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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熏生锈钉 厌择 9948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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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Chapter61·墨城

Chapter61

他们离巴斯孔塞洛斯图书馆的位置并不远,走过去也不用多久时间。

这座图书馆是世界十大最美图书馆之一,以墨西哥哲学家何塞的名字来命名。在许久以前,程殊每次路过它都会说一句“快快建好”。只是等到2006年竣工以后,他却没有机会再来了。

图书馆无需预约,洛萨进来得很顺利。

她一进来就被建筑内部的构造给震住了,静静地抬头仰望,感受美学。

光影交割,上下七层的钢铁书架错落有致,悬浮式设计看起来未来感十足,一瞬间让所有人幻视了盗梦空间。

在这样的超现实感空间里,洛萨眼眸微亮,目光缓缓落在了悬挂着的灰鲸骨架上。

“塞巴斯蒂安…你看。”洛萨低语。

程殊牵着她走在这副庞大的鲸鱼骨架下,回答:“听说它是从加州的海岸线上采集来的,加工后有近十二米长。”

“好厉害的灵感和设计啊,”洛萨赞叹不绝,“艺术都是互通的,我现在对未来想要从事的方向更加笃定了。”

他一想到他的玫瑰会在将来恣意绽放,就不自觉有些愉悦。

“嗯,我相信你。”

书架上的书都是按类别分好的,很好找。洛萨觉得新奇,没有马上决定拿哪本书,而是到处晃悠。程殊单手插兜,不疾不徐地跟着。

倏然,他脚步一滞,面色冷淡地从自传区抽出一本书来。

她见他不动了,好奇地凑过去,问:“看到什么了?”

程殊将封面稍侧,展示给洛萨看。

“《行善是终生的习惯》…马洛自传?”她眯了眯眼,读出书名后笑了一下,“挺有意思的,竟然有人取名叫马洛。”

马洛在墨西哥旧俗语里有恶魔的隐喻。

一旁也有本地人在找书,闻言搭话:“哈哈,我就知道也有其他人这么想!但他可是墨西哥知名的慈善家,经常给边境的穷人捐药和吃的,在出生地瓜纳华托州和科阿韦拉州很受人欢迎。”

科阿韦拉州,墨西哥的东北境。

洛萨听出来这人话语里带了明显的夸赞,于是客气地笑了笑:“那他还真是个好人,你说是吗,塞巴斯蒂安?”

她回头试图得到程殊的肯定,结果他半天没吭声。

气氛有些尴尬,洛萨耸耸肩,望着那个人说:“不好意思,他西语不好。”

那人体贴地摆摆手:“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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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陌生人离开后,洛萨咬牙切齿地往他手臂上凿了一拳,硬邦邦的肌肉反让她有些手疼。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指指点点。

程殊秉持原则,语调漫不经心:“我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不是。”

“……”洛萨无语地瞥他一眼。

“人是复杂的,”程殊把书放了回去,慢悠悠地揉她的手,“如果这个人表面上是个慷慨的救世主,对妻子忠贞、对孩子负责,私底下却背叛家庭,是个残酷猖狂的毒。枭呢?你还会觉得他是好人吗?”

他语气并不沉重,听起来只像是在做个讽刺的假设。但洛萨太熟悉程殊的性格了,她眉心微皱,没说话了。

这个小插曲没有打断两个人的约会,洛萨和程殊各自抽了一本书,没有待在里边,去了外部的大花园。

今天天气很好,凉风习习,很多人都躺在草坪上看书。洛萨披了件薄外套,脑袋抵在了程殊的膝盖上,坐得比他靠下一些。

“塞巴斯蒂安,这里有好多学生呀。”

洛萨一只耳朵紧压着他的腿,声音雾蒙蒙的。声音顺着骨头振动,引得程殊有些麻。

他听力很灵敏,神情不变:“嗯,大多数都是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的。”

“青春洋溢…哎,真年轻啊,真美好。”她边翻页边感慨。

程殊顿了下,抚摸她的头发:“我的宝贝和他们一样年轻。”

“心态上嘛,心态上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洛萨哂笑。

半天,他眼尾微挑,忽然说:“洛萨,还有几天我就三十了。”

他没拥有过青春,也不再有资格享受她的青春年华。

洛萨伸手按住眼眶的酸意:“是吗,几号呀?我还没问过呢。”

程殊回:“十一月八日。”

即使两人都知道没机会过了,但她不想拂去场面的温馨,入戏了般:“那快了,我给你过呀!”

