧留在那里。
先是御驾亲征,好好过了把打仗的瘾,在实在找不到敌人后,又在西北边境重整边防的布置。
虽然没令西北大营将驻地迁到草原上,但在边境附近招募了一大批新兵,让他们负责草原上的巡逻工作,又在草原上建起多处临时驻点。
从内地召过去一批精通炎黄文化的人,负责教化那些被俘虏的草原异族的同时,还在草原与内陆的交界处,建造固定交易市场,方便草原民族在那里与大安同陆的商人交易。
战争结束后,群臣仍能通过西北按时传递回的消息,获知皇上又留在那边做了什么,放心之余,也忍不住抱怨他怎么还不回来。
不过在五月中旬,西北边境的战事还没彻底结束时,柳明月就在朝议上宣布,她计划要尽快修出一条从京中通往西北的直道,全部都用水泥铺路面的那种,用来迎接陛下凯旋归京。
这一消息传出,迅速引起群臣反对,在他们看来,通往西北的官道,路面质量很好,完全没有劳民伤财,重修的必要。
而且他们提出的反对理由,也很站得住脚,在边境尚在打仗,东河府那边还在忙着的抢修大坝之际,朝廷实在不易在这种情况下,再搞什么大动作。
且不说国库能不能负担得起,百姓们肯定也有怨言,天气越来越热,哪怕朝廷愿意尽量提升待遇,老百姓也不会愿意在大热天服役。
柳明月有些费解的看着下方的众大臣,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请人干活给报酬,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朝廷一有什么工事要干,你们首先想的就是要征多少免费劳役?总抱着这种思想可不行!”
哪怕她很清楚,也能理解这些思想和做法的历史形成原因,可柳明月还是想要从现在起,就试着做出一些改变。
反正以她自身的道德认知,让她实在做不来这种白嫖劳动力的事,即便在这个时代,免费征劳役乃是常态和惯例。
“老百姓是朝廷的支柱,我们可不能抱着要将他们当牛马使唤的想法,他们的赚钱机会少,朝廷理应竭尽所能的为他们多提供一些机会,而不是总想免费使唤他们,老百姓赚到钱,日子过得好了,我们这些人才能踏实。”
不过她也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有些难以融入这个时代的大环境,所以她也不强求。
“朝廷的事,有朝廷的做法,本宫不过问,但是这次的修路,是由本宫提议的,就由本宫负责给工人发工钱,朝廷只需出材料费即可。”
水泥在京中早已不是稀罕物,不仅朝廷负责在几条重要干道上铺上了水泥,一些官员也私人出资,将自家府门前的路,修成水泥路,与主干道对接上。
这样平日里出行都能方便许多,尤其是在正雨天,那种前后差距更为明显。
户部的李尚书苦着脸道,“娘娘,哪怕仅出材料费,那也将是一大笔支出,为重修苍河大坝,以及为西北前线筹集物次,支出都很大,京中距离西北那么远,咱们先修一段还行,全修下来,实在负担不起啊。”
只需粗略预估一下全修的材料支出,李尚书就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他也太难了,守着个一贫如洗的国库,天天在那斤斤计较,却遇上个花钱如流水的皇后。
每次察觉到皇后用‘你怎么这么小气’的眼神看向他时,李尚书都有种恨不能吐血三升的冲动。
国库要是也跟宫中那两们的私库般,哪怕让人看不出里面到底堆了多少金山银山,只知里面可源源不断的拿银子,他也大方,花钱笼络人心,赚个慷慨大方的美名,谁不愿意干?谁不会干?
