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蝉心想该说什么呢?
她这样想着,忽然咳嗽了一声,半跪着的姿势再也维持不下去,就这样跌到在沙滩上,看着就像是一个被负心人抛弃的小姑娘。
她的视线随之变换,看见了那把替自己挡了一场暴雨的黑伞,嘲笑说道:“你怎么还带着一把伞的?”
顾与秋怔了怔,问道:“嗯?”
这句话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直到沈暮蝉再一次重复,语气更为嘲弄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出门的时候下雪了。”
顾与秋看着她耐心说道:“而我不想淋雪。”
沈暮蝉冷笑说道:“真是娇贵。”
顾与秋没有生气,温柔说道:“我只是不认为你能对我造成麻烦,而我等会儿还要和苏颜一起吃饭,想着带把伞在雪中散步而已。”
沈暮蝉怔住了。
她艰难地缓缓抬起头,望向持着黑伞的那个人,看到那双眸子里带着的淡淡怜悯。
“我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顾与秋微微笑着,说道:“在这时候,向来是不会说谎的。”
沈暮蝉紧咬着下唇,片刻后微微张嘴,声音干涩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在你看来……我算什么?”
顾与秋很认真地想了一遍,说道:“一个比较偏执的小姑娘,好吧,你的年纪谈不上是小的,但性格确实不太成熟,看待问题不够全面。”
沈暮蝉追问道:“然后呢?”
“优点吗?这个倒是有些麻烦,毕竟你天赋寻常,也就比林牧诗来的好一些,连我的背影都看不清楚,女仆的工作也做的一塌糊涂。”
顾与秋神情诚恳说道:“要不,你让我稍微再想一下。”
沈暮蝉冷笑问道:“你不会觉得自己说这些话很有趣吧?”
话音落时,潮水又一次涌来,但不再愤怒了。
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映照着那些浪花,看着它们碎成雪沫。
然后转瞬即逝。
顾与秋的视线离开了沈暮蝉,从那些不断出现又消失的浪花延伸到尽头所在,注视着入海的太阳。
“因为你是一个比我更无聊的人,所以我才找不出你有趣的地方,只能重复这些东西。”
她轻叹说道:“非要我对你说实话吗?”
沈暮蝉笑声渐渐消失。
“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吗?”
顾与秋没有回头,说道:“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放弃了活着的希望,选择走向死亡。”
沈暮蝉盯着她的眼睛,面无表情说道:“我想摆脱你留下的阴影难道是可笑的事情吗?”
“是挺可笑的。”
顾与秋感叹说道:“明明可以好好活着。”
沈暮蝉问道:“我没有选择,只要我还想再进一步。”
听着这话,顾与秋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
“这肯定不是唯一的办法。”
与她的笑容不一样,这句话的语气很确定,是认真的。
沈暮蝉听得出这其中的区别,安静片刻后问道:“假如这不是唯一的办法,那剩下的选择是什么?”
“时间,”
顾与秋叹了口气,忍不住想起林牧诗,心想自己怎么净是遇到白痴呢,平静说道:“时间会将伟大从渺小中筛选出来。”(注)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有些恍惚,发现了一个事实。
——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林牧诗聊过天,拌过嘴,扯过谈,见到那张充满愚蠢气息的笑脸了。
这些天来,她似乎总在烦一些无趣的事情,去重复历史上发生多很多次的相同阴谋,活得千篇一律。
唯一不同的别样色调,是苏颜。
但林牧诗终究是不一样的。
顾与秋这样想着,那抹笑容变得温暖了起来,对沈暮蝉说道:“这就是我的看法。”
“所以……”
沈暮蝉看着她忽然问道:“你现在是在笑什么?”
顾与秋不会提起自己的私事,说道:“你还有要说的话吗?”
沈暮蝉摇头说道:“没有了。”
“那就这样吧。”
顾与秋转过身,朝着夜色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