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希奥单手开车,边看路况边回:“不用担心,他们已经在加拿大了。等你从船上下来,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他手指轻点着方向盘的皮质外壳,想了想,继续说:“噢对了,差点忘了说,你喜欢的那一窝猫也给送走了。等你到加拿大过一遭,就可以带着他们直接坐飞机入境德国。至于你以后想要去哪儿定居,就是你的自由了。”
洛萨闭上眼,所有画面飞速在脑海里闪过,她突然问:“之前哈维尔说,如果魔徒想要胁迫我和塞巴斯蒂安同生死,那就没人能阻拦。既然塞巴斯蒂安和他破罐子破摔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杀我?按道理昨晚的人,不只是冲他去的。昨天的解决了,那今天的呢?我为什么没有被追杀?是被谁吸引走了注意力吗,还是被人给拦下来了?”
塞尔希奥开始闪避眼神。
“就算魔徒势微,杀我也是很简单的。”她睁开眼,看向后视镜,深呼吸,“塞尔希奥,你是不是加入贡萨洛了?是不是你在利用贡萨洛的身份庇护我?”
前座的两人都被问沉默了。
塞尔希奥没有回答。
洛萨鼻腔涌上酸意,她低骂一声:“你和你的哥哥都是傻子。”
没有比他们更笨的了。
她扭过头,没有再说话。
从墨西哥城到曼萨尼略港开车只需要三小时。
塞尔希奥把车开得又稳又快,没多久就到了。
透过车窗,洛萨看见登船板前站了个眼神极为凶戾的花臂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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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
“贡萨洛的长子,安德烈斯,等会一切交由我斡旋就好。”
塞尔希奥猛地关上车门,左手拎着外套反搭在肩上,浑然变成了一副奸佞模样。
他悠悠地走过去,跟抽烟的安德烈斯打了个招呼,介绍:“加索尔,我手下;这个,洛萨。”
安德烈斯眼神微眯,意有所指:“这个女人,是你喜欢的?”
他的眼神像蛇一样看不透,落在洛萨身上让她有些不舒服。
塞尔希奥知道他在试探自己,笑得嗤然,索性说了真话:“不,这是塞巴斯蒂安喜欢的女人。”
在这个行业里,假话全不说,真话不说全。
安德烈斯消息灵通,比魔徒的任何人都难缠。他喜欢表面一副正经模样,私底下把利益不合的人都杀光。
他在昨天就收到了塞尔希奥要来曼萨尼略送人的消息,在来港口前的两小时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看塞尔希奥没有说谎骗他,安德烈斯的心情又好了一分。
“你前兄弟啊…”安德烈斯深吸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子碾碎。
塞尔希奥一手撑腰,下巴往内陆昂了昂,看起来虚伪得不行,精明的笑里参杂着气音:“是兄弟。干这行,要有道德。”
安德烈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说:“我看未必吧,坏种。”
塞尔希奥耸耸肩,理直气壮:“兄弟的女人格外甜,没办法。”
安德烈斯哈哈大笑,舔了舔嘴唇:“没想到你好这一口啊,塞尔希奥。”
安德烈斯其实一点也不在乎洛萨是谁,不在乎她的死活,不在乎她去哪。
于他而言,就是个有点姿色的女人而已,远远比不上塞尔希奥这个有潜力的大将有价值。
他需要的,是一个塞尔希奥彻底为他卖命的契机。
安德烈斯是个十足的弟控,这次既然许诺了塞尔希奥好处,就懒得为难他了。
“你什么时候动手?”安德烈斯问得直接。
塞尔希奥凝眸,语气不屑:“就这几天了,他们必然死无葬身之地。魔徒再也不会跟贡萨洛争了。”
