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火光下,一双皂黑的鞋踏了进来,素白衣袍上绣着血红的梅花,在火光的映衬下似乎活过来了一样,妖异而鬼魅。
齐广识抬头,看见秦晞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叫人心生依赖与好感的笑容,眼角处那颗血红的泪痣与他衣襟上刺绣的血梅相映成辉,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悠哉哉地踏入偏僻的小院:“方才管家告诉我,这里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变动,我就过来瞧瞧,看来是鄙人打扰守备大人办案了。”
周守备连声称不敢:“惊扰岑阁老,是下官的不是才对。”
“无妨。”看了一出好戏的秦晞心神愉悦。
他撇过已经被城防卫控制起来的两个骗子,略过躺在地上,自他进来以后再不敢出声喊疼的齐宏博,最后落在正怀疑人生的齐广识身上。
“鄙人就知道,总有一天,连齐将军如此重情重义的人,也会被齐家二郎磋磨得难以忍受。”
齐广识呆呆地看向秦晞,混沌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
他望着这个鬼魅一般妖冶美丽的男人,秦晞的双唇不断开合着:“其实在中午的时候,我家管家便说了,齐家二郎在后街这边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干什么,鄙人原本想着,既然我两家已无姻亲关系,后街这边也并非岑府产业,便不想去管,却不料啊……”他挥动衣袖,指向院子里花里胡哨的祭台。
目露疑惑。
“莫非齐家二郎脑子已经不大正常了,竟然都开始相信起了鬼神之说。”他装作对事件真相一无所知的模样。
叹息。
摇头。
秦晞做足了哀挽的姿态,问那医官:“齐家二郎伤势如何?”
医官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禀阁老,齐二公子性命暂时无碍,只要能撑过三天,伤口不发炎溃烂,能自行长合便可;但那伤处在肚脐下方几寸,齐二公子今后怕是不能,不能再与女子行房。”
医官急匆匆地说完,齐宏博脑子里“轰”地一声,正想去抬手拉扯医官,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只能躺在地上呻吟。
齐广识见状连忙将其按下:“你身后也有伤,不要乱动。”
“滚!”齐宏博红着眼睛,“都怪你!是你故意伤了我,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齐广识双唇发白,舌尖已经被他自己咬出了血。
他已经意识到先前的异状,自己莫名其妙就伤了齐宏博的事情,必然是秦晞在后头搞鬼,虽然齐广识已经做好了强压着弟弟来岑家请罪的准备,可如今自己这般措不及防地重伤齐宏博,与齐广识原先设想的情况截然相反。
他脸上的表情变化都被秦晞看进了眼里。
秦晞勾着唇角,漆黑的瞳底映进不断跃动的火焰,他先与周守备客气了几句,请城防卫的士兵们先把两个骗子和齐宏博带走,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抬手轻轻拍了拍留在原地的齐广识的肩:“齐将军安心,令弟还有力气骂人呢,想必是伤得还不够重。”
他将什么东西塞进了齐广识手中。
齐广识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熟悉的剑鞘。
而与之配套的长剑正被秦晞拿在手中比划,剑尖上正滴着血。
“经此一遭,令弟必然会更加憎恨齐将军了,不知道齐将军,可有明悟?”
惨白的月光照在秦晞脸上。
他往前一步,齐广识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齐将军可想好了,先前鄙人所提议的族除一事?”秦晞低声轻笑,“齐将军,你将他们当成家人,他们未必愿意将你也当成亲人。”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的风情:“鄙人素来可惜齐将军的品格,才设计推将军一步,只希望将军回去以后能好好想想。”
“当真,要为了他们,连累自己去死么?”
秦晞癫狂地笑着往后退了几步,与齐广识拉开距离,而后轻巧地将手中长剑投掷向他,剑上的血珠被风吹得像落花一样四散纷飞,一声清脆的长鸣之后,剑身严丝合缝地落进了剑鞘之中。
月光下秦晞的影子越拉越长。
在他背后,齐广识握剑的手几次捏紧,可这个男人已经没了再用剑的勇气。
齐广识无力地跪倒,眼前重重叠叠全是血红梅花的幻象,他一头栽到在地上,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没了意识。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