柳明月当然知道国库并不充裕的现实情况,但是这条路,她是必须要修的。
“那就……由本宫作主,将材料先赊给你们,等到大库宽裕些了,你们再分次还上,对于这件事,下朝后,咱们再具体商定一下具体条款,请几位大人做见证,拟份合约出来。”
哪怕皇上并没有明说,但是根据最新收到的信件内容看,皇上在那边的情况可能有些不太妙,只是皇上没说,她也就不知道具体原因。
在战场上出现意外,只要没有战死,不便按期回归的原因,只有那两个,不是生病,就是受伤,无论哪一种,都不宜进行长途跋涉。
皇上已年近半百,早年打了一二十年的仗,体内留下的暗伤无数,如今不管是生病,还是受伤,想要恢复起来都不容易。
若再进行长途跋涉,只会更加重他的伤情或病情,尤其是在当下的交通环境下,好好的健康人都能被颠簸出伤病,更别说是身体本就虚弱的人。
所以柳明月决定,哪怕多花些钱,也要尽快*铺出一条通往西北的水泥路,方便皇上回京。
而那些将要去做见证,其实也相当于是做担保,有身份有地位的朝廷重臣,都木着脸站在那里。
他们对这种活,已是轻车熟路,早干了好多回,就是这心里始终有些不得劲,实在难以适应。
皇后有钱又大方,本该是件利国利民,还能利于他们的好事,可是皇后太聪明,愿意利国利民,却防着他们占便宜,就让人憋屈了。
想到自己已经代表朝廷签下的那些借贷合约,李尚书很想再挣扎一下,可他想到以往每次都以失败的挣扎结果,终于还是选择放弃,债主说啥就是啥吧。
有时候,李尚书都想不明白,自己什么会令户部发展到负债累累的境地。
明明他是不同意那些大笔支出的,可是不知为何,素来心性坚定,在审核与把关支出项目上面,素以严苛著称,能让皇上都无可奈何的他,竟然在面对皇后时,总在妥协。
李尚书不知道,他这是在无意间,陷入了借贷消费心理。
不用从户部支出现钱,就能提前上马那些利国利民的政策和工事,还能使用分期还款的方式还账,即便需要支付一些利息,国库的压力也没那么大,却能像皇后所说得那样,让国家和百姓早受益,实在极具诱惑力。
好在柳明月也不是在忽悠‘老实人’,她是真心认为这么做,对国家和百姓都有好处,借贷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将借贷来的钱,没有花在实处,没能让那些钱生钱。
就像这次修路,柳明月固然存有私心,可是修出一条从京中直通西北要塞的好路,不仅能极大的方便两交通往来的效率,在战时发挥巨大作用,也能更加方便沿途多地的商业贸易往来。
要想富,先修路,可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无数人的经验总结。
如今的大安虽已开国六年,但是仍处百废待兴的状态,若不是柳明月手上的资金也有限,她其实很乐意能多借贷些出去,大力发展和振兴国家的经济,改善一些社会现状。
甚至对于借贷出去的那些钱能不能收回来,都没那么在意,但她不愿意占别人的便宜,也不愿意让别人无端占自己的便宜,所以她向来将公私分得很清。
没有足够的资金投入市场,百姓们手上没钱,商贩手上也没钱,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就没有动力,想要实现国强民富的目标,何其艰难。
【作者有话说】
63
第63章
安心
柳明月是个起名废,即将要修的这条路,被她直接命名为凯旋大道,毕竟这本就是她临时决定要修这条路时,提供给满朝文武的理由。
为了赶效率,这条路采取的是多段同修的方式,除了较少的一部分路段需要进行重新规划和修整外,大半都是原有的官道上,进行整平、填充等处理,修起来的效率极高。
东河那边征了数万劳役去修大坝,结果那些劳役竟成了去享福。
过着住新砖房,一日三餐吃好喝好,每上一天工,就有一天工钱拿,重活不仅轮班,还有额外补贴的好日子,不知让多少人羡慕得不行。
后来有许多人想要加塞进去,都没成功,因为这次修坝用的是新式材料,省时省力得多,根本用不了那么劳工。
而这件事,也早已被当作稀罕事,传遍大安,从而引来更多人的羡慕,都盼着自己也能有幸赶上这种好事。
如今朝廷又传出要修凯旋大道,将要在沿途就近征召劳役的消息,迅速引起各地百姓的争相报名,根本用不着当地官府派官吏去统计核实,甚至是带着官差直接拿人。
收到下面的反馈,柳明月感到欣慰之余,心情还有些沉重,她给定的工钱并不高,却让百姓们都趋之若鹜,足以表明老百姓的生活有多不容易。
遇到这么个需要下苦力的活,都这般抢着要做,而且还是在这种大热天,若非生活太过贫困,能赚钱的机会实在太少,又何至如此?
“娘娘,百姓们都愿意应征,明明是件大好事啊,您为何对此心生忧虑呢?”
柳明月淡淡的笑着摇摇头道,“确实是件好事,这代表着百姓对朝廷的信任与支持,当然是件大好事,本宫想得是,天气越来越热了,一定要做好工地上的后勤保障,要给修路工人们准备一些消暑类的汤水才行。”
冯含宁难掩感动的看着皇后,“娘娘仁慈,您不仅独自承担他们的工钱,连这种细节都能为他们操心到,为何不将这些宣扬出去呢?”
