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张大脚愁云满面地瘫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树:“还行,没傻,还有力气贫嘴呢……”
我没说我为什么要打架,他也很识趣地没有问,我俩一时间都很安静,张大脚百般聊赖地看着身前的街道,我仰着脑袋,用纸巾堵着鼻孔,看头顶的树梢,和树梢透下来的阳光。
张大脚突然问:“你饿不饿?”
我仰着脑袋没做声,我出来的时候没吃早饭,午饭也没吃,他这么一问,我确实感觉自己挺饿的了。
想了想,我点了点头。
步行街这边,之所以能吸引这么多大学生,是因为这边的衣服种类很多,而且地方很大,足以容得下上百个闲逛的人,步行街附近也有些小吃店,比如临街烤串的摊位,还有烤面筋,臭豆腐,肯德基什么的。
张大脚领我去了步行街的最南面,是一条挺窄的弄堂,从那儿走出去,就是熙熙攘攘的街道,街道旁有个牛肉面馆。
店里的人不多不少,正好是饭点应该有的客人,好在二楼似乎还有座位。我跟张大脚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旁往盘子里加小菜的服务员,把盘子放到一边,走过来,站在我们旁边。
张大脚看了眼菜单,问:“你吃点什么不。”
我试探性地把纸巾从鼻孔移开,用手指碰了碰鼻子,似乎不再流鼻血了,我把头低下,确定确实不再流血之后,把纸巾放在一旁,叹了口气,问:“你请客?”
“你的这儿,这儿,全都是血……”张大脚很无语地看着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扭头跟服务员说:“上张纸巾吧,然后两碗牛肉面,顺便上罐儿可乐……你喝点啥不?”
我用手蹭着鼻子,蹭着之前他说全都是血的地方,只摸到了粗糙的厉害的皮肤,我又看了眼手指,手指上满是细碎的红色小颗粒,看样子血都干透了,在上面结成了块。
我说:“两个高丽村口杯吧。”
“下午就喝白酒啊……”张大脚叹了口气:“那就两个口杯。”
距离牛肉面上来还得等一会儿,服务员先是递上来一碟小菜,他有些迟疑,看了眼我的鼻子,递给我一张湿巾——我又开始用湿巾擦鼻子,擦着擦着,湿巾也变成了红的。
三分钟不到,两碗牛肉面端上了我们的桌,我俩拎着几缕面条,吹了吹,送进嘴里。
他启开一瓶可乐,我启开一个口杯,揭开盖子,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几口酒吞进胃里,还算柔和的酒气从喉咙里涌上来——高丽村的度数说高不高,但喝白酒喝得多了,这度数就像是喝水。
张大脚呼哧呼哧地吃了口面条,一声不吭,把筷子放到一边,他喝了口可乐,问:“所以呢?为什么跟人打架?”
这口杯有点小,我两三口喝没一个,把杯子放在一边,我轻声道:“看他不顺眼。”
“怎么个看他不顺眼法?”
“想把他塞马桶里。”
“因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这孙子走路顺拐,我在后面看着难受,就说,老子走路都不敢顺拐,你他妈凭什么走路顺拐?”我又启开一杯,轻声说:“那胖子恬着脸来气,就说你这孙子找什么茬,信不信我揍你,然后我俩就打起来了。”
张大脚没吐槽,却看着我,点点头,拿着可乐若有所思,也没做声。
我一口喝没半杯酒,把杯子放在一边,拿起筷子,端着面条呼噜呼噜地吃,张大脚也喝了口可乐,他也拿着筷子,跟我一起吃面,一时间我俩都没了话说。
吃了几口,张大脚闷头道:“来的时候,在大学路看见个女孩,一头白发,抹着眼泪往大学去了。”
我低头吃着面条,没做声。
我俩一直呼噜呼噜地吃着面,我吃的很快,把面吃完之后,我仰头喝了口汤,站起身,一口气喝干杯里的酒。
张大脚还没吃完,他拿着筷子,问:“你干嘛去?”
第一百零一章:
我从裤兜里摸出钱包,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五十的,轻轻拍在桌上,我说:“上街看看,还有没有走路顺拐的。”
张大脚没说话,低头吃着面,说:
“那你慢点儿。”
这个餐馆在大学路的附近,而大学路的尽头,就是之前我跟龙哥去庆典的那所大学。
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大都面色平静,背着背包,或是三五成群,说说笑笑。我一个人走着,叼着一支烟,而且穿的非常土,脸上还有一道淤青,街上的人从我身边走过去,大都会回头看我一眼。
我想起来了,其实最能找到龙哥的地方,不是在那个网咖,也不是在我家。
西边的云彩被夕阳染红,猩红一大片,像是天上燃着的城池。
大学里的人很少,此时的时间也不早了,大都是回了寝室,大学里面有个塑胶跑场,塑胶跑场很辽阔,夕阳的光照在上面,有几个男生穿着运动装,在跑道上奔跑,而操场边上的草地坐着几个女生,有一个喝一口水,转过头,看着操场上奔跑的男人。
大学的天台在教学楼的五楼,临近下午的阳光很刺眼,顺着楼梯的栏杆打进来,投在墙上,照成斑驳的一格一格,像是一张很有年头的老式照片。
天台的入口是个锈迹斑斑的铁门,我站在铁门前面,顿了一会儿,我推开门。
开门的第一个景色很刺眼,我感觉眼睛有些刺痛,微微眯起眼睛。
整个天际辽阔而又明亮,卷曲又安静的云笼罩在西天,遮住了太阳,明亮的阳光很有穿透力,穿过云彩,燃烧了整个西天。
漫天的光芒中,一个较小的身影逆着光,扶着栏杆,看着西天的云。
背景太过辽阔的缘故,显得她的身影很单薄,单薄得像是人偶戏的剪影。
我站在天台的入口,看着这个场景,我的眼角隐隐作痛,像是上午那一脚刚蹬在我太阳穴上,我沉默地站着,就连疼痛都显得滑稽,我像是个喜剧电影的角色。
我说:“龙哥。”
龙哥的背影颤了颤,她没有说话,而是快速地擦了擦眼角。
龙哥问:“你来干什么?”
我揣着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