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牙釉质已经千疮百孔,许风自然加紧抢攻。他们在以人类的武艺进行战斗,虽然由于身体构造总是会出些异类才有的小花招,但这无伤大雅。在人类的兵击格斗中,武器是非常重要的因素,能够直接决定成败,如果心脏的牙齿大剑被劈断,那么他将不得不以身躯直面许风的爪与剑,那必败无疑。
心脏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断调转剑身避免对方得逞,拖慢失败到来的步伐甚至反击。可惜对许风来说连续攻击同一点实在算不上什么难题,血锈形态的郑妍臂力七十吨,和许风的七十四吨臂力相差仿佛,织女星大剑他用起来自然也很顺手。
心脏用大剑上段抵挡住许风的劈斩,却没想到魔龙趁此机会抬手一掌拍在剑身中段,劲力爆发,直接将牙齿大剑震断,像是打坏了一根包裹着巧克力外壳的雪糕。
“抱歉,是我赢了。”
许风顺势将结晶锯剑送入心脏的胸口,他知道那并不是心脏的要害,其实在大剑断裂的瞬间心脏的失败就已经注定,但这是胜利的证明,一种决斗末尾的仪式感。两个男人以剑相斗,最后总是要让剑染血的。
许风抽出大剑,心脏果然尚未死去,只是对着少年平淡颔首。
“打得不错。”
他将右手放到头顶,声音中多了几丝满意。
“你的确能,保护好,圣人。记住,脑,已经,叛变了。”“等等,你说什么?!”
不等许风追问,他就直接将自己的头颅从血管身躯上拧了下来,递给许风。
许风口器微张,怔愣着接过这颗头颅,那虬结的血管便失去形体,松松垮垮地瘫软在血池中,篮球般硕大的心脏则迅速缩减为拳头大小的红玉之心。
“你,要说情报就说个清楚啊……”
他右手提着大剑,左手握着红心,看看那堆失去控制的血管,又看看郑妍,最后还是走上了岸。
算了算了,可能他也只知道这点东西吧。
“哦哟?荆轲刺秦,公子献头?许风同学你小心,不要被剩下的血管突然打个奇袭什么的。”
“公子献头是什么?”
“是一招黑暗兵法,怎么讲呢,反正我个人觉得是又扯淡又微妙的可能成功啦……”
郑妍显然也不觉得心脏是在诈死,都已经化作圣骸了要是还能搞事那就真算他厉害。少女接过织女星大剑拆解开来挂回腰间,头盔下的脸庞其实很是欢喜,有种帮助心上人的快乐,随后接过心脏塞进背包。
“任务完成,我们去找雷鸣惊会合。”
“唔,比起这个,之前雷同学在骑士频道里给我发了消息,让我们去找‘脑’的位置,他怕打扰你战斗,就没发给你。”
说起这个,郑妍感觉稍微有些微妙。
为什么直接就默认了我不会去战斗啊!是把我当成许风同学的专属接线员了吗!
好吧的确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好,怎么找?”
“广撒网,多捞鱼咯。”
“还是地毯式搜索啊?一点情报都没有吗?”
“没有,我把许风同学你刚才得到的情报告诉雷同学了,他都不知道。”
“好吧好吧,就当骑车兜风了,正好我们多相处一段时间,过过二人世界。”
按照大脑的习惯,它会出现在哪里呢?
必要的坚固,以及能够统御全局的高处?