安德烈斯抵了抵牙,眼色满意。
塞尔希奥巧妙地把所有关于洛萨的话题都旋了回去,密不透风。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朝走向登船处的洛萨迈步而去。
港口的风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从安德烈斯的角度看去,两人姿势极其暧昧。
洛萨抬眼看着塞尔希奥,神色冷静。
他低着头,忽然咧嘴笑了一下:“塞巴斯蒂安让我给你带了话,他说…”
她呼吸骤然沉重,原本坚强的心还是抖了抖。
塞尔希奥的声音融进了风里,洛萨听见他说:“小姑娘,往前走,别害怕。”
毫无征兆地,洛萨又红了眼眶。
塞尔希奥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没走几步,她突然想回头看一看。
结果塞尔希奥像是预判到了,他两眼微眯,声音不大:“走,别回头。”
登船处已经有人接应她了,洛萨很顺利地就上了轮船。
她站在甲板上,遥看也静静看她的塞尔希奥。
她很聪明,也知道如今跟贡萨洛混迹在一起的人未来会是什么样,不过是下一个程殊罢了。
轮船即将启航,洛萨眼神飘向曼萨尼略港背靠的小山坡上。
忽然,她眼神一滞。
洛萨看见山腰上停靠着一辆黑车,明明驾驶位上的人影模糊不清,但她莫名觉得那只会是程殊。
洛萨突然想起今早t离开房间的时候,窗户外的风吹了进来,将床头柜上的一张薄纸吹落在地毯上。
她弯腰捡起它,发现这是程殊从图书馆的那本书上撕下来的。
沾有热巧污渍的打字机字体上写着:
——《飞鸟集·325》
“我相信你的爱”,让这句话做我最后的话。
海风吹拂她的脸颊,吹乱洛萨的神情。
轮渡启航,船头发出长长的嗡鸣声,逐渐驶离港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这声穿透天际的笛声中,那辆车也开始启动,围绕着山坡,速度很快地往下开。
她没有听见,那辆车也响起了长长的汽笛声,像是在说再见。
洛萨低语,目光坚定:“Iwillrememberyouforever。”
我会永远记得你们。
在墨西哥的亡灵观里,遗忘才是死亡的终点。只要她记得,他们就永远活着。
“小姐,您需要帮助吗?”船上的工作人员有些担忧地走来,“您已经哭了很久了。”
她抬手摸了摸早已湿润的脸,摇了摇头。良久,神色坚定地走进了室内。
港口的塞尔希奥早已坐回了车里,他跟着那辆象征着贡萨洛的车缓缓行驶着,视线从轮船上抽回来,眸色凝重。
程,你让我办的事我办好了。
这次,要轮到我去奔赴属于自己的宿命了。
第64章Chapter64·海航
Chapter64
从墨西哥到加拿大,本次轮渡需要三周的时间。
洛萨其实一点也不适应海上的生活,之前在皇家加勒比因为待的时间不长,加上程殊会把她抱在怀里顺背、往她嘴里塞姜片,所以她还算平静。
而现在,晕船的诸多症状都浮现出来了。
她缺乏安全感,情绪异常波动,饭也不怎么想吃,吃进去也会吐出来了。至于睡眠,洛萨几乎昼夜颠倒了,就算入眠了也总不安稳,睡得浑浑噩噩。
直到海上航行的第四天,十一月六日,洛萨意外地早醒了。
这艘船并不是标准的客轮,她去后勤部的小餐厅时,桌子前围了一堆笑谈的厨师。
她神色恍惚,眼前像是蒙了层白雾。脚步有些轻浮,每一步走得都很艰难。
屋内一片嘈杂,路过的人端着盘子,惊险地略过洛萨,差点撞上她。
旁边桌坐了个回顾经典的中年阿姨,对着《暮光之城》笑得猛拍大腿。
洛萨唇色苍白,莫名有不详的预感。她费劲地穿过人群,从那群头戴白帽的厨师身边钻了进去,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卫星电视。
她瞬间站住脚,怔住了。
旁边的主厨没有介意洛萨的出现,只摸了摸胡茬问:“这是墨西哥的新闻,你感兴趣?”
