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希知道的,不知道的,能想象到的,想都想不到的。
一个比一个更难,一个比一个更繁琐,一个比一个更强。
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完成如此伟业,方希那一代道君大概勉强能做到,甚至连念长歌自己也不行,四十岁的念长歌正值壮年,精气神乃是人生中的顶点,如同正午的骄阳。
念长歌在复习,方希在学习。
道法·寸步金莲
道法·聚散离合
道法·蝉觉秋风
......
方希一直认为,能力者既然被这么称呼,所仰仗的自然是“能力”……所谓道法,更多只是辅助之用。
而念长歌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你觉得不行,不是道法不行,是因为你不行。
念长歌用了两天时间,将自己掌握的所有道法复习了一遍。
他只给自己留了一身的能量,而他必须用有限的能量,使用全部的道法。
在这种近乎残酷的自我逼迫下,每一次,效果愈强,消耗却愈少。
纤尘何用?万物其中。
变化何用?道法自成。
释放完之后,能量散尽的念长歌却没有休息。
他重新坐在了那张椅子上,瞪着有些血丝的眼睛,静静思索,连身体都仿佛镶嵌入了那份黑暗中。
他梳理了全部的武技,全部的道法。
但还不够。
这次的苦修,让他找出了自己那些细微的,如同瑕疵的痕迹。
但还不够。
不够强大,不够圆融。
他的武技与道法组成了一个圆,可却是黑白分明的圆。
黑是黑,白是白。
如同天蛰。
天色亮起来,然后再度黑下来。
方希已经不知道念长歌想要什么了。
事实上,连念长歌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是儿女情长,是纵横无双,是逍遥自在,是报效国恩。
或者都是,或者都不是。
他想起了那些慷慨激昂怒吼出的誓言,他们冲锋着却又倒下,像是雪中的麦草;可他又想起了那一席红色的嫁衣,有人温软地在他耳边说:“我不要你当那个扛旗的人,好不好?”
念长歌一直都活在人们的期望中,可有人期望他光芒万丈,有人期望他平凡一生。
他就这么坐了一夜。
第二天,当许东来进门时,看到的便是沉思着的,念长歌。
前者望见后者颓废的尊容,吓了一跳。
“喂,没事儿吧?”顿了顿,“我也没见你招嫖啊?”
“没事儿。”
念长歌平静且淡然。
“走吧,我记得今天就到时间了。”
方希的视角忽得跟随念长歌走到了擂台上,周围是无数双眼睛,有期望,有希冀,有讥讽,有恐惧。
他习得了古今全部的武技与道法,可他不论如何也没法明悟一件事,像是在黑暗的深海中摸索,难寻光亮。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挥拳。
现在他终于悟了。
拳头交给敌人去受,道理交给他人去想。
宗师之境,融会贯通。
念长歌朝对方露出了微笑。
“来吧。”
一拳。
两拳。
三拳。
金身破碎,吐血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