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全部想起来了,尽数充盈在脑海里。
那一刻——巨大的悲伤突然氤氲、凝结,像是子弹一样,洞穿了她的心脏。
她低头俯视,看了下自己的xiong脯,伸手抚.摸心口位置,强烈的疼痛伴随撕裂感一起传来——
——就像她的心脏真的被子弹贯穿了一样。
“我没事——”
冰儿回答着,她的思绪有些乱,乱地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直达心脏,一阵隐隐作痛持续着,无论怎么压抑都停不下来。
时间扫过荒芜的思想,将尘土顽石堆成一座坟墓。她就仿佛站在坟头上远望着,仍不见地平线上燃起传说中的希望。
她以为自己出现在父母的墓碑前,可以很平静——除了仇恨外不会再有其他感情的平静。
不过她错了,世界不是想当然。
仔细想想也对,这里并不一定是父母的墓,她不需要平静。
因为就连她也不确定,墓碑下是否有自己父亲的遗体,记忆中那位慈祥的中年人被恶魔一脚踩碎了脑袋,头颅像是一滩烂肉般,混杂着血水与脑浆溅落了一地,而她的母亲,早就不知被分解成了多少部分的“零件”,消磨损毁与实验里,简单来说就是尸骨无存。
她又怎么可能……平静?
她想怒吼,想尖叫,想要轰烂墓碑,想要抛开地面,想要撬开这层层的掩埋,看看里面是骨灰,是腐烂的不完整尸骨,还是什么都没……
“喂,你怎么了?”
突然地,她被按住头顶,被柔.软的小手用力抚.摸着。
“……”
冰儿似乎回过了神,她不知道自己刚才露出了何种表情,但现在一切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心口堆积,等待着爆发。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轻微挠开罗小伊覆盖在自己头顶的手,眼神恢复冷静。
罗小伊眨了眨眼睛,挠挠自己的脸颊,不确定的说,“……摸头杀?”
“无聊。”
“哪里无聊了!”女孩愤愤的说道,“谁让你刚才突然就变脸了,一脸狰狞的……吓了我一跳,明明平时都没啥表情的说……”
“狰……狞?”
冰儿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刚才的表情……很狰狞?”
“嗯嗯。怎么形容呢……对了!”罗小伊一拍后脑勺,明眸一闪,“想象一下被饿了十天的狼狗追着跑的场景。”
“那叫……狰狞?”冰儿强忍嘴角一抽的动作,像是教导学生般叹息着,“那应该叫惊慌失措吧。你真的该回学校去补充下自己贫瘠的知识量了。”
“住口!我死也不回去!”罗小伊突然张牙舞爪着,“而且人家又没说你是被追的人。”她哼哼了一声,“你是追人的那条狗。”
“……要不是有少爷在,你迟早被人打死。”
“我没有骂你的意思啦。确实是这样。”
小伊似乎在回忆什么,眼里流露出了她平时不会出现的莫名情绪,这让女孩的表情有点晦明不定,声音里充斥着幽幽之感。
“就像宝贵的东西被抢走了,所以只能拼了命追上去,堵上性命也要拿回来,再不济也要拼尽全力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哪怕就此万劫不复也无所谓。虽然可能那些东西缥缈如同幻影,但那是你生命中仅存的东西了,所以哪怕牺牲一切甚至献祭世界……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冰儿怔住了。眼前这个平时跳脱、咋咋忽忽的女孩,什么时候也能说出这种话来了?
她没想到对方心里会有这么中二的念头,总有种想嘲笑她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
“我也有经历过类似的事,像是哥哥突然离开了,像是露露也突然离开了,那种感觉我记的很清楚。所以……节哀吧,人死灯灭,世事如常,哥哥曾说……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罗小伊的语气低沉,神态肃穆像是主宰葬礼的神父,可她的每个字眼里都充斥着压抑的不忿,像是累积了千年的雪山,一朝崩塌,便会将世界都给……淹没。
“我说,你……没事吧?”冰儿眼眸闪动,奇怪的看着她。
“别打扰我,我还没说完呢。”
罗小伊突然大声喊道,然后重新调整好态势。
“啊……如果有那么多悲伤和不甘的话,为什么不干脆……点燃这个世界呢?”她两手向上举,视线斜视天空,做出夸张的动作,“啊……!啊……!啊……!这都是世界的错啊!”
“……”
冰儿额头上似乎出现了“井”字,她极力克制住暴打对方的冲动,压低声线说道。
“你真的不是来毁气氛的?”
“什么嘛,人家明明在帮你说话唉!”罗小伊正经的解释起来,“你看,就是那种经常出现的‘都是世界的错啊’之类的,既然这个世界都敢将你抛弃,那点燃它,又有何不可呢?”
“果然跟少爷说的一样,你中二病还没毕业。”冰儿似乎露出了头疼的表情,“你当世界是什么?大型可燃垃圾?还是中世纪的女巫?不烧不足以平民愤。”
罗小伊抿着嘴唇,“唔……不对啊,那你整天冷着脸,就跟世界欠你钱是闹哪样?”
闻言,冰儿突然沉默下来了。
她没去看眼前的女孩,而是转头望向远处——
似乎在凝望着远方已然逝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