她轻轻摇头,默不作声地盯着新闻播报画面。
“魔徒集团秘密制。毒工厂被全面曝光,墨西哥官方预备与各势力抢夺,进行全方位销毁。马洛的真实身份浮出水面后,记者对当地居民进行了采访…”主持人秉公报道着,继续说,“魔徒掌权人的死去意味着集团的分崩离析,而贡萨洛集团借此机会涨势,即将成为西北境域第一大犯罪集团。”
“此前美国已经正式下令追捕奥维迪奥,卡特尔彻底衰败是必然之势。昨日,新兴势力马约斯集团与查皮托斯集团在锡那罗亚州进行了中规模的对抗,导致警。方牺牲32人…”
围观的厨师们纷纷“喔”出声,插着腰,感慨地摇摇头。
主持人的声音逐渐变小,左上角的摄像画面放大弹出。这是一段特别短的监控视频,来源于一个海边的悬崖教堂。
画面是俯视的角度,能看得出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在和另外一个微胖的男人对峙。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看见那个被追杀的男人气定神闲地做了个“嘘”声动作,然后展开了双臂。下一瞬间,天塌地陷。监控剧烈抖动,画面彻底消失。
主持人解说这是魔徒集团内部的利益纠纷,是掌权人与二把手之间的勾心斗角。
一旁分析的专家也有些唏嘘不已,谁能想到横行霸道这么多年的魔徒集团最终竟堙灭于一场恶人间的博弈。
围观的厨师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大快人心地说”死得好”。
唯独洛萨彻底呆滞了,她身上慢悠悠地失去了知觉,双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发麻。
主厨余光扫到了洛萨,他有些犹疑地问:“嗨喽?这位小姐,你还好吗?”
洛萨没说话。
“小姐?你需要帮助吗…”他在她眼前摆摆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双腿猛地一弯,浑身脱力地砸到在主厨的手臂上,晕倒了。
“操,快他妈的叫船医,快去!”
…
洛萨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也很真实。
竟然衔接上了程殊来“不死鸟”接她时她做的那个梦。
马洛兴致勃勃地冲上了山崖,进入了那个破败的教堂里。屋内的珐琅窗玻璃碎了一半,海风哗哗往里头灌。
程殊忽然停在了神父位,皮鞋踩上了一只瘪气的足球,若有所思地看着。
“塞巴斯蒂安,没想到啊,问题竟然出现在你身上。”马洛阴毒地笑着,完全没意识到这盘棋不是他赢,而是双方执棋人的鱼死网破。
程殊慵懒地“嗯”了声,撩起眼皮,放下了脚。他双手叉腰,黑西服被顶起,在风中猎猎作响。
马洛彻底没了笑意,骤然升起怒火,嘶吼:“老子一步步提拔你,你竟然背叛我,你对得起魔徒对你的信任吗?!”
千里堤坝,溃于蚁穴。十多年了,程殊蛰伏着,一级级地扫清阻碍。设局让牌桌上的每一个人都斗个不停,消耗集团的元气。
他闻言哂然,只说:“很多年前,集团的人杀了我的父母。从那时候起,我就注定是个短命鬼。至于提拔…是不是谎话说多了,你自己也开始信了,马洛。”
程殊挑起眼尾,极其凌厉,讥嘲:“噢不对,应该叫你…魔徒。”
马洛的瞳孔骤缩。
“虚构出一个魔徒的角色,然后自己委身成管家来掌握绝对的领导权,再利用尤文来均衡你身上的注意力。难怪啊难怪,难怪全世界都摸不到魔徒真人一丝一毫的信息。”
“马洛,我想你的妻子也想不到,自己忠贞不渝的丈夫竟然会去不死鸟寻消遣。你的亲生孩子应该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什么狗屁的慈善家,而是无恶不作的毒枭。”
程殊微微抬头,脸色冰冷,眼神轻蔑。
“除了你,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了。”马洛偏执地笑出声,“哈哈哈哈哈等你死了,我又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名人。塞巴斯蒂安,你不会以为你能活着把信息传播出去吧?”
