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李师师不能用天地之炁这口锅全要赖在自己身上。
她确实要对此进行负责。
——包括这种生活上很微妙的细节也是一样。
至于回到【朝仙】后这段关系改怎么遮掩或者解释,就只能是到时候再说吧。
江溶月本身其实对此并不在乎,如果不是顾虑着这是要送给师尊的礼物,她大抵便是直接公然出柜都不会多眨一下眼皮。
随着时间的流逝,夕阳逐步落山。
每当这时拂云观作为极高处总能分润到更多的余晖,见证到云海被染成渐层色的绮丽画卷。
故而李师师和江溶月是在庭院里看了一会儿夕阳再走的,她们虽仅在拂云观待了几天,但外界的【朝仙】也确实需要这两人同时出现一次,才能稳定人心。
在仙人再度收徒或是江溶月自身去收徒之前,【朝仙】这个势力的主心骨终究还是系在明面上的【天下第一】和【胜天半子】之上。
不过看着李师师的这个圣痕能力,估计赤鸢仙人或是江溶月真要收徒,恐怕不再是一件难事。
而若连这个名为【同道者】的能力都无法在天下寻到几位苗子,那也确实短时间并无收徒的必要。
苏青安望着两人渐行渐远,最终消逝在眼底的背影,无端心中升起一种怅然,他将之压抑而下,却是明白今后总会生出更多的惆怅。
时光啊。
若是想将之挽住,便只能给予名为长生的诅咒。
而要是想让李师师与江溶月也获得长生,除却与自己一般沉睡至后时代,等待他恢复全盛时期,取得完整的黑渊白花后进行调节身躯外,便别无他法。
可她们终究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一如伊甸选择了上个纪元的文明一同死去的选择,强留本身便不是对当事人的尊重。
仙人望着远边的云熹,怀里是呼呼大睡的白雀儿,轻声道:
“你在想要不要也让她们一起和你进行沉睡吗?”
苏青安撸了撸趴在身边的小白,这只老虎的脑袋似乎是被某个资本家折磨惯了,在这时反倒流露出了舒适的表情,很像一只大猫猫,只是喉咙里滚动的声音并不如猫儿咕噜咕噜的可爱。
可若是不施加外力,将之身躯的部分感染为妖魔,这头被苏暮汐称作小白的老虎也会在陪伴着她的过程中慢慢老去,约莫在二十年左右,甚至更短的岁月便会迎来死亡。
所有的美好和温暖都存在着应有的期限。
这看似足以叫人为之悲伤难过的现实,有时候却未必是一件坏事。
因为若要改变这个保质期,也往往意味着要去接受无期限之后所带来的后果与代价。
那像是一罐永久也不会失去汽泡的可乐,又像是一道永久不会过期的罐头,至此失去了以往去在食物变坏变难吃之前将之吃掉的动力,却也舍不得将之丢弃。
当美好被永久地保留,时光却不曾止息,最终会抵达的结局是好还是坏,没人能弄得明白。
苏青安认为哪怕自己现在就拥有着赐予人永生的能力,可这依旧并不是应该被私欲所裹挟去肆意乱用的权柄。
他颔首道:
“我不会去问溶月,那个孩子的性格在这方面上太麻烦了。”
“但在我沉睡之前,大抵会去问问师师姐的意愿。”
符华想了想,问道:
“你不怕师师会影响到溶月的抉择吗?”
苏青安轻声道:
“如果她选择了答应沉睡,那对于溶月来说,或许在那个时代才能真正获得自己存在的意义。”
“溶月和师师不一样,她的性格有着缺陷有着空洞,并不留恋这个时代的一切,像是游离着世界之外的幽灵,偏生拥有着独一无二的特殊性。”
“出于这个理由反倒是不用担忧很多常人面对这个需要面对的问题。”
“另一方面,她在乎太虚山、在乎你、在乎这份羁绊本身,所以若是她没对师师姐产生情感,也许直接告知也没什么问题。”
少女素白的指尖轻挠着白雀儿的下颌,那双望着远方云海的眼眸藏着太多世故与深邃,她用着沉静而温柔的语调轻声道:
“可师师不一样,她在原本预定的未来路线间本便是颇具时代性的人物,她与这个时代有着某种意义上密不可分的关系,哪怕你的出现让她离开了京城,如今像是江湖的游侠儿,但这反而让她拥有了能保持这份虔诚热爱的机会。”
“这孩子喜欢着当下神州的种种,她在之后还会继续去游历这偌大的世间,去看遍当下最繁华最美好的时节,去见证能见证到的世间百态,去和溶月一起度过一个常人应当拥有的一生。”
“她早在刚上太虚山的那年起,就已经是一个很通透的人。”
“现在经历五年更是如此,以后想来也会越来越成熟,更能明白作为普通人一生的美好与喜乐。”
仙人判断道:
“到了你去问李师师的那时,我想她已经能拥有相应的克制与理性,去面对长生的诱惑,做出冷静的判断。”
“所以我不反对你去问她,但有一件事我还是想说。”
她低垂着眉眼,轻声道:
“我见过很多常人的一生,生老病死是值得哀悼的自然规律,却不是需要去扭转改变的错误。”
“我知道你只是想给予她们选择的权利。”
“可是有时候,连拥有这个权利本身都是一个诅咒。”
“哪怕你会去问询的人大抵都被认定为拥有着相应的资格,可这依旧是一个不能被长久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苏青安明白对方在顾虑着什么,符华经历过那个融合战士被普遍质疑的时代,想来她也曾迷茫过若崩坏真当结束,拥有着悠久寿命的自己又应当何去何从,可最终依旧没能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