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没想到在这市井当中还能遇到一位高人，老师傅，末学后辈在这稽首了。”

“什么龙啊，老师傅啊，不过是个馋嘴的酒肉和尚罢了。贫僧道济，在此还礼了。”

这和尚双掌合十颇为滑稽地向着程灵云行了一礼，他手里拿着鸡腿，正吃得油光满面，不像是个严守清规戒律的出家人。

程灵云用慧眼看他头顶佛光，好似一道光柱一般通天彻地，这般修为惊天，绝不在赤云子之下，只是身形却极为老迈，想来是佛门当中把肉身当作个臭皮囊，不注重炼形。

“就是这妖僧！偷我家的鸡吃！”

几个汉子从巷尾突然出现，手里提着哨棒，道济和尚穿花蝴蝶一般从棍棒当中闪过，口中直说道：“冤枉和尚我喽，你说这鸡是你家的？可有什么证据，这分明是我用个药方和人换回来的！”

如此一来两伙人争论起来，那大汉家里还指着这母鸡下蛋，能到集市上换上些银钱，道济和尚从锅里捞出鸡头来上面还有鸡冠，却是一只公鸡。

“大哥，这？也许是咱们看错了？

几人是这镇子上的泼皮，细声琢磨了一会，的确看到个穿着衲衣的僧人偷了鸡，只不过面目都没看清，底气便小了些。

这妖僧看起来还有几分本事，也拿他不下，为了保留几分面子，便大声喊到：“偷鸡的妖僧定然还未走远，兄弟们走！”

把这事情解决完毕后，道济和尚继续吃着酒肉，又觉得不太爽利，从一旁剥了些蒜伴着吃喝，又问道：

“你是太乙玄门，又已经得了正法，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找和尚我可有什么事情？”

“后辈正是学过几手剑术，想向前辈讨教一番罢了。”

第六十三章 唯同诗酒是因缘（二）

“哦？那和尚我倒是想见见，道门的剑术自吕祖之后可有什么新花样。”

话音刚落，程灵云元神当中的白虹剑已经发出蒙蒙白光，往前一指，这口仙剑带着无穷威势便往那道济和尚的眉心刺去。

方寸间，奔流的剑光划出玄妙的痕迹，时间都好似一瞬间都慢了下来。天地无声，静的连小院子里的蝉鸣都无法听见。

她藏锋多时，每日里都不忘用自身精气蕴养仙剑，此时一旦出窍便是惊天动地的威势，临安府大气之上奔腾的元气河流都是顺着此剑一道刺出，白虹剑上的仙箓也一并亮起，白日里隐隐约约显出西方白虎七宿的星象。

程灵云如今已经修成地仙，和在南越国中诛杀邪魔的实力天差地别，那些旁门左道加在一块也是一剑的功夫。

奈何眼前这和尚是降龙罗汉转世，此世当中佛门数一数二的高人，道济和尚面对这幽幽剑光，疯疯癫癫地笑了几声，头顶佛光照耀大千世界，手中的破蒲扇往前扇动两下，便显出无量神通。

程灵云的仙剑无坚不摧，又用天书中的分光剑决将其分作头发丝一般的细微的流光，猛地扑打过来，寻常仙人只能避让，不能招架，如今却是始终离那道济的肉身差了一寸。

这微末之处好似如同天堑一般，任凭剑光如何往前奔流，却是始终触及不到。她心中暗叹了一声，这便是佛门神通不讲道理的地方，万般变化都在人家一念之间，好似与现实世界当中的规则无关。

道济和尚也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用神通把这一寸之地拉成了峨眉山的高度，那剑光则像是登山的蚂蚁，看似停滞实则还是继续往前。

这般神通也是有极限的，若是眼前这女道人不依不饶，继续施展剑术也能破开。

佛道之中是有些间隙，但很多东西也不能明说，他以大欺小说起来也有些丢人，打赢打输都不算回事情，更何况自个稍微发点力，把这女冠打伤了，她师傅找过来又该如何是好，因此只守不攻，好拖延个不胜不败之局，让她能知难而退。

