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穿越时空,黑泽静稀直接被推进了雾泉子记忆深处那段她最无法忘却的历史之中,与此同时,黑泽静稀体内贮藏的源自柱头隐士的时间之丝开始不计成本地疯狂燃烧,每一秒钟都至少有一年的虚假时间被焚烧殆尽。
然而仿佛真的有一段早已被忘却的历史重现,黑泽静稀下一瞬站在大理石铸就的洁白广场之上,满地都是被撕碎的羽翅,漫天飘零着黑色的雪,广场四周,无数佩戴野兽假面的蠕虫派回头,同时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她。
难以分清是暮子还是雾泉子的少女,头发一半是深黑一半是惨白,她凌乱的碎发也沾满黑色的污雪,不着寸缕的周身长着暗紫色的结晶片,站在广场的尽头,燃烧的十字架木桩之下,缓缓地转过头来,她身后羽翅形状的洁白披风缓缓展开,深邃如宇宙。
宇理焰缓缓沿着她的脚踝一直朝上爬去,残忍而贪婪地舔舐着她濒临衰亡的残躯。
凝视着黑泽静稀的少女发出受伤幼兽一般的嚎哭:“姐姐……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要抛弃我呀?”
ps,我又犯老毛病了,也不知道这一章有没有把剧情讲清楚。
第148节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道不治之伤
黑泽静稀将“暮子”揽入怀中,她感受着怀中的孩子体内那股比海潮更加汹涌的力量,就像是将一头随时择人而噬的凶兽抱在怀里,她的身体变得十分僵硬,她意识到现在她正站在深渊的边界,稍有错漏,就是万劫不复。
然而“暮子”却像是完全觉察不到任何异状,只是发出孩子一般的啜泣声,“暮子”在黑泽静稀的怀里颤抖,洁白的大理石广场之上,煤渣般的黑雪一层层堆叠,窃窃私语的面具贵胄们发出似人非人的低语声,交头接耳,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黑泽静稀和“暮子”。
影子少女站在黑泽静稀与暮子之间,她的形体是如此的遥远、模糊而不真实,宛如火焰中浮现的幻觉,一团变幻不息的火,浮光掠影。
“姐姐,为什么你的身体如此冰冷?明明你的体内熔铸着永不熄灭的火焰……”暮子朦胧的眼瞳泛着水光,她细细地打量着黑泽静稀,眼底的情愫,既熟悉又陌生。
黑泽静稀确实感到了寒意,前所未有的寒意,随着这次生硬而意外的拥抱,她接触到了宇理焰,然而源自阳炎之王的这种神圣的火焰,在黑泽静稀身上却只有彻骨的寒意,冰冷的火焰,没有丝毫温度,却让黑泽静稀觉得她似乎正接触着死亡本身。
微笑的影子少女,她的身上也燃烧起了火焰,可是影子少女还在笑,影子少女美丽稚嫩的面孔在火焰中扭曲成为焦炭,她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沐浴在火焰中对于她像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黑泽静稀甚至无法确认这个影子少女究竟是否是她所认知的那个影子少女……影子少女真的像她平时默认的那样就是原主所残留的痕迹么?为什么黑泽静稀觉得现在的影子少女,似乎存在着某种更加庞大更加可怖的存在,驻足于影子少女的体内,正在用影子少女的嘴说话?
一直蛰藏在黑泽静稀体内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无数佩戴假面的贵族,从广场四周,发出尖锐的诅咒,云集而来,虽然这只是虚假历史中捏造的幻象,然而一旦幻象中掺杂了暮子这种层次存在的记忆碎片,哪怕是虚假的幻象也会具备真实的威力,每一位贵族的假面下都有一头藏形匿影的蠕虫,每一只蠕虫都是位格能够直追神灵的存在,哪怕现在只有残像,其气息依然不弱于蜈蚣圣贤。
“因为我的火焰不会焚烧我爱的人,我要摧毁的,只有那个毫无变化东西旧日世界啊,”影子少女若隐若现的幻影浮现在暮子身后,她在缓缓地说话,黑泽静稀的嘴却不由自主地按照与影子少女的口型近乎完全一致地回应,“改变……随着火焰而来。我们都将追奉改变。”
黑泽静稀意识到,现在正在沟通的,并不是暮子和黑泽静稀,而是两道很久之前,便应当消逝在此世的两道幽灵。
诺大的洁白广场上,黑色的雪中,温度骤然高升,就像有一轮流血的太阳,坠入人间,所有的蠕虫都在黑色的火焰中发出痛苦的尖啸,火焰一层层地升腾起来,将他们转瞬间吞噬,化为灰烬,仿佛存在着无数把无形的铁锤,在千百次地敲击轰砸,让所有的蠕虫都在火焰中变形、泯灭。
“改变,你所承诺的改变,姐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呢?明明上一次,直到我死了,我也看不到任何改变的希望。”暮子的大眼睛里有惶恐和迷惘。
“你当然不会看到,亲爱的……”黑泽静稀的笑容变得越发晦暗,她的怀抱没有丝毫温度,甚至只有彻骨的深寒,“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注定不可能回到故乡。”
“姐姐……你,你说什么?”暮子睁圆了眼瞳,她的眼瞳中的光突然凝固住了,她的身体也僵住了。
“注定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如愿以偿,想要得到某些事物,就注定要牺牲一些事物,故乡可容不下所有人,要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们会被放逐到这里?”黑泽静稀的声音冰冷之极,随着她无比冷漠的声音,影子少女正操控着黑泽静稀的身体将某物递进暮子的怀里。
“原来是这样啊……”暮子的脸上出现释然的表情,“原来我早就被抛弃了,可是如果是这样,大家有得救吗?”