程殊面不改色地反问:“我什么时候说我想活着了?”
马洛一顿,神色大变。
“我没说我想活着。”他语气冷淡。
马洛终于反应过来了,眼眸震颤。
程殊懒懒地举起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展开了臂膀:“嘘,马洛你听——”
他仰起头,缓缓阖上眼。
马洛疯狂地往回撤,耳朵却听见教堂最里面传来程殊悠悠的声音。
“你听没听见,我的父母在呼唤我。”
“我的姑娘…在祈祷。”
“畜。生,下地狱去给他们陪葬吧。”
下一瞬,教堂大爆炸,天崩地裂。
洛萨猛地睁开眼,满头是汗地坐起来。
她虚弱地撑着,疯狂喘气,被吓得许久回不过神来。
“洛萨小姐?”一旁守着的医生合上书,面色担忧地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稍稍放下了心,继续问,“你还好吗?”
她嘴唇干得起裂,有些渗血。她懒懒抬眸,嗓音低哑:“我还好,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医生莞尔一笑:“以我们这个经纬度为例,是十一月八日的上午七点。”
洛萨蜷起膝盖抱住,情绪低落:“那中国呢?”
医生被问得一愣,有些疑惑,但还是摸出手机查询了时间:“十一月八日的晚上十一点,马上就要进入十一月九日了。”
她眼皮轻颤,坚强地站起来,带了点请求的语气:“厨房有甜点吗?我有点想吃蛋糕。”
医生挠了挠头,回想了一下,说:“只有那种很简单的巧克力松饼。你饿了是吗,我去后厨帮你要一份。”
她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还是很开心洛萨终于有想吃的东西了。
洛萨抿了抿唇,感激一笑。
半个小时后,她趿拉着拖鞋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桌上摆着一份巧t克力松饼,洛萨神色自然地将它分成了三份叠在一起,让它看起来没那么寒酸。然后又问路过抽烟的人借了两根火柴,点燃,插在了松饼上。
房间昏暗,只有橙红的火焰摇出了微微的光芒。
洛萨努力挂上笑,以开心的语气对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说:“程殊,在最后的三十分钟里,我祝你生日快乐呀!你三十岁了诶,有什么愿望吗?”
半晌,她很自然地双手合十,闭上眼:“我就知道你这人没意思,我来给你想吧。”
他会想什么呢?
洛萨笑,学程殊的语气:“第一个愿望,祝自己能更年轻,更配得上宝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二个愿望,希望宝贝永远平安快乐。”
“第三个,希望我可以比宝贝晚一分钟死,这样宝贝就不会孤独害…”
话音未落,洛萨语气大变。她没有办法把整句话说完,语调越来越难控制,最后的“怕”字直接融入了控制不住的哭腔里。
再睁眼,火柴早就燃尽了。
洛萨压制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滴滚烫的泪珠,全部砸落在桌面上。
她哭到肩膀发颤,神情无助地张望。最后只能努力咬唇,把呜咽声吞掉。
她擦掉眼泪,猛吸一口气,将火柴拔。出来,用刀叉讲松饼切割成两份。
洛萨埋着头,边抽泣边吃松饼,特别努力地往嘴里塞。吃完后,又把对面那份拖到面前,继续吃,直到吃得想吐了也不停下。
直到所有松饼都被消灭了,洛萨才敢停下来。
她摸摸自己的胸脯小声安慰:“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洛萨,你要坚强。”
她好不容易扬起了笑容,却在转身磕碰到桌子的时候,情绪莫名又崩溃了。
洛萨哭弯了腰,捂着嘴,缓缓蹲了下来。
她难过得要命,话里却夹杂了撒娇的语气:“程殊你运气怎么这么差,许的愿望一个都没成真。”
第85章Chapter85·欧洲
Chapter85
由于海上气象问题,等洛萨到达加拿大时已经是十一月底。
她在船上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憔悴了很多,站在陆地上时简直如获新生。
洛萨刚走出港口就看见了远处被保姆牵着的拉斐尔和菲利西娅,两人托着脑袋,巴巴地望着。
她面露惊喜,加快速度走过去,蹲了下来张开手臂:“宝贝们!”
