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此时两人刚刚从神心会道馆离开,低着头的和也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几张写满了东西的纸。
纸上的内容是郭海皇给曜子开除的药方以及一些用来调理身体的药膳食谱,此时和也所做的便是将这些东西输到自己的手机里。
无论是中药的煎熬,还是药膳的烹饪,都不是他能完成的,因此他必须将这些东西发出去,交给手下的人做。
要不是有挽着他胳膊的曜子领路,他大概会撞在电线杆上。
就算是现在被曜子叫到名字,和也也只是稍微偏了一下视线而已。
“你刚才,是故意把那把刀挥断的吧?”
曜子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刻意将刀毁掉这样的做法在她看来才符合她心中和也温柔形象。
至于挥断一把武士刀的难度有多大,曜子在这方面则完全没有一点概念。
“不是……我也没想到那把刀会断掉。”
和也的回答并没有多做思索,此时他的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手上的文字输入上,因此给出的回答都是脑海中最直接的想法。
“也就是说……和君是打算……真的把刀砍在那位烈先生身上的?”
曜子的话断断续续的,即便是无心,她依旧在脑海中再三斟酌了用词,并终究没有用上“杀人”这样的说法。
“如果说我故意把刀弄断,烈先生会认为我是在侮辱他。”
和也依旧没有抬头。
“竭尽全力,甚至是怀着杀掉他的决心向他挥刀,这是对他的尊重,也是他所期待着的。”
“就算会被杀掉?”
在语言上,已经没法再避重就轻了,曜子才察觉到,一旦自己开始探知这些东西,那么直面“杀人”这个概念便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对于烈先生来说,武术比生命重要。”
和也回答着,说到这里,他暂时将手上的东西收了起来,这些事情很急,但更重要的是此时与曜子的谈话。
更何况,这样的话如果不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出来,便完全没有可信度。
“那么……和君完全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么?挥刀杀人的时候。”
这才是曜子最关心的东西,他人的态度如何曜子并不会放在心上,重要的永远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曜子,我确实不放在心上,就算撇开烈先生的态度不谈,杀人什么的……死在我手上的人,大概不止十个八个了。”
说出这句话时,和也确确实实是在叹气的,但是这其中并没有什么悔过之类的感情,而是在表达着某种带着疲倦的厌弃。
对他而言,剥夺他人的生命也许只等同于不得不完成的数学作业。
“和君,你……”
这个孩子,大概是不明白“杀人”这样的行为会让他背负起怎样的东西,甚至不清楚自己做过的是什么样的蠢事吧?
否则的话,怎么会有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
就算曜子有心偏袒,也没法不生出这样的疑惑。
“曜子大概是觉得,我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吧?我知道的,知道杀掉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此时,和也给曜子的笑容很轻松,全然不似之前听闻曜子身体抱恙时的沉重。也许他此时能露出笑容正是因为找到了让让曜子的身体好起来的方法。
“我有看过一些关于自己的资料,上面有我杀人的数字,说实话,我觉得那也就是个数字而已……因为我杀掉那些人的时候,他们正在向我挥刀,正在向我开枪,完全没有顾虑,我想……他们也应该做好了被杀掉的准备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多余,但这是曜子的第一反应。
“秋天的时候,在四宫家的本家,那也是我时隔多年第一次见到四宫雁庵。”
和也温和的笑容里带上了一点苦恼。
“说实话,在秀知的时候,曜子居然是对他称呼名字的,我可是有些不开心的呢。”
“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么?”
少有的,曜子在对和也说话时加重了语气,但这实在算不上训斥,最多只是对和也貌似搞不清状况的模样感到无可奈何而已。
“那我还有什么能在意的东西么?”
和也此时的语气甚至有些委屈。
“阳子,姐姐,曜子,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人,而且阳子还不在了……”
“我说啊……和君,有些东西是不能触碰的。”
曜子知道,自己的说教大概是不会有什么作用的,但她觉得,这些话必须有个人对和也说。
不过想想看,现在的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就是了……就连和也所说的“在意”,享受着这份感情也是一件相当卑劣的事。
“但那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曜子就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这是撒娇吧?
曜子有些不确定,因为和也的眼神实在是清澈得过了头,他墨色的眸子里仿佛含着温润的光芒,就好像午后的阳光一般。
只在意那些在意的人……这个说法的另一面,就是……视不在意的一切为草芥,这种非黑即白的判定永远都极端到残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