柳明月是真没觉得自己做这些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付工钱,是因为她做不来让无辜百姓因她的原因,辛苦做免费劳工,说到底,主要是为了让她自己的良心过得去。
提出要准备消暑汤水,则是考虑到在天气火热的环境中劳作,容易让工人中暑生病,都属常规操作,真算不上是什么仁慈善良。
所以她不以为然的回道,“有什么可宣扬的,本宫做事,遵循的是将心比心的原则,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应当应分的事情而已。”
冯含慧笑着接过话道,“正因娘娘您能做到将心比心,才令臣等感到特别的难得和罕见,值得向天下人宣扬,让大家都知道您的这份心意。”
从而也能堵住某些人的嘴,娘娘对百姓始终怀着一颗怜悯之心,总想竭尽全力为国为民谋利,从无私心杂念,明明值得这世上的一切美好夸赞。
但是总有一些人,会怀着恶意揣测娘娘的言行和决定,无视娘娘的功绩,坚持认为娘娘身为女子,就不该临朝,不该理政,更不该在朝堂上力压群臣,做出一些重大决定,即便后来的事实证明,娘娘都是对的,仍被指责是在独断专行。
柳明月当然知道身边这些人在为她不平什么,笑着摆摆手道。
“咱们做人啊,一定要记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在这一方面,本宫一向奉行的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原则,好名声虽然是个好东西,但也就是有点就行,太盛,只会让别人会无数的赞誉将自己架起来,一旦被架上高台,要么做个完美无缺的道德圣人,连个人的喜怒哀乐都需放弃的那种,要么只会被毁灭。”
太子妃郭锦秋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仍坚持留在婆婆身边帮忙做事,听到这番话,不禁心有戚戚。
“母后说得甚是,儿臣受教了。”
郭锦秋是真心觉得受教了,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将婆婆视为自己的榜样,想要好好经营自己的贤名,没想到她婆婆的真实想法,竟然是这样的。
不过结合对方在前朝的表现,就能发现,婆婆不仅这么说,还真是这样做的,这也让郭锦秋感到豁然开朗,之前的那些疑惑,到此都有了答案。
凯旋大道是由工部负责规划和统筹安排,各个地方负责具体施工和协调的超级大工程,宋文斌这位工部代理尚书,当然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柳明月在给皇上的回信中,有说明她将要修这条凯旋大道的事,又提出自己对西北边境与最新占据的那片草原的一些规划想法。
皇上看过这封回信后,欣喜之余,还忍不住感叹道。
“还是皇后更了解朕啊,仅通过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就能猜出朕这边出了事,也好,就按她说得办,朕就安心的等着办完这些事,凯旋大道完工后,再回去吧。”
见皇上一扫这段时间的焦虑,心情明显好转,何忠稍感放心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好奇。
“娘娘对陛下的一切,向来都是再上心不过,能及时察觉到,实属正常,不过您说得那凯旋大道,是什么?”
皇上笑着回道,“皇后已经下令,要重修自京城到西北大营的官道,被她命名为凯旋大道,计划用那种新式材料水泥铺路面,她还计划要给朕寻来合适的新材料,为朕特制一辆新马车,能尽量减少颠簸,让人坐着更舒服的车。”
听得出皇上说起这些的欣喜和得意,何忠笑着恭维道。
“还是娘娘细心周到,她既然这么说了,陛下只需安心等着便是,到时肯定能乘坐上新车,走凯旋大道回京。”
皇上笑着道,“嗯,所以朕就留在这里安心养伤了,皇后将这边接下来要办的事,都给朕安排好了,朕当然不会让她失望。”
在皇上看来,皇后所做的那些‘安排’,不过是给他寻了些理由,能让他光明正大留在西北养伤而已。
虽然那些事看起来确实都很重要,每一条举措,都能关系到西北边境未来安稳,但也没有到非得他亲自坐镇的地步。
可是太医已给暗示过,自己也知道自家事,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若不能得到安心休养,怕是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见皇上看完皇后的信后,心情和状态都大为好转,总算答应留下好好养伤,何忠实在很欣慰。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深得皇上信任的御前侍卫中,竟然有个隐藏极深的家伙,与异族有勾结,一个月前,在异族联军溃不成军,大安将要彻底获得大胜之际,伺机出手刺杀皇上。
若非皇上还没丢下在战场上磨砺出的应对危机的本能,可能还真会被对方当场刺中要害。
但是即便对方没能刺中要害,这次的受伤,引得皇上体内的多处陈年旧伤,都相继爆发出来,也让皇上的身体陷入十分危急的状态。
不管是从宫里带过来的随行太医们,还是西北大营这边的大夫,都说皇上虽已渡过最危急的阶段,也需在接下来进行长时间的休养。
可是随着西北边境的大局既定,皇上早惦记着要早日回京,毕竟他已离开数月,让他留在这边休养,更让他对回京一事感到心急如焚。
想想也能理解,如今的大安刚开国立朝六年,年少的太子还没成长到能撑得起大局的地步,皇后虽能代理朝政,但若让她一介妇人长期慑政,那些文武百官可不会那么容易妥协。
他这个开国皇帝在朝野上下的威望,无人可比,一旦传出,甚至只是猜出他这个皇帝的健康出现状况,被迫滞留西北边境,长时间不能回京还朝的消息,势必会引起人心浮动。
好在他们大安还有一位能在关键时刻靠得住的皇后,能迅速做出各方面的安排,尽量将皇上将要长期滞留西北的事情遮掩过去。