他沉默片刻,说:“好。”

风吹得两人都很舒服,彼此浑身透着股懒劲,贴在一块。

程殊眉压眼,眼皮很窄,t即使放松下来也显得很冷峻,让人不是很敢靠近,于是理所当然地出了一些意外——

一个喝着热巧克力的小孩在草坪上奔跑,在路过程殊的时候仅凭一眼就吓摔了,疼得大哭。手里捧着的热巧也飞泼了出去,有一点径直落在了程殊的手臂和书上,弄脏了几页纸。

程殊盯着带有巧克力味的《飞鸟集》,挑眉,还好没泼到他姑娘头上。

但洛萨对这场意外有些懵,她坐起身,听着那小孩的解释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是知道塞巴斯蒂安这人气场有多强的,此刻竟然有些同情那个小孩。

“哈哈哈哈哈…”

程殊看着洛萨笑到浑身颤抖的样子,顶了下牙。

“宝贝,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小孩的家长终于反应过来了,满脸歉意地冲了过来。

她摆摆手,婉拒了家长的赔偿提议,对程殊说:“塞巴斯蒂安,我们去找一下图书管理员问一下赔偿吧。”

洛萨艰难地拽起比她重太多的男人,往室内走。

程殊看着她的背影,无情戳穿:“别笑了。”

“……哈哈哈哈哈!”

最后这本书被程殊买下来了。

不过他还挺满意,他喜欢每一个存储了二人回忆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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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一日,亡灵节的庆祝活动正式开始。

虽然第一天是幼灵节,但墨西哥人已经习惯了在一日的下午到晚上举行大型欢乐游行,与所有亡灵共舞。

各个社区里已经摆了无数的祭坛,里面放着糖骷髅、亡灵面包、蜡烛,点缀着万寿菊,用以指引灵魂回家的道路。街道已经设置了“LaCatrina”的大型浮雕,不少扮成小丑和幽灵的舞者在跳舞。

宪法广场附近有玛丽亚奇乐队在演奏,他们头戴宽边圆顶帽,身穿华丽的牛仔皮衣,配上有着精美刺绣的长裤和靴子,再搭上一条丝带状的装饰在脖子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墨西哥城变成了橙色的海洋。

今天的化妆摊子可以说生意好得不行。

除了本地人,全世界受可可(寻梦环游记)影响的好奇旅客都会来到墨西哥参加这一年一度的视听盛宴。

路上的行人都换上了极为夸张的艳丽衣裙,还有不少人穿上了彩绘的骷髅服装。每个从化妆铺离开的游客,脸部都画上了生动的骷髅图案,仿佛彻底融入了鬼魂中。

参观完壮丽的主座教堂,看到这些的第一瞬间洛萨的心就被吸引走了。

她小跑着去传统服饰店里买了一套紫色丝绒裙——肩颈镂空,两条长袖紧贴臂膀。上半身较紧,最下方的裙摆超级大。脑袋上还配套了一朵足够遮住脸的大花。

程殊看着换装后的洛萨,只觉得,她这张明艳的脸就该配上这样风情万种的裙子。

她对着镜子满意地照了一会儿,又把发怔的程殊拉到了店主面前,礼貌地说:“你好,请给他也来一套!”

于是没多久,程殊就穿着一套宽大的黑色燕尾服走了出来。他胸口塞了块紫色方巾,手上裹着银色胶皮手套,头上还戴着扎了紫色彩带和假花的礼帽。

店主挤眉弄眼:“这一套和玛丽亚奇的那种牛仔服不一样哟,是情侣装。”

洛萨笑着付钱,感激地说:“谢谢。”

在这种大型活动里,洛萨的精力仿佛格外旺盛。

她像是在刻意遗忘一些即将来临的事情,把全身心都投入到了两人的相处里。

换完装后,她又拉着程殊去了一家人少的化妆店,准备也给自己涂上骷髅面具妆容。

白色的颜料勾勒出骨骼的轮廓,黑色颜料涂抹出骷髅头空洞的眼眶和鼻尖,再饰以亮片,店主将洛萨画得和路边的提线纸骷髅一样滑稽可爱。

这样的妆容让街上的人们不再感到恐怖和悲伤,而是阿兹特克文明里独有的可爱与温馨。

洛萨眼珠转了转,悠悠地落在了程殊身上。

他立马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嘴角轻扯:“我等会去买骷髅面具。”

