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朗森然道:“难道她来找我,要受着天大的委屈吗?你为什么说跟她同病相怜,你为什么说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征西将军也是你兄长的袍泽,与他一起陨落于大荒山,你当街调戏他的遗孀,是谁给你的狗胆子,你放的那些厥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语调平稳,但语气已经冰冷无比,其中蕴含的杀气更是难以用言语描述,孙朗慢慢道:“你要助她一臂之力,到底是怎么个助法?”
赤练炎惶恐。
他真的怕了。
心潮起伏,无数的情绪涌现,恐惧,愤怒,憎恶,讥嘲,他发现,孙朗比想象中难缠太多,也比想象中无耻太多。
大荒山之战的真相,两人心知肚明,水曜与火曜剑圣双双死在他的手中,他居然还能大言不惭地在这里颠倒黑白……
但赤练炎敢怒不敢言。
他终究是有点脑子的,他绝不敢在这里说出真相、公然宣称是孙朗在大荒山杀死了两位剑圣,他不敢。
因为真相一旦在此披露,此事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都不得而知,但他赤练炎自己必将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陛下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而孙朗,而这个家伙,已经连我的想法都考虑到了吗……
赤练炎心中又惊又怒,这跟计划里说的不一样。
他要在这里当街寻衅,只要逼迫挑衅孙朗出手,无论胜败结果,这一局他都要记头功,这计划完美得天衣无缝,他只需要当街亮出火曜圣剑、威逼那些兵将,孙朗若不出现,威信和脸面就会被扫掉,若是出现了,就必然会陷入当街斗殴的风波之中。
可这家伙……这家伙怎么可以这么做!
明明是天下有数的绝世高手,怎么一点都没有武人的脾气,不动手,光哔哔,还用官帽子、辈分和资历压人,连一根小指头都没动,就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条几乎完美的计策……这家伙武功厉害,心眼儿怎么也这么厉害?
赤练炎心中冰冷一片,他知道今天的行动已经一败涂地,为今之计,首要便是脱身之法,日后再寻报复之机……
罢了,罢了。
他心下一发狠,放下另一个膝盖,直接双膝跪下,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三个头,大声道:“小侄一时糊涂,用错了词,小侄的意思是,沈夫人为救幼弟孤身前往铜雀台,相见亡夫袍泽,必将睹人而思旧,看到上将军就联想到死去的丈夫,因而心伤,但在上将军面前不能失礼哭泣,所以……”
一边强行解释着,一边记忆着下跪的屈辱,赤练炎心中发狠,今日之事,他日必将百倍偿还……百倍偿还!
可他还是太年轻了。
当年战帅用兵,势若狂风奔雷,每每攻敌必救,哪里最痛打哪里,与敌人对阵,往往是直击要害,而对方疲于应对之际,就会露出更多的破绽,继而绝望地发现,新一波的攻势又刁钻地攻向了最新露出的破绽,这样一浪接着一浪,越打越痛,直至军心士气完全被打崩,演变成一场大溃败。
就像现在一样。
孙朗的攻势还远远没有结束。
决胜之手,就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