菲利西娅耳朵尖,她立马戳了戳拉斐尔,然后跟在拉斐尔后头慢慢走了过去。
洛萨还有些没缓过劲来,一下子被激动的拉斐尔扑倒在地上。
“妈妈——”拉斐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帮着扶起了洛萨。
洛萨摇摇头,搂过菲利西娅,轻声回:“没事。”
拉斐尔并不知道程殊的一切,也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能猜到一星半点的菲利西娅不想伤他心,也没有说出来。
于是他用肉感的脸贴住洛萨的脸颊,疑惑地问:“帕帕不在吗?”
洛萨沉默片刻,站起来,左右牵着两小孩,温声解释:“帕帕…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所以我们先来了。”
拉斐尔失望地点点头,沮丧低语:“好吧。”
保姆恭敬地笑了一下,将三人带回了塞尔希奥临时租的小院子里。
这里应有尽有,够他们生活得舒舒服服。
前院还有草坪,坎昆的那一窝小猫已经长大了不少,在上面追追闹闹。
它们陪着两小孩消遣,所以拉斐尔和菲利西娅在加拿大的情绪还算稳定。
又过了一周不到,快递员送来了文件。
洛萨撕开纸袋,发现里头是三人的合法欧盟证件和五天后的登机信息。
于是洛萨没有拖延,开始着手收拾行李。
六天后,飞机落地柏林。
到了德国,洛萨才彻底有了离开墨西哥的实感。
这里的一切都和北美洲相差甚远,就连语言也几乎是不通的。
她看着双手插兜等在轿车边的德国男人,上前得体地拥抱了一下。
“你好,我是洛萨。”
男人眯了眯眼,自我介绍:“你好,卡尔。”
顿了秒,他似乎想帮助洛萨放轻松一点,拉近乎:“不知道塞巴斯蒂安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曾经在原始森林里,他救过一次我的命。”
洛萨恍然回想起那张照片,点点头:“噢对,他跟我说过的,我记起来了!麻烦你了。”
卡尔顺手拉开车门,抱着小孩上车,将笼子里的猫放在座位上,回了句:“小事。”
卡尔先开车带着洛萨去了德意志私人银行,办理手续将程殊所有的钱都变入她名下。
金额较为庞大,按道理要走一段时间的流程。但这事儿穆格打过招呼了,所以钱都是按最快的速度在流转。
路过的工作人员都跟他点了点头打招呼,卡尔挥了挥手,走进电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穆格最近有些忙,一直待在港岛,所以没办法亲自接待你们。”卡尔保持着绅士的距离,有些歉疚地解释。
“没关系的,他已经帮了我们非常多了。”洛萨感激地回。
卡尔忽然感慨地叹了口气:“说到这儿,我还有些激动。”
洛萨有些茫然。
卡尔对上拉斐尔和菲利西娅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笑说:“穆格也要当爸爸了。”
洛萨眉眼软了下来,笑着说:“天呐太好了,要进入人生新阶段了。”