她立马拽住他,和程殊十指相扣,故意把声音变得娇气,磨他:“不要嘛,我想你也化妆。”

他软了点眼神。

“求求你了塞巴斯蒂安,”洛萨睁着漂亮的眼睛,吻了吻程殊的手指,“我想让你看起来和我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以吗?”她语调上扬,满脸期待。

可以放下你的成熟姿态,陪我做回幼稚的大人吗?

艹了…

就这几句话,程殊感觉自己的心都化掉了,碎成一片片的。

“宝贝啊,我是真拿你没辙啊——”

程殊有些无奈地仰头,被她拉得倒退,没办法地坐回座位上。

洛萨开心得眼角弯弯,突然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蜻蜓点水。

“塞巴斯蒂安,你真宠我。”

第62章Chapter62·墨城

Chapter62

店主针对程殊的形象设计出了一个要冷酷很多的妆面,她熟练地运用画笔,黑色颜料顺着他的嘴角拉长到颧骨,画出了一个咧嘴的狰狞面目,看起来更威严成熟。

程殊戴了礼帽,碎发被压到了眉眼处。他不习惯被陌生人在脸上画来画去,身体有些僵硬,努力克制要皱起的眉头。

洛萨感受到了他下意识的反抗,没有松开和他相扣的手。

她的手要比他小很多,两只手紧紧合住他的手,抵在自己的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

像哄一头大型猛兽。

“塞巴斯蒂安。”

“嗯?”程殊喉咙微动。

“阿尔…斯楞。”她有些生疏地回忆他的蒙语名。

“我在听。”

她给他顺毛:“你要乖。”

“……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两秒,他的肩稍稍塌下去了点。

店主也感受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不适应,化妆的速度也加快了很多。她边化边夸两人般配,给程殊夸得心情都莫名好了不少,最后还给了一大把小费。

等两人出去的时候,宪法广场已经摆上了白色的栏杆。不少安保人员站在栏杆里组织观众,语速很快地对着对讲机那头喊话。

第一批是花车游行,会从历史文化中心一直延伸到查普尔特佩克公园。等花车游行走得差不多了,观众们就可以跟在后边开始群众游行。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来观看游行的人越来越多。

洛萨来得不早,没占个好位置,只能挤在很后头努力踮脚看。

程殊看到她有些焦急的神色,心觉好笑,直接把她拉到了墙边,然后把帽子摘下来给她。

“塞巴斯蒂安,站在这里的话我就一点儿也看不到了!!!”

洛萨准备挤回去,结果还没来得及动,双脚突然临空,程殊直接把她打包扛在了肩膀上。

“诶,吓死我了。”她猛地晃了一下,惊慌地把手撑在程殊的右肩上,视野骤然宽阔。

“塞巴斯蒂安,你这样会累。”

洛萨坐在他肩上,低头只能看见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和优越的鼻梁,及时出声提醒。

结果她感受到了他胸腔振动了一下。

是程殊对她这句话的冷笑。

…行。

她撇撇嘴,安心看游行了。

程殊的力气很大,抱得很紧,护得稳当可靠。

慢慢地,洛萨也松开了撑着的手。

在乐队的鼓点声中,稀奇古怪的花车终于开始挪动了。

大型的卡通纸骷髅、蓝紫色的龙虾状爬虫、放满巨型香蕉和南瓜的公主车挨个行驶了出来,后面穿着花哨的表演人员也在热情地和游客们打招呼。

所有人都在挥手回应,洛萨也不例外。

程殊站在不打扰任何人的地方,听着她开心的呼喊,也跟着心情舒畅不少。

忽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程殊掂了下她,不动声色地把它摸出来看了一眼信息。半晌,又安静地塞了回去。

他撩起眼皮,笑意一丝丝抽走,眼神冷了下来。

墨西哥城还沉浸在喜悦当中,程殊听着洛萨那么快乐的声音,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慢慢地如同巨雷般蒙住了他的耳朵,把他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里,将声音一点点推远。

除了耳鸣声,他听不见任何东西了。

程殊的额头浮现细密的汗,颜料遮盖住了渐白的脸色。

他姿态僵硬地拖举着洛萨,看起来和刚才没有什么异样。

洛萨很快乐,他的小姑娘很快乐。

程殊感受到了。

他想让她永远这样无忧无虑,特别想。

但是好像做不到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最末尾的花车也离开了。洛萨拍拍程殊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把自己放下来了。

但他没动弹。

洛萨有些困惑地加大力度,喊他:“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你听得见吗?”

