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把酸软发胀的小腿掰成盘坐的姿势,小小的脊背往后拱起。
没过多久,她的肚子咕的叫了一声。
中午从家里匆忙离开,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又被秘窗会的邪教徒挟持,跋涉了一个下午,到了现在,晚上八九点钟,一点水米未进,又困又饿。
埃德贝尔当做没听见,它拿不出食物,也没有解渴的水。 冷风吹在海伦身上,像蛇一样钻进衣服,单薄的小睡裙像纸糊的,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她抱着胳膊,牙齿不停地磕碰。
瞧见她发抖的样子,埃德贝尔脱下裹身大衣,递过去。
“不嫌脏的话,请用吧。”
“可是……”海伦语气发颤,带着一点哭音,“你不冷吗?”
埃德贝尔摇头,淡漠地说:
“我是冷血动物。”
河面泛起的微光中,它的宽阔而扁平的身躯与瘦长四肢形成了鲜明对比。
埃德贝尔站在船头,长浆紧握在手里,一遇到凸出水面的大块水冲石,提前拨转,使筏子改变方向,绕过去。
身后,大衣对小萝莉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像是一张厚床单,套上去了,好半天才钻出小脑袋。
她肩抗着厚重的衣料,手把大衣的下摆使劲向里捋,捋到四面闭气,聚住热量。
在烛火的烘烤下,小萝莉的身上渐渐升温,热烘烘的,像是白炽灯加热的小鸡腿。
即使强风吹过,烛火依然笔直向上,似乎燃烧释放出的不是火焰,而是一种纯粹的光芒。
“好神奇……不会熄的蜡烛……”
海伦凝视着烛火,眨巴着眼睛,疲倦和困顿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她昏倒似的瘫在木筏上,头埋进大衣里,闭上眼,想要休息一小会儿。
很快,大衣里就传出了细小而悠长的呼吸声。
若在以前,饿着肚子,身上很脏,穿着一件沾满泥土和血污的睡裙,躺在一件弥漫灰尘气味的大衣里,海伦是绝不可能睡着的。
如今,她却由衷地感到舒适。
天公并不作美,一小时后,浓云翻滚,月晕浑浊,风一阵疾过一阵,眼前就要下雨。
埃德贝尔嗅到了浓重的湿意,当机立断,用最快的速度将筏子划到岸边。
海伦在木筏靠岸的震动中醒来,冷风吹散了她的睡意,残留在脑海里的是一股宿醉般的隐痛。
“要下雨了吗?”她揉着眼睛问。
“是的。”
埃德贝尔不再掩饰什么,双臂张开,裂变成数十条触手,向着一切可以利用的材料席卷过去,拉扯回来,堆砌成一个简易窝棚。
为了增加窝棚的强度,它分泌了一些蛋白质黏液,使得散碎的材料紧密拼接,防止窝棚被强风吹垮。
可惜的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容器,否则可以收集雨水。
海伦对触手倒是没什么抵触,她学着埃德贝尔的样子,蠕动着小手指,很好奇自个儿的手为啥不能分裂,又看向卷起各种树枝和石块搞建造的血红触手,莫名羡慕。
窝棚刚搭好,雨就下来了,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树皮和片岩组成的棚顶上。
海伦蹲在地上,双手搂着下摆,生怕湿泥土弄脏了恩人的大衣。
埃德贝尔也蹲着,窝棚对它来说太矮了,稍微抬头就会碰到。
它没有抱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当然,也没有什么想聊的话题,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问:
“不容易吧?”
“嗯……”海伦无力地应了一声。
虽然没有被雨淋湿,但她浑身都不舒服。
被邪教徒挟持着跋山涉水的时候就已受了寒凉,现在发作起来,接连咳嗽着,浑身难受,精神的损伤也令她头痛欲裂。
“睡一会儿吧。”埃德贝尔向她伸出手。
海伦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眩晕感在颅内盘旋,耳鸣阵阵,眼前仿佛闪烁着白光。
她一躺进埃德贝尔的臂弯,就昏死过去。
埃德贝尔抱着她,一动不动地蹲着,默然无语。
雨反复倾泼在棚顶上,轰响阵阵,边沿水流如注,溅在地上,激起细小而冰冷的水珠。
周围恶意环伺,黑暗蜷曲缠绕,蠕动爬行,不断触探着光芒的边缘,毒蛇一般,想要钻进来。
海伦就像一块发光的金子,吸引着无数双眼睛的窥视和觊觎,散发奶香味的鲜嫩肉块令它们蠢蠢欲动,不能自已。
埃德贝尔睁着一双可怕的眼睛,恶意在头顶凝聚成巨大而漆黑的暗之实体。
这个邪恶的守护神有着此起彼伏皱褶的胴体,沿着侧线伸出浮胀臃肿的阴影触手,无垠无限,似蠕虫又似巨龙,深邃的头部放射出妖异的红光,嗡嗡作响,甚至在压迫烛火的光芒。
不知多少次无形的交锋,碎肉和残肢远近堆积,内脏堆叠在一起,断裂的骨头插进泥土,粘稠的血浆蠕动着瘆人的触须,似是不甘心地想要重聚躯体。
雨水洗去了污血,蜿蜒流进河里,河面很快聚集起一群快速游曳的惨白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