程灵云法力有限，并不能把剑光分化无穷，如此一来便是比拼功力，不是在用剑术了，她暗叹一声这和尚的道行，将这剑光折转回来，从中生出新的变化来。

她师承两门天书，蓬莱一脉则以雷法见长，先前还是金丹修士的时候便能够用雷法御敌，如今从玄窍当中生出阴阳二气化作太极图立于脑后。

白虹剑当中分化的万千剑光都得了雷法加持，似乎是成了无穷无尽的庚金神雷，密密绵绵的攒射出去，当时便看的这和尚眉头微皱。

他的神通到底是有极限，不能将这些爆炸的能量永远分纳下去，这里人烟稠密，万一炸开来一道伤了不少人命，便是自个的罪过了。

“阿弥佗佛。”

道济和尚把那剑光往上一抛，在高空当中便发出滚滚雷音，好似放了烟花一般，炸出团簇的白光，惹得不少人百姓在街道上面观望，口中啧啧称奇。

“好凶厉的剑术，要是斗起来，怕是有十个大和尚也不够你去杀的。”

“我这剑术只为斩妖除魔，怎么会向着修行者动手，更何况我也曾向着释迦摩尼佛求道讲经，对于佛门还有几分功德在身。”

程灵云心中想到如此，又得了几句怪里怪气的赞赏，便知道这门雷光剑术算是成了。道济和尚哼哼了两声，像是老顽童一般不太服气，手中的破旧蒲扇似乎又是烂的厉害了些。

“这杭州城也算是您老人家经营的地盘，怎么会有些妖魔在其中作祟，那几位闻着味道可不算是什么好人，这样的妖魔也要度化不成？”

程灵云知道这位道济和尚最爱一口大蒜拌狗肉，另外也爱喝酒，为人疯疯癫癫，这才得了个济癫的名号。

她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酒肉，眼下没有肉食，倒是有从蟠桃宴上夹带下来的好酒一壶，拿了个琼杯默默倒满，不多时这小院当中便飘满了酒香。

这味道好生熟悉！道济和尚看着这酒盏飘到鼻前，也是成了个斗鸡眼，一口饮尽，眯着眼睛回味片刻，倒是有瑶池王母蟠桃宴会的味道。

他扇着蒲扇，往锅里一看是空空荡荡，却是叹息空有好酒，菜肴已空，这鸡还是他用药方换来的，算是善功得了回报，吃起来才有味道。

把酒壶还给程灵云，往树下一躺便是以天为盖，以地为席，要去睡个午觉，他是罗汉转世，正为扶危济困，斩妖除魔而来，岂有见妖不降的道理，只不过其中牵连过多，要想周全，还是要想个良策才是。

“我佛慈悲，既然有向善之意，岂有不度之理，只是人心难测，若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要佛法神通干什么，那妖怪的事情便等老僧我先睡上一觉……”

这和尚拿个破木桩做枕头，竟然是沾上就着，他老人家在这里公干，便由他顶着就是。程灵云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见他不说，倒是好奇起来了，便去往城隍庙里去问问那些小神。

那城隍爷这日里正在府内享受香火，旁边还有几个小吏伺候，这临安府杭州城内人口稠密，是天下间有数的大城，能够在这里办公的当然也是有福之人。

只是这生前当过一任太平宰相，当起神来倒是畏手畏脚，就算得了仙府的敕令，也不敢把手伸的太长，毕竟这世间的高人众多，万一惹恼了哪一位被仙剑斩了可没有再来的机会。

他看透了这世间百态，只想求个安稳，正在默默喝茶，不多时从门外“闯”进来一个女冠，这道人身上的神光色成五彩，如同华盖一般垂落下来，分明是一位修行有成的仙人。

门神生前也是征战沙场的猛将，手持一杆长枪，此时陪在一旁，满脸堆笑，只顾带路，不多时候便到了这神府公堂当中，那城隍问清来意，赶紧给程灵云看座，口中说道：

“上仙有所不知，城内那些个妖怪的事情却是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