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现在, 你是皇后的侍女,阿瑶。”
瑶,取自尧的谐音。抬起他的脸上下看看,蓁蓁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正的美人, 就该有这种超越性别的美貌。
他皮肤白, 所以没用多少脂粉, 她刻意模糊了他轮廓中的锋利冷峻,修饰得柔美了一些。
烛火下, 男子的容颜褪去冰冷,显得格外柔和, 甚至有一丝妩媚。
白雨渐不习惯这嘴上涂抹了东西的感觉, 轻轻抿了抿,却将口脂匀在了唇瓣之上,像是被亲吻后的嫣红熟透, 美得叫人晕眩。
蓁蓁叹道:“冷若冰霜、艳若桃李。”
若非身姿太过高挑, 简直完美!
他抬起眼,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无奈, 虽然不明白她何以有这般的喜好,不过,只要能见她笑颜, 这倒也不算什么, 她喜欢这副皮囊,送给她也没有关系。
蓁蓁还兀自欣赏着她的“杰作”,只是欣赏欣赏着,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沉迷,没注意到男子的眸光一寸寸暗了下来。
很快,她的唇上也沾染了不少口脂。
……
玄香已经往那边瞄了好几眼。
那个被皇后娘娘亲自带在身边, 叫做阿瑶的侍女,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然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
可,若是见过这样的美人,应当过目不忘才是!
这宫娥长得美,那双黑眸却是疏离淡漠,让人感觉不太好相处。
偏偏,在皇后娘娘唤她的时候,眼神极柔,化成了一滩春水。
甚至还直直地盯着皇后娘娘,眼珠子像是要黏在皇后身上似的。
玄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
“阿瑶,对,就是你。皇后娘娘新得的那只鹦鹉,今日似乎病了,一口水都没喝。你且去瞧瞧,顺便照顾一番,这里交给我就行。”
说着,她自然地伸出手,示意阿瑶将手中的巾帕给她。
看到阿瑶的手时,她却一惊,一个女子的骨节,怎么会生得这般粗大?
玄香心里有种怪异感,但那人却全然不在意,只是往皇后那边看了看。
见皇后并没有出言留下他的意思,便将帕子轻轻放进玄香的掌心,避免了肢体接触,旋即缓步走开了。
玄香一边低头擦着花瓶,一边愤愤道:
“奴婢斗胆问一句,那个阿瑶,是娘娘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奴婢瞧着甚是没有规矩,竟然直勾勾盯着娘娘看。”
蓁蓁笑而不语,看来,她的改容之术还算不错,就连玄香都没有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
“皇上驾到——”
忽然,一声唱喏响彻了大殿。
玄香,包括宫中一众宫娥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计,连忙起身相迎。
“奴婢拜见皇上!”
自从那次早朝立储一事后,姚玉书还是第一次过来。
他身后跟着一名少女,仔细看才发现,是姚南枝。
虽然仍旧穿着裙装,但他身量抽条,已有了少年人硬朗的身板和轮廓。
“南枝也来了。”
“儿臣见过母后。”
姚南枝跪地请安。
殿外。
“远远看去,还真像是一家三口。”
白雨渐身旁,一个宫娥将艳羡的目光收回,小声感叹道。
见身边女子不语,她絮絮道,“虽然皇后娘娘看上去有些年轻,但容貌与皇上极为般配。他二人若有子嗣,必定也像南枝公子一样好看。”
“不,或许会更好看些,你说是不是,阿瑶姐姐?”
小宫娥是个自来熟的,见谁都能说上半天,却迟迟不听身边的人搭话。
“阿瑶姐姐?”
小宫娥看去,却见那“美人”长睫低垂,面容雪白,像是冰雪雕成的塑像。
她不知不觉看得痴了,“阿瑶姐姐,你、你真好看……”
她不知不觉就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女子面容的时候,被躲开了。
女子眸光漠然,让人心惊。却是虚虚掠过那小宫娥,抬起步伐,走到了另一边。
那个位置,依旧可以看见殿内的情形。
颀长的身影立在那里,静止得像是一幅绝美的画。袖子下的手,却是缓缓地攥紧。
权位与美人,世上男子,趋之若鹜。
可是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即便拥有了她,拥有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的权利,还有旁人的存在。
而他只能躲在暗处。
像是上瘾了般。
汲取窥探着他人的圆满与幸福。
甘心吗?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
“蓁蓁,你……”
面前的人脸色苍白,却是欲言又止。
她眨了眨眼,“怎么了?”