从其所做的各种安排上,所展现出来的不改初衷的态度,才是能让皇上彻底放心,进而选择留下养伤的关键。
这个初衷,当然是指皇后对能够独掌朝政、大权在握的心态,而皇后在察觉到皇上这边情况有异后的反应和应对,已经可以充分说明一切。
既没有想着要趁机推太子上位,也没想着要为自己谋求点什么,只是一心想着如何能让皇上无后顾之忧的留在西北休养。
因考虑到返京时的长途颠簸问题,不惜代价的临时决定要修一条更加平坦的路,还想制作一辆更好的车,无一不是在为皇上的身体健康考虑,皇后希望皇上能够平安健康的顺利回京的心态,可谓是溢于言表。
也难怪皇上会因一封信,就迅速改变心态,在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这份至真至诚的心意,有多么的难得和珍贵,就有多么的让人安心。
没人知道的是,在那遥远的平阳府,正有人在惦记着皇上的身体情况。
此时已接近六月中旬,由皇上御驾亲征,将草原异族仅剩的残部赶进草源深处,获得西北大捷的消息,已伴着皇后下旨修筑凯旋大道的消息,彻底传遍大安。
曾饱受异族欺凌的百姓们,既为大快人心的西大捷感到欣喜,也对皇后为皇上修凯旋大道庆功一事,感到激动和振奋,在民间流传着帝后情深的这段佳话的同时,二人在民间的声望,也在这一期间达到了空前的巅峰。
面对这一个接一个,与她记忆中的那些事件严重是不相符的重大消息,杨宛如只觉得崩溃,想不通这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人还是那些人,事也还是那些事,为何那些人与那些事组合在一起,竟然出现截然不同的结局。
要知道在她的上辈子,直到她死,西北边境仍处战事不断的状态,也从不曾修过什么凯旋大道。
毕竟从京城到西北,距离长达两三千里,朝廷怎么可能负担得起。
而且她已知道,早在数月前,她那位姨母就已下令要重修苍河大坝,那也需要耗费无数的人力与物力,仅凭朝廷的那点钱,一项工事都负担不起,更别说是同时负担那两项工事。
可神奇的是,事情还真就发生了,两项工事现在都已如火如荼的开展中,朝廷甚至都没有下令要加征赋税,用以缓解国库压力。
要知道在她的记忆中,仅为那声拖了许久的西北战事,朝廷就曾不止一次的加征赋税,从而引起百姓们的极大怨愤,也为后面发生的动乱埋下祸根。
而这次的西北战事,仿佛没能给朝廷带来丝毫的经济压力,甚至可以说是后方丝毫没有受到西北边境战争的影响。
悄无声息的突然开启战争,在短短两三个月内,就以绝对的碾压之势,获得前所未有的大捷,甚至还直接将大片的草原给占领了下来。
皇上甚至因此而亲自留在那边主持大局,还令朝廷往地方发文,由朝廷出路费,鼓励没有土地的百姓前往西北边境或草原定居。
皇上将要在接下来,亲自对西北进行大整改,这些整改不仅涉及到西北军的防务,还将出台多项振兴西北,合理利用草原发展各种养殖的优惠政策。
这一切,都让杨宛如深感陌生和茫然,在她的记忆中,因西北战事不利,皇上在西北滞留了半年多。
最后是因在战场上受伤严重,不得不答应敌方提出的苛刻而又屈辱的停战条例,才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匆匆回京。
听说皇上在大捷后,竟然没有及时回京的消息时,杨宛如的第一反应就是,皇上这次是不是也受重伤了,才会因为不宜长途跋涉而暂缓回京。
可是她那位姨母为迎接皇上得胜还朝,大张旗鼓的要修路,以及皇上将要在西北做的那些大事,又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猜测。
毕竟若她那以夫为天的姨母得知皇上受重伤的事,肯定坐不住,更别说是还有心情张罗着要修路庆功,若皇上没有受伤,他继续留在西北的决定,难免让人感到似乎有那么点牵强。
西北边境的稳定再怎么重要,比起朝廷和皇位,还是要差了些,皇上就那么放心让自己的皇后继续把控朝政?
所以杨宛如现在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皇上的身体情况,在她看来,在她的上辈子,皇上可能是因敌人太强而受重伤。
而这次的西北战事,大安始终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如此一来,若皇上这次仍然会受重伤,那就表明,天命不可违,她所知道的那些关键事件,依旧会发生,哪怕回来得太晚,她依旧能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64
第64章
错估
杨宛如是根据上辈子的经历,结合皇上的异常之举,才能隐约猜测到些真相,却因柳明月所做的那些粉饰太平之举而不敢确定。
但是连她都能察觉到异常之处,朝中那些精明厉害的大臣中,当然也不乏暗自对此心存揣测者。
不过他们都很默契的对此三缄其口,甚至都没人想过要去找皇后打听试探一下。
凡事就怕对比,体验过在皇后手下干活的滋味后,他们已深刻认识到皇上的存在,对他们有多么的重要,皇上对他们有多宽容,皇上的种种好,皆被皇后给衬了出来。
所以他们丝毫不敢节外生枝,只在心底暗自祈祷皇上没有大碍,能够早日归来。
何况他们心里也清楚,若是证实了皇上出了什么意外的事,将皇后努力打造出的岁月静好,一切如常的局面打破,对他们并没有好处。
所以当杨宛如还在盘算着,要如何做,才能打听到西北的真实消息时,朝中大臣们却都很有默契的奉行娘娘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的原则,一点都不打算做多余的事。
唯有太子有些按捺不住,他自己倒是没想到皇上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毕竟皇上这位父亲在他心中的形象实在太过强大。
在东宫属官近乎提醒的暗示下,他才想到那个可能,难掩焦虑的赶紧过来找皇后,摒退周围的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母后,父皇没能按期回京,是不是因为他在西北出什么意外了?”
