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骜叫屈道:"父皇,儿臣是真想为朝廷尽力。总待在神京里,儿臣早晚发霉,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太上皇毫不留情,冷笑道:"好个大将军王,你这一去塞上,如鱼入大海龙出生天,谁还能制得住你?"
宁骜膝行数步:"父皇,早年儿臣也随您南征北战,未尝一败。现在漠西鞑靼人灰烬重燃,胆敢扣关杀将,儿臣想杀敌报国,如何会有其他不臣之心?若父皇不放心儿臣,儿臣也不必督师,只带府中数百甲士赴边。即便将来马革裹尸,儿臣也心甘情愿!望父皇明鉴!"将头重重的磕在地砖上。
太上皇仍旧阴沉着脸,"好啊!朕一直以为你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今日这些话足见朕还是小瞧了你!不仅是你,你们兄弟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以为朕老了,就眼花糊涂了?骜儿啊,你在朕的这些儿子中间,的确战功赫赫,若论临阵杀敌,你是头一份。朕也曾说过你像朕!但治国可不是一味的猛打猛冲。还记得朕问你平戎策,你是怎么回答的?穷搜瀚海,永除祸患!须知这世界上的敌人是杀不绝的,要是你做了皇帝,只怕现在已经烽烟四起。你到现在还没醒悟么?"
宁骜直挺挺的跪在那儿愣了半天,犹自不服,"父皇,既然您又提起这件事,儿臣当日只是一时义愤,并非将来一定会这么做。父皇您就凭这一点,岂不太草率了么?再说,老四要不是老北静王,早就被鞑子俘虏,他哪一点就比儿臣强?不过是......"
"住口!"太上皇只觉血气上涌,"你这个逆子,到现在还耿耿于怀?朕告诉你,就为你好大喜功,不恤民力,独断专行又寡谋少断,做个总兵副将绰绰有余,做一军之帅就有倾覆之危。朕怎么会将朝廷社稷交托在你身上?绝无可能!"
"父皇!"宁骜叫道:"儿臣不服!"
太上皇喝道:"朕不管你服不服,好好将你的爪子都收回去,否则,朕将严惩不贷!"
宁骜心中早就憋了一股怨气,现在终于发泄出来,在殿中嚎啕大哭。
太上皇渐渐也平息的怒火,毕竟这个儿子自小随他征战,几十年来,即便不是皇子,凭借战功也足以封王。当废立太子,往事不足论,实在有些亏欠在。
于是他在宝座上长叹一声,"你回去吧,刚才这些话,朕就当没有听到。"
宁骜伏在地上,眼中充满了阴鸷与仇恨。
他抬起头,便又是悔恨不已,哭道:"儿臣刚才鲁莽,惊扰了父皇,儿臣罪该万死!"
"好了!朕乏了,跪安吧!"太上皇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颤巍巍的走下殿去。
宁骜长身而起,任泪水挂在脸上,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的背影冷笑。
"好个寡谋少断!"
传闻义诚亲王宁骜被太上皇训斥以后,回家便一病不起,太上皇皇太后和皇上屡次派人宣谕,依旧太医也不瞧,药也不吃,眼见一日比一日憔悴,家中悄悄的将后事也预备了。
第六十三章神京变乱之谋
这日,宁国府天香楼内,贾珍如往常一样宴请世交的王孙公子吃酒。席面上冯紫英,卫若兰、陈也俊都是宁国府的常客,除却陪客的贾蓉、三五烟花女子,还有一位广通伯公子却是头一次相见。
贾珍祝酒道:"愚兄忝为东道,佳肴美酒,还有美人儿,应有尽有,不必给我客气。要是客气,就是看不起我贾珍了!"
冯紫英笑道:"珍大哥,咱们在你家,就当是自己家,别人客不客气我不知道,小弟可不会客气!"说着搂着旁边一个面貌姣好的女子调笑喂酒。
那女子娇声柔弱,惹得旁人大笑。
卫若兰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珍大哥,咱们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先说好,明儿还是咱们这些人,去我家喝一回!谁要是托故不去,就是看不起我卫某人了!"
陈也俊笑道:"有这种好事,一定不会少了我的!"
坐中广通伯公子严弘敲着酒盏,"如若诸位不弃,后日就有小弟做东如何?"
冯紫英看了他一眼,笑道:"严兄弟,你也和咱们这些人亲近?"
严弘端起酒杯,"冯大哥说的什么话?咱们这些人都是武勋出身,合该同气连枝,往日少见来往,不如小弟在锦香院连请大家三日三夜,美酒管够,美女任选,如何?"
此言一出,这一起纨绔无不大笑附和,他们身边的女子却是一阵不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珍趁醉笑道:"冯兄弟,你家前阵子赔了多少银子?"
冯紫英打了酒嗝,"不多,不多,也就七八万两!他娘的,拢共只赚的三四万银子,倒赔出一倍去。要不是太上皇恩典,这会子我怕是要上街要饭去了。到时候众位兄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随便施舍点散碎银子,就感激不尽,也算结交一场!"
陈也俊笑道:"这样的又不是你们一家,像严兄弟家,重罚了二十万两!"
卫若兰打趣道:"关键是人家罚了二十万,还能请咱们这些人去锦香院风流,这才是豪气!"
贾珍道:"你们也不看看广通伯靠的是谁?堂堂义诚亲王,家中金山银山,随便漏出一点儿,也就足够了。"
冯紫英惊叹道:"你们家忠顺王的确比不得!"
贾珍哂笑道:"冯兄弟喝醉了,什么咱们家的?他自是荣国府的亲戚,和我何干?"
卫若兰便起哄道:"珍大哥还记着那会儿抢了蓉哥儿媳妇儿的仇?"
贾蓉笑了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做什么?"
贾珍却啐了他一脸,"真个没心没肺的畜生!"
贾蓉慌忙站起来,不敢顶嘴。
冯紫英等忙劝道:"珍大哥,蓉哥儿只要有媳妇儿,便不管其他了,你也消消气,赶明儿给你生个孙子,保管什么气也没有了!"
卫若兰已经五分醉,勾着贾珍的肩膀,凑过去笑道:"珍大哥,果真是孙儿?"
几个纨绔趁时起哄大笑,"卫兄,这等密辛你怎么知道的?"
贾珍笑着指着他们:"好你们这些人,吃我的喝我的,还要胡说?来人啊,将这些人全打出去!"
冯紫英拉着他,"珍大哥勿怪,蓉哥儿勿怪,卫兄弟醉了!等明天去他家,咱们也这么闹他也就是了。"
贾珍故意笑道:"那咱们明天都去喝最好的酒,将神京几大花魁一并请来,吃穷这小子,才解我心头之恨呢!"
卫若兰道:"几坛村酿还有,几个朴素丫鬟不缺。珍大哥一定要那些,将我们家卖了也凑不齐啊!"
这时,严弘插言道:"我这儿倒有一桩好买卖,要是能成,何愁没有银子使?"
卫若兰抓着严弘的手,"严兄,你有什么法子?莫不是诓我们?"
严弘笑道:"哪里敢欺骗兄弟们?只是这桩好事咱们得细细的谈,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