“如果大家得救了,你就不会回来了,我也不会站在这里继续当初未完之事,”黑泽静稀的眼底浮现了幽蓝色的阴霾,“背叛了你的我们,也被另一个可憎的家伙所背叛。”
那事物不知从何而来,毫无征兆地被黑泽静稀握在左手手心,然而却让黑泽静稀感到无比熟悉,冰冷而粗糙的质地,蕴藏着死的深寒。
在遥远的时代存在着一座极北的城市,那里有一位秩序的守护者陷入了永眠,理发师用一把剪刀先剪下了他的头发,再剪下手指,最后剪下了一切。
暮子捂着她的心口,却无法让那股寒意消退分毫,因为那股寒意,已经深深渗入骨髓,她的身上存在着一道未曾愈合的伤疤,在林地,金枝第一次穿过了伤疤,将伤疤开启了一道微不足道的缝隙,时至今日,又有另一样事物第二次穿过了伤疤。
两次居然都是由同一个人为暮子开启伤疤,这或许也是宿命?
暮子缓缓地一步步后退,她离开了黑泽静稀冰冷的怀抱,乌黑的血随着她的后退一滴滴落在地上,她面无表情地低头,眼角却有暗红色的泪滴在荡漾。
暮子看到一把生遍铜锈的剪刀,被黑泽静稀微笑着提在手里,黑泽静稀的手指穿过指圈,剪刀的动刃与静刃宛如野兽的上下颌,不断与咬合。
“怎么……可能?这把剪刀应该已经被毁掉了才对啊?!”暮子声音颤抖,她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恐惧。
“你还记得我们现在置身何处吗?既然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么一切自然都有可能发生,”黑泽静稀一步步走向暮子,随着每一次剪刀闭合,暮子脑后生长不断、一半是黑一半是白的长发开始不断被拦腰斩断,“我们不需要那把真的剪刀,我们只需要你相信这是那把剪刀就足够了。”
虚妄与真实是能够互相转变的,尤其是在被构造的虚假历史之内,依托着暮子自身残缺的记忆,将那把本应永远消亡在多重历史里的剪刀呼唤出来,重现当年杀死守护者的过程,将一道可以愈合的伤疤变成不治之伤。
用雾泉子的恐惧来抹消雾泉子的不死性。
暮子长发不断生长又折断,她低头看张开的五指,指甲翻卷又崩坏,钻心的刺痛此起彼伏,随后五指连根被剪断,每一根手指掉在地上,便化成一只扑腾飞翔的蛾子。
无数的蛾子反过来居然从四周黑色的雪中振翅飞起,都朝着暮子攒聚而来,蛾子发疯了般正啃噬着暮子的脸、四肢、披风和羽翅。
黑泽静稀倒握着生锈的剪刀,反手将这把剪刀深深捅进了暮子的心口。
洁白的大理石广场之上,已经铺满黑色的雪,雪也覆盖在暮子的身上,整个世界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黑泽静稀站在浑身是血、面目全非还在被无数虫豸啃噬的暮子身前,黑泽静稀的头发上也沾满煤渣一样污秽的雪。
残缺的太阳在黑泽静稀单薄的身体之后升起,影子少女站在黑泽静稀的身后,身形逐渐隐遁于无物。
“姐姐,你不会真的以为在一场梦里,用一把想象出来的剪刀,就能杀死我了吧?”暮子在黑暗中虚弱地笑着,她的身体正在一寸寸崩坏,“在重临人世,真正开始复仇之前,我是不会死掉的,不论重复多少次,我都会回来。我一定会对你们,对所有人复仇的。”
“没错,你的归来是这一重历史里被书写好的宿命,”黑泽静稀说,“但是至少在你重生之后,你就是可以被杀死的了,因为你的心中被我刻下了一道不治之伤。”
背叛所造成的伤疤,永远无法愈合。
虚假的历史彻底崩溃在时空的尽头,这片早就消泯于乌有的广场上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无尽诸史延伸的发光丝线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缕而已。
却有可能改变一切的走向。
ps,要疯了,真的要疯了,这一段怎么会这么难写,我擦。每天都只能写出来几百字……
第149节 第一百四十七章 喧嚣落幕