柳明月闻言,正在批奏折的手略顿了一下,才头也不抬的回道。
“你搞得这么郑重其事,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大事了呢,都是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你父皇正在西北新打下的大草原上策马奔腾,高兴得都已乐不思归了,能有什么意外?真是瞎操心,你就不能多盼着点儿你父皇好?”
太子难掩羞愧的低头,“请母后恕罪,儿臣是因突然想到这个可能,一时太过焦急,才会这般失态。”
“嗯,这次也就算了,下不为例。”
柳明月眼都不抬的训诫了一句,然后用很随意的语气顺口问道。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到你父皇可能出意外的事情了?谁在你耳边说些什么了?”
太子不好意思的回道,“我是因为听到洪少傅与曲少师讨论,父皇突然延迟返京日期,而且又没确定返京新日期的举动,好像透着些异常,才会担心父皇是不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才会被迫延期,且归期不定。”
洪少傅与曲少师,都是皇上安排给太子的老师,两位都是很有背景的名士,就是对皇上而言,将他们安排给太子当老师,必定是政治因素占比更大。
虽然柳明月没怎么亲自与那两位直接打交道,但是从太子受他们的影响而形成的某些思想观念看,她本人对那两位的印象都不算好。
而她记忆中的原主,却对这个安排十分欣慰,认为这是皇上重视太子的表现。
所以柳明月虽觉不满,但是考虑到原主的心情,再加上那是皇上的安排,自有其的考量,她也不便轻易干涉这种二品大员的任命,就没有过问。
“你现在大了,在前朝也历练了不短的时间,要将心思多放在朝堂事务上,遇到不懂的,多去各部找旧例对照,不要太过依赖老师们,你必须要尽快学会独立思考,锻炼自己独自处理事情的能力,知道吗?”
若非顾虑到皇上的想法,柳明月更想将他带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可是当下的时间点有些特殊,她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以免会挑动正处虚弱期的那位的敏感神经。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对她而言,太子只是原主的儿子,三年来的相处,她本人也与其培养出了一些感情,但是那些感情终究太过有限,甚至还不及整日跟在她身边的太子妃。
所以在感情不够到位的情况下,对于是否要冒险为其做某些事情时,柳明月难免会多方权衡利弊,不想让自己因对方而陷入困境。
听出他母后的话中暗含深意,太子有些不解。
“母后,您以前不是常说,老师们都是学富五车的名士,儿臣应该多向他们学习、多请教吗,儿臣觉得自己还多有不足,尚需继续向他们学习和请教。”
这就是柳明月最头疼的地方,孩子本身是个好孩子,就是受其老师们的影响太过严重,从而失去了自身应有的判断力。
“行了,本宫也就是这么一说,不过你要记住,你父皇与我的经验,都是实践出真知,所以我才建议你多看案卷,圣贤书的确该读,但是我们谁都不可能真照着圣贤书里教的做。”
在柳明月看来,圣贤书是用来教人确立理想和抱负的,那些由前人的经验和教训汇聚成文的案卷,里面记录的都是史实,更能让人从中学习到有用的知识,进而获得成长。
理想和抱负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人需活在当下,连根基都没打,或者说是没打牢,所谓理想和抱负,都不过是空谈而已。
太子恭敬的应下后,就起身告退,看着对方背影消失在门外,柳明月有些无奈得叹了口气,随即就将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奏折上。
她曾不止一次的提点过,再加上当前的局面,只要对方自己有心,理该知道自己到底向谁学,学什么才对。
纵然她不好直接下令安排对方跟在自己身边学习,但他若像太子妃那般,主动跟着,她这个名义上的亲妈,还能赶他走不成?
就算是别人看了,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儿子跟在母亲身边伺候,乃是孝行,天经地义。
可惜这位显然是一点都没意识到,每次来见她,重点都放在按规矩完成请安上,相当于是点卯和签到,丝毫不知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等着他把握。
毕竟皇上是位靠着自己的双手,亲自打下江山的强者,他在满朝文武官和百姓们的心中,都是积威甚重的存在。
而她却不同,不仅是个在前朝备受排斥的女子,而且从前没有接触过这些,在很多方面,都需现学现卖,力争不出差错,不留把柄,还要人前的撑出对所有事情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因此,皇上的某些经验,对太子而言,基本不具备参考意义,倒是她一直在做的,才是最适合太子学习的,可他显然丝毫不曾察觉到这一点。
当了三年的母子,柳明月当然知道这里边的原因,受其老师和大环境的影响,他对女子也存在主观上的偏见。
哪怕是面对他的亲生母亲,也是下意识打心里不愿相信她真有能力把握前朝,或者说是看不上她的能力。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些,毕竟作为一个孝顺的好孩子,怎能不相信、不敬重自己的母亲呢?