“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卡尔手臂拦着,让洛萨和小孩先走了出去,调侃:“早十年的时候,谁能想得到,最离经叛道的一个最先结婚生子?他啊,被Nini吃得死死的。”
洛萨哈哈一笑,弯腰坐进车里,接茬:“这就是爱情啊。”
卡尔把三人送到了米特区的中心公寓里,尽责地将猫也提了上去。
“这里你可以放心住。”他耸了耸肩,笑着说,“这个公寓是塞尔希奥的。”
洛萨顿住了,微微错愕。
“早几年的时候,他延毕了,塞巴斯蒂安嫌弃他笨,建议让他直接在这里买房,免得再延毕几年租金都快赶得上买一套了。”卡尔回想起来也觉得有意思,笑着说,“所以他真买了。”
听见两人以前的故事,洛萨没忍住,嘴角弯了弯。
确实是他俩做得出来的事情,相爱相杀。
卡尔走之前,留下了一串地址,解释:“知道你要在德国待一段时间,Nini和穆格邀请你们在今年圣诞节去他们家吃个晚饭。
洛萨接过纸条,点点头。
入了冬以后,时间像是加速了,没多久就到了十二月。
洛萨白天陪伴拉斐尔和菲利西娅在柏林四处闲逛,晚上就总是反复梦见那场爆炸,吓醒后又坐在床头抹眼泪。
她似乎进入了一个麻木的状态,心河慢慢干涸了,除了程殊的那句“你活着就是我活着”,再也没有什么能成为她的精神支柱。即使是个对死亡抱有坦荡态度的墨西哥人,也在此刻落入俗套,开始无比怀念她的爱人。
到最后就连她自己都忘了,二十四日是她的生日。
十二月二十五日,下午四点半,柏林又飘雪了。
洛萨将帽子的雪挥开,然后敲响了公寓的门。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在视频里见过的金发男人,旁边是被他牵着的妻子。
她很漂亮,几乎是洛萨见过的最知性明媚的中国女人。
“嗨,穆格,”洛萨怔了秒,语速放慢,有些试探地说,“…Nini?”
岑旎眼角弯弯,温柔地打招呼:“是我,你也可以叫我Chloe。”
然后又低头对穿着红绿衣服的拉斐尔和菲利西娅挥了挥手,将三人带了进去。
没多久,卡尔和其他朋友也来了。
穆格在阳台和他们聊天,岑旎和洛萨在交换圣诞节礼物。
“来之前听卡尔说过你怀孕了,稍微准备了一些礼物。这一盒是你的,”洛萨从袋子里拿出礼盒,解释,“这一盒的话是给小宝宝的!”
岑旎也同样拿了三盒,红唇微勾:“我也给你和两个小朋友准备了。”
拉斐尔和菲利西娅实在是长得太可爱了,岑旎没忍住揉了好一会儿他们的脑袋。
玩着玩着,拉斐尔还想过去抱岑旎,结果还没得逞就被洛萨勾住了后衣领。”妈咪?”他被勒得一踉跄,大眼睛里都是疑惑。
没等洛萨回答,穆格忽然出现了,他稍微跟岑旎说了几句话,然后直接把拉斐尔单手抱了出去。
“穆格…为什么不让我抱Nini呀?”拉斐尔托着肉嘟嘟的腮帮盯他,愁眉苦脸地喊。
穆格不为所动,挑眉,宣示主权:“我t老婆。”
“我知道呀,我只是想抱抱嘛。”
穆格失笑:“她怀小宝宝了,我要保护她。”
拉斐尔思考了一下,终于明白了,小鸡啄米:“好的好的。可是穆格,那我可以在妈咪身边旁听嘛?”
