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是能活很久的,植物的七代对我来说不值一提。我可以给它续十次、一百次、甚至一千字。可是一千次以后呢?若是我不在了呢?若是我死了呢?”
“我是很强的,强到能庇护它一千年一万年。”宫铭对着默然的姬子轻声说道。
“但是一千年一万年,终究不是永远啊……”
“……”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杜鹃花,和人类一样都是二倍体。”安静了片刻之后,宫铭突然开口说道。
“二倍体指的是它有两组彼此对应的染色体,这个地方的偶数有涉及有性生殖方面的意义。两个组别之中它有十三对二十六条染色体,功能基因上万条。”
这个男人认真的开口,却好像说着完全莫名其妙的话语。
“这些基因掌管着它萌发到枯萎,从吐芽到凋落。每一次的生枝、长叶、开花、结果。每一次的生长、发育、繁殖,再到下一代的生长、发育、繁殖。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保障着它一代代的繁衍生息,度过一次又一次的雨雪风霜。”
“而这上万个基因,全都来自于它几十上百万年自力更生的进化、生存、艰难的去适应坏境,迎合自然的每一次的变动。”宫铭凝视着姬子的双眼。
“没有一个,是别人赐给他的。”
“……”
“在这个自然之下任何一种生物想要存活下来都要去竭尽全力。对于杜鹃花来说即使是这样的上万个基因,在它全部的DNA序列之中,占比连百分之十都不到。它每个细胞之中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基因都全无用处,但是那些基因却代表着【可能】。”
“这些无用的DNA序列在每一代的繁殖之中都会有极小的概率发生突变产生新的基因具有某些新的功能,这个种族每一代都在储备着这些‘新的功能’随时准备迎接在将来某一个时刻因为某一个原因到来的某场清洗。在那场大清洗之中说不定就能有某个个体因为具有了某个‘新的功能’得以生存下来。将这个种族继续传承下去。”
“然而这就是‘进化’,这就是‘筛选’,这就是‘自然’。”
宫铭终于将手从那株牡丹上拿了下来。几乎是转瞬之间,上面的绿叶尽皆枯黄,红花凋落,又变回了先前的模样。
“基因的图谱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故事书。”这个红发的男人淡淡的说道。
“因为你今天看去它所拥有的每一项理所当然应该拥有的功能,背后都是一场曾经险些使得它全族覆灭的灾劫。”
“我能庇护它一千年一万年,这远比一代杜鹃所能存活的时间要长。”男人看着姬子轻轻的笑了。
那笑容温柔而纯净,带着旷达与释然。
“但是相对于它独自进化的那几十上百万年,这一万年……其实也不算什么对不对?”
“……一定要是现在这个时候吗?”
然而红发的女子依旧沉默着,良久之后,才面带苦涩的看着宫铭。
“你说你能保住芽衣她们,可是你其他的学生们呢?圣芙蕾雅学院的大家呢?那些过去和羁绊……都不重要了吗?”
“哎?”
这次反倒是轮到宫铭惊讶了,这个男人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开始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