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身上死死地压着,顺势翻身而起,一只手攥住他两只手腕,一只手死死压在他胸口上,老沈撇过脸不去看我,像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躺在天台冰冷的地面上微微喘息,我死死地按住他,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老沈吃力地说:
“我快喘不上气了。”
这时候我其实也没什么力气了,两条腿都在打哆嗦,毕竟刚才真的是千钧一发,哪儿一环出了差错,老沈从这六层楼摔下去,不死也瘫痪,我见他真的不再挣扎,他仰着脑袋,垂下眼睛看着我,白皙的脖颈上都是细腻的汗珠。
我也喘着粗气看了他一会儿,从他身上下来,这时候我真的没力气了,腿一软,也就顺势在他身边躺下了。身边的老沈一直没有动静,风声也逐渐小了下来,天台上只剩下我俩轻微的喘息声。
我躺在地板上平复着喘息的声音,发现今天天气挺好的,天上黑绸银星似的背景,一轮明亮的新月悬挂在西南,今天的月亮很大,所以细看之下,能看见上面古朴的图案,等我看了好半天,气息已经匀的差不多了,旁边的老沈还在一边轻声喘着,又强忍着呜咽的声音,像是一条垂死的狗,他问:
“你为什么要救我?”
见这人终于不再想不开跳个楼玩儿玩儿,我也气定神闲地躺在地上,力气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他若是突然站起来往楼下跳,我也能一把给他拽住,我说:
“我为什么不能救你?”
老沈平日里瘦瘦小小的,眼睛大,皮肤也白皙,像是个女孩子,哭起来的时候真像个小姑娘一样,他哽咽道: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死就怎么死,你凭什么要救我?”
我懒洋洋地看着天上的星星,说:
“我这人比较自私,什么事儿就图个心里畅快,其实我懒得管你想不想活,但这事儿让我撞见了,看见就没办法了,你当着我的面死了的话,我的心情一定很不好,所以我要救你。”
身旁的喘息声也逐渐平复了下来,老沈抬起手,把胳膊挡在眼睛前面。
我说:“别用胳膊挡着眼睛,你看星星。”
老沈吸了吸鼻子,倒是很听我的话,把胳膊放下了。
今天真的是个很好的天气,乌云散去之后,漫天的星星显露出来,看上去大都一样,只是亮度不同,但细看还有不少差别,有的泛着淡红色,有的是橙色,还有的是冰冷的紫蓝。西南那轮庞大的新月像一把悬于夜空的刀,尖锐的很,看着就透出一股凉意。
我说:“我有个朋友叫白海龙,他很喜欢泡妞,虽然直到现在一直没有付诸行动,有贼心没贼胆,总之这小子从小觉得以后肯定会娶一个很漂亮的老婆,然后他为了泡妞,害怕自己到时候老婆有难,打不过对面,然后从小开始打架,越来越牛逼,直到没人能打过他,故事说完了,你觉得他二不二。”
老沈小声说:“二。”
我说:“他是挺二的,而且还没钱,你说一个人又二又没钱,简直是个灾难,但他现在活得很快乐。”
老沈一直没说话,我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直直地盯着天空,那双眼睛因为蓄满眼泪的原因,很亮,一闪一闪的,反射着夜里星光。我猜他看到的星空一定一片模糊,也很漂亮,像一个人泪水涟涟地在河边散步时,河对岸的霓虹灯都会变成五彩缤纷的光球。
我说:“你肯定信邪教了。”
老沈轻声道:
“我没有信仰,不信教。”
我说:“你有,这世界上哪有人没有信仰?信教也是信仰,只要跪下来磕头,西边的耶稣,东边的佛祖就会心生怜悯,在天上庇佑你,你要是信的话,心里能踏实点,也挺好。但信仰也有别的,这玩意儿分好坏。举个例子,譬如先前提到的白海龙,他就总觉得以后会碰到一个美的像花似的姑娘,傻不傻?那就是信仰。”
老沈躺了一会儿,似乎听进去了,轻轻地笑了,说:
“真傻。”
我撇了撇嘴,说:“你俩五十步笑百步,白海龙相信活着就会有老婆,你相信人活着就是遭罪,一枚钢镚扔出去还有正有反呢,你点儿背了点,扔了两回都是反面,就把钢镚一摔,觉得一辈子都扔不出正面了?”
