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察觉到生命威胁后，无恃宠为自己创造出的求生形态，亦是她能够打造的最强形态，因为她从最初就明白了不击倒巨人便不可能逃生，虽然不擅长个体之间的战斗，但无恃宠并不会觉得急躁，只是尽可能提升自己的生存可能。

理智到非人，何今夕与无恃宠有着许多相似之处，然而何今夕早就学会了在计算过程中增加名为“善恶”的附加值，能够通过拟似性格达到与常人相似的言行举止，这是无恃宠做不到的事情。

吃东西之前要把食物切好，许风，和我一起来。

好的。

陈烟舟和周禄兴退居二线，雷鸣惊与许风围绕着圣人的意识重新占据主导权。八颗钻石般璀璨的无色结晶棱锥凝聚成型，悬浮在巨人背后，两柄光芒压缩成的纤细锋刃自巨人手中出现，在结晶棱锥的激光配合下发动毫不留情的极速连斩。

那些青黑根须能够稍微抵挡光刃，但僵持半秒就会被劈开，只能以量取胜。光刃与激光犁过血肉少女就像是热刀切过黄油那般恍若无物，巨人每切断一部分血肉就会将它用光刃挑到远方，祂知道这只能起到拖延效果，但拖延就够了。

换雷鸣惊上场不是没有原因的，“原始人类”是癌变太岁自然增殖出的分体，但除此之外，诸如“心”、“脑”、“肝”、“胆”、“眼”、“手”等寄生于人体的造物都是无恃宠在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中特意塑造而成，而圣人经由“死而复生的奇迹”与“最后的人类”两种状态加持，其体内圣骸已经等同于“恒常性”本身，原本毫无力量的祂就是以此从无恃宠手中抢夺来力量用以支付周禄兴的消耗，本质上是在用这个世界本身对无恃宠发起反叛。

可人类是有其极限的，即便圣人如此工于心计祂也无法从苏醒的无恃宠手中夺取太多力量，圣人毕竟不是妖怪，祂的支配权甚至正被无恃宠逐渐倾轧剥夺，此消彼长，前景极不乐观。

所以才会换上雷鸣惊出动，由最擅长高速战斗的他作为压轴，和他默契度最高的许风辅助，尽可能在最后做到一锤定音。

无恃宠的战斗技巧近乎于零，她过去都是凭借无数肉块将对方啃食殆尽，是典型的以量取胜者，在相同体型的战斗中必然会位于下风，毫无悬念。可无恃宠只需要将圣人的权限驱赶就够了，失去供能的苍白巨人必将不攻自破，釜底抽薪足以破局。

那些劈斩导致的血肉脱落根本就没有意义，这只不过是堆叠起来的身躯，分分合合自由随心，若是以那充满针对性的光芒洪流冲刷倒是能削减物质，可巨人支撑不起如此庞大的能量消耗，光刃与光线造成的损耗可以忽略不计。经过简单的计算，无恃宠便任凭巨人切削身躯，等到巨人土崩瓦解后，反叛母亲的孩子和这些贤者爪牙都将成为自己的口粮。

无始乱说过，阻拦在面前的都是敌人。

敌人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存，必须消灭。

第716节 EPISODE32 正义

正如无恃宠所料，恒常性作为梦境基石有着相当程度的独立性，却也比不过梦境之主，在她的抢夺下不过数个呼吸巨人身周的光芒便黯淡下来，显然后力不济。固然在这数秒时间里自己已然身中千剑，躯体仅剩五分之一，然而重组身体易如反掌，巨人失败后却不可能再得到第二次机会。

胜负已分。

果不其然，那熹微的光芒终究也归于黯淡，失去力量的无色晶体自空中掉落，光刃熄灭，苍白的巨人向后倾倒。

却有赤铜的骨骸伫立原地，仿佛倒下的不过是皮囊幻影，而他们从最初就做好了准备。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伙伴……

交给我吧，搭档。

骨骸身上骤然爆发出赤红与苍蓝二色交织的火焰，如同烈火中的魔神，又像是火焰缠身的人类亡魂。

大轴好戏，现在上演。

在火焰出现的瞬间无恃宠就判断出那是自己的克星，她没有任何惊讶或是震惊，而是瞬间将能够操控的身躯团成一团利用弹性朝远处跳走，想要脱离周禄兴的攻击范围，不浪费半点时间——毕竟但凡“火焰”都需要“燃料”，如此庞大的体积意味着同样剧烈的消耗，只要能拖延时间，自己依旧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可骷髅巨人只是伸出左手向着远处用力一抓，略显虚幻的白玉臂骨便骤然浮现，于瞬间追击而去，如闪电般扯住试图逃跑的肉团将它带回到周禄兴面前，继而与左臂重合。

