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短的一个过程。

然而对于顾与秋这个级别的强者，足以完成无比漫长的时间，做出最符合当前情绪的合理决定。

顾与秋微微挑眉。

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却发现从这个角度，很难看到这具肉体的腹部，只好抬手轻抚了一下。

片刻后，她闭上了眼睛。

……

……

与此同时，有雷鸣响彻上空。

陆修的身影出现在高架桥，若有若无的电弧在他身旁围绕，将周围残存的某些气息，净化一空。

他望向林牧诗，看着这位下属浑身鲜血的凄惨模样，下意识叹了口气后，突然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可能？”

陆修缓步朝着林牧诗走去，视线落在那枚戒指上，怔了很长时间，感慨说道：“原来是这样吗？”

在这场战斗起始之时，他去到了特事局顶楼的直升机坪上，目光穿越无数风雨黑暗，落在了此间桥上。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手的前一秒，一道幽深的叹息声落入了他的耳中，阻止了那道雷鸣之枪的落下，于是有了后来的战斗。

他本以为那道叹息声，是来自于教宗，那位被认为是如今距离六阶最近的至强者，提前来到了新楚，亲手布置了今日这一局。

幸运的是，他的猜测并不正确，因为这枚戒指的存在，无疑证明那道叹息声来自于无罪女皇。

至于无罪女皇为什么阻止他出手救人，理由十分清楚。

无非是林牧诗是她选中的继承者，根本不会死在这场战斗中，又哪里需要他横加干扰，打断这场试炼？

然后陆修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顾与秋的背后站着的又是谁？

就在这时，林牧诗缓缓睁开双眼。

紧接着，那遍布她身体上下的伤势，化作难以言喻的痛楚，变作低吟声，自她唇角流淌而出。

风雨声没有将此掩埋。

陆修听得很清楚。

他走到林牧诗身前，蹲了下来，看着发丝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脸颊上的少女，神情诚恳说道：“今天过后，你要出名了……名动天下。”

……

……

暴雨渐衰，留在玻璃窗上的痕迹，不再如瀑轰鸣，变作了悦目的涓涓细流。

“名声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

深红收回望向雨中的目光，嘲弄说道：“像无罪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被名声拖累，哪里会有现在这么多烦恼？”

她越想越觉得可笑，转身看着被微弱天光映照后，依旧一片幽暗的室内，与躺在椅子上的白发少女。

还有那只蹲在椅背上的白猫。

“我不认同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但我相信另外一个观点。”

顾与秋的声音很轻，如窗外的雨一般缥缈：“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越久，那么责任就会越来越多，直到你再也无法随意抉择。”

深红微微蹙眉，说道：“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因为你从未亲近过这个世界。”

顾与秋说道：“我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不愿意与这个世界亲近，或者说拒绝建立关系，只想作为一个纯粹的旅客。”

这里的旅客，指的自然是那一首临江仙，亦带着某篇骈文中开头两句的意思。（注）

深红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那林牧诗算什么？”

这句话的语气越是认真，那些讥讽的味道，便来得越发浓郁。

顾与秋仿若不觉，还是那两个字。

“信徒。”

“那我想您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对信徒最为仁慈的神明了，愿意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不惜代价救人。”

“你想说什么？”

“……这不是我认识的你了。”

深红一字一字，发音格外准确地说出了这句话。

顾与秋沉默了会儿，忽然问道：“你知道我最讨厌的人是谁吗？”

听到这句话，白猫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那双诡异竖瞳的目光，落在了深红身上，带着极深的寒意。

深红神情诚恳说道：“我觉得不可能是我。”

“当然不是你，因为你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