穆格摸了摸他脑袋,驳回他的小心思:“也不可以。”
“Why?”拉斐尔拉长语调。
穆格斜睨他,提点:“Thatisgirls’talk,小子,学着点。”
房间里,两人就彼此的往事聊了一会儿,相谈甚欢。
洛萨很好奇地问了他们在旅途中的故事,最后感慨万千:“Nini,你真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人。”
岑旎笑笑,看向洛萨的眼神里也多了很多心疼。
今天算家庭聚会,是一场小小的狂欢派对。
除去穆格偶尔的不舒服,过下来还算顺利开心。
临走时,岑旎忽然叫住了洛萨。
她倚着墙,神色温和:“洛萨,把手给我。”
洛萨转身,没有犹豫,把手递给她。
岑旎的手指细长,掌心温热,她握着洛萨的手,轻缓地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崽崽——”她低语。
结果小宝宝就像是听到了,特别给妈妈面子,动了动。
奇妙的触感传来,洛萨怔住了。
顿了秒,岑旎笑着看她,话语温柔而有力:“生命。”
几乎是一瞬间,洛萨的眼眶就红了。
在这些没有程殊的日子里,以前能支撑洛萨活下去的东西仿佛失去了魔力。
她沮丧而微弱地活着,试图在痛苦中抓到爬藤,挣扎向上。
而现在,岑旎看到了她的伤痕,在温柔地治愈她。
洛萨倏然热泪盈眶,她抚摸着岑旎的肚子,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Nini。”
时间很快就到了2023年,岑旎和穆格也都回了港岛待产。
洛萨这段时间带着两小孩满世界旅游,这会儿到了芬兰。
拉斐尔和菲利西娅在玻璃屋里睡得香甜,她独自一人倒在外面的雪地上,沉默而安静地看向极光。
她捞起胸前的那条项链,脑子里骤然回想起了离别前的荒诞之夜。
洛萨将它举起,对准极光,怔愣地喃喃:“程殊,你为什么不来我的梦里?”
曜石折射着光,天地一片寂静。
四月份的时候,洛萨重振旗鼓。
她考虑到小孩的语言环境,带着他们搬去了西班牙,在那里买了套小庄园。
洛萨开始安排拉斐尔进入公立小学读书,学费很便宜,但是学校的教学计划她非常满意。拉斐尔刚来欧洲,进度要慢上一些。不过洛萨也不着急,只嘱咐他没关系,可以慢慢学。
至于菲利西娅,身体还是比较糟糕。为了治好她,洛萨几乎是用尽所有办法,吃穿住行都用上最好的。包括医疗上,在各个地方试了之后,她决定让菲利西娅在梅奥治病,开始了每周美国往返西班牙的两点一线。
五月上旬,岑旎生下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孩。
听说穆格给他取名,康斯坦汀。
照片里小孩白白嫩嫩的,惹得菲利西娅和拉斐尔都冒星星眼,在语音里嚷嚷着说要看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边岑旎还在休养,听见两小孩快吵起来的声音差点笑出来。
她不得不向拉斐尔和菲利西娅保证,不久后会带康斯坦汀回欧洲。
至于洛萨,她按照墨西哥的审美织了件软糯的马甲。又在打听过中国的习俗后,找人打了小金锁和项圈。然后通通放进了礼盒里,寄到了港岛。
同月,多方了解后,洛萨打算进入艺术学校读书。
考虑到此前缺乏的素养,她请了服装设计领域的专业人士进行辅导,开始了为期一年的准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彻底进入了学业家庭两头顾的生活,把所有精力都投入了进去,逐渐没有更多的时间再去想程殊。
只是在接拉斐尔放学时,听见他提起“帕帕”会恍然。
十月份的时候,拉斐尔演了一场不想读书的闹剧,就连他最疼惜的菲利西娅都劝不了他。
洛萨有些头疼,问老师也问不出结果。直到很严肃地跟拉斐尔讲道理,才猜出了一点点。
学校有人嘲笑他。
因为上次的家长日只有他的爸爸没有去。
洛萨沉默了很久,先是跟学校的负责老师里反馈了此事,然后翻出了那只镀银金雕。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洛萨语气温和。
拉斐尔摇摇头,只说:“是鸟。”
她笑着说:“是你爹地给我的。”
拉斐尔眼睛微亮。
洛萨继续说:“墨西哥有很多金雕在天空飞,妈咪是一只飞出来的鸟,而爹地…是被困在了笼子里的鸟。”
他愣住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是妈咪,如果鸟在笼子里就飞不出来了呀!”
洛萨清浅地“嗯”了声,声音有些低:“所以,爹地也飞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