无数烧红铁刀围绕着肉球生成，烙铁刀刃无情穿刺，将无恃宠固定在原处，无从逃脱。

随着巨人化光消散倒下，包括杨不离在内的所有人都重新出现在地面上，圣人体表的光芒也已经降到最低点，这由狂信徒奉献出的第二条生命本就脆弱不堪，在战斗中强行逼出根蔓导致灵魂破损，如今又被无恃宠剥夺了所有权限，本该直接消亡，可祂用自己的意志拒绝了死亡，回光返照般撑住最后一口气看向那顶天立地的骸骨巨人，想要亲眼目睹无恃宠的结局。

夹杂着火焰轰鸣的声音在世界中回荡，对无恃宠作出最终审判。

“你，有罪。”

“在无间地狱中承受折磨吧！”

骷髅以颌骨掉落的气势尽可能张大下颌，随后将肉团送入口中，乍看起来像是在贪食肉类的年轻人，但这“肉块”与“青年”的造型都太过可怕，以至于骇人可怖，骷髅不断将超出口部容纳上限的那部分强行塞进嘴里，直到最后将其咽下，吞入地狱之中。

骷髅巨人转过身，蹲下身子低头看向垂死边缘的圣人，轻轻颔首。

“幸不辱命。”

【哈，哈哈哈哈……谢谢你啊，谢谢你们，我生命最初也是最后的朋友们，这就是我旅途的终点了，我终于走完了这条龙之道路，谢谢，谢谢你们啊……】

圣人脸上作为口部的那条线重新张开，只是这次的弧度尤为温柔。随着光芒熄灭，众人已经能透过圣人的半透明皮肤看到隐藏在皮肤下方的那两颗眼球和诸多内脏血肉，造型猎奇而惊悚，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具怪异皮囊中承载着一颗真正人类的灵魂，体表的光芒熄灭了，但祂的勇气仍在熠熠生辉。

【朋友们啊，我、我真的像个圣人吗？我做到了一个圣人该做的事情吗？】

在生命的最后，祂望着千疮百孔、只余死寂的世界，难以避免地对失败过的自己产生疑虑，祂想要知道这些异世界来客，这些与祂志同道合之人的看法，因为祂这一生都不曾与同伴沟通，只能自己摆脱教派的干扰，从书籍中艰难摸索“人类”应有的模样，因为只有自己，所以当祂失败后自信便被打破，先前在战斗中没有自怨自艾的空暇，而当尘埃落定，在生命的尽头，祂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的，你做到了。”雷鸣惊在祂身旁单膝跪地，握住祂的手，“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圣人，无需妄自菲薄。”

【是吗？那就好，太好了。】

于是祂安心地长舒一口气，嘴角满足地上扬。

【能与你们并肩作战，我很荣幸，亲爱的朋友们啊，永别了……】

祂本就在凭借执念强行抵抗死亡，如今心愿已了，圣人的躯体便化作万千星光消散，只在原地留下一柄黄玉七支刀。

周禄兴此时已经缩小至原本的体型，他轻抚胸骨，早在巨人倒下之时圣骸中的“骨”就已经融入他体内。陈烟舟弯腰拾起那把七支刀，对着刀身郑重颔首。

“再见，朋友。”

圣人在血色的黄昏中死去。

不只是陈烟舟和周禄兴，雷鸣惊的脑海中也多出了一把已经锻打成型的念刃，它是把再普通不过的欧式长剑，剑身笔直，与两侧护手及剑柄构成钢铁十字，造型尤为朴素，没有任何装饰，只在一侧剑身上刻有简单的铭言——

“正义苍白而谦逊，但绝非无力之物。”

念刃长剑“苍白的正义”，其效果与造型同样单纯，当受到攻击的敌人具有“邪恶”、“非道”、“压迫者”、“人类之敌”等特性时，“苍白正义”造成的全部伤害大幅提升，这是第一把纯粹由外人打造而成的念刃，圣人在神圣巨人的状态下利用《铸心斩我剑诀》将自身执念打造为这把十字长剑，蕴含着针对性的概念，与铸铁师的“三纲五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相较之下具备明显限制，是祂为雷鸣惊留下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