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尽最后的力气,名为张角的老者发出一声爆喝,随后猛地握紧了拳头!
“死啊!死!”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小田捅刺的动作本能地加快了许多,圆睁的双目更是凶狠地对上了老者的双眼。
“死啊!给我死……”
轰!!
有暴烈的雷声在小田的耳边炸响。
从天而降的万丈雷光狠狠地劈中了小田的身躯,同时也将老者笼罩在其中。
“呵……”
眼见得那个叛徒弟子的尸体已经被水桶一般的暴雷劈成焦炭,之后消失在一道白光之中,躺在地上的老者艰难地喘息了几下,随后抬手轻抚着胸腹之间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
狰狞恐怖的伤口在老者的轻抚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顷刻间便再无半分痕迹。然而从生死边缘回转过来的老者非但没有丝毫喜意,反而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只因为就在刚才,他出手了。
遮隐天机已经没有任何效果了。
“呵……”
遥望着天上密布的阴云,躺在地上的老者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愈发地紧了。
“龙,动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张良
旧齐国,沂水。
有蒙蒙细雨从阴沉的天空上落下,路上已经见不得什么行人了——毕竟天阴得这么厉害,谁也不敢保证这场小雨就不会在瞬息之间变成大雨。被大雨浇过肯定会得风寒的,而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头,一场风寒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夺取一个壮汉的性命。
然而在这蒙蒙细雨中,仍有穿着一袭短打扮的中年人匀速跑过沂水桥头,丝毫不见停歇。
中年的名字叫张良,又或者说叫韩良,不过名字这种东西反正也只是一种称呼方式而已,必要的时候他可以被叫作任何名字。虽然身为旧韩贵族的后裔,但他却并不怎么愿意像贵族那样整日拿着架子——想想也是,如今旧韩都已经彻底亡了,他再贵族又能贵给谁看呢?
张良不知道。
除非天气过于恶劣,不然在清晨跑上五里路是张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这种法子据说是当年魏国用来训练武卒的,听说那些天下闻名的顶尖战士们甚至可以“日中而趋百里”。当然,张良肯定是跑不了百里的,不过每天跑上五里路,确实让他原本羸弱的身子强健了不少。
五里路,正好是他隐居之处到那个老翁住所的地方。跑步,看书,跟随老翁学习那些难懂的知识,吃一些简单的菽饭和青菜,虽然现在的日子过得没有以前那么波澜壮阔,但张良却感觉自己意外的很充实。
是的,他曾经确实是波澜壮阔过,甚至做下过闻名天下的大事——他甚至尝试过刺杀始皇帝。当初那个满脑子都是复国和报仇的他曾经凭借着年轻人特有的一腔血勇,寻找到了一个濊人的大力士,又订制了一柄足有百斤的大铁锤,随后趁始皇帝东行之际,在博浪沙附近的路上直接一锤砸中了承载着始皇帝的金根车。
很可惜,始皇帝有三辆车,铁锤砸中的是没人的那一辆。
在那之后,张良就开始了逃亡的生活。靠着天生的机敏和过人的胆识——再加上他跑得很快,暴怒的秦军也没能搜捕到他。不过作为行刺的后果,他也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大摇大摆地到处跑了,只能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先把风头避过去再说。
正是这段时间里,他认识了那个自称黄石公的神秘老者。
第一次见到黄石公正是在他刚刚经过的沂水桥头。当时的他复国无望,刺杀败露,被秦军追捕只能东躲西藏,吃糠咽菜,风餐露宿,说一句朝不保夕也不为过——身为旧韩贵族的张良又怎么尝过这种惨淡的日子,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他根本看不到一点希望可言,与其这么苟且活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但就在他望着脚下的沂水,心有戚戚准备翻身跳下去的时候,一只草鞋糊在了他的脸上。
愤怒的张良捡起了草鞋,随后很快便找到了罪魁祸首——但他再怎么生气也不方便动手,只因为对方是一个看起来七老八十的老头。
在这个人们大多都活不过五十岁的年头,能活到七老八十足以说明这老头肯定有什么惹不起的背景。再加上打老头对于当时自恃贵族身份的他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他只得秉承着面对长者该有的礼节,把鞋子送回了老头身边。
然后另一只鞋子糊在了他的脸上。
张良瞬间暴怒,身为贵族的他从小到大哪里曾受过这种欺辱——就算旧韩早已被强秦灭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身为贵族的他一样还有万贯家财,一样还有婢女仆从。就算后来为了刺杀大业他放弃了这些,但他至少还有着高贵的身份,走到哪里都被人以礼相待,至于刺杀之后开始流亡……日子过的是苦了点,但在六国遗民之中,又有谁不识得旧韩义士张君?
所以张良准备让这个老头知道知道什么叫博浪沙义士的怒火,哪怕当时丢锤子的并不是他本人。
但就在张良握紧了拳头,马上就要锤爆眼前这个扔鞋战将的时候,老者却对他笑了笑。
“你还想死吗?”
张良举起的拳头僵住了,连同他的思绪一起。
在那次之后,张良便和那个自称黄石公的老者渐渐熟识起来。张良有在天亮时候跑步的习惯,老者也喜欢在鸡鸣时分出来溜溜腿。张良偶尔会说一些自己曾经的生活,老者也经常聊一些张良听不太懂却感觉很厉害的东西。于是不知去向何方的张良放弃了漂泊,选择了在这个偏远的地方避世隐居,顺便照顾一下老者的饮食起居。
国破家亡,张良早已没了可以回去的地方。但是在老者这里,他久违的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事实上张良也说不清他和老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是朋友,那年龄差距也太大了点,更何况在之后的交流之中,张良才发现自己那点引以为傲的学识也不过如此,连给老者提鞋都不配。可如果说是师徒的话……他是在老者这里学到很多东西没错,可他根本没有执行过任何形式的拜师礼,老者也从不让他以师父相称。
“你还是别叫我师父了,你见过一见面就往徒弟脸上扔鞋的师父吗?”
当张良打算拜老者为师父的时候,老者是这么回答他的。
张良感觉得出来,老者肯定在隐瞒着什么,毕竟一个乡野之间的老者就算再怎么有见识,能教授像是《六韬三略》又或者《素书》之类的稀世经典也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些。
不过老者自己不说,张良也不会问,就像他也不会暴露自己身为刺秦重犯的身份一样,双方都保持着相当的默契。
直到今天。
“我要走了。”
就在张良像往常一样跑到老者的住所,准备跟老者聊聊天的时候,自称黄石公的老者却说出了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