她的声t音被笼罩在程殊的世界之外,惊到了他。他猛地深呼吸,压下情绪,听力逐渐清明。

她又叫了好几声,程殊的身体才稍稍动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将她放了下来。

洛萨一抬头就看见了程殊有些不对劲的脸。

她眼神微滞,有些担心地问:“塞巴斯蒂安,你好像不太舒服。对不起,是不是我坐太久了…”

“不是,”他笑了一下,解释,“宝贝,我只是走神了。”

看她还有些怀疑,程殊凑过去咬耳朵:“洛萨,我只是手臂有些麻了。”

“那活动一下?”她暗示。

“嗯。”程殊挑眉,应下了。

他愿意陪她嬉笑跳舞。

洛萨环住他的手腕,顺应人潮,将他拽进了群众的游行队伍里。

此刻墨西哥城已然日落,街道的各个地方都挂上了橙黄色的灯串,特别漂亮。

领头的人举着旗帜和浮雕,在鼓点中边跳舞边往前走。百鬼夜行,她拉着他隐匿其中。

游行路线路过了许多社区,每个摆着照片的祭坛前都站满了人。他们弹奏着吉他,吟唱那首经典的LaLlorona。

不过墓园里的人更多,大多数墨西哥人席地而坐,喝酒聊天。蓝牙音响里放着他们各自喜爱的音乐,脸上完全看不出悲伤的情绪,只有思念的狂欢。

“行于虚妄缥缈之上,逐渐迷失自我。”

“只因我坠入妄想深渊,却试图抓住命运空洞的框架。”

洛萨在蓝牙播放的音乐声中兴奋地和周围的人打招呼,舞步轻巧,笑容明媚。

程殊将自己的姿态彻底卸下,变回了十四岁的少年,和她在一个个节拍中变换姿势与位置。

她沉浸着,没发现在每一个擦肩而过、旋转起舞的瞬间里,他都在看她。

安静又不舍。

“在镜子里,我看到了自己最深的恐惧。”

“但这里几乎只剩下沉默。”

“最后,我决定告诉她我的感受。”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游行的队伍,挤得洛萨不得不暂停跳舞。

她保持着笑容,直到人多到她环着程殊的手不停被冲撞。

“诶,不是…”洛萨神情微变。

人潮以不可抗的力度一点点分开两人的手,他想反握回去,却怎么都碰不到了。

“塞巴斯蒂安,不要,不要!”她开始有些焦急。

“噢,我的主啊,您能拯救我破碎的灵魂吗?”

“只因我现在感到浑身冰冷,寒风刺骨——”

音乐声越来越远。

前面是个分叉路口,游行的队伍逐渐分成左右两股。两人被人流簇拥着,被迫走向两个方向。

程殊想从无数人里穿过去,但怎么也过不去。

她频频看他,最后只能大喊:“终点汇合吧!”

妆面模糊了他的神色,程殊远远望着她,最后收回了眼神,低语:“好。”

魔徒已经派人在墨城追杀他了,他得想办法降低存在感,不牵扯到她。

于是程殊把礼帽又拉低了一点,稍稍驼背,彻底融入了人群里。

夜晚十点。

查普尔特佩克公园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收拾东西回家了。洛萨一个人蹲在了花坛角落里没动,她撑着下巴到处看,半天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风吹起洛萨的发丝,又缓缓落下。她垂眸,盯着地面。

路过的阿姨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好心地问:“嘿甜心,你还不走吗?晚上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的啊。”

洛萨摇摇头,笑回:“谢谢您的提醒,我在等人。”

“等人?”她犹疑了一下,继续说,“好吧,不要久留,尽早回家。墨城晚上不安全。”

