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第一次真正地见面，但她们似乎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进行交流。

就像是……曾经也在什么时候，有这样过。

“我不会协助你的，芙萝拉。”苏小小沉着脸说道，“伊芙兰也不会，我们都不会成为你的同伴。世界不会因为神而毁灭，却会因为你而毁灭。”

“所以……我最终等来的，果然还是这句话啊。”芙萝拉似乎早有预料，一只手轻轻地扶着脸蛋，“我协助引导你们去获得德古拉的力量，去变得更加强，你们却只是这样的回答。”

“因为这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我很感谢你愿意救我和我的姐姐，但是你的道路却大错特错，你报复错了对象，你应当复仇的家伙不是创世神，而是制造出这些东西的家伙！”

苏小小指着屏障之外说道，她已经看到了，那是无穷无尽的彼方兽。

即便是已经死去了的世界，那些怪物依旧想要侵占，它们无时无刻都想吞噬掉这里的时间和空间，深渊领主守护着这里，她最应当明白，可她却执迷不悟……

“制造出这些东西的家伙……吗？”芙萝拉轻声地念着。

“你觉得让我去杀光这些彼方兽，就能够得以泄愤了吗？我在这一片深渊之中，杀了成千上百万的彼方兽，可这样会让我感到复仇了吗……”

“神的灭世是为了救世，如果不是因为神明，也不会有此刻站在这里的我们，否则世界就已经永远地沉寂了，也不会有德古拉，也不会有我们。”伊芙兰对她说道。

“灭世……是为了救世？”芙萝拉扶着额头低声地笑了起来。

“我的灭世，也是为了救世。我的愤怒乃是世界生灵共同的愤怒，任何人都无法代表我，可我却可以代表任何人，你们的情绪在我面前，到底又能够算得了什么呢？”

“你错了，你即便弑神，世界也依旧会迎来终结。神会垂怜世人，但是彼方之厄不会。”

“神会垂怜世人？”芙萝拉冷笑了起来，“在世界迎来终结之时，对此不闻不问，便是垂怜世人？任由生灵涂炭，却放任不管，就是垂怜世人？神创造了这个世界，却无力去维护它，让被他所创造的生灵遭遇灭绝的痛苦，这就是他的垂怜世人？”

“我的愤怒乃是生灵的愤怒，神的灭世磨灭了多少还在反抗的生灵的灵魂，神的灭世让多少人的牺牲变得徒劳无功，神的无能，为何不能由生灵感到愤怒！？倘若他真无能去维护自己的世界，那他便不应该创造世界，为何生灵不能够对其进行反抗！？”

“一个连逻辑都不能够自洽的世界，创造这样世界的神究竟又是什么下三滥？他创造了世界，同样也出现了威胁到世界生灵的东西，他还消灭不了那些，只能够让生灵在受苦。这与严酷的刑罚有何区别，哪怕你说神灭世是为了救世，但依旧无法磨灭生灵的愤怒！”

苏小小眯起了眼睛，低沉地对她说道：“如果你这样做，也许世界真的会毁灭。”

“告诉我，苏小小。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拯救这个世界？”

“……什么？”

“我为什么要拯救世界？我为什么要去做神本应该承担的职责？我的世界已经毁灭了，那鲜活的生命以及缤纷的世界，已经确确实实地死掉了。就是眼下你们所见到的这副模样，你们还活着，但你们并非是我的世界，我已经失去了一切。”

“你只是为了复仇……甚至要毁灭掉这边的世界……”

“是的，该结束了，这种轮回。只要弑杀了神，我得以复仇，而一切都将会消失，残酷的轮回被终止，也让神付出它无能的代价，这便是我等毁灭后生灵的愿景！”

被创造之物，最后在死后的愿望，竟会是世界一开始便不存在……令人唏嘘不已的愿景，可却又显得极其真实，生灵在单纯地释放出自己不甘的怒火。

芙萝拉诞生的原因是因为美好的愿景，而这愿景之中，竟也包括着这一选项。

“来吧，苏小小，伊芙兰，你们应当已经知道了许多事情。与我联手，一起去复仇。你们也曾在这个世界悲惨地死去，我的体内甚至还能感受到那份强烈的情感……”

“不，不是这样的。”苏小小不停地摇着头，握紧了伊芙兰的手，与她柔情地对视了一眼，“死去的我们，是不甘……愤怒之后，更大的是对未来的希冀……”

“我们能够创造未来的希冀，就不应该遵从愤怒的原则。深渊领主芙萝拉，我无法认同你的观点，我也不愿意去毁灭掉自己的世界，我想要去守护这个世界！”

最终，还是到了这一步。

那位只想着守护亲人和爱人的灭却师，从自知无法守护全世界而至少想守护住眼前，当想要守护住人类，最终，还是要承担起了守护世界的职责。

“不能容忍……”伊芙兰握紧了拳头，她的肩膀在因为生气而颤抖着。

“凭什么……凭什么要因为你的愤怒，而让我和小小去毁灭掉自己的世界，我们在努力创造未来，你却想着终结一切。口口声声地说着是生灵的精神集合体，但却连至少追求美好的心灵都没有。我和小小的爱凭什么要被你磨灭！！”

“我们从来就没有过想要和你一起去复仇神的想法，即便是曾经的我们最终也还是拒绝了你。我们不甘的是没有拥有足够力量去对抗，不甘的是为什么要美好的世界要就此毁灭，我们在求生，我们想要挽回一切！凭什么……要在这里被你给否定掉这些！”

“现在该轮到你告诉我们了，芙萝拉，你究竟已经变成了什么！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整个世界的敌人吗？作为反抗者的你，却成为了毁灭者，你与毁灭了世界的彼方之厄对于我们而言有何区别！屠龙的勇士却渐渐长出了鳞片。”

“我们，绝对要将你在这里打败！！！”

20.仅以代表旧世界的一切，对冠名堂皇无能之神发起复仇

她们都拥有着自己的救世方式，秉持着自己不同的信念。

芙萝拉想要代表生灵最后的仇恨对神发起复仇，将世界从头到尾全部终结，将一切苦难都掩埋，让一切悲剧都像是一场泡影，为这毁灭的终末献上镇魂之曲。

苏小小和伊芙兰以及其身后还在战斗着的所有生灵，甚至于曾经被毁灭了的她们，都在竭尽全力地去挽救着未来，她们要跨越过阻碍，抵达那未曾抵达过的未来。

她们无法共存，她们的方向背道而驰，她们也必将迎来一战。

“芙萝拉，给我们一次机会好吗？我们是有机会能够创造出未来的，世界不一定就会终结，你难道就不想要一个有未来的世界吗，那不正是你所代表的所有生灵的希冀吗？”

“如果你不选择向这边的世界发起进攻，并且不进行那样的仪式，我们一起去对抗彼岸更为强大的敌人，一起去拯救这个曾没能挽回的世界不可以吗？”

“我们的目的实际上是一样的，只是方式不一样。我们都想结束痛苦，你想要在痛苦来临之前结束世界，而我们想要在痛苦来临之前挽救世界，芙萝拉……”

苏小小轻声地说道，哪怕只有渺茫的希望，她也想这也对芙萝拉说。

这个世界并非只可能是毁灭一种结局，世界已经进行了更改，她们已经更早地认清了自己的敌人是什么，她们还有挽回一切的机会，不应该就这么宣告终结。

可是芙萝拉……作为深渊领主的她……

“那么，我呢？”沉默了许久之后，芙萝拉开口说道。

“什么……”

“我在问你，那我呢？作为曾已经死去的生灵的思念集合体，你要怎么拯救？”

“曾经已经死去的……”苏小小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