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用力摇了摇头:“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对不会忘。”
“嗯哼,我看你是没中过弱智术才能这么自信。走吧。”
男人命令轰雷巨神和热寂之翼看守周遭,不允许放跑任何一个目标,随后自己牵着孩子的手走进宅院之中,就连畸变者僵尸部队都留在门外。
第805节 EPISODE120 重生
利爪切裂血肉、斫断骨骼的声音混杂着怒吼与惨叫爆发而出,有人试图逃跑,然而逃出门外的被僵尸部队射杀,逃向天空的被热寂之翼所杀,它或是喷吐火焰将敌人化作焦炭,或是喷吐冰霜令对方急冻,自高空跌落摔个粉碎,玩的不亦乐乎。
没过多久,伊斯特伍德和孩子就重新出现在大门前,他们身上都溅满了血污。男人甩甩爪子,露出欣快的笑容。
“有时候让自己沾点血的确会更开心。交易完成了,小鬼,成为死灵师之后记得来找我,就这样。”
他松开孩子的手,示意轰雷巨神变成飞行器形态准备就此离去,却反被孩子抓住了手。
男人低下头,目光落在孩子的手上,再转移到他脸上。
“松开,我要回部队报到。”
“先和我回家,爸爸妈妈会想看到你的。”
“与我何干?而且你爸妈没有提前准备好复活法术的话灵魂肯定已经消散了,除非变成鬼魂,否则没可能留在现世,自然也就没有‘想法’可言。”
“跟我来。”
孩子对伊斯特伍德的话置若罔闻,强行拖着他前进。伊斯特伍德惊讶于这小鬼的力气,有心一爪抓爆他的头颅,考虑到将来能够收取的报酬又觉得不划算,最后只得无奈与他共同前行。
“虽说我的力量并不高,主要加成来源于法术和不死装甲,但你这小鬼的力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猛的话去当武僧学个几年不就能亲自报仇了。”
“不是我的力气大,而是你的力气小。”
他拖着伊斯特伍德尚能步履如飞,轻车熟路地走向自己的家。那是一栋同样弥漫着血腥、焦糊与钢铁气息的庄园,庄园的标牌已经被人暴力拆卸掉,不知主人是谁,有些地方仍在熊熊燃烧,显然凶杀案过去了没多久。
既然无法离去,那么索性一探虚实。男人挥爪切断用以封锁庄园的铁链,和孩子共同向里走去。
“这些花是妈妈种的,她自己也有打理,总是嫌弃女仆做的不细心。”
“去年过生日,爸爸送了我一匹小马,我会骑着它在院子里跑,爸爸就在旁边笑着看我,他说罗伯可以和我共同长大……但是罗伯也已经死了。”
伊斯特伍德看到马厩中已经死去的黑毛矮种马,明明是看惯了死亡的死灵师,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心情颇有些沉重。
他收回目光,和孩子共同进入房子内部。
名贵的瓷器花瓶、上过细腻生漆的红木家具、包头大胡子阿塔斯人卖来的羊绒挂毯……这些东西都被砸碎了,点燃了,和护卫侍女的尸骸共同浸泡在尚未干涸的血中,一文不名。
伊斯特伍德能让他们重新站起来,或是用作实验材料,可他完全没有这么想过。非但不曾萌生类似的念头,甚至想把他们入殓,这对死灵法师来说是个不可思议的状况,而伊斯特伍德尚未注意到这点。
孩子拽着他跨过这些尸体,向着里屋走去。
里屋门前倒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眉目怒张,咬紧牙关,手中握着一柄折断的迅捷剑。一把匕首刺穿了他的胸口,从中流出的血为黑白二色的执事服染上第三种颜色。
“费里爷爷,他有些严厉,但一直很照顾我。”
【少爷,少吃些零食,好好吃饭,快些长高,要记得勤洗手,勤刷牙……嗯?哈哈,好啊,我会等着少爷长高之后来保护我的,到时候我可能老的拿不动叉子了,就靠少爷来喂我吃土豆粥咯。】
伊斯特伍德同样出神地看着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不知为何在脑海中出现了老人的幻听。这让他惊疑不定地将目光转向身旁那小鬼,上校强烈怀疑对方可能是心灵术士分类下的传心者,将他的情感与记忆塞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证据就是伊斯特伍德原本不觉得悲伤,世上或许会有为无关者的死亡而落泪的死灵师,可那绝对不该是他。只不过从他进入庄园后,不,从站在庄园的门前开始,越是深入其中,如同香薰般馥郁而苦涩的情绪便越是透过眼耳鼻腔孜孜不倦地往他大脑中钻去,令他的心脏逐渐紧缩,像是条抱成团子保护自己的佛鲁伯毛虫。
他们驻足在老人的尸体前,久久不语,直到孩子打破寂静。
“先生,人生总是这般艰难,还是只有童年如此?”
“总是如此。”
男人注意到他的声音超乎寻常的沙哑。
仍旧是孩子主动跨过老人的尸体,反而是伊斯特伍德下意识出言叫住了他。
“等等,你……”他的喉结艰难地耸动了一下,因为男人觉得口干舌燥,“你不准备给他殓尸吗?”
那孩子转过头看向他,目光平静到可称异常。
“他已经死了,先生,是你告诉我费里爷爷的灵魂早已消散。既然灵魂已逝,那么躺在那里的就不再是费里爷爷,只是由血肉、金属、水和盐构成的一个东西罢了。你是死灵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其中都有什么。”
“……你说得对。”
伊斯特伍德不知该说什么,他干巴巴地挤出这句话,怀着近似于虔诚与歉意的心情跨过老人的尸骸。
他们走入里室,亦是主人们的卧房。金发碧眼的美丽女子瘫倒在被血染红的丝绸大床上,脖子上留有狰狞笑容般的巨大伤口,手中握着守贞刀——那是她用来了结自己生命的工具。黑发黑眼,体态纤瘦的英俊男人则倒在床脚,手脚尽是伤口,他很显然是在保护妻子的过程中死去,右手捏着一把刃口破碎的华丽长剑,左手则攥着一个圆形金属器械,不知究竟为何物。
吸饱了血的柔软地毯成为了印泥,将地板共同将凶手的足迹拓印下来。那名为“情绪”的熏香终于化作将伊斯特伍德包裹其中的汹涌浪潮,令他感到窒息,因而不得不大口喘息,想要吸纳更多空气,却只是把更多熏香吞进了肺里。
白骨之肤让死灵师的触感稍显迟钝,他觉得脸上有飞虫拂过般的细碎瘙痒,于是抬起右手抚摸脸颊,发现指尖上有着濡湿的痕迹。
他首次明白了他在流泪,这也是他记忆之中首次流泪。
孩子没有哭泣,他在贵族男人身旁蹲下,艰难而小心地一一掰开男人的左手五指,从中拿出那个银色的器械。
那是块秘银制成的怀表,孩子用拇指按下开关将其打开,露出了无色水晶下方精致的齿轮构造,与刻在表壳内侧的通用语文字。
死灵法师的呼吸越发急促,他心中的不祥预感越发浓重,却又有什么让他无法施展传送术从此地逃离。他从沉默着向自己伸出手的孩子那里接过秘银怀表,孩子的手稳如磐石,可他的手却在剧烈颤抖,抖得不像个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