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给荀英等人带来了漫长的难堪。

“我明白了。”

终于秦晞打破了沉默，他不再去关注旁人，而是又一次地将视线放在了掌门身上：“看来你家长辈有提醒过你，在遇见我的时候该用什么态度对待。”

他转着手中的折扇，那片星河愈发耀眼，秦玑衡却从父亲眼中看出了类似于“无聊”的情绪，这情绪转瞬即逝，而掌门再也支撑不住，他双腿抖个不停：“原来当真是……”

掌门被分配到这个小世界的时间并不算长，纪真真和荀英这一场还是他头一次主持的试炼，他当然也是从小听着“镜花真君”的恶名长大，却始终未曾见过真人。

约两百年前，掌门将“祝真人”收入远道宗时，也对着这个眉心处有红痣的老修士很是战战兢兢了一阵子，然而没过多久祝真人就从外边带回来一个女孩儿，说是自己的女儿，而这女孩儿也确确实实与祝真人的血脉气息一致。

诸天万界。

关于镜花真君的传言之中，从来没有谁听说过，这个魔头会爱上某人，更不可能会像祝真人一样，拥有自己的子嗣，并且将其宠溺入骨。

掌门渐渐就放下了心中的担忧，然而在纪真真第一次转世之后，他回宗门汇报情况的时候，恰好听说了镜花真君合道失败，身死道消的消息。

掌门起初没将这个消息放在心上，然而待他又回到小世界中时，却发现这个小世界的主人，自己不知高了多少辈的祖师，竟然将他的视线重新放回了这个小世界。

要知道，祖师他已经有数千年未曾关注过这个小世界了。

而祖师他……据说在许多年前，就曾被镜花真君所欺骗，损了本命法宝修为大跌不说，连性命也险些折在镜花真君手上。

作为小世界的监管者，掌门非常清楚地感知到，祖师将他的目光放在了泉昭峰，放在了祝家父女身上，他心中好奇，便也跟着将神识探入泉昭峰，于是掌门惊讶地发现，原本在泉昭峰后山石室里闭关的祝真人，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私底下的探查被祖师察觉，然而祖师却没说什么，只在一声叹息后便悄然离开。

掌门自以为窥见了真相。

在远道宗里的祝真人，原来也是镜花真君的万千化身之一，更特别的是这个化身，竟然有了一个女儿！

一个根镜花真君血脉相连的女儿！

掌门在这一瞬间兴奋极了。

他想出了无数种可以利用“镜花真君之女”这个身份大做文章的法子，然而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就发现祝霓欢成为了这场试炼里不可或缺的“女配角”。

但没关系。

在这个小世界里，掌门可以动的手脚实在是太多了。

他只需要等到祝霓欢的戏份结束，悄悄保下她的性命，便可独占她身世带来的利益，然而……

掌门的膝盖一下子软倒，他感觉自己所有的谋划都被秦晞一眼看穿，包括那些他从未对外说起过的念头，也全部被剖解开来，呈到了这个宇宙中最可怕的修士面前。

一缕缕飞烟一样的思绪在掌门脑海里纷杂舞跃。

他没法控制。

没法言语。

唯有恐惧，在那双烟蓝瞳孔的注视之下不断滋长。

掌门忽然呆愣愣地对着秦晞跪下了，祝霓欢抬手掩住嘴唇轻轻惊呼一声：“爹爹？”

“没事的。”秦晞笑着，“阿衡，带着你妹妹到别处玩一会儿。”

他肩上的小蛇终于得以重新变回人形，秦玑衡已经长得跟父亲差不多高，比他最年幼的妹妹高出整整一个脑袋。

祝霓欢惊讶地看着细小的白蛇变成了个身穿黑色武服的俊美少年，自己的哥哥似乎还因为不适应双腿站立而小小地打了个趔趄。

我真的不是蛇么？

祝霓欢心里写满了不合时宜的疑惑。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诡异了。

一开始仗着爹爹给自己出气确实感觉很不错就是了，但，她接过秦玑衡伸来的手，被他拉到身侧，然后小心地窥探起了自己的父亲——在这之前，祝霓欢从未见过父亲年轻的模样，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生下自己就没了踪迹，或许是改嫁了，也或许是死了，而父亲把自己抱到了远道宗，悉心抚养。

祝霓欢从记事起所熟知的父亲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人，而不是现在这个模样，脱尘中带着些许像是邪异的鬼魅般的气质。

但他看向自己时，那眼神中的慈爱又是那么地熟悉。

祝霓欢偷偷观察秦晞的小动作自然是被他察觉了，秦晞回给女儿一个不变的笑容，祝霓欢吊起来的心一下子又放了回去。

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