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住的城市里,只有一条河,我说:“珠河?”
此时,我突然想起来老沈以前的微信名字,不是后来我改成的备注,一个神奇的女人,而是她最先前的那个名字,珠河桥南。整个城市蜿蜒的像是一条发光的银河,像是宇宙中的群星突然绽放到地面上,摩天轮已经快最顶端了,整个城市就在我们的北方,珠河桥南,摩天轮……我突然轻声说:“你来过?”
“偶尔。”老沈背对着我,把胳膊放在窗沿上,撑着脑袋,看着远处的城市:“以前没有还车的时候,我就自己坐出城的大巴,隔一个月来一次吧……这儿还是晚上来比较漂亮,不是吗?”
我想起来,以前我也曾经做坐过出城的巴士,从车窗里看,摩天轮就孤零零地矗立在不远处,像是跟着车子前行。
“对。”我说。
老沈突然转过头来,安静地问我:“龙哥呢,你不是要和她一起坐摩天轮的吗?”
摩天轮爬升到了最顶端,从这里看去,我像是隐约看见了地平线的轮廓,而星星点点的灯光连成一片,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也有零星几处城市,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老沈安静的神色,在我眼里看来,显出几分逼人的感觉。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说:“她不愿意坐。”
“她不愿意坐?”老沈怔了一下。半晌后,她又重新看向玻璃窗的外面:“真像她。”
我跟老沈好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窗外的景色,直到摩天轮转了整整一圈,逐渐停下的时候,老沈才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
摩天轮的舱门自动打开,老沈站起身来,她在走出舱外的时候,摩天轮的舱门突然一震,她重心不稳,一下子坐在我的身上。
一股很淡的香气传入鼻腔,我也一惊,把她扶了起来。
她特别慌乱地站起来,微微抿着嘴,瞥了我一眼,跨步走出舱外,头也不回地道:“走啦!”
我的掌心还残留着温暖的感觉,刚才老沈重心不稳,坐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掐着她的腋窝把她举了起来……
看着老沈有些僵硬的背影,我挠了挠脖子,走出了舱门。
我跟老沈走出舱门的时候,游乐园里已经没多少人了,不少摊位已经关门,本就很空旷的广场更显得寂寥。
头顶的广播也响了起来,播放了一段悠扬的音乐,一个男声咳嗽了几下,声音回荡在游乐园里:“游乐园即将关闭,请游客们保持秩序离场……游乐园即将关闭,请各位游客们秩序离场……”
我找到龙哥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个已经关闭的摊位前面,捧着一只冰淇淋舔着。
我笑了笑,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次逛得开心吗?”
龙哥晃了晃脑袋,不让我摸她的头。
她啧了一声,低头小口地吃着冰激凌,却还是轻声道:“开心。”
游乐园已经关闭了,我们三个去停车场提车——而从游乐园回到我所住的城市,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我们进城的时候,城市像是开始沉睡了,灯光都闭着,整个城市像是个匍匐着的黑影。
车子里还是没有开灯。
窗外是漫漫一片漆黑,只有车大灯照亮着眼前的路。
龙哥早就睡着了,依偎在我的怀里,睡得很香。龙哥躺在我的腿上,路况颠簸,她安静的小脸也随着车子微微晃动,我看了眼车外的路,把她的脸按在胸口上,用胳膊当她的枕头。
这个时间,大医院早已关门,而龙哥肯定是回不去了。老沈知道我家住在哪,车子在城里七扭八拐,最后停在我家门口,我背着熟睡的龙哥下了车。
此时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就连路灯都熄灭了,天上的星星显得很璀璨,不是很圆的月亮悬挂在空中。
蓬的一声,老沈也把车门关上。
她绕到车子后面,把后备箱打开,吃力地拎着轮椅。
“上楼吧。”老沈拎着轮椅,朝我笑笑,说:“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我背着龙哥,诧异地问:“怎么的,你今天要在我家住?”
老沈摇了摇头,说:“不了,这离家有点远,我把轮椅送上去就走了。”
我点了点头,把龙哥往背上送了送。
我背着熟睡的龙哥走到了家门口,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掏出钥匙,拧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黑漆漆的,一双黑色的帆布鞋板板整整地放在玄关,看来明海今天还在家——
她倒是好好遵守了承诺,没有继续通宵些代码。我本来还想,要是一开门,明海还坐在沙发上摆弄她的笔记本,我应该摆出一副色厉内荏的表情,凶她一下的。
“明海也在你家住?”老沈吃力地把轮椅放在玄关,她也看见了那双板板整整的鞋子,轻声说。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她之前的寝室回不去,她爸妈疑心也比较重,不会让她回家的,只得在我家住了。”
老沈好不容易把那个铁制的老师轮椅摆正,直起身来,掐着腰,舒了口气,轻声道:“真惨。”
我背着龙哥,使不上劲来,我轻声说:“你帮我个忙,帮我把龙哥的鞋子脱了。”
身后的老沈没做声,黑暗中,我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我听见鞋子落在玄关上的声音。
她轻声道:“脱好了……早点睡吧,我走了。”
我想起今天根本没有邀请老沈,叫她出来,也只是借她的车子用一用——出个城来回也花了不少油钱,这么做其实挺轴的。
我想了想,轻声道:“今天谢了,改天请你上网。”
“改天再说吧。”老沈像是笑了笑。
身后传来防盗门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显得很突兀。
老沈轻轻把防盗门带上。
她走了之后,我背着龙哥穿过了黑暗的客厅,打开龙哥以前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