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打扰殿下休息,但是,有客人。”
客人?
听到这个词,列奥卡尼娅的眉头突然皱紧,大晚上怎么会来客人,就算有,在这个时间来拜访也太怪了,该不会是存心来找茬的吧?
“都半夜了,能不能让他明天再来,我现在不想会客。”
“陛下,请务必跟她见一面。”
斯捷奇金执着地说道,没办法,自己贴身侍卫还从来没这样固执地让自己去见某个人,列奥卡尼娅心中有几分不爽,但还是压下这种感情朝卧室门走去,“吱——”
斯捷奇金将大门打开,面前是个裹着明显不合身精灵长袍的少女,可她却并非尖耳绿瞳的森精灵,虽然沾满了灰尘凌乱不堪,气息也紊乱而虚弱,但她的眼神却透露出浓烈的坚定和欣喜,就好像是期盼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似的。
看清来者,列奥卡尼娅心里的不爽突然消失,微微张嘴,被疑惑和惊愕给取代,“你是……初代种血魔,【绝命】伊丽莎白……?”
“晚、晚上好,”伊丽莎白苦笑着说道,“很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
——血魔少女的声线很清澈,很好听,可她话中的虚弱和她怀里的东西却也很令人在意,曾经列奥卡尼娅在魔界贵族舞会上见过伊丽莎白,她那时候是个很漂亮的少女,跳舞很棒,跟初代种赫卡忒的那场华尔兹也被认为千禧年战争后最好看的一支贵族舞,可现在的她却像个逃难的少女,特别是当她将怀里那只用精灵布匹裹住的东西交给列奥卡尼娅时更是如此。
列奥卡尼娅疑惑地接过,将布匹揭开,竖瞳几乎要缩成一道细线,“这是……这孩子是……?”
御寒的精灵布匹里边是一只布篓,布篓里却躺着个正在熟睡的女婴,肤色苍白,似乎也是个血魔,伊丽莎白依依不舍地松手,“她是我的女儿,我和赫卡忒的女儿,”
“你和赫卡忒的女儿……?!”
“没错。”
伊丽莎白做出回答。
列奥卡尼娅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这孩子是她跟赫卡忒的女儿?不可能吧!世界上能同性繁育的灵魂生物只有鬼人,她们两个都是血魔初代种,怎么可能像鬼人一样诞下一名女婴?
可伊丽莎白的眼神却不像是在撒谎,朝黑龙公主笃定地说道:
“赫卡忒掌握了控制生命本源的力量,这孩子就是我和她的女儿,也是赫卡忒唯一一个不是用心灵异能创造出的后代。”
“……但是,这件事被霍华德和琼道尔知道了,审判庭绝对会打她的主意,于是我就到阿奴阿兰德去生下了她,路上遭到追杀,迫不得已,只能找你帮忙。”
“找我帮忙……我能帮到什么忙?”列奥卡尼娅说道。
“请你把她秘密带去寂静城,亲手交给赫卡忒。我已经销毁了她的所有出生证据,这样才能让她与我断绝联系,琼道尔才不会找到她的下落。”
“断绝联系?她可是你的女儿啊,要是断绝联系的话要怎么才能——”
话音未落,伊丽莎白苦笑着摇摇头。
“不需要,”
“如果我跟她保持联系,一定会被审判庭给查出来,她会陷入相当危险的……”
“可要是这样,她长大后根本就不认识你这个母亲啊!”
列奥卡尼娅打断了伊丽莎白的话,感到不解,“如果你这么做,那你对她而言就是个陌生人,甚至还会变成仇人,你完全可以跟赫卡忒一起把她抚养长大,而且——”
伊丽莎白没有说话。
看见她眼中的坚定,加上这固执的沉默,列奥卡尼娅哑然无言,“……你确定吗,伊丽莎白,”列奥卡尼娅说道,“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真的忍心这样做吗?”
血魔少女依然沉默不言,但她望向自己亲生女儿的眼中却是浓烈的哀伤,这份哀伤没有逃过列奥卡尼娅的眼睛,若不是为了从审判庭手里保全她,谁又忍心把亲生女儿给抛下呢?更何况她还不能承认自己是这孩子的母亲,从她把孩子交给自己的这一刻起,她们之间便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长久的沉默后,列奥卡尼娅终于点头。
“好,我答应你,我明天就启程前去寂静城。”
“……谢谢。”
伊丽莎白轻轻说道,视线一直停留在布袋里的孩子身上,少女最后看了这孩子一眼,拒绝了斯捷奇金的送行。
黑龙公主站在阳台上,看着她在阿特拉斯山顶的寒风中裹紧袍子,一步一步消失在浮雕拱门与山路的连接口,她最后问了伊丽莎白一个问题,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密瑟尔·维多利亚·都铎。”列奥卡尼娅抱着熟睡的女婴,呢喃道,“就连名字都与你无关,你为这孩子付出了这么多,换得来她叫你一声妈妈么?”
她也记得伊丽莎白给出的回答,“能换她的笑容……这就够了。”
二、睡美人
伊丽莎白从梦中醒来。
眼前只有黑暗。
想要伸手却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想要睁眼却看不见任何东西,想要说话却连舌头都无法感知,就像连身体都消散在了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这里就是地狱吗。
在血族古老的传说里,八名初代种从无尽的血池中诞生,从他们身上淌下的血诞生了第一批二代种,而无根无源的初代种死后自然会回归血池,也就是地狱。
想到这,伊丽莎白有些害怕,也有些好奇,书上说死亡就是长眠,法师们说死亡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但死亡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投足而已,伊丽莎白能掌控生与死,却从未体验过真实的死亡,原来死是这种感觉,恐惧,害怕,想要哭吼想要哀嚎,却又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飘浮,连时间的流淌也感受不到,就这样睡去吧,让意识沉入最深最深的黑暗,让一切都如梦般散去——
忽然,伊丽莎白想起了那头洁白的长发,想起自己向那鬼人的近乎哀求般的请求,带我逃。
从这黑暗中带我离开啊……求求你——
话音未落,黑暗似乎被某种力量击碎,在伊丽莎白眼前如水瓶般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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