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阿渣和渣父的辩解(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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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凄惨模样不止叫殿内众人吃惊,更叫何父揪心似的疼,连满脸威严沉稳的夏皇也差点儿绷不住笑,他无奈地警告了一眼堂下行礼的少年郎们,没去搭理何家父子眼中的控诉,而是站起了身,走到秦晞身前:“皇叔的身子可好?”

秦晞顶替的这个身份是夏国先帝的亲弟弟,天生孤僻自闭,还一副一碰就碎的病骨头,先帝在时,便常常吩咐夏皇,要小心照顾他这个病歪歪的叔叔,而办事向来认真的夏皇也始终恪守父亲的遗愿,对叔叔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地用心关怀着——只可惜他的叔叔不爱见人,总把自己在国师府里面关着,是以叔侄二人也算不上熟悉。

“尚可,陛下无需担忧。”秦晞病恹恹地卧在狐裘中,他蹙着眉头,神情中有些疲惫,“陛下,您也知道的,小女她自幼流落在外,不在我的身边,只能凭借着她手上的一颗小痣辨认,何家人说他们找到了我的女儿,这位谢先生也说他找到了我的女儿……”

谢秋凝听见自家亲爹一张口就是胡说八道,眉毛不禁往上一抬,看向兄长。

秦玑衡耸肩。

谢秋凝突然了悟了。

她抱起双臂,打算看何家人会说些什么。

听见秦晞说“谢先生”也称他找到了小郡主时,正为着儿子的惨像心疼的何家主顿时又来了一股力气,他直起身:“吾皇!微臣有要事要禀告!”

何家父子都很清楚,谢秋凝才是夏国国师真正的女儿,他们绝对不能让自己的计策毁在谢秋凝和谢年手上,必须把他们的真实身份给捅出来,最好能一起治了死罪才好。

浑身上下哪里都痛的何文轩没有说话,在心里暗暗期待着父亲能把局面掰到有利于自己家的这一方。

夏皇难得跟皇叔正常说几句话,他还没能跟皇叔搭上话呢,就被何家主突如其来的叫喊给打断了,夏皇站在那里,拧着眉:“说。”

“吾皇容禀。”何家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认为是自己抢先占下了发言的机会,他片刻不敢停顿,说,“吾皇,国师大人,此人乃是越国的亡国之君谢年,虽然他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改头换面,但微臣曾在他朝中行事多年,一眼就能认出他的真实身份!”

谢年没有急着为自己辩驳。

反而冷眼看着何家主这般跪在地上,像条发疯了的狗一样拼命嚎叫撕咬,他心中涌起了快意,愈发感觉这个压制皇室,祸乱越国君臣百姓上上下下几十年的大奸臣如今竟也落到这个凄惨的地步,着实是十二分地可笑。

“而他带来的这个女子,其实就是昔日越皇膝下的三公主!”何家主字字铿锵,句句有力。

却不见在场众人中,他最急着想要讨好的对象脸色有什么变化。

秦晞依旧是那副精神不济的病秧子模样,而夏皇的脸也照样板正沉默。

何家主认为是自己说的还不够多,他换上一张忧国忧民的丧哭脸:“三公主之名,越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身为女子,却性喜奢侈,非珍馐海味不食,非琼浆玉露不饮,全国上下一年才出几匹的锦缎统统裁了衣物给她,她竟还要求出行时用金粉漆路……实在是祸国殃民之妖女,以她一人之力,便令越地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啊!”

何家主痛心疾首地表演着。

不知真相的夏家少年郎们极其整齐地转头看向才刚刚认过亲的堂妹。

传闻之中越国三公主容貌倾城,他们还想自己家的妹妹也肯定不比那三公主差呢,哪想到这位妹妹竟然就是那位公主殿下。

但何家主所言的这些……

少年们面面相觑。

他们的堂姊妹明明温柔又大方,可人得很,怎么瞧,也不像是传闻中那个骄纵奢侈不顾人民死活的妖女公主呀。

少年们纷纷不约而同地重新把不善的视线挪回了何家主身上,反正已经揍过他儿子了,若是这老家伙也睁着眼睛说瞎话,就连他一块儿揍,父子齐活儿!

谢秋凝听见他对自己的污蔑,气得眼皮子直跳,她往前踏出一步,正想问问他为何将这些罪名栽赃到自己身上时。

秦晞开口了。

老父亲的声音不算大,但殿内所有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是个玩弄语调节奏的高手,只听见他不紧不慢,又充满了稚子般的疑惑,秦晞问何家主:“可鄙人听闻,越国三公主是十数年前才被人抱回越地养育,而那位好心的娘娘之所以会将她抱回去,不就是在起义军攻入皇城的时候,不慎弄丢了自己的女儿……”

慕容汐心中一苦,低下了头。

“……见路旁女婴啼哭不止,便想到了她遗失的孩子,才会起了恻隐之心,将三公主带回去养育吗?”秦晞整个人看上去无害又病弱,但他的话却一出口就切中了何家编造的谎言里的盲点。

“越地的田地不适合栽种谷物,为求生计,多数越民便栽种桑树,养蚕缫丝,制造出锦缎丝绸,卖给夏吴两国的行商,或者上献给越国的贵族,换取银钱以维持家中的开销。”秦晞慢悠悠地咬着每一个字落下的节奏,他看见何家主的脑门上冒出了冷汗,嘴唇蠕动着似乎又要说什么。

而他却没给何家主开口的机会,秦晞吐字的节奏虽然缓慢,却没有留下半分的空隙给人插嘴:“但在十几年前,越国的百姓便再也拿不出织好的丝绸跟我国行商交易了,而且有大量逃荒的难民涌入夏吴两国国境,说是——在越国,他们已经被顶上的大官们给盘剥得活不下去?”