原主可能到死也不会发现这个真相,可是柳明月不同,以她的立场与视角,不难发现这点。
这也是三年来,太子明明在她面前表现得很乖巧、很孝顺,总体上还算听话,又时常见面,她却无法与对方建立起深厚感情的根本原因。
再怎么了解和理解当下的时代环境,柳明月也无法与这么一个骨子里对女性存在偏见的人,交付自己的真诚关爱。
太子离开,高长庚等人进来后,柳明月直接下令道。
“东宫有人不知存何居心,居然暗自揣测皇上没有如期返京,是因出了什么意外,还诱导太子前来问本宫,真是可恶,高大监,你且吩咐下去,令各方面的人手都要打起精神,严防某些有心人企图利用这种无稽之谈,在京中乃至地方拨弄是非,扰乱民心。”
到底是不是无稽之谈,高长庚的心里也有数,但他绝对维护皇后的命令,皇后说是就是。
“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派人看严了。”
两人当然清楚,将会被看严的重点将会是哪里,将会有哪些目标不。
柳明月不容别人破坏她苦心营造出的大好局面,高长庚则是不容别人觊觎皇上的位置,同时也有他的位置。
谁都知道一代江山一代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若太子上位,他们这些旧臣的位置,可就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而东宫属官作为太子的班底,相当于是下一届朝堂的权臣预备役,他们中的许多人,即便嘴上不敢说,心中却是早在盼着皇上能尽快让位,好给太子腾位置。
太子固然年少没经验,可他们有啊,谁不想让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这位好掌控的少年,能够早日上位呢。
不动声色的怂恿太子来找她,就有提醒她这个太子生母的意思,可是他们都错估了她这个皇后。
且不说她柳明月,绝对能分得清轻重,自己都不会想着要贪恋权位,又怎么可能会急着给便宜儿子争大位。
就算是原主,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盼着她的丈夫早点给儿子腾位置,因为她首先是位真正以夫为天的贤妻,其次才是视儿女如命的良母。
所以他们的如意算盘,注定打不响,在柳明月看来,如今的大安朝廷,更需要的是威望足够高的皇上,而不是一个被人算计了,还毫无所觉,即便已临朝近三年,依旧少不更事的太子。
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一不图钱,二不图权,只想尽好本分,而她身为皇后的本分,当然是要力保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让那些满心满眼都只有自身利益,连当前的形势都看不清,还自负才华超然出众,无人能比的人上位,绝非国家之福、百姓之幸。
【作者有话说】
65
第65章
侥幸
苍茫的大海上,甲板上的几人一边聊天,有两个人正拿着做工有些粗糙的双筒望远境,往四周观看。
“娘娘令人制作出来的这个瞭望镜,真是太好用了,听说作坊那边还想制作出可以看得更远,更清晰的瞭望镜,哈哈,那样的话,我们战队肯定能举世无敌!”
“是啊,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在这大海上,太……你们快看,西南方向,那边是不是正在打架。”
其他人也纷纷往那个方向看去,又用手中的罗盘确认了一下方位,难掩激动得高声大喊道。
“兄弟们,快出来看,来活了啊,大活!”
“快去通知大队长,西南方向的一座岛上正在打架,人很多的样子,我们赶紧改向过去!”
