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与上次不同,她在情急之时只预留下了一道化为常规物品状的子体,散于那座远冬的乡镇。
弗洛拉并非不想多一份生存的希望,但制造这种能留存复活之机的子体,需要分割灵魂。
而分割灵魂所要付出的代价,导致了量产的计划不可能成立。
一枚十字架那般的子体就足够耗费莫大的心神,再多就等于赌局筹码的不均衡放置,得不偿失。
就连仅放下一枚分身的如今,【蛊惑】也由于灵魂削弱遭遇低潮,让她的抵抗几乎宛若摧古拉朽般不堪一击。
传教士不是律者,她无法用与权能本质的链接来当作灵魂上的被动防御。
【蛊惑】本身就是自我诞生的力量,也是灵魂唯一存在的高墙。
而弗洛拉卸去这道高墙部分砖瓦的作为,在彼时又迎来了痛击。
这头怪物之所以能明白自己流露出了致命的破绽,其根本理由便是因为那枚子体灭亡前的所见所闻。
融合战士的队伍在核辐射的引导下摧毁了这道后手。
所以她此刻只要死去,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再无回转的余地。
现在,那基因能力所转化的万枚钢针真切的存在于世。
少女的节骨处不断被灵魂物质化的诡异能力蔓延出钢铁钉在了厚重的山脉地表之上。
她的肌肤处裂开的纹理与疯狂涌动打算挤出的眼球与凌乱的口器,乃至石油般的血肉,欲要摆脱这份粗劣的束缚。
可灵魂深处传递的戒律却被迫抑制住了这份本能,让其挣扎纠葛在躯壳内外处来回摇摆。
恍惚间,耳畔依旧能听闻那妙曼动听的歌声。
那是伊甸的声音,是被誉为这个时代臻为艺术的瑰宝。
但现在却成为了索命的刀刃,剐着灵魂与血肉,一点一滴地渗入脑海。
温柔,却又冰冷。
这是传教士变相造成的恶果所栽出的歌声,是她欲图将澳洲沦为崩坏净土所结下的因果,是她破灭了那人心中愿景,为其催生出崭新意志所引导出的未来。
到了如今,便是偿还的时刻。
寸寸钢铁自血肉深处游弋又生长至躯壳之外,刺入地表。
坚固的意志与恶意在诡异的感化力量间趋于柔软。
这份恐怖的精神力量即便夹杂在其余的基因能力里也分外显眼。
它试图赋予这个怪物何为感性,教导着何为恐惧,诉说着何为愧疚,告诫着何为禁忌,陈述着何为道德。
最终又化为一道道洪钟大吕的控诉,暴力地拆解着意志与恶意,又顺势与其余的精神力量一同挤压着灵魂深处的【蛊惑】本源,欲图将之灭杀。
弗洛拉没办法选择将【蛊惑】的本源全然传递至拟似律者核心,这样做不仅代表着灵魂最后的高墙自行退去,再无生机可言,还意味着她必须将这份权能彻底与自身的灵魂分割开来。
传教士从踏入神农架的最初,便失去了一切退路。
可还有一项事物是怪物最后的依仗。
那便是——与崩坏意识的链接。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苏青安那样能将律者与崩坏意识的链接在短时间内斩断。
而融合战士们终究没办法将这套组合技长时间维系。
隔着万般距离,借着二次媒介所交织出的力量存在着时限与桎梏。
所以,
歌声如潮起潮落般缓缓远去,怪物的身躯与钢铁完全融为一体,在山脉的表侧好似一座畸形而扭曲的铁碑,以任何生物都难以存息的诡异姿态勉强留存于世。
弗洛拉的灵魂一如仅余火星闪烁的灯盏,崩坏意识的链接未曾断裂,数位融合战士的攻势终究不如少年拨动灵魂天平的威能,她虽失去了神智与挣扎的能力,可还是留得了性命。
而愈发靠近少女便是为了预防这般状况,才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前线。
但那满山的雾气却倾轧而来,成为了厚重的高墙将那模样接近尸骸的怪物遮蔽,似是要护住它的生机。
来人沉默不语。
她手中的【卷春空】宛如游龙,化为躯壳延伸的剑刃斩开万般云雾,搅动出风雷与寒霜,原地生出春夏秋冬的天象,紊乱了山间的温度,化为庞大且纵横身前所有方向的大型剑环。
这极大范围的攻势让本质是崩坏兽的蜉蝣生物,随数种气象的涌现而摇曳分开。
那凛冽如冬风的杀意,似是要涤荡一切,忽略了信息差的劣势,没让半分“雾气”靠近四周。
而符华也在这个瞬间理解了敌人的存在为何。
这些雾气是由宛若尘埃大小的无数崩坏兽集结而成,并且具备啃食崩坏能的能力。
那些天象如自混沌开辟,看似占据了上风,掠杀无数。
但这淹没高山,直通云霄的大雾却浩瀚似海,像是不存在尽头。
所有借助基因能力创造出的天象被涌现的白雾吞没,符华正在面对着一头前所未有的庞然大物,攻势在猝不及防下被鲸吞般抹除于无。
这是在此前未知的现状。
可依旧无法改变她出剑的决意。
少女暂且摸不透这座高山的生态,也不理解这些尘埃般大小的崩坏兽极限究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