他看着她,缓慢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却不信,若真的没什么,就不会趁她去小厨房的空当,将她拉到这僻静无人处。
“兄长,我说过,你有什么都可以对我直言,无需顾忌。”
他抿了抿唇,好半晌才低低地问。
“你……还爱他吗。”
蓁蓁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他是指的谁。
皇帝姚玉书。
她不说话。
他却好像一下子慌了,牵起她袖子下的手,“我会陪着你的。“
他亲吻着她的指尖,眸色中藏着深深的执念,他的声音是那样地温柔,“不论将来如何,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我是完全属于你的。”
哪怕,她不是完全属于他的。
他也想她完全地属于他,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闭紧了眼,把她深深地抱在怀中,就像是溺水的人遇到了救命的稻草。
要呼吸不过来了。
只有感受着她的存在,才好受一些。
蓁蓁忽然感到有些歉意,对于隐瞒他真相的歉意。
她与姚玉书是有血缘的兄妹,这些话,没有办法出口。
她的手抚上他的肩背,给予他现在最需要的安全感,靠在他的胸口淡淡道:
“身在皇家,子嗣重过一切。我理解的,他是帝王,三妻四妾,最是寻常不过。我虽然不是个贤良的皇后,却也不能插手这些事。”
“有时候我会想,世间男子的妻子,在看到她们夫君的妾室的时候,应该会很痛苦吧?”
“可她们,却要压抑着这份痛苦,笑着面对世人。假如真的爱一个人,会不能接受有其他人的存在的,不是吗?爱情应该是忠贞的,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
“小时候,我读过尾生抱柱的故事。尾生抱柱,至死方休,我很向往这种情……但我知道,不能在一个皇帝身上祈求这样的情感。”
她知道说这些会让他心如刀割。
但是她还是说了。
他过了好久,才低哑地说,“在我面前,你不用做皇后。蓁蓁,你只用做你。”
在他面前,像个小孩子吗?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蓦地失笑,“兄长,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好容易心软。”
之前,她喜欢在他面前自称本宫。在他面前时刻彰显出,他们身份有别,带着很幼稚的挑衅的意味。
她也确实做到了,他在意的不行,在意到看到任何与皇帝有关的东西出现在她身上,都会嫉妒得发狂。
何况,是那心口上的印痕。
他深深地闭上眼眸。
他知道这一刻,就算面前的是万丈深渊,是他的埋骨之地,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往里跳。
“就算世上所有人都背弃你,我也不会。”
“兄长真是这个世上最懂我的人。”
他知道她想要听的是什么话。
“我是真心的。”白雨渐的声音又低又闷。
“我相信,”蓁蓁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在南星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敢在你面前任性,尽量在你面前表现得很懂事,因为,我害怕你会生气。”
“我觉得会任性的孩子不值得被爱,会让你感到厌烦,所以我小心翼翼,也不敢跟你撒娇,不敢跟你要求一些什么。”
“如果,在你疏远我的时候,我就勇敢一点,拉你回来。我们会不会不用经历这么多?才在一起?”
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被她三言两语挑起的那些遗憾与不甘之中,还有浓浓的心疼。
“对不起。”千言万语却只有这么一句。
“如果我不是这样的性子,你会得到更多的幸福。”
“兄长,不要自责。”
她嗅着那股松香气息,“你的性子很好。你很好。我们还有余下很多时间,用来幸福。”
白雨渐“嗯”了一声。
就算是没有名分,
就算永远躲在暗处。
又如何。
身染尘埃也好、千夫所指也罢。
他都不在意,只要能够看到她的笑容,他就满足了。这一刻他想,只要能够留在她的身边,哪怕即刻叫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如果有风雪要落在她的身上。
那么他会为她把伞撑开。
若是有人说三道四,他就让那些人。
全都开不了口。
……
“这是臣妾吩咐御膳房熬的乌鸡汤,皇上尝尝看。”
蓁蓁端着瓷碗递到皇帝跟前。
姚玉书笑道,“皇后有心了。”却将那碗推到了姚南枝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