老沈听完之后没有说话,我也不再说话了。
我俩都躺在地上看星星,活像是躺在河边的草地,我琢磨哪天挑个更好的天气,找个软和点的地方躺着看星星也不错,老沈突然问我:
“陆仁,那你呢,你的信仰是什么?”
我笑了笑,说:
“咱仨都一样,五十步笑百步,百步笑一百五十步,都挺傻,我就是相信以后的生活肯定很好玩儿,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好事发生,不信你活活看。”
老沈听后也没做声,我躺了不知道多久,这时候才想起来我上天台只为了抽根烟,于是坐起身来,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过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
静谧的夜色里,新月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白皙的脸透出一股皎洁,那对银色的眸子映着我手中烟头的光火,他说:
“那我就相信你,陆仁,求求你,你不要骗我。”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今天一大早上起来,老沈叫我出去打游戏,她最近好几天没玩儿了,说手有点生,准备叫我打一天游戏练练手,过两天继续直播。我也没什么事儿,于是就答应了,洗脸刷牙,给龙哥做饭,然后出了门。
老沈说把我的机器预约好了,到了网吧,老沈坐在倒数第二个靠窗的位置,她知道我打游戏喜欢抽烟,于是把靠窗的地方让给了我,我见状也没说什么,拉开凳子坐了下去。
“昨天睡得怎么样?”老沈一边操控着电脑上的角色,一边淡淡地问。
这一下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昨天不知怎么回事,回家之后特别累,躺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虽然一起来有点头疼,但睡得也挺香的,于是我说:
“还行。”
老沈不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操控着电脑上的角色,可以看得出她这几天确实没怎么碰游戏,操作什么的都生疏了不少——就如我先前所说的,吃鸡这款游戏终于日渐式微起来,可以说一个现象级游戏的体验被外挂毁了,也算是很少见的了,毕竟现在也不是零几年的时候。
虽然玩的人少了,但老沈依旧很喜欢这款游戏,当初龙哥几人变成女人的功夫,就是没见老沈跟我们打个招呼,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事后她说忘了跟我讲,光顾着成天在家打游戏,由此可见,这人瘾有多大。
老沈先前在毒圈外面前前后后单挑了一个半队伍,最后没药,被毒圈毒死,她熟练地退出游戏之后,轻轻叹了口气,晃了晃银色的齐耳短发,看向了我:
“进游戏了吗?”
我输入完了账号密码,开始了游戏界面,说:“行了。”
老沈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邀请我进了游戏,今天的老沈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她一来没跟我扯皮,二来没嘲讽我,我倒有点不适应。
我最近不怎么打游戏,联盟也就是随便玩玩,随缘上分,吃鸡也好久没玩了,也不知道X洞又更新了个新地图,地图是个小岛。刚开游戏,就见老沈操控的白人女性,走过来拿苹果扔我。
正巧素质广场上有人放DJ,一群人蹲在地上左右摇摆,我也蹲在地上,扭着头躲老沈的苹果,扭头躲了个苹果,听见身旁银铃似的笑声。我记得老沈笑的时候很好看,银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她平时不苟言笑,一笑就不对劲了,笑容显得她的脸很软,很好欺负,我没扭头看,窗外那么凉爽的风一吹,我那张脸上也泛起淡淡的笑意。
我确实很久没玩了,这小岛显得很陌生,有很多新枪,我端着的枪随便捡的,打556,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老沈从一旁的屋子里出来,她端着的枪有皮肤,花里胡哨,屁股上的平底锅是个彩色的靶子,她还穿着一套很好看的衣服,而我依旧是以前那套大裤衩加T恤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