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那是你们何家人的规矩,我又不打算做何家人。”
身为夏皇的堂兄见面就给了自己一盒子银票花用,堂嫂还答应她要教她骑马打猎,而这一对本该最忌惮养父身份的夫妻也在思索过后答应了让养父假死的计策。
从何家的牢笼逃出来之后。
谢秋凝才发现自己曾经那些对外面世界的美好幻想并不是虚假的。
她抬手把簪在发髻侧边的一枝珠花拔了下来,那一侧的青丝松松散散地垂落,挂在她脸颊边,尚有几分稚气的美貌少女在这一瞬迸发出叫人难以挪开眼神的光彩,花朵开绽的妩媚风情与利剑般的英气锐勇融合交错:“何文轩,你大概从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你!”何文轩的胸腔快要被急速鼓动起来的心脏给撞破了。
“你知道吗,你方才自以为高贵的说教模样,简直像一只喋喋不休的黑老鸹。”谢秋凝把珠钗握在手掌,尖的那头直直指向何文轩的脖颈,“可惜的是,我并不打算听你说话了,哦,我本来就很讨厌你说话的声音,每一次听见,都像是生吞了放凉的肥肉,叫人恶心得不行。”
她看着何文轩脸上逐渐浮现出惊怒的神色,那如玉公子的假面每破碎一分,谢秋凝的面庞上便多出一分的欢喜:“越国没了,何家也很快就要没了,你以为你还能再继续掌控我的人生?”
她两边的嘴角高高地勾起来,朱唇轻启:“你配么?”
竹林里忽然起了一阵风。
何文轩心中的惊怒快要到达顶峰,他额头两侧的青筋暴起,往前踏出一步,手也高高地挥了起来。
竹叶被风吹拂着的沙沙声在一瞬间停滞住了。
何文轩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正抵在自己的颈侧,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却发现那是一只细长、尖锐的簪子,簪子的另一头正握在谢秋凝手中。
这个他从来没有放在眼中的女人,金丝雀一般的存在。
她是怎么突然逼近到自己身前,还将那簪子——抵在自己的喉咙上的?
何文轩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能看清楚一个弱女子的动作,而更令他惧怕的,是这明明吹着寒风,却无比寂静的竹林。
每一片竹叶的尖端都仿佛闪着铁器的寒芒。
而那些叶子也正像自己喉咙上的长簪一样,把它们的锋芒对准了自己,只要自己敢有其他动作,就会在一瞬之间被千刀万剐,万箭穿心!
而谢秋凝的眼神……比这所有的一切都更锋利,更让何文轩惧怕。
会死的!
何文轩的脊背瞬间被冷汗浸得湿透了。
他惊惧万分。
谢秋凝却畅快得想要引歌长啸。
看呐。
她心头的枷锁,把她关押了十多年的男人,原来如此地不堪一击!
锁住她前半生的牢笼,终于是彻底地破碎了。
“瞧。”竹林的另一边,秦晞得意洋洋地抬起手,点点脊背已经弯了下来的何文轩,又指指意气风发的女儿,再斜斜地撇着郁原川,“你仔细想想自己有什么地方配得上我女儿?修为?还是老了一大把的年纪?”
“爹,积点口德,大师兄很好。”秦玑衡把阴阳怪气的老父亲从貌似是自闭了的大师兄身边推开。
秦晞:“哼。”
他把头扭开,又兴致勃勃地问神色莫名的谢年:“先生,你猜,凝凝可会杀了那姓何的小垃圾为自己报仇雪恨?”
“应该不会。”谢年回答道。
秦晞却很有信心:“我觉得她会,毕竟是我的女儿呐,有仇肯定要直接报的,杀个人而已嘛。”
“我也认为不会。”秦玑衡插嘴,他一开口,秦晞就作势要捂住自己的双耳。
秦玑衡被他这个动作堵了一下,故意用真气将自己的声音凝成线送入父亲耳中:“凝凝身上的是破开牢笼的锐气,并非杀气,而且——”
他往竹林的四周环视一眼,从形态各异的竹枝竹叶竹竿后面藏着许多高低不一的气息,那些夏朝宗室的少年郎们,虽然尊重堂姐妹的私事,自动朝周边散开了,但何文轩这么大一个人走过来,他们就算想当看不见也没办法。
眼瞧着那个小白脸上去跟老夏家唯一的宝贝闺女说话,还气得乖巧懂礼又柔弱的她都抽出簪子要捅人了,这可万万不能忍!
秦晞无奈地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行吧。”
早已按捺不住的夏家少年们给彼此使了个眼色,猛虎扑食一般地朝着冷汗涔涔的何文轩扑了上去。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