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我说:“找你。”
龙哥的肩膀颤了颤,她转过头来,阳光照在她的背上,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隐约看见她白色的头发镀着一层毛躁的金边。
她依旧沉默着,我眯起眼,看着她。
“你的眼角肿了。”龙哥说。
“上完网瞎溜达,刚才看见你在天台上,我以为你要跳楼,上来的急了点,摔了一跤。”我耸了耸肩。
龙哥测过脸,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流淌下的一道光。
龙哥颤声说:“你要我怎么办,陆仁。”
我一直没做声,我突然迈开步子,朝着她走去。她伸着手臂,仓促地捂着脸,肩膀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我走到她的身前,想伸手摸她的脑袋。
龙哥把捂着眼睛的胳膊放下,她宝石红色的眼睛带着湿气,包含着某种幽怨,她突然冲进我的怀里。
我伸手抱住她,叹了口气,闭上眼。
她的头发很柔软,毛躁的白色,透出一股香味,我把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记得那香味是我家的男士洗发露,薄荷味儿的,龙哥没来我家之前,我自己用一个小瓶的洗发露,可是她来我家之后,那天我俩出去逛街,去百货超市买了个大的。
她在我怀里缩着,报复似的抓着我的衣服,发着抖。
她咬牙切齿,使劲锤着我的胸口,我一声不吭。
龙哥说:“陆仁,你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比较好……你这王八蛋,你说啊!”
“我真的不想这样……我也,我也想什么也不干,只在你家躺着,只是天天玩电脑,就天天让你给我做饭……可是这样不行啊……不行啊,陆仁……你要我怎么办,你为什么要喜欢我……我要怎么回答你才好……”
“不想回答的话,就不要回答了。”我轻声道。
龙哥抬起头,她咬着牙,眼泪流了满脸。
“就不要回答了……我慢慢等你,直到你能回应我为止。”我摸着她颤抖的脑袋,叹了口气,轻声说:“你就在我家呆着吧,哪儿也别去了。”
龙哥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又哽咽起来,她的脑袋靠着我的肩膀,不断颤抖着,我的胸口被逐渐打湿,她的声音隔着我衣服的布料,显得嗫嚅而沉闷:
“可我以前是个男的啊,陆仁……这样……这样明明是不行的,是不对的啊……”
她抓着我衣服的手逐渐用力,纤细的指节都有些发白。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就一直当兄弟吧……对不起,我们就一直,当兄弟吧……”
我闭着眼睛,摸着她的头发,我的心里像是很累了。
过了一会儿,我轻声道:
“行。”
“那我们就做兄弟。”
自那天开始,白海龙就重新在我家住下了。
我没事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抬头,她依旧坐在房间里,撑着小脑袋,玩她的地下城。
一切像是从来都没有变过,就像是白海龙几个月前住在我家的那个下午。
那天的事我俩都再也没有提起过,但她明显开朗了不少,偶尔在我家玩游戏的时候还会哼歌。
今天一天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我在家呆的无聊,有电脑那个房间也被龙哥霸占了——她没事就在家坐上一天,玩一天电脑,让她出去逛也不出去,在家就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衫,底下一条雪白的小裤衩,盘腿坐在椅子上玩游戏。其实我觉得这样坐下去肯定会出事,毕竟哪有人玩电脑一玩就是一天的,但我端着饭碗进屋的时候,龙哥还会转过头来,朝我露出一个微笑,一笑就露出两个小虎牙,我看着两个小虎牙,心情也变好了些,于是也就不再计较这件事。
虽然我依旧还是龙哥的兄弟,但是,我俩的关系还是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难以言说,潜移默化的变化。
那天我在沙发上躺着,手机突然响了,我一看备注是老韩,心里莫名一跳,想了想,我却还是接起电话,说:“喂?”
老韩的声音倒是挺自然的,问:“喂,干嘛呢。”
我说:“在沙发上坐着呗,还能干嘛。”
电话里,老韩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反正最近也挺无聊的,而且天气也挺热,干脆一起去海边旅游,你觉得怎么样?”
海边旅游?
我想了想,这几天就是天天在家坐着,无所事事,龙哥也是就在房间里玩游戏,穿着一条小裤衩,哪儿也不去,仔细想想,去海边逛逛,舒展一下心情,似乎也挺不错的,我沉吟了一会儿,老韩在电话那头似乎叹了口气,轻声道:“那你问问龙哥去不去吧,顺便叫上老沈,老楚她们,人多也热闹一些。”
我想了想,说:“那我问问吧。”
老韩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那我等你的消息。”
我走进龙哥的房间里,她正拄着腮帮子看角色面板,我弹了下她的脑瓜崩,龙哥使劲晃了晃头,白色的头发随着乱晃,嫌弃地转头,说:“干嘛啊!”
我叹了口气,说:“老韩说她想去海边旅游,问咱们去不去。”
龙哥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觉得最近也没什么事儿,而且去海边玩一玩也挺好的,于是点点头,说:“去也行。”
我一看龙哥答应了,站起身来——其实去一趟海边也挺好的,我们四个以前就挺铁,除了网吧和去饭店喝酒之外,也没去哪儿玩过,现在还得问问老楚,虽然我感觉她有点够呛,老楚这人不怎么喜欢出门的。
我走进老楚的屋子里,此时她正在睡觉。房间里很暗,她的房间以前是我的书房,我爸以前热爱看书,而且觉得家里有个书房很有逼格,于是就把阳台前面的衣橱房弄成了这么个模样。而我爸他们都出国了,房间还保留着以前的样子,最近我进屋帮老楚打扫,发现书的位置有一些被动过,估计是她晚上闲来无聊,也会拿本书翻看。
房间里不怎么采光,哪怕是白天也要开灯的,可此时窗子拉上了厚实的窗帘,房间里几乎一片昏暗,只能看见一个身影蜷缩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一个抱枕。
我走到床边上,心里有些迟疑,但还是试探性地碰了碰她:“明海?”
明海睡得挺熟,而且她的睡相很奔放,一只脚架在抱枕上,用力地搂着抱枕,抱枕都被搂得弯折了起来,黑暗的房间中,我看见她嘟着嘴,甚至还流着一点口水——我又推了几下,明海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我。
我迟疑了一会儿,问:“额,嗨?老韩说要去海边,要我问问你们去不去……你有兴趣吗?”
老楚没做声,表情迷迷糊糊的,看来还没睡醒,过了一会儿,她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把抱枕推到一旁,显得有些萎靡,她使劲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沉闷:“去……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