两年过去,海上作战队早已成为经验丰富的一只成熟作战队伍,全部人员也从最初的五千,发展成现在的两万余人。
因这支庞大的队伍时常在大安周围的海域出没,曾被无数海盗视为肥肉,谁都想在此咬上一大口的大安海域,早已成为令海盗们闻风丧胆,宁愿绕路也不敢轻易靠近的存在。
这也就使得他们在近一年内,很难在大安海域周围有收获,为此,他们只能走得更远,探索外海环境的同时,尽量收集外海的海图,打听外海的消息。
若能打听到外海的一些海盗驻点,他们就能目标明确的直接扑过去,比较省事,打听不到,他们就只能在海上碰运气。
运气这件事,实在太玄乎,好的时候顺风顺水大丰收,不好的时候可能赔上一两条船不说,还一无所获,只因大海本身就是一处大战场,置身其中,让人祸福难料的那种。
好在因皇后娘娘从最初起,就制定了以人为本的原则,他们战队的各种装备都很齐全,遇上风险时,只要懂得做取舍,战队成员的人身安全损失极小。
这趟出来数日,眼看又要空手而归,战队成员们正觉遗憾,突然听说遇上大活了,都迅速激动起来。
魏长延来到舷边,也用瞭望境看了会儿,确认消息无误后,立刻做出指示,随即就有船员赶紧打出信号,通知所有船只停下调向。
同样收到消息的吴尚青也来到甲板上,看了看西南方向,虽能通过瞭望境看得到,却有些模糊不清,可见他们的战队与那座岛之间的距离还很远。
海上环境形势瞬息万变,他与魏长延作为正副指挥,一旦出海,都是分别坐镇在两艘核心大船上,以备不测之需。
听到来活了,船上的水手们也都格外有劲,这些船平日里都是靠风力和水流助力自然行驶,只在有需要时,才需他们手动划行。
所以在收到全力航行的通知后,迅速用力划动船桨,赶往西南方向的那座海岛。
已经根据当前的环境条件,迅速调整好船队阵形的一大只船队,一起加速的场景,可谓是十分的壮观。
哪怕距离甚远,等到他们赶到那座海岛附近时,也能通过瞭望镜看到岛上的战斗尙未结束。
“大队长,有一方大多都是我们炎黄人。”
之所以说是炎黄人,是那些人的身高长相特征,与他们大安人相似,不直接说是大安人,是因这些炎黄人流落海外,与他们大安人同种不同国,也属正常。
在海外遇到与自己同种族的人,总能让人下意识多瞅两眼,甚至还能生出亲近感,不过在当前的这种情况下,他们很有可能对上,当然也就不存在什么亲近感。
魏长延当然也有注意到,不过他皱着眉道。
“看上去,应该是有几伙异族海盗联手攻击炎黄人那方,我们也出手,先帮那炎黄人将对手拿下,至于要不要对那伙炎黄人出手,等到了解过情况后再说。”
魏长延的这番指示,迅速被传了下去,本来已经逐渐缓下速度的船,再次全力前进。
有人难掩兴奋得的说道,“大队长,看来这出来,又要赚次大的了啊!”
根据前方的形势判断,应该是多伙海盗组团攻打岛上的那伙人,且不说岛上那股势力的成分,只要他们能将那攻岛的那些海盗都给拿下,就能审问出他们的窝点,收获绝对不小。
看着眼前的蒋清言,这位也曾是位文质彬彬的举人,如今却变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家伙,魏长延只觉麻木。
“还是得谨慎行事,让兄弟们千万不可轻敌,尽量将他们中的头目留活口。”
头目知道的*消息肯定更多,直接给打死了可惜,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就是在战斗中容易上头,一不小就给忘了,所以他才要重点强调一下。
远远看到又有规模庞大的一支船队过来时,沿海正在交战的双方,都已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下意识暂缓当下的战斗,防备新来的那一方。
看到那支来历不明的船队放弃观望,直冲岛上而来,看上去来势汹汹的样子,本就已经心生防备的双方,迅速选择彻底弃战,只剩岛内的交战仍在继续。
船队到了近前,见岸边的交战已停下,魏长延等人正觉不好切入,就见停靠在岸边的船上,有人拿着火铳一边叽里咕噜的喊话,一边还朝他们的船射了几下。
这完全相当于是磕睡来了,对方正好给递枕头,就冲对方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就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打杀了起来不用手软。
先锋战船上随即就有人拿着个扩音喇叭喊话,“大胆,竟敢袭击我大安船队,是尔等挑衅在先,聪明点赶紧投降请罪,否则后果自负。”
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流程走完后,立刻就有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一手拿着特制盾牌,一手拿着火器,直接朝对方发起射击。
对方那艘船上的人,瞬间死伤一片,同样是火铳,明显是大安火铳的威力更强,射程更远,甚至还能连射。
随着船只前进到一定地步后,每条船上都露出一看就知威力不俗的大炮,之前还敢威胁驱逐他们的异族海盗,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傻眼。
之前责问他们的人再次大声问道,“投不投降,再不投降,全部歼毙!”
这下谁都知道,他们这是遇到硬茬了,可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打哪来的势力?为何会如此强大,竟能配备着如此厉害的火器?
没有海盗会认为这是他们的同行,因为同为海盗,他们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早去抢占陆地称王称霸了,如何愿意留在海上拿命抢钱?
双方一交手,就知有没有,战队完全是以绝对实力单方面打杀对方,即便听不懂大安话,也已明白了大安战队的意思,纷纷放弃抵抗。
与此同时,岛上那方的人也一副如临大敌的反应,他们听得懂大安话。
“老大,我们也主动投降吧,这……这根本没法打啊,咱们这才离开大安几年啊,大安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强大的一批海上势力?”