洛萨抿唇,感激地点点头。

这一片都没什么人了,但洛萨不愿意离开。

她刚到的时候没有看到程殊的身影,还慌张了一会儿。结果到现在,几小时了她反而越等越沉静,没有听见别人说“来时听见枪声”那会儿紧张了。

颜料被风吹干了,导致她眼皮有些沉重,不得不阖上双眼,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

又过了很久很久,最后一个陌生人都离开了,公园里的灯也逐渐暗淡下来。

她等到困意弥漫,冷得不行,缩成一团靠在了花坛边。

忽然,一阵着急的脚步声传来。

风里参杂着淡淡的血腥味,离洛萨越来越近。

洛萨鼻尖微动,浑身一滞,艰难地撑着膝盖站起来,定定地看着眼前人。

程殊脸上的妆容花掉了不少,礼帽不见了,西服下摆还有灼烧的痕迹。

即使能被轻易看出经历过危险的战斗,他也尽量保持着造型。

他很少在她面前这样狼狈不堪。”对不起宝贝,我来迟了。”

程殊嗓子微紧,有些束手无策,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解释。高大的身躯微弓着,几步上前,想要抱住洛萨。

结果还没碰到她,一阵猛力传来,她眼神微冷,用尽浑身力气把他推开了。

程殊旧伤添了新伤,竟然被推得倒退两步。

他怔然地看着毫无笑意的洛萨,刚想出声,她转头就走。

洛萨一股脑地往前走,没回头看程殊一眼。程殊有些担心地跟着,速度也跟着越来越快。

他沉默片刻,出声:“洛萨!”

洛萨没搭理,继续往前冲。

程殊有些急了,忍着疼,迈着长腿追上她,握住洛萨的手腕:“宝贝啊。”

洛萨倏然止住脚步,顺着他拽她的动作转身,朝着他的下颌猛地扇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响起,程殊脸被扇得侧了过去。他敛着眸,半天没动。

他甚至来不及对这人生里挨的第一巴掌萌生怒意,心底的酸意就狂涌了上来——他姑娘在哭。

洛萨满脸泪渍,哭得无法自拔,一双红透的眼睛就那样望着他。

她的妆面变得滑稽起来,抽泣着埋怨:“你不能总是这样瞒着我。我知道你很疼,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接受你去和他们同归于尽,但你不能不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不辞而别,我刚刚在等你的时候每一秒都是掰着数过来的,因为我害怕你突然离开。”

“我讨厌你,塞巴斯蒂安,我讨厌你!”

洛萨任泪水狂流,说完气话转身又要走。

程殊眼眶发酸,他深吸一口气,冲上前拥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他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低声祈求,“不要讨厌我,洛萨,不要讨厌我。”

“魔徒还可能有人在墨城,”男人的声音微颤,继续哄,“我们先回家,好吗?”

洛萨沉默不语,撇过头。

程殊顺坡而下,握住她的手立马往家的方向走。

一进家门,她就甩开了程殊的手冲进浴室。即使他跟着进去洗漱,她也装作没看见他。

“抱歉,我不该瞒着你。”程殊将淋浴往上挂,诚恳解释,“我没时间了,魔徒已经开始派人追杀我了。我选择隐瞒,是因为我不想牵连你,更不愿意死在你面前,我不想让你担心。”

他将洛萨的手指吻了又吻,姿态虔诚:“宝贝,不要生我气了。”

洛萨气消了不少,但还是没有说话。她随手擦干身体,直接裸。着走向床塌。

程殊顺手关上水,像影子,紧跟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拽到了身前。

“唔…”

洛萨根本没反应过来,程殊就已经捏住她的后颈往上提,猛烈地吻住了她。

他强势地卷走她嘴里的每一分空气,像个疯子。

洛萨两只手拍打着他的胸膛,却被他一只手就轻易全握住了。

半晌,她开始变了姿态,不再是完全地任他索取,而是与程殊分庭抗礼,也像个疯子般缠绵。

是,洛萨承认,程殊总能拿捏她。性癖被他摸索得清清楚楚,她喜欢气消后这样不讲道理的强吻。

明明是上位者,却寄所有希望于一个吻,何尝不是一种不顾一切的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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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丝交连,两唇微分。

她挑着眼尾,眼眶的红还没消下去:“程殊,我还没有完全原谅你,我还有气没发出来。”

