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少年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他能从太虚剑气的上限与羽化态的概念精准摸透自己与对方的层级。
相比之下,对此并不足够了解的战士们兴许还能抱着乐观的态度进行看待。
可他不行。
苏青安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伏羲的对手,这是既定且无法改变的事实。
哪怕以完美的意义上进行极尽升华也好,哪怕拥有充足的时间进行让自我补全也好,最终的结果无非是能支撑多久时间的差别,依旧无法改变最终败北,使得人类全灭的结局。
所以到头来……
苏青安想要抵达所想要的结局,至始至终都一直只有一个选择。
即——以燃尽一切为筹码,拨动灵魂天平。
此前所有准备的一切工序,无论是尝试学习灵魂态并转为唯心生命、晋级太虚、迈入羽化态、进行基因改造与升华乃至眼下的畸变升维,都是为了最终能将筹码累积至极限而服务。
伏羲曾问过,为什么?
为什么要放任这种层级的畸变让末那识被腐蚀至剥落殆尽?
为什么任由自我的灵魂被扭曲至支离破碎的斑驳?
为什么宁愿以这种最低劣最不堪的姿态死去?
因为那道王座是畸变的源头,是基因改造升维道路与羽化态升维道路的结合,是灵魂与之愈发密切的融合现象,更代表了这份畸变的存在本身也能归于筹码的资格。
所有的所有,都仅仅为了这一刻的燃烧。
苏青安的肢体与躯干逐步斑驳剥落,那触及于灵魂天平之上的指尖寸寸溃散,化为飘落至其内的漆黑灰烬。
血与骨堆叠的王座塌陷,黄金和荆棘交织的锁链腐朽。
那以畸变姿态升维而出的行星级崩坏兽躯壳发出凄厉的悲鸣与尖叫,融入其内的末那识残骸将之定义为了筹码的一部分。
于是苍穹与大地之间,满是簌簌飘落的灰烬。
少年的残留的尸骸就这样端坐至由着尘埃堆积的王座之上,他的眉眼低垂,漆黑的瞳仁分明那样灰暗无光却又倒映着星河滚烫。
名为苏青安的概念已经死了。
那曾经以这个姓名为定义的人类,乃至他所经历所感受所拥有的情感与记忆,自触及到灵魂天平将之拨动的一刻起,便消弭得一干二净。
所余下的便仅是以升维生命的时空轴,所定格住那一瞬间的【念】。
那还是苏青安,却也不再是他了。
伏羲感知着那人以所有换取的盛极一刻,理解着自身在须臾内被冻结的时空轴与凝结的天地万物,望向王座之上的残骸,低语道:
“你的一切,你的所有。”
“仅能换取这个刹那,也仅能是这一个刹那。”
世界已然在灰烬遍地的刹那彻底切换至另一个时空轴。
这会是最后的战场,也是能防止两者战争将地壳湮灭、生态圈不存、甚至将这颗星球破坏的防御措施。
而也唯独在这一个刹那,他能把对方的羽化态抵达的合一之境短暂冻结,将这位概念生物的时空轴置换至自我的权柄之下。
这是唯一且最后的机会,更是与灵魂天平等价交换之下给予的极限。
哪怕通过对时空轴的指数阈值进行演变,能使得将这一刹那无限拉长拉远。
可在真当出手之际,两者的时空轴依旧会有所紊乱。
而明知自己会被攻击的伏羲,这次将不会再度等待对方进行下一步动作,仅是一丝的破绽便足够抹除此后的一切机会。
苏青安的【念】位于尘埃堆积的王座之上,姿态被定格至理应消却的前一刻,狼狈而又残破,他像是一道行将就木的遗迹,满是斑驳的岁月与历史的尘埃。
而实际上,对于那个已然死去的人来说,这便是一座尚且承载着记忆与情感的遗迹。
这看似违背了即时交换的规则,却也是他在最后唯一能进行的挣扎。
不得不全力以赴,却又不得不遗留下负责斩出最后一击的【念】。
现在的【苏青安】便是这份扭曲至极的愿景所得出的产物。
对于现在的伏羲来说,呈现在眼前的不过是一具尸骸和过往时光的倒影罢了。
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愤怒,或许她本便不会为此而感到愤怒。
于是便仅能出现一个疑问。
她坦然问道:
“这个刹那,你能用来做到什么呢?”
“在将时空轴与天地置换之后,你付出一切所换来的力量,已经不足够做到任何事情了。”
少年不置可否,低语道:
“嗯,我知道。”
这是不可反驳的事实。
灵魂天平以苏青安的概念本身为最终的筹码,并使之他被定格的【念】在一刹那抵达了伏羲之上的层级。
可将对方彻底定格之后,这份层级所赋予的力量已然仅剩零星的火光。
压榨至极致的光华,终究仅能于转瞬即逝的岁月内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