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以生命把它们带回来,希望我活下去。
我一定要活下去,即便我不知道这样下去等等到什么,不可接触者的生命尽头能看到什么。
长大,嫁人,生小孩,像我一样挨饿,带着家人的期待活下去,然后不断轮回吗?
牧师说,这里是被战争女神保护的美丽世界,我们生活在她的恩赐下,应当感恩。
可我却不知道该感恩什么?
感恩她给我苦难,感恩她给我饥饿,感恩她夺走了我的亲人,感恩她让那些上等人剥夺我的尊严,感恩她让马铃薯上沾染了血迹?
但我应当活下去。
替爸爸妈妈姥姥哥哥活着,却看一看这个世界有什么。
如果有机会,能见到高高在上的战争女神,我想当面问她一句:
你做了这些事情,真的配高高在上,真的接受我们的供奉吗?
我不想要美好的来世,我只想要我的爸爸妈妈回来。
求求你了,无所不能的神灵,你在我们必须要唱的圣诗里,说过你是无所不能的对不对,那你一定能满足桑亚小小的愿望对不对?
……
……
我叫泰格,母亲希望我像老虎一样强壮,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因为她从小体弱,比同龄的孩子瘦弱,还总生病,只是因为是女孩子,总能嫁出去的,所以才被养大。
可那样的成长终究是艰难的,不光明的,很灰暗的。
所以她希望我有强壮的体格,这样就能不被欺负,能做更多的劳动,成为家里可靠的劳动力。
这样即便我是小老婆生的孩子,也不会被忽视,得到更多的照顾吧?
美好的名字,母亲的愿望,都没有给我带来好运,我似乎遗传了她的问题,也是瘦瘦小小的。
在外面会受欺负,家里也不喜欢我这样病弱的孩子,我和母亲像隐形人一样生活。
知道母亲病了,躺在床上,连最简单的烧菜做饭、浆洗衣服都做不动了。
奶奶带着母亲去了神庙,然后告诉大家,牧师说母亲快要病死了。
爷爷点点头,父亲点点头,大妈点点头,哥哥点点头……
大家都知道,母亲快要病死了。
他们的表情很平静,去年家里那头老黄牛生病的时候,他们至少还会哀伤一下子。
于是第三天,就到了母亲下葬的日子。
我哭着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想着牧师真厉害,说母亲病死了,她就真病死了。
在熊熊燃烧的火堆前,我突然看到母亲身上盖着的草席子动了下。
我惊喜地扑过去,拉着她的手,虽然有些凉,却还是有温度的。
“妈妈没有死!”我大声地叫,奶奶把我抱起来。
爸爸说:“你妈妈病死了,不信你问她?”
草席子拉开,母亲的脸苍白,小声说道:“是啊,我已经死了……”
我怔住了,那时的我根本分不清,我的母亲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有死。
如果她死了,为什么还有温度;如果她活着,为什么说自己已经死了。
爸爸盖上草席子,点燃的火焰里,没有传来哭嚎。
那时的我想,母亲可能真的病死了吧。
长大的我想,母亲是为了怕我担心,怕我激动,惹得爸爸和奶奶更加不喜欢我,才忍住了被活活烧死的痛苦,接受了他们给的结局。
加入了天明军的我知道,奶奶当时去神庙,因为牧师索要十倍的诊费,便回家宣布了母亲要病死。
如果生病的是她的女儿,她会如此这样,在一个人还活着的时候,要把她烧死吗?
母亲病着,还有一个同样瘦弱矮小的孩子,根本无法对抗这一家人的安排。
他们是这个教区出了名的虔诚信徒,大家公认的好人家,又体面又知礼,却可以烧死一个活人。
我天天上夜校,可仍然想不明白,信仰到底给了我们什么。
在神的名义下,在神的包容下,在神的恩典下,信徒就可以烧死一个生病的女人吗?
我无法思考下去,我只有握着枪,穿着甲,回到那片我生活的土地,去问一问那些仍然坚信着神明的人:
那个女人,不曾怜悯过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她凭什么当神啊?
……
……
唱诗班被神父尽情欺凌的小男孩,给天明军带路,最后唱着歌从教堂顶上一跃而下。
丈夫想要娶新老婆,便被诬陷出轨,然后被全村男人用石块砸死、用石头活埋的女人。
学习了十年,次次考取第一名,却始终会被更靠近神的人家,抢走位置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