他动作微顿。

洛萨叫他程殊。

程殊将她按在了玻璃窗上,弯腰,声音被水雾遮盖:“那就把气做出来。”

洛萨被窗户的冰气刺激得有些痒,舒服得尖叫。

他们直视身体,坦荡地追求肉欲,一次又一次地让灵魂爽到升华。

有人曾说,性欲、爱欲、死欲在最强烈的时候是一致的。

洛萨认可了。

她呜咽着说:“如果外面真是世界末日,我此刻是愿意死在你身上的。”

程殊知道她的意思,只低笑:“少听那些滥俗的爱情故事,你活着就是我活着。”

她眼神失焦,语气缓和下来:“你说你没时间了,那你什么时候走?”

他沉默片刻,回:“可能明天。”

程殊将洛萨抱回床上,疯狂地将两人嵌合在t一体。

大汗淋漓,他捞起她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曜石在月光下闪烁着蓝绿色的光芒。

“拉斐尔和菲利西娅就交给你了。”程殊轻声说。

洛萨斜睨他,故意说:“你怕不怕我以后找个男人一起花你的钱,还让他们叫他爸爸。”

程殊闷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才回话,声音极淡:“他对你好的话,我愿意。你以后会遇上更好的人。”

只要爱她对她好,程殊甚至愿意拿自己的钱去养他。

洛萨倏然红了眼眶,她拍他的肩膀示意换个姿势,语气有些固执:“不会了,程殊,再也不会有人比你好了。”

两个人荒诞不经地翻滚着,势必要挥霍完这个夜晚。

随着几声闷哼,洛萨彻底脱力地躺下。

他从背后搂着她,温声问:“这段时间你开心吗?”

洛萨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用气音很认真地回:“跟你在一起的每天都很快乐。”

程殊点头:“那就够了。”

也许这是他这一辈子做过最正确最好的事情了。

洛萨感受着他胸膛的热意,没有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下又一下地吻在她的耳侧,说了一串洛萨听不懂的话:“bi:t∫amdxairtai”

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洛萨嘴唇抖个不停,在无声中崩溃,热泪顺着眼角止不住地往下流,将枕头打湿。

程殊,这个世界上你最爱我。

程殊,我们为什么不能幸福。

第63章Chapter63·曼萨尼略

Chapter63@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太累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程殊是何时离开的。

等她睁开眼慢慢回忆起昨夜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属于他的那一块床单平整到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她挣扎着坐起来,瞥见了床头柜上的一只镀银金雕。它被斜放着,不到一公分的翅膀被磕掉了一点漆色。

洛萨转身迎着从窗外透进的阳光,神色恍惚地眨了眨眼,将它举起细细打量。

这是墨西哥的国鸟,是来去自如的猛禽。

是她曾指着天空对菲欧娜说“我会成为它”的那只鸟。

金雕扇动翅膀,飞啊飞,飞过了蒂华纳,飞过了墨西哥的夏天,落在了她的掌心。

它身上有一丝血腥味,洛萨想,这应该是昨晚程殊摆脱纠缠后在来找她的路上买的。

她怔然地握住它,越来越紧,尖锐的棱角压得她生疼。

忽然,房间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惊得洛萨立马抽回了思绪。

不会是程殊。

她微微皱眉,试探性地问:“…谁?”

门外的人动作顿了一下,自报家门:“我,塞尔希奥。”

洛萨听见熟悉的声音放下了防备,套起衣服,走过去打开门。

她抱有希望地扫了一眼,发现走廊上没有程殊的身影。

塞尔希奥也难得在她面前情绪这么闷沉,他沉默片刻说:“不用看了,塞巴斯蒂安不在。”

洛萨眼睫轻颤。

他掐灭快要燃尽的烟,叹了口气:“收拾东西吧,妞,我和加索尔送你走。”

洛萨死咬着嘴唇,压下情绪,迅速收拾好了东西。

她刚坐上车,加索尔就递来了两张银行卡,他安慰性地笑了一下:“老大让我转交给你的卡,密码已经改成了你的生日。其他的钱暂时不方便一次性交给你,到了欧洲,穆格会把老大余下的财产处理好转交给你,也会帮忙给你安排新身份。你不用担心。”

车摇摇晃晃地开着,洛萨接过卡,低声问:“拉斐尔和菲利西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