但已知最高的建筑物早就被许风捣毁,其中并没有大脑的踪影。而且大脑“背叛了”,“背叛”意味着什么?那位圣人或者说圣骸的联合?可这群圣骸只是携带有莫名力量的怪物,根本不具备明确的自我意识,有理性的只是心脏一个,而就算是心脏也没想着去联合其它圣骸,也就是说脑背叛的是圣人?一颗大脑,这个负责思维的部分背叛了自己所在的整体,仔细想想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拼装版本的坏处?可就算不在这个世界里,最初的碳基生命也是东捡捡西凑凑,好不容易才演化成细胞的,就连线粒体的来源都有内共生和非内共生两种推论,人类更是在进化的过程中被动出现了许多乍看起来没有任何用处的基因,那是曾被人类所打败的病菌孑余,可以把这当成荣耀的勋章,也可以把它们视作微观战争后留下的疤痕。
雷鸣惊对生物工程没有特别多的兴趣,只是当初那场幻境有霜鬼天蛾在推波助澜,而他恰好是认真对待学业的人。他不知道当时的霜鬼天蛾是存了考验他的心思在,那个善于玩弄心灵的男人知道境遇的不同会造就性格的不同,那么,既然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经历过他的人生后雷鸣惊是否也会变成他的翻版?霜鬼天蛾在面对他时从不说谎,因为对自己说谎毫无意义又可笑可悲。他的确不喜欢更不擅长战斗,如果雷鸣惊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他,那么两个人绝对能立刻鸣金收兵,成为有很多共同语言的礼貌好朋友。
只是男人没有想到,雷鸣惊根本就没被他的人生改变。他的人生很明显要更加轻松,就算不具备霜鬼天蛾的能力,以“雷鸣惊”的外貌也能轻松复刻这种生活方式,但雷鸣惊却执意要走上那条艰难的道路,带着顽固到近乎愚蠢的勇气。
所以霜鬼天蛾非常敬佩他,因为他做到了自己没能做到的事情。黄粱枕说的没错,这个年少的雷鸣惊真的是“更好的雷鸣惊”。
其实雷鸣惊对霜鬼天蛾的想法也隐有所查,论综合实力,成虫态的霜鬼天蛾绝对比稚虫态的剑鬼豆娘要更强,他能让自己瞬间陷入幻境,就意味着当时的自己在精神领域根本无法力敌对方,男人其实可以直接碾碎他的精神,顺带让许风被野性反噬,毕竟当时的许风尚未明晰自我,而霜鬼天蛾又那么熟悉刻蚀魔龙的精神构造,等着自己成长起来之后才能发现霜鬼天蛾当初真的是放了片汪丨洋大海,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伤害他们。
他在那场幻境中学到的东西不只是浅薄的生物工程知识,霜鬼天蛾的人生更加张扬,而张扬就意味着更容易吸引恶意,同样的恶意,雷鸣惊懒得理会,危害到他人便反手举报,如果是妖怪就一剑斩了。霜鬼天蛾则会主动上前,在对方脸上反复横跳,花式嘲讽,等到对方忍无可忍时再把那个倒霉蛋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这是霜鬼天蛾常用的减压手段……雷鸣惊都觉得他十足贱人,贱的出汁儿,不过这样的人生的确会磨练人对情感和细节的敏锐程度,至少比他自己那植物般平静的生活要精彩很多。
所以当郑妍将许风与心脏的交流巨细靡遗地描述出来时,少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某些怪异之处。
“他说的是‘叛变’而非‘背叛’……”
此二者间有着很大的区别,“背叛”可能只是大脑不想再和这群器官共事,没有什么先决条件。但“叛变”就意味着存在能够让它改换门庭的其它势力,若非如此“变”又能变到哪去?
“该不会真是血肉与机械的二元对立吧?算了,至少是个不错的消息,证明接下来还有得打。”
圣人未必就是他们的盟友,圣骸造成的异变仍旧历历在目,血肉侍女显然也并非什么好东西。可这个世上几乎看不到机械装置,显然是血肉大获全胜,所以这个隐秘势力就很让人好奇,难不成是“月亮”之类的生命?它们在遵循九言一语的命令监管这个世界?
无论如何,雷鸣惊对此仍旧持乐观态度,这份乐观并不是因为外界情报,而是基于他们自身的实力。事实上对伏魔三剑侠来说,难题从来都不是“战胜敌人”,而是“确认敌人”,他们三个就像是游戏中的蝗虫玩家,落地就是“去哪,杀谁,杀多少”这哲学三问,从来不怕敌人多,最是担心敌人跑。
毕竟三人都没什么优秀的追踪手段,雷鸣惊骑着摩托在血肉废墟中疾行,心中竟然怀念起禁血舞会中的魔党来。
不会逃跑是它们最大且唯一的优点。
援护蜘蛛搭载有震动感知,追迹者车头在两颗金属螯牙中间隐藏有小型声呐,雷鸣惊自己也口器微张,用喉咙深处的超声波发射器探索四周。可这个世界从里到外都透着异样,他们发出的超声波竟然没有接到任何反馈,像是四周隐藏着无数吞吃声音的怪物,或是这世界便为最大的怪物,他们在怪物的腹腔中穿行。
【噫……哥哥你不要想这么恶心的事情啊。】
“抱歉,地毯式搜索过于枯燥,思维有些发散。”
【我现在是明白郁纪到底有多惨了。不过在这种世界里,好看的人的确会变得更加好看,哥哥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