他适时露出困惑,问夏皇:“陛下那一年初初登基,便下令派人安顿难民,登记户口。”

夏皇赧然一笑,他刚刚登基的时候,为了履行照顾小叔叔的诺言,但凡有了点儿实绩,都会拿来在叔叔耳边叨念,想以此告诉自家皇叔,作为侄儿的自己,有能力像父皇一样护佑着他:“皇叔还记得?”

秦晞点点头:“我记得,我国接纳难民后不久,越国便封锁了国境,紧接着便传出有国民百姓起义造反,攻入越国皇城的消息。”

“对,朕那时还派了军队,想替越皇平叛,却被拒绝,噫,拒绝朕出兵相助的,似乎正是何大人你吧?”夏皇极其自然地接过了话。

谢年看向这对一唱一和的“叔侄”,嘴角微微抽搐。

夏皇明明就是想借机侵入越国,还把借口说得这么好听……他无奈了一阵,想起已经消散的故国,心中有些郁郁,但他也清楚,越国已经破烂不堪,是一艘沉了大半的轮船,已经回天乏术。

何家主一张嘴正想说什么。

秦晞却突然咳嗽起来。

作为侄儿,越皇焦急地关心起了皇叔的身体,作为儿子,秦玑衡对父亲的表演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咳、咳……”秦晞向众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轻轻敲着扶手,纤长微微带着层淡粉的指尖落在乌黑的木材上,何家主的视线不由得被那几根指头的节奏给吸引住了,他恍神的时候看见一座黑山上落下了一场大雪,而他就站在雪中,山腰,脚下是万丈深渊,头上是深寒重雪,他浑身僵硬,四肢麻木,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何大人,这越国,难道不是在三公主被抱回去之前,就已经烂得不成模样了吗?”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还是说,区区一襁褓婴儿,就能指使越国上下官员,为她搜刮民脂民膏,还没出生呢,就提前好几年,把越地百姓盘剥得怨念日深,起兵造反?”

“嗤。”少年们不知是哪一个笑出了声。

夏七呸了一声:“自己是个烂人奸臣就罢了,还要把责任推在一个无辜女子身上,真真是无耻之尤,世所罕见,他爷爷的,我可真是长见识了。”

“七哥说得对,可见这世上的贱人只外边披着一层人皮罢了,这皮子底下那玩意儿,怕是连狗屎都不如。”夏十一一拱手,“皇伯伯,这样的烂人,活该拿他扒皮点了天灯,送到泰山娘娘的府狱中受罚才对!”

夏国人信奉的泰山娘娘是传说中一个专门惩治恶人罪人,又会嘉奖作战勇猛的军士儿郎的女神。

而夏国人供奉她的方式,往往是把杀了无辜之人的恶人,又或是贪污欺压百姓的罪人点天灯,在祭祀的同时也能警示国民。

何家父子虽然不明白“泰山娘娘”是个什么东西,但扒皮点天灯还是能听懂的。

何家主被秦晞的气势摄住,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辩驳。

而挨了顿胖揍的何文轩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然而他一开口,就叫殿内众人先看清了他猪头一样青肿不堪的脸,还有那被打豁口了的门牙。

谢秋凝:“哇哦。”

夏十一立马蹿到她旁边,小声邀功:“我照着他面门捶了好几拳呢,妹妹解气不?”

立刻有人拽着他的腰带袖子和头发把他拖了下去:“就你小子嘴快是吧?”

何文轩也发现自己张嘴漏风,但比起丢脸,显然丢命的事情更加要紧:“陛下容禀,越国之弊,在于权贵腐败,无止境地盘剥百姓,而君王又无力弹压权贵,方才有了十多年前民众造反。”

“但那个时候的越国,依旧是有救的!”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自越国百姓起义之后,我父亲痛定思痛,决定哪怕得罪皇室,也要以更强的强权将那些贪官污吏一力压下,却不想竟叫越皇陛下误会,以为是我何家想从他手中夺权,于是从吴国聘来吴国贵女为贵妃,与何家争斗抗衡,方才波及到了百姓……”

他顿了一下,抬起眼,痛苦悲哀地看向谢秋凝:“我知道,我知道殿下一直都因为山野出身而自卑,才会想要抓住这世间的荣华,但我爱殿下啊,我愿意为她寻尽她想要的一切珍宝,只要她愿意留在我身边;说到底,殿下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而已,我本想着,若她能嫁入何家,今后可以慢慢让她明白除了权势财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但……”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慕容汐把她脚上的一只鞋脱了下来,砸在何文轩脸上。

见此情形,谢秋凝默默放下了手里还没砸出去的一只瓷杯,伸手扶住抬着没穿鞋的脚站不稳的慕容汐。

曾经越国里礼仪学得最好的两个小姑娘,都不想再跟何文轩讲“礼”了。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