左子兴的心情也很复杂,“看来这就是最近这年多,让人闻风丧胆的那支海盗清剿队吧,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大安人。”
“海盗清剿队?这么说,他们跟我们既是同行,又是同乡啊,看来这事还有商量余地。”
大安战队出手,绝对是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将对手彻底拿下,所有试图负隅抵抗者,都被直接灭杀,俘虏了大半,除了被误伤的,大多数头目都能有幸被活捉。
战场都被打扫得差不多,又听手下汇报了一下战斗情况后,魏长延才带着下船。
看到站在那里的左子兴,他只需一眼就能确认,对方绝对是炎黄人。
“在下魏长延,忝为大安海上战队大队长,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左子兴也拱手施了一礼道,“在下左子兴,祖籍平阳府,遇乱世,被迫带着兄弟们流亡海外,驻扎在此岛数年,以打劫过路海盗为生,犯了众怒,方才遭遇此番围观,幸有诸位施以援手,否则,我与诸位兄弟定当在劫难逃。”
魏长延等人也没想到,这次竟在这外海遇到个同行,而且双方还是老乡。
“幸会幸会,原来左兄不仅是大安同乡,还出身于我们大安的龙兴之地。”
见左子兴等人听到他将平阳府称为‘龙兴之地’时,没什么异常反应,魏长延就知道,对方来海外的时间可能不算太久,很可能是在大安开朝立国之后。
左子兴笑着回道,“今天实属上天庇佑,才能侥幸遇上来自故乡的诸位救命恩人,还请诸位赏脸,容我等做东,略备薄席,聊表谢意。”
还有连另一艘核心大船大内的一半船和人手,都没来得及出手,战斗就已结束,吴尚青等人也没下船。
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料想这些人不敢对他们心怀不轨,加上魏长延也有心想要探探对方的底,就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爽朗的应下后,就随对方前往其驻地。
两年来,魏长延登过许多座岛,其中被直接占下,被打造成他们船队供给点的岛屿,都有好几座。
不过在魏长延看来,眼前的这座岛,是最有炎黄风格的岛屿,这种风格,不仅表现在岛上建筑风格上面,主要还表现在岛上那些被开垦出来后,种上各种农作物的田地上。
由此可见,某些东西,还真是刻在骨子里的,无论身在何处,也改变不了。
能在海外见到这么处极具故乡氛围的环境,魏长延的心情很好,在与左子兴等人交谈时,也多了些真诚,少了些试探。
宾主尽欢的一场宴席下来,他对这些人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如今大安得遇明主,局势已定,如左兄这般因乱世而被迫流亡海外的同乡,完全可以重返故土,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听到这话,除左子兴身边的几人神情有些复杂外,在他们下首的那些炎黄人都难掩兴奋之色。
故土难离,这些人都是在走投无路之下,只得拼死出海挣活路的,但凡有选择,他们并不愿意过这种被迫在海外漂泊,随时都要面对打打杀杀,朝不保夕的日子。
魏长延当然有注意到这些人的不同反应,所以他在随后又提出另一个建议。
“若是尔等存在什么顾虑,也可与我们大安战队合作,或是直接加入我们大安战队。”
蒋清言笑着点头道,“是啊,还可以加入我们大安战队,这可是个好地方,不仅赚钱,还能……”
被同伴踢了一下,被酒给刺激得有些发昏的头脑,在这一瞬间清明了点儿,咽下未尽之言。
“还能有生命保障,你们都看到了吧,我们不仅拥有这个世上最好的船,还有专为船配备的武器,都是东家令人特意设计和制造的,威力特别强大,在这大海上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左子兴等人当然都有看到这大安战队的厉害,差点将他们彻底覆灭的那些海盗联合势力,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左子兴借喝酒的动作,掩去目中的精光,有些疑惑的问道。
“东家?你们的大安海上战队不是朝廷的吗?怎么还有东家?”
魏长延笑着接过话道,“我们大安的皇上陛下,正在御驾亲征西北,哪里有空顾得上海上?我们海上作战队是由东家出钱出物招人组建的,不过你们放心,就凭东家能给我们弄来这么多的好船和最新武器,就该知道我们大安战队绝对可靠。”
当然是绝对可靠,他们船队的一位东家正在朝堂上坐镇,为压满朝文武,威名扬天下,另一个东家正在西北打得草原异族四处逃窜,再没比这二位更可靠的靠山了。
左子兴目光灼灼的盯着魏长延,饶有兴趣的问道,“有多可靠?”
魏长延回以无比自信和肯定的目光,“可靠到,只要你是真心加入战队,愿意听从东家的一切调遣,能为战队立下足够多的功绩,为东家效忠,你想要什么,都能有机会得到,即便是功名利禄,都不在话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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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底气
若是以前,魏长延还不敢将话说得这么大,但是现在,他绝对能说得起,因为事实表明,皇后这位东家远比他原以为的还要更厉害。
能拿到代理朝政的机会,固然是个本事,但是能够真正打理好朝政,让朝堂上的百官臣服,还能辅助皇上在西北以绝对的优势打胜仗,肃清大安境内的一些隐患,才是真正的大本事。
他们海上作战队有着这么一位东家,他们这些战队成员还怕没有一个光明的将来?
何况他们不仅比谁都清楚皇后对他们的重视,也切身体会与给娘娘做事的好处。
无论他们战队在海上的收获如何,为娘娘的那些作坊顺带着卖东西,所能赚取的收益,在经过分成后,也是一大笔可观的收入。
所以战队成员说是在干着亡命海上的辛苦活,可是若让人退出,还真没几个人愿意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