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骨接触人骨后会与之融为一体，相当于更加轻盈和坚固的手术钢钉，强度和韧性俱佳，且惰性无毒，不会引起体内感染和排异反应。

王悦将四根燧人骨打磨成特定的紧固件结构，连同她的手一起消毒。

她走到普莉玛身边，提醒道：

“接下来会很痛，忍着点。”

普莉玛用力点头。

王悦蹲下来，垫着手术纱布，将一根燧人骨紧固件的尖锐部分从轴套中间刺了进去。

普莉玛梗着脖子，浑身绷紧，脸在疼痛中涨得通红，却始终没有叫出一声。

纱布被鲜血染红，紧固件的尖端穿过血肉，与断骨接触，经过一段时间的软化混合，最终形成坚硬的一体式结构。

而它的凸起部分起到了卡住轴套的作用，现在想把轴套取下来除非敲断骨骼。

“很坚强啊，”王悦鼓励地摸了摸残疾萝莉的头，“再忍一忍，还有三根。”

“以前，圣城艾尔多安是有君主的。”

“还是头次听说呢，是世袭的吗？”

“不，由信仰最深的信徒担任君主。”

“小孩也可以吗？”

“是的，记录中朝为田舍郎，暮戴紫金冠的大有人在，不过，后来发现他们治国无能，教会干脆废除了君主制，改为从全国遴选优秀的人才，成立计划委员会，代理国家。”

“这很合理。”

“莉榭尔，你知道君主的权能从何而来？”

“众人臣服一心？”

“没错，众人认可，君主的意志才会得到贯彻，并不是肆无忌惮的，如果有人背叛君主当如何呢？”

“逮捕、审判、惩处，以儆效尤。”

“如果所有人都背叛了呢？”

“自个儿上断头台。”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莉榭尔，君主的权能来自于人民，那么神呢？神的权能来自于何处呢？如果所有人都背叛了神，祂会不会被送上断头台？”

神圣醴原骑士团团长，莉榭尔·拉米雷斯，止不住的哆嗦了一下，很难想象这种话会从一个枢机主教的嘴里说出来，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当然不会，”埃利奥特拉自问自答，伸手拉开马车的窗帘，让阳光透进来，他接着问：“结果会如何呢？神会惩罚背叛祂的信徒吗？”

“会……吧？”

莉榭尔不敢过分深入思考这种问题，唯恐亵渎了信仰。

“要看神的强大程度。”埃利奥特喃喃自语。

他的目光穿过麦浪翻滚的金色田野和整齐排列的草房子，然后飘向湛蓝的天空，他伸手一指，道：

“最强大的神不需要信仰，人类自以为拥有无穷智慧，但是在祂的眼里，这种智慧并不比野兽高明多少，祂对在星球上挣扎求活的小生命没有兴趣，甚至对星球本身亦兴趣缺缺，对祂来说，都是些早已研究透彻的小玩意儿，就算是维度和时间的奥秘也是一样。

次一级的神同样不需要信仰，但祂们偶尔会与人类互动，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为枯燥无味的生活添一点盐分。

就像人类对待蚂蚁的态度，善意的行为是扔点面包屑，恶意的行为是用烟头去烫它们，倘若产生了研究的心思，或许会用锡水灌入蚁巢，制作蚁巢模型。

与前者相比，是不是显得很低级？

再次一级的神渴求信仰，与人类互利共生，甚至会以人格化的形象来吸引人类崇拜，频繁展现神迹为自己扬名，利用人类的软弱和恐惧，提供精神抚慰或切实存在的力量，加强他们之间的联系，将依赖和盲从根植内心，最终目的都是为吸取更多的信仰……”

埃利奥特的语速越来越快，脸颊的肥肉不断抖动，一口白牙闪着生冷的光芒。

莉榭尔听得浑身都不自在，手掌用力按住大腿，生怕会反射式地翻窗而出，头也不回地逃走。

埃利奥特的肥硕头颅诡异转动，眼珠像是胶水粘在模型上的假眼珠，凝住不动，直勾勾地看着她，问：

“你说，咱们信仰那一位，究竟是什么级别的神？”

莉榭尔瞠目结舌，彻底呆住。

“我觉得，最好是第三种，与人类互利共生的，否则……不是太可怕了吗？”

主教疯了，莉榭尔想。

自从收到从圣城教会总部发来的加急信函，枢机主教埃利奥特·桑切斯的精神就不正常了。

时而陷入了谵妄，迷糊混沌，时而长久的呆滞，像是丢了魂魄，时而突发惊厥，几乎昏死过去，时而不安的来回踱步，念念有词，时而眼珠乱滚，像是在寻觅并不存在的飞蚊。

一切的关键都是那封火漆封笺，戳着教会总部印鉴的信。

莉榭尔听说了一点这封信的内容——今年的枢机会议提前召开，所有教区的枢机主教务必到场，不得缺席。

这也是两人坐在马车上的原因。

教宗未薨，提前召开枢机会议，除非有大事发生。

莉榭尔的手从腰间慢慢摸索到小腹，三个月时间，‘生骸’已长出柔韧的一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